《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八十四 嘉祐元年(丙申,1056)

起仁宗嘉祐元年九月盡是年十二月

  九月壬午,司馬光又上疏曰:

  臣聞書曰「遠乃猷」,詩云「猶之未遠,是用大諫」。況國家之弊,在於樂因循而多諱忌,不於安治之時豫為長遠之謀,此患難所由而生也。自古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不易之道也。其或謙撝未暇,則有司為請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廟,未聞人主以為諱也。及唐中葉以來,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羣臣莫敢發言,言則刑戮隨之,是以禍患相尋,不可復振。不知本強則茂,基壯則安。今上自公卿,下至庶人,苟有忠於國家者,其心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為大,然而各畏忤主之誅,莫敢進言。獨臣不愛犬馬之軀,為陛下言之。

  歷觀春秋以來,迨至國初,積千六百年,其間兵寢不用者,不過四百餘年。至如聖朝芟夷僭亂,一統天下,朝野之人,自祖及孫,耳目相傳,不識戰鬥。蓋自上世以來,未有若今之盛也。且國家於州縣倉庫,斗糧尺帛,未嘗不嚴固扃鐍,擇人而守之;況國家融明閎茂之業,豈可不謹擇親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陛下獨不念太祖、太宗跋履山川,經營天下,真宗宵衣旰食,躬致太平之艱難乎?此臣所以夙夜皇皇,起則思之,臥則計之,感歎涕泗而不能已也。或者謂臣身賤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為自古諫諍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庶人、百工、商旅、矇瞍、芻蕘,無有不得言者,所以達下情而察國政也。若置官而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則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則國家雖有迫切之憂,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得聞也,此其為害,豈不深乎?曏以水災親下明詔,延訪中外而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節,隱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道哉?欲望陛下察臣區區之心,斷而行之,使遠近渙然,無復憂疑,自然神靈悅於上而災異伏,眾庶喜於下而姦宄消,至於草木、昆蟲,靡不蒙被其福,其為功業,豈不盛哉?惟陛下早留神裁察。

  時范鎮亦累奏辭所除官,且乞因恭謝大禮決定大議。其言曰:「臣前後三準中書劄子,趣臣赴臺供職,有以見陛下愛臣之深也。初臣待罪,陛下不加以罪,而又遷擢之,臣未即赴職,而陛下三降聖旨敦趣之,是陛下之恩意於臣篤且至也。而臣終不敢輒輕就者,自陛下擢臣為諫官,臣已將身許陛下也。今日之事,乃是臣致命之秋,陛下不用臣之言,賜臣之死,則臣一身之輕,何足卹也?陛下感悟臣言,而為宗廟社稷計,則臣之言任可重也。不以一身之輕,而廢其可重之言者,臣之職也。臣之身一人之私也,臣之言眾人之公也,宗廟社稷之計也。陛下與其卹一人之私,孰若行眾人之公,以為宗廟社稷計,誠能因大禮,定大議,決然誕告於庭,則陛下收納諫之名,以慰天下人心,豈不美哉!如是而臣雖就死,無所憾也。生而進之可也,退之亦可也,於陛下職無所負也,於臣之初心亦無所愧也。

  庚寅,命宰臣富弼攝事於太廟,樞密副使田況於皇后廟,程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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