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三十六 熙寧五年(壬子,1072)
起神宗熙寧五年閏七月盡其月
閏七月戊申朔,權淮南轉運判官、金部員外郎蔣之奇權發遣轉運副使。之奇嘗與王安石言:「百姓列狀乞早行助役新法曰:『上推不貲之惠,下受罔極之恩。』」安石具以白上曰:「百姓如此,或稱人情不安者妄也。」安石以之奇書白上,乃五年正月二十七日事,見實錄。
雄州言北界巡馬又過拒馬河南,已差官編攔襲逐出界訖。王安石曰:「何須編攔襲逐?」上曰:「既罷卻弓手,彼又過來,若不編攔襲逐,彼將移口鋪向裏也。」安石曰:「彼若欲內侮,即非特移口鋪而已。若未欲內侮,即雖不編攔襲逐,何故更移口鋪向裏。若待彼移口鋪向裏,乃可與公牒往來理會。昨罷鄉巡弓手,安撫司止令權罷,臣愚以為既欲以柔靜待之,即宜分明示以不爭,假令便移口鋪,不與爭亦未妨大略。」上曰:「若終有以勝之,即雖移口鋪不爭可也。」安石曰:「終有以勝之,豈可以它求,求之聖心而已,聖心思所以終勝則終勝矣。陛下夙夜憂隣敵,然所以待隣敵者,不過如爭巡馬過來之類,規模止於如此,即誠終無以勝敵。大抵能放得廣大即操得廣大,陛下每事未敢放,安能有所操?累世以來,夷狄人眾地大未有如今契丹,陛下若不務廣規模,則包制契丹不得。」又曰:「欲大有為,當論定計策以次推行。」因論周世宗移御牀就箭力所及曰:「天錫人主智略,使敺除禍亂,若勇不足以奮士服眾,何能成務?」馮京曰:「世宗止能為宋敺除。」上曰:「世宗誠創業造功英主也。」陳瓘論曰:安石勸神考兼夷狄,則奏曰:「四夷皆衰弱,數百年來未有如今日。」及論神考包制契丹不得,則奏曰:「夷狄人眾地大未有如今日契丹。」兩對所論,同一契丹,取快而言,乍強乍弱,況隨其喜怒而論君子小人哉?
己酉,同判太常寺章衡言:「故事春分祀高禖,進大牢,酒胙入宮中。自治平初,以諒陰權罷。至三年,詔高禖之祀依例差官,不用弓矢、弓谐,罷宮中飲福之禮,止令於閤門進牘。臣伏以陛下纂承鴻業,未有聖嗣,宜依先定儀注,宮中飲福受胙,以應求男之祥。」上曰:「帝王之子孫,自有天命。」王安石等曰:「陛下推性命之理及於此,非臣等所能及。」參知政事馮京曰:「高禖之禮,行之已久,所以重萬世之嗣。」上因可之。
秀州團練使宗治卒。宗治,英宗母弟也,贈鎮寧節度使、同平章事。
知河中府、司封郎中、直昭文館潘夙知潭州,司勳郎中、知潭州唐詔知蘇州,夔州路轉運使、司封郎中、直昭文館孫構【一】為荊湖北路轉運使。詔不肯任事,日錄九月三日當附,或削去。
庚戌,遣祕書丞、集賢校理、檢正中書戶房公事章惇察訪荊湖北路農田、水利、常平等事。始議經制南、北江,故徙夙及構,又使惇往密圖之。王安石請先以察訪常平等事為名,竢見端緒,乃委監司計度。文彥博曰:「若名為察訪,則監司執不從【二】。前李承之出,震動東南。」安石曰:「銜命出使,自監司以下皆得按舉,固宜為人所畏也。」新紀察訪皆不書,獨書章惇,要非例也。
南江,本唐敘州,五代失守,羣蠻擅其地,虛立州名十六,國朝並隸辰州,許令貢奉,則給以驛券。其後有硤州舒光秀者為之統領,提點刑獄趙鼎言硤州峒酋刻剝無度,蠻眾願內屬。時熙寧三年也。明年,辰州布衣張翹上書,論:「南江蠻雖有十六州,惟富、峽、敘州僅有千戶,餘各戶不滿百,土廣無兵,加以薦飢。近向永梧與繡、鶴、敘諸州蠻自相绚殺,眾苦之,咸思歸化,願先招撫富、峽二州,俾納土,則餘州自歸【三】。」又言:「北江下溪州刺史彭師晏孱懦,眾不畏服,爭鬥绚殺不已,皆有內向心。近師晏嘗於辰州自陳,願以石馬鎮一帶疆土歸化,乞乘機招納,建城寨,定稅賦。」詔以翹書并鼎所陳下知辰州劉策詢度。於是,請如翹言領兵壓境,密行招諭,直下溪州修築一城,置五堡寨,仍遣其子圖上方略。上曰:「策言兩江事,所規畫甚善,非貪其土地,但欲弭患耳。」王安石曰:「苟如所聞,則非但弭患。使兩江生靈得比內地,不相殘殺,誠至仁之政。」安石又曰:「策不欲令安撫、轉運司預此。」上曰:「誠然。」安石曰:「須朝廷審擇數人與同。此事可否未可知,既有此機會,須當經度。若經度,則諸溪洞負罪逃亡人不少,須先募桀黠用事者數人,厚以利啗之,令誘說逃亡人,許以赦宥,且令各獲便利,乃可集事。蓋蠻人素不與中國通,若此輩不利自屬,則必譸張扇動或驚騷;若此輩利自歸,則誘導蠻人,使鄉化甚易也。」上曰:「河東劉繼元降,太宗問久久不降之故,云為降人所持,即此類也。」未幾,策卒,更以東作坊使石鑑為荊湖北路鈐轄兼知辰州,使惇經制。明年,詔除翹縣主簿或尉以賞之。此依實錄。據會要,石鑑以湖北鈐轄兼知辰州,乃閏七月二十一日。御集差鑑為湖北鈐轄,則繫之八月四日。密院時政記亦繫之閏七月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