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朱子語類卷第五十二 孟子二

公孫丑上之上

  問夫子當路於齊章

  「『以齊王,猶反手』,不知置周王於何地?」曰:「此難言,可以意會 ,如湯 武之事是也。春秋定哀間,周室猶得。至孟子時,天命人心已離矣。」去偽 。

  問夫子加齊之卿相章

  或問:「『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何分句?」曰:「只是『雖由此霸王不異矣』,言從 此為 霸,為 王,不是差異。蓋布衣之權 重於當時,如財用兵甲之類,盡付與他。」樂 毅統六國 之師,長驅入齊。蓋卿。

  公孫丑問孟子「動 心否乎」,非謂以卿相當富貴動 其心;謂伯王事大,恐孟子擔 當不過,有所疑懼 而動其 心也。閎祖。

  孟子之不動 心,非如揚雄之說。「霸王不異矣」,蓋言由此可以行伯王之事。公孫丑見其重大,恐孟子或懼 而動 心。德明。

  德修問:「公孫丑說不動 心,是以富貴而動 其心?」先生曰:「公孫丑雖不知孟子,必不謂以富貴動 其心。但謂霸王事大,恐孟子了這事不得,便謂孟子動 心,不知霸王當甚閑事!」因論「知言、養氣 」。德修謂:「養氣 為 急,知言為 緩。」曰:「孟子須先說『我知言』,然後說『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公孫丑先問浩然之氣 ,次問知言者,因上面說氣 來 ,故接續如此問。不知言,如何養得氣 ?」德修云:「先須養。有尺,便量見天下長短。」曰:「須要識這尺。」文蔚。

  先生問趙丞:「看『不動 心』章,如何?」曰:「已略見得分明。」曰:「公孔丑初問不動 心,只道加以卿相重任,怕孟子心下怯懾 了,故有動 心之問。其意謂必有勇力擔 當得起,方敢不動 其心,故孟子下歷言所以不動 心之故。公道那處是一章緊要處?」趙舉「持其志無暴其氣 」為 對 。曰:「不如此。」趙舉「集義所生」以為 對 。曰:「然。」因言:「欲養浩然之氣 ,則在於直;要得直,則在於集義。集義者,事事要得合義也。事事合義,則仰不愧,俯不怍。」趙又問:「『夫有所受之也』,是如何?」曰:「公如此看文字不得。且須逐項理會 ,理會 這一項時,全不知有那一項,始得。讀大學時,心只在大學上;讀論語時,心只在論語上,更不可又去思量別項。這裏一字理會 未得,且理會 這一字;一句理會 未得,且理會 這一句。如『不動 心』一段,更著仔細去看,看著方知更有未曉 處。須待十分曉 得,無一句一字窒礙,方可看別處去。」因云:「橫渠語錄有一段說:『讀書 ,須是成誦。不成誦,則思不起。』直須成誦,少間思量起,便要曉 得,這方是浹 洽。」賀孫。

  先生問周看「公孫丑不動 心」章。答云云。先生曰:「公孫丑初間謂任此重事,還動 心不動 心?孟子答以不動 心極容易底事,我從 四十已不動 了。告子又先我不動 心。公孫丑又問不動 心有道理,無道理,孟子又告以有。於是又舉北宮黝孟施舍之勇也是不動 。然彼之所以不動 者,皆強制於外,不是存養之功。故又舉曾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不動 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則此心便索然。公孫丑又問孟子所以不動 者如何,孟子遂答以『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若依序問,當先問知言。公孫丑只承孟子之言,便且問浩然之氣 。」賀孫。

  器之問「不動 心」一條。曰:「此一段為 被他轉換問,所以答得亦周匝。然止就前段看語脈氣 象,雖無後截,亦自可見。前一截已自見得後面許多意足。」賀孫。

  問:「告子之不動 心,是否?」曰:「告子之不動 心,是粗法。或強制不動 ,金錄作「脩身不能不動 」。不可知;或臨大事而金錄作「不」。能不動 ,亦未可知,非若孟子酬酢萬變而不動 也。」又問:「正如北宮黝之勇作「養勇」。否?」曰:「然。」謨。去偽 同。  告子不動 心,是硬把定:閎祖。

  北宮黝孟施舍只是粗勇,不動 心。德明。

  孟施舍北宮黝是不畏死而不動 心,告子是不認義理而不動 心。告子惟恐動 著他心。德明。

  問:「集注云『施,是發語聲』,何也?」曰:「此是古注說。後面只稱『舍』字,可見。」問:「有何例可按?」曰:「如孟之反舟之僑尹公之他之類。」德明。

  問:「集注云:『子夏篤信聖人。』何以言之?」曰:「這箇雖無事實,儒用錄云:「此因孟子說處文義推究,亦無事實可指。」但看他言語。如『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看他此處。閎祖錄云:「便見得他有箇緊把定底意思。」又把孟子北宮黝來 比,便見他篤信聖人處。」夔孫。儒用錄云:「詳味之,有篤信聖人氣 象。」閎祖略。  問:「孟施舍量敵 慮勝 ,似有懼 也,孟子乃曰『能無懼 』,如何?」曰:「此孟施舍譏他人之言。舍自云:『我則能無懼 而已。』」問:「那是孟施舍守約處?」曰:「孟施舍本與北宮黝皆只是勇夫,比曾子不同。如北宮黝孟施舍孟賁,只是就勇上言;如子襄曾子告子,就義理上言。」去偽 。

  問:「如何是孟施舍守約處?」曰:「北宮黝便勝 人,孟施舍卻只是能無懼 而已矣。如曰『視不勝 ,猶勝 也』,此是孟施舍自言其勇如此。若他人,則『量敵而 進,慮勝 而會 ,是畏三軍者』爾。『豈能為 必勝 哉?能無懼 而已矣』。」去偽 。  引曾子謂子襄之言,以明不動 心之由,在於自反而縮。下文詳之。閎祖。

  曾子守約,不是守那約,言所守者約耳。僩。

  今人把「守氣 不如守約」做題目,此不成題目。氣 是實物,「約」是半虛半實字,對 不得。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宮黝之守氣 ,不似孟施舍守氣 之約;孟施舍之守氣 ,又不如曾子所守之約也。孟施舍就氣 上做工夫,曾子就理上做工夫。淳。

  尋 常人說「守約」二字極未穩。如云「守氣 不如守約」,分明將 「約」字做一物,遂以「約」字對 「氣」 字。所謂「守約」者,所守者約耳。謨。去偽 同。

  孟子說「曾子謂子襄」一段,已自盡了。只為 公孫丑問得無了期,故有後面許多說話。自修。

  「不得於言」,只是不曉 這說話。「言」,只似「道理」字。淳。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此告子不動 心之法。告子只就心上理會 ,堅 持其心,言與氣 皆不理會 。「不得」,謂失也。有失於其言,則曰無害於心。但心不動 ,言雖失,不必問也。惟先之於心,則就心上整理,不復 更求於氣 。德明。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此正孟子告子不動 心之差別處。當看上文云:「敢問夫子之不動 心,與告子之不動 心。」孟子卻如此答,便見得告子只是硬做去,更不問言之是非,便錯說了,也不省。如與孟子論性,說「性猶杞柳也」,既而轉「性猶湍水也」。他只不問是非,信口說出,定要硬把得心定。「不得於言」,謂言之失也;「勿求於心」,謂言之失非干心事也。此其學所以與孟子異。故孟子章末云:「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端蒙。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不得」,猶曰失也。謂言有所不知者,則不可求之於心;心有不得其正者,則不可求之於氣 。孟子謂言有所不能知,正以心有所不明,故「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其不得於心者,固當求之心。然氣 不得所養,亦反能動 其心,故「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雖可而未盡也。蓋知言只是知理。告子既不務 知言,亦不務 養氣 ,但只硬把定中間箇心,要他不動 。孟子則是能知言,又能養氣 ,自然心不動 。蓋知言本也,養氣 助也。三者恰如行軍,知言則其先鋒,知虛識實者;心恰如主帥,氣 則卒徒也。孟子則前有引導 ,後有推助,自然無恐懼 紛擾,而有以自勝 。告子則前後無引助,只恁孤立硬做

点击展开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