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顏師古注》·漢書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第三十二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一〕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二〕當宣王時,官失其守而為司馬氏。〔三〕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間,司馬氏適晉。〔四〕晉中軍隨會奔魏,〔五〕而司馬氏入少梁。〔六〕
〔一〕 張晏曰:「南方,陽也。火,水配也。水為陰,故命南正重主天,火正黎兼地職也。」臣瓚曰:「重、黎,司天地之官也。唐虞謂之羲和,則司地者宜曰北正。古文作北正。」師古曰:「瓚說非也。據班氏幽通賦云『黎淳燿於高辛』,則此為火正是也。」
〔二〕 應劭曰:「封為程國伯。休甫,字也。」
〔三〕 師古曰:「失其〔所〕守之職也。」
〔四〕 張晏曰:「周惠王、襄王有子頹、叔帶之難,故司馬氏奔晉也。」
〔五〕 如淳曰:「左氏傳晉偽使魏壽餘誘士會於秦譟而還時也。」師古曰:「犇,古奔字也。據春秋,隨會奔秦,其後自秦入魏而還晉。今此言隨會奔魏,司馬氏因入少梁,則似謂自晉出奔魏耳。但魏國在獻公時已滅為邑,封畢萬矣。既非別國,不得言奔。未詳遷之所說。」
〔六〕 師古曰:「少梁,本梁國也,為秦所滅,號為少梁。」
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衛,或在趙,或在秦。其在衛者,相中山。〔一〕在趙者,以傳劍論顯,〔二〕蒯聵其後也。〔三〕在秦者錯,與張儀爭論,〔四〕於是惠王使錯將兵伐蜀,遂拔,因而守之。〔五〕錯孫蘄,〔六〕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夏陽。蘄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七〕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八〕葬於華池。〔九〕蘄孫昌,為秦王鐵官。當始皇之時,蒯聵玄孫卬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一0〕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一一〕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內郡。昌生毋懌,〔一二〕毋懌為漢市長。毋懌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葬高門。〔一三〕喜生談,談為太史公。〔一四〕
〔一〕 張宴曰:「司馬喜為中山相。」
〔二〕 服虔曰:「世善劍也。」師古曰:「劍論,劍術之論也。論,來頓反。」
〔三〕 如淳曰:「刺客傳之蒯聵也。」師古曰:「蒯,苦怪反。聵,五怪反。」
〔四〕 應劭曰:「秦惠王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司馬錯以當先伐蜀。惠王從之,起兵伐蜀取之。」師古曰:「錯音千(古)〔各〕反。」
〔五〕 蘇林曰:「為郡守。」
〔六〕 師古曰:「音祈。」
〔七〕 文穎曰:「趙孝成王時,趙括為將。」
〔八〕 李奇曰:「地名,在咸陽西十里。」師古曰:「郵音尤。」
〔九〕 晉灼曰:「池名也,在鄠縣。」師古曰:「晉說非也。華池在左馮翊界,近夏陽,非鄠縣。」
〔一0〕師古曰:「武信君即武臣也,未為趙王之前號武信君。項籍傳曰『趙將司馬卬』,是知為武臣之將也。」
〔一一〕師古曰:「項羽封卬為殷王。」
〔一二〕師古曰:「懌,弋赤反。」
〔一三〕蘇林曰:「長安北門也。」師古曰:「蘇說非也。高門,地名,在夏陽西北,而東去華池三里。」
〔一四〕如淳曰:「漢儀注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計書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遷死後,宣帝以其官為令,行太史公文書而已。」晉灼曰:「百官表無太史公在丞相上。又衛宏所說多不實,未可以為正。」師古曰:「談為太史令耳,遷尊其父,故謂之為公。如說非也。」
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一〕受易於楊何,〔二〕習道論於黃子。〔三〕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不達其意而師誖,〔四〕乃論六家之要指曰:
〔一〕 師古曰:「即律曆志所云方士唐都者。」
〔二〕 師古曰:「何字叔元,菑川人,見儒林傳。」
〔三〕 師古曰:「景帝時人也,儒林傳謂之黃生,與轅固爭論於上前,謂湯武非受命,乃殺也。」
〔四〕 師古曰:「誖,惑也。各習師法,惑於所見。誖音布內反。」
易大傳曰:「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一〕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二〕嘗竊觀陰陽之術,大詳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畏〔三〕,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敘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四〕。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五〕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六〕然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