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顏師古注》·漢書卷七十一 雋疏于薛平彭傳第四十一
雋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一〕治春秋,為郡文學,進退必以禮,名聞州郡。
〔一〕 師古曰:「雋音字袞反,又辭袞反。」
武帝末,郡國盜賊群起,暴勝之為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逐捕盜賊,督課郡國,〔一〕東至海,以軍興誅不從命者,〔二〕威振州郡。勝之素聞不疑賢,至勃海,遣吏請與相見。不疑冠進賢冠,帶櫑具劍,〔三〕佩環玦,〔四〕褒衣博帶,〔五〕盛服至門上謁〔六〕。門下欲使解劍,不疑曰:「劍者君子武備,所以衛身,不可解。請退。」吏白勝之。勝之開閤延請,望見不疑容貌尊嚴,衣冠甚偉,勝之躧履起迎。〔七〕登堂坐定,不疑據地曰:「竊伏海瀕,聞暴公子威名舊矣,〔八〕今乃承顏接辭。凡為吏,太剛則折,太柔則廢,威行施之以恩,然後樹功揚名,永終天祿。」〔九〕勝之知不疑非庸人,〔一0〕敬納其戒,深接以禮意,問當世所施行。門下諸從事皆州郡選吏,〔一一〕側聽不疑,莫不驚駭。至昏夜,罷去。勝之遂表薦不疑,徵詣公車,拜為青州刺史。
〔一〕 師古曰:「督謂察視之。」
〔二〕 師古曰:「有所追捕及行誅罰,皆依興軍之制。」
〔三〕 應劭曰:「櫑具,木摽首之劍,櫑落壯大也。」晉灼曰:「古長劍首以玉作井鹿盧形,上刻木作山形,如蓮花初生未敷時。今大劍木首,其狀似此。」師古曰:「晉說是也。櫑音磊。摽音匹遙反。」
〔四〕 師古曰:「環,玉環也。玦即玉佩之玦也。帶環而又著玉佩也。禮記曰『孔子佩象環』也。」
〔五〕 師古曰:「褒,大裾也。言著褒大之衣,廣博之帶也。而說者乃以為朝服垂褒之衣,非也。」
〔六〕 師古曰:「上謁,若今通名也。」
〔七〕 文穎曰:「躧音纚。」師古曰:「履不著跟曰躧。躧謂納履未正,曳之而行,言其遽也。躧音山爾反。」
〔八〕 師古曰:「瀕,厓也。公子,勝之字也。舊,久也。瀕音頻,又音賓。」
〔九〕 師古曰:「樹,立也。」
〔一0〕師古曰:「庸,常也。」
〔一一〕師古曰:「選州郡吏之最者乃得為從事。」
久之,武帝崩,昭帝即位,而齊孝王孫劉澤交結郡國豪傑謀反,欲先殺青州刺史。不疑發覺,收捕,皆伏其辜。擢為京兆尹,賜錢百萬。京師吏民敬其威信。每行縣錄囚徒還,〔一〕其母輒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二〕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為飲食語言異於他時;或亡所出,母怒,為之不食。故不疑為吏,嚴而不殘。
〔一〕 師古曰:「省錄之,知其情狀有冤滯與不也。今云慮囚,本錄聲之去者耳,音力具反。而近俗不曉其意,訛其文遂為思慮之慮,失其源矣。行音下更反。」
〔二〕 如淳曰:「反音幡。幡,奏使從輕也。」師古曰:「幾音居起反。」
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黃犢車,建黃旐,〔一〕衣黃襜褕,著黃冒,〔二〕詣北闕,自謂衛太子。〔三〕公車以聞,〔四〕詔使公卿將軍中二千石雜識視。〔五〕長安中吏民聚觀者數萬人。右將軍勒兵闕下,以備非常。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立)〔並〕莫敢發言。京兆尹不疑後到,叱從吏收縛。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六〕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聵違命出奔,輒距而不納,春秋是之。〔七〕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詔獄。
〔一〕 師古曰:「旐,旌旗之屬,畫龜蛇曰旐。」
〔二〕 師古曰:「襜褕,直裾襌衣。襜音昌瞻反。褕音踰。冒所以覆冒其首,即今之下裙冒也。」
〔三〕 師古曰:「戾太子。」
〔四〕 師古曰:「公車,主受章奏者。」
〔五〕 師古曰:「雜,共也。有素識之者,令視知其是非也。」
〔六〕 師古曰:「安猶徐也。」
〔七〕 師古曰:「蒯聵,衛靈公太子。輒,蒯聵子也。蒯聵得罪於靈公而出奔晉。及靈公卒,使輒嗣位,而晉趙鞅納蒯聵於戚,欲求入衛。魯哀公三年春,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公羊傳曰:『曼姑受命於靈公而立輒,曼姑之義固可以距蒯聵也。輒之義可以立乎?曰可。柰何不以父命辭王父命也。』」
天子與大將軍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誼。」繇是名聲重於朝廷,〔一〕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肯當。久之,以病免,終於家。京師紀之。後趙廣漢為京兆尹,言「我禁姦止邪,行於吏民,至於朝廷事,不及不疑遠甚。」廷尉驗治何人,竟得姦詐。〔二〕本夏陽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三〕以卜筮為事。有故太子舍人嘗從方遂卜,謂曰:「子狀貌甚似衛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幾得以富貴,〔四〕即詐自稱詣闕。廷尉逮召鄉里識知者張宗祿等,方遂坐誣罔不道,要斬東巿。一〔云〕姓張名延年。〔五〕
〔一〕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二〕 師古曰:「凡不知姓名及所從來者,皆曰何人。他皆類此。」
〔三〕 師古曰:「湖,縣名。」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五〕 師古曰:「故昭紀謂之張延年。」
疏廣字仲翁,東海蘭陵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