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顏師古注》·漢書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第二十四
李廣,隴西成紀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時為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廣世世受射。〔一〕孝文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關,〔二〕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用善射,殺首虜多,為郎,騎常侍。〔三〕數從射獵,格殺猛獸,文帝曰:「惜廣不逢時,令當高祖世,萬戶侯豈足道哉!」
〔一〕 師古曰:「受射法。」
〔二〕 師古曰:「在上郡北。」
〔三〕 師古曰:「官為郎,常騎以侍天子,故曰騎常侍。」
景帝即位,為騎郎將。〔一〕吳楚反時,為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戰昌邑下,顯名。以梁王授廣將軍印,故還,賞不行。〔二〕為上谷太守,數與匈奴戰。典屬國公孫昆邪為上泣曰:〔三〕「李廣材氣,天下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确,恐亡之。」〔四〕上乃徙廣為上郡太守。
〔一〕 師古曰:「為騎郎之將,主騎郎。」
〔二〕 文穎曰:「廣為漢將,私受梁印,故不得賞也。」
〔三〕 服虔曰:「昆邪,中國人也。」師古曰:「對上而泣也。昆音下溫反。」
〔四〕 師古曰:「負,恃也。确謂競勝敗也。确音角。」
匈奴(入)〔侵〕上郡,上使中貴人從廣〔一〕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者將數十騎從,〔二〕見匈奴三人,與戰。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三〕廣曰:「是必射鵰者也。」〔四〕廣乃從百騎往馳三人。〔五〕三人亡馬步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左右翼,〔六〕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鵰者也。已縛之上山,望匈奴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驚,上山陳。〔七〕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我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不我擊。」〔八〕廣令曰:「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騎曰:「虜多如是,解鞍,即急,柰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解鞍以示不去,用堅其意。」〔九〕有白馬將出護兵。〔一0〕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白馬將,而復還至其百騎中,解鞍,縱馬臥。〔一一〕時會暮,胡兵終怪之,弗敢擊。夜半,胡兵以為漢有伏軍於傍欲夜取之,即引去。平旦,廣乃歸其大軍。後徙為隴西、北地、雁門、雲中太守。
〔一〕 服虔曰:「內臣之貴幸者。」
〔二〕 張晏曰:「放(從)〔縱〕遊獵也。」師古曰:「張讀作縱,此說非也。直言將數十騎自隨,在大軍前行而忽遇敵也。從音才用反。」
〔三〕 師古曰:「走,趣也,音奏。」
〔四〕 文穎曰:「鵰,鳥也,故使善射者射之。」師古曰:「鵰,大鷙鳥也,一名鷲,黑色,翮可以為箭羽,音彫。」
〔五〕 師古曰:「疾馳而逐之。」
〔六〕 師古曰:「旁引其騎,若鳥翼之為。」
〔七〕 師古曰:「為陳以待廣也。」
〔八〕 師古曰:「不我擊,不敢擊我也。」
〔九〕 師古曰:「示以堅牢,令敵意知之。」
〔一0〕師古曰:「將之乘白馬者也。護謂監視之。」
〔一一〕師古曰:「縱,放也。」
武帝即位,左右言廣名將也,由是入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時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廣俱以邊太守將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曲行陳,〔一〕就善水草頓舍,人人自便,〔二〕不擊(刀)〔刁〕斗自衛,〔三〕莫府省文書,〔四〕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刀)〔刁〕斗,吏治軍簿〔五〕至明,軍不得自便。不識曰:「李將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六〕而其士亦佚樂,〔七〕為之死。我軍雖煩擾,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為名將,然匈奴畏廣,士卒多樂從,而苦程不識〔八〕。不識孝景時以數直諫為太中大夫,為人廉,謹於文法。
〔一〕 師古曰:「續漢書百官志云『將軍領軍,皆有部曲。大將軍營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軍候一人。』今廣尚於簡易,故行道之中而不立部曲也。」
〔二〕 師古曰:「頓,止也。舍,息也。便,安利也,音頻面反。其下亦同。」
〔三〕 孟康曰:「(刀)〔刁〕斗,以銅作鐎,受一斗。晝炊飯食,夜擊持行夜,名曰(刀)〔刁〕斗。今在滎陽庫中也。」蘇林曰:「形如鋗,無緣。」師古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