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史記卷七十一 樗里子甘茂列傳第十一

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一〕與惠王異母。母,韓女也。樗里子滑稽多智,〔二〕秦人號曰「智囊」。

  〔一〕索隱按:樗,木名也,音攄。高誘曰「其里有大樗樹,故曰樗里」。然疾居渭南陰鄉之樗里,故號曰樗里子。又按:紀年則謂之「楮里疾」也。

  〔二〕索隱滑音骨。稽音雞。鄒誕解云「滑,亂也。稽,同也。謂辨捷之人,言非若是,言是若非,謂能亂同異也」。一云滑稽,酒器,可轉注吐酒不已。以言俳優之人出口成章,詞不窮竭,如滑稽之吐酒不已也。正義滑讀為淈,水流自出。稽,計也。言其智計宣吐如泉,流出無盡,故楊雄酒賦云「鴟夷滑稽,腹大如壺」是也。顏師古云:「滑稽,轉利之稱也。滑,亂也。稽,礙也。其變無留也。」一說稽,考也,言其滑亂不可考較。

  秦惠王八年,爵樗里子右更,〔一〕使將而伐曲沃,〔二〕盡出其人,〔三〕取其城,地入秦。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里子為將伐趙,虜趙將軍莊豹,拔藺。〔四〕明年,助魏章攻楚,敗楚將屈丐,取漢中地。秦封樗里子,號為嚴君。〔五〕

  〔一〕索隱按:右更,秦之第十四爵名也。

  〔二〕正義故城在陝州〔陝〕縣西南三十二里也。

  〔三〕索隱按:年表云十一年拔魏曲沃,歸其人。又秦本紀惠文王後元八年,五國共圍秦,使庶長疾與戰脩魚,斬首八萬。十一年,樗里疾攻魏焦,降之。則焦與曲沃同在十一年明矣。而傳云「八年拔之」,不同。王劭按:本紀、年表及此傳,三處記秦伐國並不同,又與紀年不合,今亦殆不可考。

  〔四〕正義藺縣在石州。

  〔五〕索隱按:嚴君是爵邑之號,當是封之嚴道。

  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逐張儀、魏章,而以樗里子、甘茂為左右丞相。秦使甘茂攻韓,拔宜陽。使樗里子以車百乘入周。周以卒迎之,意甚敬。楚王怒,讓周,以其重秦客。游騰〔一〕為周說楚王曰:「知伯之伐仇猶,遺之廣車,〔二〕因隨之以兵,仇猶遂亡。何則?無備故也。齊桓公伐蔡,號曰誅楚,其實襲蔡。今秦,虎狼之國,使樗里子以車百乘入周,周以仇猶、蔡觀焉,故使長戟居前,彊弩在後,名曰衛疾,〔三〕而實囚之。且夫周豈能無憂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國以憂大王。」楚王乃悅。

  〔一〕索隱游,姓;騰,名也。

  〔二〕集解許慎曰:「仇猶,夷狄之國。」戰國策曰:「智伯欲伐仇猶,遺之大鍾,載以廣車。」周禮曰:「廣車之萃。」鄭玄曰:「廣車,橫陳之車。」索隱戰國策云「智伯欲伐仇猶,遺之大鍾,載以廣車」。以「仇猶」為「厹由」。韓子作「仇由」。地理志臨淮有厹猶縣也。正義括地志云:「并州盂縣外城俗名原仇山,亦名仇猶,夷狄之國也。韓子云『智伯欲伐仇猶國,道險難不通,乃鑄大鐘遺之,載以廣車。仇猶大悅,除塗內之。赤章曼支諫曰:「不可,此小所以事大,而今大以遺小,卒必隨,不可。」不聽,遂內之。曼支因斷轂而馳。至十九日而仇猶亡也』。」

  〔三〕正義防衛樗里子。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

  昭王元年,樗里子將伐蒲。〔一〕蒲守恐,請胡衍。〔二〕胡衍為蒲謂樗里子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賴矣。〔三〕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四〕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五〕魏亡西河之外〔六〕而無以取者,兵弱也。今并衛於魏,魏必彊。魏彊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矣。且秦王將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樗里子曰:「柰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德衛君。」樗里子曰:「善。」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拔蒲。衍能令釋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願以請。」因效金三百斤,曰:「秦兵苟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故胡衍受金於蒲以自貴於衛。於是遂解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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