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五十 志第三十
刑法古之聖人,為人父母,莫不制禮以崇敬,立刑以明威,防閑於未然,懼爭心之將作也。
故有輕重三典之異,宮墨五刑之差,度時而施宜,因事以議制。大則陳之原野,小則肆諸市朝,以禦姦宄,用懲禍亂。興邦致理,罔有弗由於此者也。暨淳朴旣消,澆偽斯起,刑增為九,章積三千,雖有凝脂次骨之峻,而錐刀之末,盡爭之矣。
自漢迄隋,世有增損,而罕能折衷。隋文帝參用周、齊舊政,以定律令,除苛慘之法,務在寬平。比及晚年,漸亦滋虐。煬帝忌刻,法令尤峻,人不堪命,遂至於亡。
高祖初起義師於太原,即布寬大之令。百姓苦隋苛政,競來歸附。旬月之間,遂成帝業。旣平京城,約法為十二條。惟制殺人、劫盜、背軍、叛逆者死,餘並蠲除之。及受禪,詔納言劉文靜與當朝通識之士,因開皇律令而損益之,盡削大業所用煩峻之法。又制五十三條格,務在寬簡,取便於時。尋又勑尚書左僕射裴寂、尚書右僕射蕭瑀及大理卿崔善為、給事中王敬業、中書舍人劉林甫顏師古王孝遠、涇州別駕靖延、太常丞丁孝烏、隋大理丞房軸、上將府參軍李桐客、太常博士徐上機等,撰定律令,大略以開皇為準。於時諸事始定,邊方尚梗,救時之弊,有所未暇,惟正五十三條格,入於新律,餘無所改。至武德七年五月奏上,乃下詔曰:古不云乎,「萬邦之君,有典有則。」故九疇之敘,興於夏世,兩觀之法,大備隆周。
所以禁暴懲姦,弘風闡化,安民立政,莫此為先。自戰國紛擾,恃詐任力,苛制煩刑,於茲競起。秦并天下,隳滅禮教,恣行酷烈,害虐蒸民,宇內騷然,遂以顛覆。漢氏撥亂,思易前軌,雖復務從約法,蠲削嚴刑,尚行葅醢之誅,猶設錙銖之禁。字民之道,實有未弘,刑措之風,以茲莫致。爰及魏、晉,流弊相沿,寬猛乖方,綱維失序。下凌上替,政散民凋。皆由法令湮訛,條章混謬。自斯以後,宇縣瓜分,戎馬交馳,未遑典制。有隋之世,雖云釐革,然而損益不定,疏舛尚多,品式章程,罕能甄備。加以微文曲致,覽者惑其淺深,異例同科,用者殊其輕重,遂使姦吏巧詆,任情與奪,愚民妄觸,動陷羅網,屢聞釐革,卒以無成。
朕膺期受籙,寧濟區宇,永言至治,興寐為勞。補千年之墜典,拯百王之餘弊,思所以正本澄源,式清流末,永垂憲則,貽範後昆。爰命群才,修定科律。但今古異務,文質不同,喪亂之後,事殊曩代,應機適變,救弊斯在。是以斟酌繁省,取合時宜,矯正差遺,務從體要。迄茲歷稔,撰次始畢,宜下四方,即令頒用。庶使吏曹簡肅,無取懸石之多;奏讞平允,靡競錐刀之末。勝殘去殺,此焉非遠。
於是頒行天下。
及太宗即位,又命長孫無忌、房玄齡與學士法官,更加釐改。戴胄、魏徵又言舊律令重,於時議絞刑之屬五十條。免死罪,斷其右趾,應死者多蒙全活。太宗尋又愍其受刑之苦,謂侍臣曰:「前代不行肉刑久矣,今忽斷人右趾,意甚不忍。」諫議大夫王珪對曰:「古行肉刑,以為輕罪。今陛下矜死刑之多,設斷趾之法,格本合死,今而獲生。刑者幸得全命,豈憚去其一足?且人之見者,甚足懲誡。」上曰:「本以為寬,故行之。
然每聞惻愴,不能忘懷。」又謂蕭瑀、陳叔達等曰:「朕以死者不可再生,思有矜愍,故簡死罪五十條,從斷右趾。朕復念其受痛,極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