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八十九 列傳第三十九
狄仁傑族曾孫兼謨 王方慶 姚璹弟珽
狄仁傑字懷英,并州太原人也。祖孝緒,貞觀中尚書左丞。父知遜,夔州長史。仁傑兒童時,門人有被害者,縣吏就詰之,衆皆接對,唯仁傑堅坐讀書。吏責之,仁傑曰:「黃卷之中,聖賢備在,猶不能接對,何暇偶俗吏,而見責耶!」後以明經舉,授汴州判佐。時工部尚書閻立本為河南道黜陟使,仁傑為吏人誣告,立本見而謝曰「仲尼云:『觀過知仁矣。』足下可謂海曲之明珠,東南之遺寶。」薦授并州都督府法曹。其親在河陽別業,仁傑赴并州,登太行山,南望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在此雲下。」瞻望佇立久之,雲移乃行。仁傑孝友絕人,在并州,有同府法曹鄭崇質,母老且病,當充使絕域。仁傑謂曰:「太夫人有危疾,而公遠使,豈可貽親萬里之憂!」乃詣長史藺仁基,請代崇質而行。時仁基與司馬李孝廉不恊,因謂曰:「吾等豈獨無愧耶?」由是相待如初。
仁傑,儀鳳中為大理丞,周歲斷滯獄一萬七千人,無冤訴者。時武衛大將軍權善才坐誤斫昭陵柏樹,仁傑奏罪當免職。高宗令即誅之,仁傑又奏罪不當死。帝作色曰:「善才斫陵上樹,是使我不孝,必須殺之。」左右矚仁傑令出,仁傑曰:「臣聞逆龍鱗,忤人主,自古以為難,臣愚以為不然。居桀、紂時則難,堯、舜時則易。臣今幸逢堯、舜,不懼比干之誅。昔漢文時有盜高廟玉環,張釋之廷諍,罪止棄市。魏文將徙其人,辛毗引裾而諫,亦見納用。且明主可以理奪,忠臣不可以威懼。今陛下不納臣言,瞑目之後,羞見釋之、辛毗於地下。陛下作法,懸之象魏,徒流死罪,俱有等差。豈有犯非極刑,即令賜死?法旣無常,則萬姓何所措其手足!陛下必欲變法,請從今日為始。古人云:『假使盜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之?』今陛下以昭陵一株柏殺一將軍,千載之後,謂陛下為何主?此臣所以不敢奉制殺善才,陷陛下於不道。」帝意稍解,善才因而免死。居數日,授仁傑侍御史。
時司農卿韋機兼領將作、少府二司,高宗以恭陵玄宮狹小,不容送終之具,遣機續成其功。機於埏之左右為便房四所,又造宿羽、高山、上陽等宮,莫不壯麗。仁傑奏其太過,機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寵用事,朝廷慴懼,仁傑奏之,請付法寺,高宗特原之。仁傑奏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之類,陛下何惜罪人而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棄臣於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誡。」本立竟得罪,繇是朝廷肅然。
尋加朝散大夫,累遷度支郎中。高宗將幸汾陽宮,以仁傑為知頓使。并州長史李沖玄以道出妒女祠,俗云盛服過者必致風雷之災,乃發數萬人別開御道。仁傑曰:「天子之行,千乘萬騎,風伯清塵,雨師灑道,何妒女之害耶?」遽令罷之。高宗聞之,歎曰:「真大丈夫也!」
俄轉寧州刺史,撫和戎夏,人得歡心,郡人勒碑頌德。御史郭翰巡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及入寧州境內,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翰旣授館,召州吏謂之曰:「入其境,其政可知也。願成使君之美,無為久留。」州人方散。翰薦名於朝,徵為冬官侍郎,充江南巡撫使。吳、楚之俗多淫祠,仁傑奏毀一千七百所,唯留夏禹、吳太伯、季札、伍員四祠。
轉文昌右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