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會要》·唐會要卷三十七

五禮篇目

  武德初。朝廷草創。未遑制作。郊祀享宴。悉用隋代舊制。至貞觀初。詔中書令房元齡。秘書監魏徵。禮官學士。備攷舊禮。著吉禮六十一篇。賓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六篇。國恤禮五篇。總一百三十八篇。分為一百卷。初。元齡與禮官建議。以為月令蜡法。唯祭天宗。謂日月已下。近代蜡。五天帝。五人帝。五地祇。皆非古典。今並除之。神州者。國之所託。餘八州則義不相及。近代通祭九州。今唯祭皇地祇及神州。以正祀典。又皇太子入學。及太常行山陵。天子大射合朔。陳五兵于太社。農隙講武。納皇后行六禮。四孟月讀時令。天子上陵朝廟。養老于辟雍之禮。皆周隋所闕。凡增二十九條。餘並依古禮。七年正月二十四日。獻之。詔行用焉。

  蘇氏曰。五禮等威。三代沿革。蓋上聖有作。情必備于吉凶。後世遵行。事豈變于文質。源清則流永。根正則苗長。我唐始基。刊定禮樂。去亡隋之繁雜。備前古之雅正。作萬代法。成四海儀。光闡皇猷。永固帝業。而修禮官不達睿旨。坐守拘忌。近移凶禮。寘於末篇。斯為妄矣。房梁公魏鄭公。庶務自殷。一心有限。雖統其事。無暇參詳。為禮官所誤。不然者。白圭無斯玷矣。暨乎永徽之初。再修典禮。遂刪去國恤禮。以為預凶事。非臣子之所宜言。此又乖也。且禮有天子即位。為椑。歲一漆而藏焉。漢則三分租賦。而一奉陵寢。周漢之制。豈謬誤耶。是正禮也。且東園祕器。曾不廢於有司。國恤禮文。便謂預於凶事。何貴耳而賤目。背實而向聲。有以見敬宗義府之大妄也。

  永徽二年。議者以貞觀禮未備。又詔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杜正倫。中書侍郎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黃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子賓客許敬宗。太常少卿韋琨。太學博士史道元。符璽郎孔志約。太常博士蕭楚材。孫自覺。賀紀等。重加緝定。勒成一百三十卷。二百二十九篇。至顯慶三年正月五日。奏上之。高宗自為之序。詔中外頒行焉。初。五禮儀注。自前代相沿。吉凶備舉。蕭楚材孔志約。以國恤禮為預凶事。非臣子之宜言。敬宗義府深然之。於是刪而定之。其時以許敬宗李義府用事。其所損益。多涉希旨。學者紛議。以為不及貞觀禮。至上元三年二月。敕五禮行用已久。並依貞觀年禮為定。至儀鳳二年八月。又詔。顯慶已來新修禮。多不師古。其五禮並宜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司益無憑。每有大事。皆參會古今禮文。臨時撰定。

  開元十年。詔國子司業韋縚。為禮儀使。專掌五禮。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喦。疏請撰禮記。削去舊文。而以今事編之。詔付集賢院學士詳議。右丞相張說奏曰。禮記。漢朝所編。遂為歷代不刊之典。今去聖久遠。恐難改易。今之五禮儀注。貞觀顯慶。兩度所修。前後頗有不同。其中或未折衷。望與學士等更討論古今。刪改行用。制從之。初令學士右散騎常侍徐堅。左拾遺李銳。太常博士施敬本等檢撰。歷年不就。說卒後。蕭嵩代為集賢學士。始奏起居舍人王邱。撰成一百五十卷。名曰大唐開元禮。二十九年九月。頒所司行用焉。

  元和十三年八月。禮官王彥威。集開元二十一年已後。至元和十三年。五禮裁制敕格。為曲臺新禮。上疏曰。臣聞禮之所始。及損益之文。布于前書。不敢悉數。開元中。命禮官大臣。改撰新禮。五禮之儀始備。又按自開元二十一年已後。迄于聖朝。垂九十餘年矣。法通沿革。禮有廢興。或後敕已更裁成。或當寺別稟詔命。貴從權變。以就便宜。又國家每有禮儀大事。則命禮官博士。約舊為之損益。脩撰儀注。以合時變。然後宣行。即臣今所集開元以後。至元和十三年。奏定儀制。不惟與古禮有異。與開元儀禮已自不同矣。又檢脩禮官故事。每詳定儀制訖。則約文為之禮科。以移責于百司。又約之以供備。然後禮事畢舉。禮科者。名數之總。與儀注相扶而行者也。闕一不可。臣今所集。備禮科之單複。具供給之司存。欲使謁者贊引之徒。官長辟除之吏。開卷盡在。按文易徵。其他五禮之儀式。或舊儀所不載。而與新創不同者。莫不次第編錄。竊以聖朝典禮。于元和中集錄。又曲臺者。實禮之義疏。故名曰元和曲臺新禮。并目錄勒成三十卷。謹詣光順門奉表以聞。伏乞裁下。從之。

  禮儀使

  高祖禪代之際。溫大雅與竇威陳叔達。參定禮儀。自後至開元初。參定禮儀者。並不入銜。無由檢敘。

  開元九年正月。韋縚除國子司業。仍知太常禮儀事。至二十三年二月。凡四改官。至太常卿並帶禮儀事。

  又至天寶九載正月。除太子少師。方罷禮儀事。

  天寶九載正月。置禮儀使。以太子左庶子韋述為之。至十五載六月。更不改易。

  至德二載閏八月二十九日。御史中丞崔器。除兼戶部侍郎。知禮儀事。至乾元元年四月。太常少卿王璵。兼知禮儀事。其月十八日。除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禮儀祠祭等使。二年九月七日。太常少卿于休烈。除工部侍郎。充禮儀使。

  廣德元年。太常卿杜鴻漸。充禮儀使。

  永泰二年八月十三日。禮部尚書裴士淹。除禮儀使。

  大歷五年三月二十六日。敕停禮儀使事。歸太常。至七年正月十九日。復置使。以太常卿楊綰為之。

  十四年五月十二日。吏部尚書顏真卿。除禮儀使。建中元年停。自後不置。每有南郊大禮。權置使。畢日停。

  服紀上

  貞觀十四年。太宗嘗從容謂禮官曰。同爨尚有緦麻之恩。而嫂叔無服。又舅之與姨。親疏相似。而服紀有殊。理未為得。宜集學者詳議。餘有親重而服輕者。亦附奏聞。秘書監顏師古議曰。竊以舊館脫驂。尚云出涕。鄰里有殯。且輟巷歌。況乎昆季之親。嚴親是奉。夫之昆季。資業本同。遂乃均諸百姓。絕于五服。當其喪沒。闔門縞素。己獨晏然。元黃不改。靜言至理。殊匪宏通。無益防閑。實開偷薄。相為制服。孰謂非宜。又外氏之親。俱緣于母。姨舅一例。等屬齊尊。姨既小功。舅乃緦麻。曲生異義。茲亦未安。愚謂昆季之妻。服當五月。夫之昆弟。咸亦如之。為舅小功。同于姨服。則親疏中節。名數有倫。至如舅姑為婦。其服太輕。冢婦止于大功。眾婦小功而已。但著代之重。名義特崇。饋奠之勤。誠愛兼極。略其恩禮。有虧慈惠。猶子之婦。普服大功。己子之妻。翻成減降。今謂冢婦周服。眾婦大功。既表授室之親。又答執笄之養。叔仲之後。諸婦齊同。則周給齊平。更無窒礙矣。侍中魏徵。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與禮官定議曰。夫親族有九。服紀有六。隨恩以厚薄。稱情以立文。原夫舅之與姨。雖為同氣。權之于母。輕重相懸。何則。舅為父之本宗。姨乃外戚他族。考之經典。舅誠為重。故周王念齊。每稱舅甥之國。秦伯懷晉。實切渭陽之詩。今在舅服止一時。為姨居喪五月。循名責實。逐末棄本。蓋古人之情。有所未達。今之損益。實在茲乎。禮記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蓋引而進之也。嫂叔之無服。蓋推而遠之也。禮繼父同居。則為之期。未嘗同居。則不為服。從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為服。或曰。同爨緦麻。然則繼父之徒。並非骨肉之親。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故知制服雖繫于名。蓋亦緣恩之厚薄者也。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所生。分飢共寒。契闊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愛之同于骨肉。及其死也。則曰推而遠之。求之本源。深所未喻。推而遠之為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為是。則不可死而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今謹按曾祖父母。舊服齊衰三月。請加為齊衰五月。嫡子婦舊服大功請加為期。眾子婦舊服小功。今請與兄弟子婦同為大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小功五月。其弟妻及夫兄。亦小功五月。舅舊服緦麻。請與從母同服小功。制曰。可。

  二十三年五月。禮部尚書許敬宗奏言。伏奉遺詔。臣下喪服。以日易月。皆從三十六日之限。但大行在殯。皇帝主喪。山陵事畢。方釋衰絰。依禮。近臣君服斯服。敢緣斯義。請延至葬畢後除。從之。

  顯慶元年九月二十九日。脩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曰。依古喪服。甥為舅緦麻。舅報甥亦同此制。貞觀年中。八座議奏。舅服同姨小功五月。而今律疏舅報于甥。服猶三月。謹按傍親之服。禮無不報。己非正尊。不敢降之也。故甥為從母五月。從母報甥小功。甥為舅緦麻。舅亦報甥三月。是其義矣。今甥為舅。使同從母之喪。則舅宜進甥。以同從母之報。脩律疏人。不知禮意。舅報甥服。尚止緦麻。于例不通。理須改正。今請修改律疏。舅報甥亦小功。又曰。庶母。古禮緦麻。新禮無服。謹按庶母之子。即是己之昆季。昆季為之杖期。而己與之無服。同氣之內。吉凶頓殊。求之禮情。深非至理。今請依典故為服緦麻。制從之。

  龍朔二年八月。有司奏。同文正卿蕭嗣業。嫡繼母改嫁身亡。請申心制。有司奏稱。據令。繼母改嫁。及為長子並不解官。乃下敕曰。雖云嫡母。終是繼母。據理緣情。須有定制。付所司議定奏聞。司禮太常伯隴西郡王博義等奏議曰。緬尋喪服。母名斯定。嫡繼慈養。皆在其中。唯出母之制。特言出妻之子。明非生己。則皆無服。是以今云母嫁之服。又云出妻之子。出言其子。以明所生。嫁則言母。通包養嫡。俱當解任。並合心喪。其不解者唯有繼母之嫁。繼母為名。正據前妻之子。嫡於諸孽。禮無繼母之文。申令今既見行。嗣業理申心制。然奉敕議定。方垂永則。令有不安。亦須釐正。竊以嫡繼慈養。皆非所生。出之與嫁。並同行路。嫁雖比出稍輕。於父終為義絕。繼母之嫁。既殊親母。慈嫡義絕。豈合心喪。望請凡非所生父卒而嫁。為父後者無服。非承重者杖期。並不心喪。一同繼母。有符情禮。無玷舊章。又心喪之制。唯施厭降。杖期之服。不悉解官。而令文三年齊斬。亦入心喪之制,杖期解官。又有妻服之舛。又依禮。庶子為其母緦麻三月。既是所生無服。准例亦合解官。令文漏而不言。於事終須修附。既以嫡母等嫁。同一令條。總議請改。理為允愜者。依文武官九品以上議。得司衛正卿房仁裕等七百三十六人議。請一依司禮狀。嗣業不合解官。得右金吾衛將軍薛孤吳仁等二十六人議。請解嗣業官。不同司禮禮狀者。母非所生。出嫁義絕。仍令解職。有紊緣情。杖期解官。不甄妻服。三年齊斬。謬曰心喪。庶子為母緦麻。漏其中制。並令文疏舛。理難因襲。望請依房仁裕等議。總加脩附。垂之不朽。其禮及律疏。有相關涉者。亦請准此改正。嗣業既非嫡母。改醮不合解官。詔從之。

  上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天后上表曰。夫禮緣人情而立制。因時事而為範。變古者未必是。循舊者不足多也。至如父在。為母止服一期。雖心喪三年。服由尊降。竊謂子之於母。慈養特深。生養勞瘁。恩斯極矣。所以禽獸之情。猶知其母。三年在懷。理宜崇報。若父在為母止一期。尊父之敬雖同。報母之慈有缺。且齊斬之制。足為差減。更令周以一期。恐傷人子之志。今請父在為母終三年之服。遂下詔依行焉。當時亦未行用。至垂拱年中。始編入格。至開元五年。左補闕盧履冰上言。准禮。父在為母一周除靈。三年心喪。則天皇后請同父沒之服。三年然後始除靈。雖則權行。有紊彝典。今陛下孝治天下。動合禮經。請仍舊章。庶協通典。于是下制。令百官詳議。并舅及嫂叔服。不依舊禮。亦令議定。刑部郎中田再思建議曰。乾尊坤卑。天一地二。陰陽之位分矣。夫婦之道配焉。至若死喪之威。隆殺之等。禮經五服之制。齊斬有殊。考妣三年之喪。貴賤無隔。以報免懷之德。思酬罔極之恩。稽之上古。喪期無數。自周公制禮之後。孔父刊經已來。方殊厭降之儀。以標服紀之節。重輕從俗。斟酌隨時,自古以來。升降不一。三年之制。說者紛然。鄭元以為二十七月。王肅以為二十五月。又改葬之禮。鄭元云。服緦麻三月。王肅云。訖葬而除。又繼母出嫁。鄭元云皆服。王肅云。從子繼育。乃為之服。又無服之殤。鄭元云。子生一月。哭之一日。王肅云。以哭之日。易服之月。鄭王等祖經宗傳。各有異同。荀摯采古求遺。互為損益。方知去聖漸遠。殘缺彌多也。故曰。會禮之家。名為聚訟。寧有定哉。而父在為母三年。行之已踰四紀。編之于格。服之已久。前王所是。疏而為律。後王所是。著而為令。何必乖先帝之旨。阻人子之情。虧仁孝之心。背德義之本。而欲服之周年。與伯叔母齊焉。與姑姊妹同焉。夫三年之喪。如白駒之過隙。君子喪親。有終身之憂。何況再周乎。服之有制。使愚人企及。衣以斬衰。使見之摧痛。以此防人。人猶有朝死夕忘者。以此制人。人猶有釋服從吉者。方今漸歸淳樸。須敦孝義。抑賢引愚。理資寧戚。食稻衣錦。所不忍聞。禮記云。父之親子也。親賢而下無能。母之親子也。賢則親之。無能則憐之。今據齊斬升數。麄細已降。何忍節制。減至于期。使後代士盡忘枯骨。循古未必是。依今未必非也。又舅及姨之服。並太宗之制。行之百年矣。輒為刊復。實用有疑。于是紛議不定。履冰又上疏曰。禮。女在室。以父為天。出嫁。以夫為天。又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本無自專抗尊之法。則喪服四制云。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治之也。所以父在為母服期者。避二尊也。伏惟陛下正持家國。孝治天下。而不斷在宸衷。詳正此禮。但隨末俗。顧念兒女之情。臣恐後代。復有婦奪夫政之敗者。疏奏未報。履冰又上表曰。臣聞夫婦之道。人倫之始。尊卑法于天地。動靜合于陰陽。陰陽和而天地生成。夫婦正而人倫式序。自家刑國。牝雞無晨。四德之禮不僭。三從之義斯在。即喪服四制云。家無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為母期者。見無二尊也。准舊儀。父在為母一周除靈。再周心喪。父必三年而後娶者。達子之志焉。豈先聖無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家國者矣。原夫上元肇年。則天已潛秉政。將圖僭篡。預自崇先。請升慈愛之喪。以抗尊嚴之禮。雖齊衰之儀不改。而几筵之制遂同。數年之閒。尚未通用。天皇晏駕。中宗蒙塵。垂拱之初。始編入格。垂拱之末。果行聖母之偽符。載初之元。遂啟易代之深釁。孝和雖則反正。韋氏復效晨鳴。孝和非意暴崩。韋氏旋即稱制。不蒙陛下英算。宗廟何由克復。且臣所獻者。蓋請正夫婦之綱。豈忍忘子母之道。諸議所非者。大凡只論罔極之恩。喪也寧戚。禽獸識母而不識父。豈得與伯叔母服同。豈得與姑姊妹制等。此並道聽而塗說之言。未習先王之旨。又安足以議經邦治俗之禮乎。臣前狀單略議者未識臣之懇誠。謹重以聞。請付中書門下商量處分。左散騎常侍元行沖奏議曰。古之聖人。徵性識本。緣情制服。則有申厭。天父天夫。故斬衰三年。情理俱盡者。因心立極也。生則齊體。死則同穴。比陰陽而配合。同兩儀而化成。而妻喪杖期。情禮俱殺者。蓋遠嫌疑。尊乾道也。父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職者。蓋尊祖重嫡。崇禮殺情也。資於事父以事君。孝莫大於嚴父。故父在為母罷職。齊周而心喪三年。謂之尊厭者。則情申而禮殺也。斯制也。可以異於飛走。別於華夷。羲農堯舜。莫之易也。文武周孔。所同尊也。今若捨尊厭之重。虧嚴父之義。畢純素之嫌。貽非聖之責。則事不師古。有傷名教矣。姨兼從母之名。又即母之女黨。加於舅服。有理存焉。嫂叔不服。避嫌疑也。若引同爨之緦。以忘推遠之跡。既乖前聖。亦謂難從。謹詳三者之儀。並請依古為當。自是百寮議竟不決。至七年八月二十六日。詔曰。周公制禮。當歷代不刊。況子夏為傳。乃孔門所受。格令之內。有父在為母齊衰三年。此而有為。為非重厭之義。與其改作。不如師古。諸服紀宜一依喪服文。自是卿士之家。父在為母行服不同。議者是非紛然。元行沖謂人曰。聖人制厭降之禮。豈不知母恩之深。但尊祖貴禰。欲其遠別禽獸。近異夷狄故也。人情易搖。淺識者眾。一紊其度。其可正乎。至二十年。蕭嵩與學士改修五禮。又議請依上元元年敕。父在為母齊衰三年為定。及頒禮。乃一切依行焉。

  聖歷元年。太子左庶子王方慶。書問太子文學徐堅曰。女子年幼。稚而早孤。其母貧窶。不能守志。攜以適人。為後夫之所鞠養。及長出嫁。不復同居。今母後夫亡。欲制繼父服。不知可否。人間世上士庶。此例皆是。至於服紀。有何等差。前代通儒。若為議論。堅答曰。儀禮喪服。繼父同居齊衰期。謂子無大功之親。與之適人。所適亦無大功之親。而所適者。以貨財為之築宮廟。歲時使之祀焉者也。鄭元曰。大功之親。同財者也。築宮廟於家門之外。神不歆非族也。以恩服耳。未嘗同居。則不服也。小戴禮記。繼父服並有明文。斯禮經之正說也。至於馬融王肅賀循等。並稱達禮。更無異文。唯傅元著書。以為父無可繼之理。不當制服。此禮焚書之後。俗儒妄造也。袁准作論。亦以為此則自制文亂名之大者。竊以父猶天也。愛敬斯極。豈宜靦貌。繼以他人哉。然而藐爾窮孤。不能自立。既隨其母。託命他宗。本族無鞠養之人。因託得存其世嗣。在其生也。實賴其長育。及其死也。頓同之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篤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豈應如是。故袁傅之駁。不可為同居者施焉。昔朋友之死。同爨之喪。並制緦麻。詳諸經典。比之於此。蓋亦何嫌。繼父之服。宜依正禮。今女子母攜重適人。寄養他門。所適慈流。情均膝下。長而出嫁。始不同居。此則笄總之儀。無不殫備。與築宮立廟。實無異焉。蓋有繼父之道也。戴德喪服記曰。女子適人者。為繼父服齊衰三月。不分別同居異居。梁氏集說亦云。女子適人者。為繼父服齊衰服。繼父與不同居者服同。今為服齊衰三月。竊為折衷。方慶深善其答。

  其年。四門博士王元感云。三年之喪。合三十六月。鳳閤侍郎張柬之駁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春秋魯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左傳云。禮也。此則春秋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尚書伊訓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于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孔安國注云。湯以元年十一月崩。據此。二年十一月小祥。三年十一月大祥。故太甲中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此尚書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禮記三年問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又喪服小記云。再期之喪。三年也。期之喪。四時也。九月七月之喪。三時也。五月之喪。二時也。三月之喪。一時也。此禮記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儀禮士虞禮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禮周公所制。則儀禮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此四驗並禮經正文。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吾子豈得以禮記戴聖所修。輒欲排毀也。議者以柬之所駁。頗合于禮典。

  神龍元年五月十八日。皇后表請。天下士庶出母終者。令制服三年。至天寶六載正月十二日敕文。五服之紀。所宜企及。三年之數。以報免懷。齊斬之紀。雖存出母之制。顧復之慕。何申孝子之心。其出嫁之母。宜終服三年。

  開元二十三年正月十八日敕文。服紀之制。有所未通。宜令禮官學士。詳議具奏。太常卿韋縚奏曰。謹按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小功五月。傳曰。何以小功。以名加也。堂姨舅舅母。恩所不及。外祖父母。小功五月。傳曰。何以小功。以尊加也。舅緦麻三月。並以親情。而服屬疏者。外祖正尊。同於從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則輕重有殊。堂姨舅。親即未疏。恩絕不相為服。親舅母來承外族。同爨之禮不加。竊以古意。猶有所未暢者。且以外祖小功。此則正尊。情甚親而服屬疏者也。請加至大功九月。姨舅儕類。親既無別。服宜齊等。請為舅加至小功五月。堂姨舅疏降一等。親舅母從服之例。先無服制之文。並望加至袒免。望付尚書。省集眾官吏詳議。務從折衷。永為典則。太子賓客崔沔議曰。竊聞大道既隱。天下為家。聖人因之。然後制禮。禮教之設。本於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二。總一定議。理歸本宗。父以尊崇。母以厭降。豈忘愛敬。宜存倫序。是以內有齊斬。外服皆緦麻。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也。前聖所志。後賢所傳。其來久矣。昔辛有過伊川。見被髮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貞觀修禮。時改舊章。漸廣渭陽之恩。不尊洙泗之典。及宏道之後。唐隆之閒。國命再移於外族。此則禮亡微兆。因斯見矣。天人之際。可不戒哉。開元初。補闕盧履冰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眾議紛如。各安積習。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思。發獨斷之明。開元八年。特降別敕。一依古禮。事符典故。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願守八年明旨。以為萬代成法。職方郎中韋述議曰。上自高祖。下至元孫。以及其身。謂之九族。由近以及遠。稱情以立文。差其輕重。遂為五服。雖則或以議降。或以名加。教有所存。理不踰等。百王不易。三代可知。日月同懸。咸所仰也。謹按儀禮喪服傳曰。外親之服。皆緦麻。鄭元謂外親異親。正服不過緦麻。外祖父母小功五月。以尊加也。從母小功五月。以名加也。舅甥外孫。中外昆弟。皆依本服緦麻三月。若以匹敵。外祖則祖也。舅則伯叔父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于外氏。聖人之心。良有以也。喪服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矣。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聖人究天道而厚于祖禰。繫姓族而親其子孫。近則別于賢愚。遠則異于禽獸。由此言之。母黨比于本族。不可同貫明矣。且家無二尊。喪無二斬。人之所奉。不可二也。特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為人後者。減其父母之服。女子出嫁。殺其本宗之喪。蓋所存者遠。而所抑者私也。今若外祖及舅。更加一等。堂舅及姨。列于服紀之內。則中外之制。相去幾何。廢禮徇情。所務者末。且五服有上殺之義。必循源本。方及條流。伯叔父母。本服大功九月。從父昆弟。亦大功九月。並以上出於祖。其服不得過于祖也。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季。皆小功五月。以其出于曾祖。其服不得過于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昆季。皆緦麻三月。以其出于高祖。其服不得過于高祖也。其堂舅姨既出于外曾祖。若為之制服。即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大功九月。則外曾祖合至小功。外高祖合至緦麻。若舉此而舍彼。事則不均。棄親錄疏。理則不順。推而廣之。是與本族無異矣。服皆有報。則堂外甥。曾孫姪女之子。皆須制服矣。聖人豈薄其骨肉。背其恩愛。情之親者。制服乃輕。蓋本于公者薄于私。存其大者略其細。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也。亦可減也。往聖可得而非。則禮經亦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謂之彝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正乎。且舊章淪胥。為日已久。所存無幾。又欲棄之。雖曰未達。不知其可。請依儀禮喪服為定。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臣聞儀禮曰。外服皆緦。又曰。外祖父母以尊加。從母以名加。並為小功五月。其為舅緦麻。鄭文貞公魏徵已議同從母例。加至小功五月訖。今之所加。豈異前旨。雖文貞賢也。而周孔聖也。以賢改聖。後學何從。堂舅堂姨堂舅母。並升為袒免。則何以祖述禮經乎。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大功。則豈無加報于外孫乎。如以外孫為報服大功。則本宗庶孫。何同等而相淺乎。竊恐外內乖序。親疏奪倫。情之所沿。何所不至。理必然也。禮不云乎。無輕議禮。況夫喪服之紀。先王大猷。奉以周旋。以匡人道。一詞寧措。千載是遵。涉于異端。豈曰宏教。伏望各依正禮。以厚儒風。太常所請增加。愚見以為不可。戶部郎中楊伯成。左監門錄事參軍劉秩。並同是議。與沔等略同。議奏。上又謂侍臣等曰。朕以為親姨舅既服小功。則舅母于舅。有三年之喪。是受我而厚。以服制情。則舅母之服。不得全降于舅。宜服緦麻。堂姨舅古今未制服。朕思敦睦九族。引而親之。宜服袒免。又鄭元注禮記曰。同爨緦麻。若比堂姨舅于同爨。親則厚矣。又喪服傳云。外親之服皆緦。是亦不隔于堂姨舅也。若以所服不得過本。而須為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服制。亦何傷乎。是皆親親敦本之意。卿等更熟詳之。侍中裴耀卿。中書令張九齡。禮部尚書李林甫等奏曰。外族之親無厭降。外甥既為舅母制服。舅母還合報之。夫外甥既合報服。則與夫之姨舅。以類是同。外甥之妻。不得無服。所增者頗廣。能引者漸疏。微臣愚蒙。猶有未達。上又手制答曰。從服有六。此其一也。降殺之制。禮無明文。此皆自身率親。用為服制。所有存抑。盡是推恩。朕情有未安。故令詳議。非欲苟求變古。以示不同。卿等以為外族之親。禮無厭降。報服之節。所引甚疏。且姨舅者。屬從之至近也。以親言之。則亦姑伯之匹敵也。豈有所引者疏。而降所親者服。又婦從夫者也。夫之姨舅。夫既有服。從夫而服。由是睦親。實欲令不肖者企及。賢者俯就。卿等宜熟詳之。耀卿等奏曰。陛下體至仁之德。廣推恩之道。將宏引進。以示睦親。再發德音。更令詳議。臣等謹按大唐新禮。親舅加至小功。與從母同服。此蓋當時特命。不以輕重遞增。蓋不欲參於本宗。慎於變禮者也。今聖制親姨舅小功。更制舅母緦麻。堂姨舅袒免等服。取類新禮。垂示將來。通於物情。自我作古。則群儒風議。徒有稽留。並望准制施行。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