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民要术》·卷第二

  後魏高陽太守賈思勰撰黍穄第四粱秫第五大豆第六小豆第七種麻第八種麻子第九大小麥第十瞿麥附水稻第十一旱稻第十二胡麻第十三種瓜(一)第十四茄子附種瓠第十五種芋第十六

  (一)「種瓜」,原作「種諸色瓜」,茲從卷內篇題作「種瓜」。

  黍穄第四《爾雅》曰(一):「秬,黑黍。秠,一稃二米。」郭璞注曰:(二)「秠亦黑黍,但中米異耳。」

  孔子曰(三):「黍可以為酒。」

  《廣志》云(四):「有牛黍,有稻尾黍、秀成赤黍,有馬革(五)大黑黍,有秬黍,有溫屯黃黍,有白黍,有芒、鷰鴿(六)之名。穄,有赤、白、黑、青、黃鷰鴿,凡五種。」

  按今俗有鴛鴦黍、白蠻黍、半夏黍;有驢皮穄。

  崔寔曰:「,黍之秫(七)熟者,一名穄也。」

  凡黍、穄田,新開荒為上,大豆底為次,穀底為下。

  地必欲熟。再轉「一」乃佳。若春夏耕者,下種後,再勞為良。

  一畝,用子四升。

  三月上旬種者為上時,四月上旬為中時,五月上旬為下時。夏種黍、穄,與稙(八)穀同時;非夏者,大率以椹赤為候。諺曰:「椹釐釐「二」,種黍時。」燥濕候黃「三」。始章切種訖不曳撻。常記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凍樹日種之,萬不失一。凍樹者,凝霜封著木條也。假令月三日凍樹,還以月三日種黍;他皆倣此。十月凍樹宜早黍,十一月凍樹宜中黍,十二月凍樹宜晚黍。若從十月至正月皆凍樹者,早晚黍悉宜也。

  苗生壟平,即宜杷勞。鋤三遍乃止。鋒而不耩。苗晚耩,即多折也。

  刈穄欲早,刈黍欲晚。穄晚多零落,黍早米不成。諺曰:「穄青喉,黍折頭。「四」」皆即濕踐「五」。久積則浥鬱,燥踐多兜牟。「六」穄,踐訖即蒸而裛於劫反(九)之「七」。不蒸者難舂,米碎,至春又(十)土臭;蒸則易舂,米堅,香氣經夏不歇也。黍,宜曬之令燥。濕聚則鬱。

  凡黍,黏者收薄。穄,味美者,亦收薄,難舂。

  《雜陰陽書》曰:「黍「生」於榆。六十日秀,秀後四十日成。黍「生」於巳,「壯」於酉,「長」於戌,「老」於亥,「死」於丑,惡於丙、午,忌於丑、寅、卯。穄,忌於未、寅。」

  《孝經援神契》云:「黑墳「八」宜黍、麥。」

  《尚書考靈曜》云:「夏,火星昏中,可以種黍、菽。「火,東方蒼龍之宿,四月昏,中在南方「九」。菽,大豆也。(十一)」

  《氾勝之書》(十二)曰:「黍者暑也,種者必待暑。先夏至二十日,此時有雨,彊土可種黍。諺曰:「前十(十三)鴟張,後十羌襄「一0」,欲得黍,近我傍。」「我傍」,謂近夏至也,蓋可以種晚黍也。一畝,三升。

  「黍心未生,雨灌其心,心傷無實。

  「黍心初生,畏天露。令兩人對持長索,搜去其露,日出乃止。

  「凡種黍,覆土鋤治,皆如禾法,欲疏於禾。」按(十四)疏黍雖科「一一」,而米黃,又多減及空;今穊,雖不科而米白,且均熟不減,更勝疏者。氾氏云:「欲疏於禾」,其義未聞。

  崔氏曰(十五):「四月蠶入簇,時雨降,可種黍、禾,謂之上時。

  「夏至先後各二日,可種黍。

  「蟲食李者黍貴也。」

  (一)見《爾雅‧釋草》,文同。「秬」音巨,「秠」音丕。

  (二)金抄作「曰」,他本作「云」。《郭璞》注文「異耳」下尚有:「漢和帝時,任城生黑黍,或三四實,實二米,得黍三斛八斗是。」

  (三)《說文》「黍」字下引孔子有「黍可為酒」句。

  (四)《太平御覽》卷八四二「黍」引《廣志》,「稻尾黍」無「黍」字(《初學記》卷二八「五穀」兩引《廣志》亦無「黍」字),「有秬黍」作「或云秬黍」。關於穄,《御覽》卷八四二「穄」引《廣志》是:「有赤穄,有白、黑、青、黃鷰鴿,凡五種。」則《要術》所引「有赤、白、黑、青、黃鷰鴿,凡五種」,似是指名為「鷰鴿」的穄,有赤白等五種。

  (五)金抄、明抄、湖湘本作「馬草」,《初學記》卷二七、《太平御覽》卷八四二引《廣志》均作「馬革」,漸西本據以改正,「草」當係「革」字形近而訛,茲據改。

  (六)「芒」,各本至為紛歧,黃校、張校、明抄如文,金抄作「嶇芒」,而湖湘本等作「云」,《太平御覽》卷八四二引作「嫗亡」,「云」、「亡」應係「芒」字之誤,茲姑從黃校。「鷰鴿」,《初學記》卷二七兩引廣志均作「鷰頷」,「鴿」應是「頷」字之訛。

  (七)「秫」,金抄、黃校、明抄同,湖湘本等作「穄」,應均係「」字之訛,另見《四民月令輯釋》「四月」篇校記。

  (八)金抄、明抄作「稙」,湖湘本等及《輯要》引作「植」。「稙穀」是早穀子,卷一《種穀》篇:「二月三月種者為稙禾,四月五月種者為禾。」這裏既是「夏種黍穄」,不應「與稙穀同時」,「稙」字誤。湖湘本作「植」,指與種夏粟同時,差可解釋,否則,也許竟是「」字之訛。

  (九)明抄等作「於劫切」,茲從金抄、湖湘本等作「於劫反」。關於「反」和「切」,各本中常不一致,不一致時概從北宋本,不一一作校記。

  (十)黃校、張校、明抄無「又」字,金抄、湖湘本及《輯要》引有,茲從金抄。

  (十一)《考靈曜》是《尚書緯》的一種,鄭玄注。此處小注,當係原有注文。參看卷一《種穀》篇校記(五四)。

  (十二)金抄、明抄無「書」字,據湖湘本加。

  (十三)黃校、張校、明抄無「十」字,僅金抄有(湖湘本自「先夏至」至「一畝三升」,全脫)。此「十」字必須有。「前十」,指夏至前十日;「後十」,指夏至後十日。「鴟張」,黃校、張校、明抄同;金抄作「鵡張」,誤。

  (十四)各本均無「按」字,明抄則空白一格,僅金抄有,茲據補。

  (十五)「崔氏」指崔寔,所引為崔寔《四民月令》文,分見於「四月」及「五月」篇。但末句「蟲食李者黍貴也」,不見於《玉燭寶典》引《四民月令》文。

  「一」「轉」指再耕;「再轉」,即第一次耕翻後,再耕兩遍。

  「二」「釐釐」即「離離」,形容桑椹的由青轉赤,豐美多實。《詩經‧小雅‧湛露》:「其桐其椅,其實離離。」毛《傳》:「離離,垂也。」孔穎達疏:「垂而蕃多。」

  「三」「」,小注「始章切」,音商,《要術》他處亦作「●」,均與今「●」字相當,不是俗寫的「場」字。《方言》卷六:「坻、坦、也。梁、宋之間,蚍蜉、●鼠之,謂之坻;螾,謂之坦。」郭璞注:「」,「音傷。」「●鼠,蚡鼠也。」「螾,蛐也;其糞名坦。」蚍蜉是大螞蟻,蚡鼠即鼠,螾即蚯蚓。經過這些小動物鑽穴作巢後的疏鬆雜糞的土稱為「」。《要術》:「燥濕候黃」,由這一意義演變而來,指土壤中保有某種的濕潤程度和良好的結構而言。現在山西有經驗的老農種穀子,也候「黃●」下種。所謂黃●,即「土壤濕潤,成團,扔之散碎,手觸之,微有濕印和涼爽之感。」(劉杰等:《春谷「五喜五怕」的增產穩收經驗》,《中國農報》一九六四年第七期)但黃●必須耕耙熟透才能保持,如果整地不良,坷垃大而多,跑●地乾,就不可能保持黃●。清代山東地區的農書蒲松齡《農蠶經》「五月」「種豆」條:「即雨不甚足,但接黃塽土即種之,但能出,即旱廿餘日亦不妨。」「黃塽」即「黃」,亦即「黃●」。

  「四」「穄青喉」,「喉」指穄穗基部與莖稈連接部分,在這一部分尚保持綠色時,即可收割,即所謂「刈穄欲早」。「黍折頭」,指割黍要到黍穗彎曲下垂的時候,即所謂「刈黍欲晚」。但黍的穎殼較鬆,容易落粒,通常到穗子最下部的分枝已逐漸失去綠色,中部子粒達到蠟熟時,亦應抓緊收割。

  「五」「踐」,壓的意思,指將成熟子粒用輥壓等方法壓脫下來。

  「六」「兜牟」,也寫作「兜鍪」,古稱為「冑」,即戰士頭上戴的「頭盔」。太乾後脫粒,種仁的外殼容易被壓破和種仁脫離,像一個個的「兜牟」那樣,起不到保護種仁的作用,因而種仁也被壓壞,受到很大損失。

  「七」「裛」,音邑,原義是封裹,引申為濕熱相鬱,則與「浥」同字;又引申為發散,如香氣散出稱為「裛裛」,古時香料有「裛衣香」。《要術》「蒸而裛之」,採用加熱辦法使熱氣透入穄粒並密閉一定時間,使其氣味顏色發生良好的變化。這個處理辦法,很像浙江湖州一帶的「蒸穀」。蒸穀的特點是米粒全,碎米少,脹性大,有特殊的香氣,和《要術》蒸穄的特點相同。各類種子在儲藏保管期間有各自不同的生理特性,不蒸的穄至春萌動,在水分和溫度超過安全界限時,容易變質,「土臭」是變質的開端。

  「冬舂米」具有和蒸穀相似的特點。明陸容《菽園雜記》:「吳中民家,計一歲食米若干石,至冬月舂白以蓄之,名冬舂米。嘗疑開春農務將興,不暇為此,及冬預為之。聞之老農云:「不特為此。春氣動則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堅,此時舂者多碎而粞,折耗頗多。冬月米堅折耗少,故及冬舂之。」」這位老農的觀察和說理都正確。冬舂米的內蒸高溫保藏方法,尤為特別:咸豐《南潯鎮志》引清許旦復《農事幼聞》冬舂米上囤法:「紮稻草為圈,每圈高約二尺,層疊增高,名曰囤。先用菜葉、麩皮,裹以稻草,紮縛成團,高數尺,植之囤心,曰「發頭」。然後將米入囤。旬日後,發頭蒸熱,濕氣上沖,急用礱糠隔麻布腳袱以收之,隨濕隨換,務收盡其濕而後止,則米黃白停勻,不霉不蠹,所謂冬舂米也。」

  「八」「黑墳」,指黑色的墳壤。墳壤,見卷一《收種》篇注釋〔一三〕〔二五〕。

  「九」「火星」即心宿,是東方蒼龍七宿的第五宿,又稱「大火」、「心火」、「鶉火」(與柳宿同一別名)。《尚書‧堯典》火星「昏中」在五月,和這裏說四月不同。

  「一0」「鴟」,音蚩,俗名鷂鷹。「鴟張」形容凶猛,也形容大。《三國志‧吳志‧孫堅傳》:「(董)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是形容凶猛。玄應《一切經音義》卷一二《修行道地經》「鴟豬」下解釋說:「鴟張,大也」,就是形容大的。這裏的「鴟張」是後一意義。

  《楚辭‧九辯》:「逢此世之俇攘。」字亦作「恇孃」。《一切經音義》卷十三《諫王經》「恇孃」:「邱方反。下而羊反。《說文》:「煩擾也」,謂煩恐惶遽也。《楚辭》「遭此世之恇孃」是也。」這二字還有多種寫法,這裏「羌襄」,也就是「恇孃」的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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