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書》·南齊書卷三十八 列傳第十九

蕭景先 蕭赤斧子穎冑

  蕭景先,南蘭陵蘭陵人,太祖從子也。祖爰之,員外郎。父敬宗,始興王國中軍。

  景先少遭父喪,有至性,太祖嘉之。及從官京邑,常相提攜。解褐為海陵王國上軍將軍,補建陵令,還為新安王國侍郎,桂陽國右常侍。

  太祖鎮淮陰,景先以本官領軍主自隨,防衛城內,委以心腹。除後軍行參軍,邛縣令,員外郎。與世祖款暱,世祖為廣興郡,啟太祖求景先同行,除世祖寧朔府司馬,自此常相隨逐。世祖為鎮西長史,以景先為鎮西長流參軍,除寧朔將軍,隨府轉撫軍中兵參軍,尋除諮議,領中兵如故。昇明初,為世祖征虜府司馬,領新蔡太守,隨上鎮盆城。沈攸之事平,還都,除寧朔將軍,驍騎將軍,仍為世祖撫軍中軍二府司馬,兼左衛將軍。建元元年,遷太子左衛率,封新吳縣伯,邑五百戶。景先本名道先,乃改避上諱。

  出為持節、督司州軍(州)事、〔一〕寧朔將軍、司州刺史,領義陽太守。是冬,虜出淮、泗,增司部邊戍兵。義陽人謝天蓋與虜相構扇,景先言於督府,驃騎豫章王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蕭惠朗二千人助景先。惠朗依山築城,斷塞關隘,討天蓋黨與。虜尋遣偽南部尚書頞跋屯汝南,洛州刺史昌黎王馮莎屯清丘。景先嚴備待敵。豫章王又遣寧朔將軍王僧炳、前軍將軍王應之、龍驤將軍莊明三千人屯義陽關外,為聲援。虜退,進號輔國將軍。

  景先啟稱上德化之美。上答曰:「風淪俗敗,二十餘年,以吾當之,豈得頓掃。幸得數載盡力救蒼生者,必有功於萬物也。治天下者,雖聖人猶須良佐,汝等各各自竭,不憂不治也。」

  世祖即位,徵為侍中,領左軍將軍,尋兼領軍將軍。景先事上盡心,故恩寵特密。初西還,上坐景陽樓召景先語故舊,唯豫章王一人在席而已。轉中領軍。車駕射雉郊外行游,景先常甲仗從,廉察左右。尋進爵為侯。領太子詹事,本官如故。遭母喪,詔超起為領軍將軍。〔二〕遷征虜將軍、丹陽尹。

  五年,荒人桓天生引蠻虜於雍州界上,司部以北,人情騷動。上以景先諳究司土,詔曰:「得雍州刺史張瑰啟事,蠻虜相扇,容或侵軼。蜂蠆有毒,宜時剿蕩。可遣征虜將軍丹陽尹景先總率步騎,直指義陽。可假節,司州諸軍皆受節度。」景先至鎮,屯軍城北,百姓乃安,牛酒來迎。

  軍未還,遇疾,遺言曰:「此度疾病,異於前後,自省必無起理。但夙荷深恩,今謬充戎寄,闇弱每事不稱,上慚慈旨。便長違聖世,悲哽不知所言。可為作啟事,上謝至尊,粗申愚心。毅雖成長,素闕訓範。貞等幼稚,未有所識。方以仰累聖明,非殘息所能陳謝。自丁荼毒以來,妓妾已多分張,所餘醜猥數人,皆不似事。可以明月、佛女、桂支、佛兒、玉女、美玉上臺,美滿、豔華奉東宮。私馬有二十餘匹,牛數頭,可簡好者十匹、牛二頭上臺,馬五匹、牛一頭奉東宮,大司馬、司徒各奉二匹,驃騎、鎮軍各奉一匹。應私仗器,亦悉輸臺。六親多未得料理,可隨宜溫卹,微申素意。所賜宅曠大,恐非毅等所居,須喪服竟,可輸還臺。劉家前宅,久聞其貨,可合率市之,直若短少,啟官乞足。三處田勤,作自足供,衣食力少,更隨宜買麤猥奴婢充使。不須餘營生。周旋部曲還都,理應分張,其久舊勞勤者,應料理,隨宜啟聞乞恩。」卒,時年五十。上傷惜之,詔曰:「西信適至,景先奄至喪逝,悲懷切割,自不勝任。今便舉哀。賻錢十萬,布二百匹。」景先喪還,詔曰:「故假節征虜將軍丹陽尹新吳侯景先,器懷開亮,幹局通敏。綢繆少長,義兼勳戚。誠著夷險,績茂所司。方升寵榮,用申任寄。奄至喪逝,悲痛良深。可贈侍中、征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假節、侯如故。諡曰忠侯。」

  子毅,以勳戚子,少歷清官。太子舍人,洗馬,隨王友,永嘉太守,大司馬諮議參軍,南康太守,中書郎。建武初,為撫軍司馬,遷北中郎司馬。虜動,領軍守琅邪城。毅性奢豪,好弓馬,為高宗所疑忌。王晏事敗,并陷誅之。遣軍圍宅,毅時會賓客奏伎,聞變,索刀未得,收人突進,挾持毅入與母別,出便殺之。

  蕭赤斧,南蘭陵人,太祖從祖弟也。祖隆子,衛軍錄事參軍。父始之,冠軍中兵參軍。

  赤斧歷官為奉朝請,以和謹為太祖所知。宋大明初,竟陵王誕反廣陵,赤斧為軍主,隸沈慶之,圍廣陵城,攻戰有勳,事寧,封永安亭侯,食邑三百七十戶。除車騎行參軍,出補晉陵令,員外郎,丹楊令,還除晉熙王撫軍中兵參軍,出為建威將軍、錢唐令。遷正員郎。赤斧治政為百姓所安,吏民請留之,時議見許,改除寧朔將軍。

  太祖輔政,以赤斧為輔國將軍、左軍會稽司馬,輔鎮東境。遷黃門郎,淮陵太守。從帝遜位,〔三〕於丹陽故治立宮,上令赤斧輔送,至薨乃還。

  建元初,遷武陵王冠軍長史,驃騎司馬,南東海太守,輔國將軍並如故。遷長兼侍中,祖母喪去職。起為冠軍將軍、寧蠻校尉。出為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雍州刺史,本官如故。在州不營產利,勤於奉公。

  遷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世祖親遇與蕭景先相比。封南豐縣伯,邑四百戶。遷給事中,太子詹事。赤斧夙患渴利,永明三年會,世祖使甲仗衛三廂,赤斧不敢辭,疾甚,數日卒,年五十六。家無儲積,無絹為衾,上聞之,愈加惋惜。詔賻錢五萬,上材一具,布百匹,蠟二百斤。追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懿伯。子穎冑襲爵。

  穎冑字雲長,弘厚有父風。起家祕書郎。太祖謂赤斧曰:「穎冑輕朱被身,覺其趨進轉美,足慰人意。」遷太子舍人。遭父喪,感腳疾,數年然後能行。世祖有詔慰勉,賜醫藥。除竟陵王司徒外兵參軍,晉熙王文學。

  穎冑好文義,弟穎基好武勇,世祖登烽火樓,詔群臣賦詩。穎冑詩合旨,上謂穎冑曰:「卿文弟武,宗室便不乏才。」除明威將軍、安陸內史。遷中書郎。上以穎冑勳戚子弟,除左將軍,知殿內文武事,得入便殿。出為新安太守,吏民懷之。隆昌元年,永嘉王昭粲為南徐州,以穎冑為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轉持節、督青冀二州軍事、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不行,除黃門郎,領四廂直。遷衛尉。

  高宗廢立,穎冑從容不為同異,乃引穎冑預功。建武二年,進爵侯,增邑為六百戶。賜穎冑以常所乘白〈牛俞〉牛。

  上慕儉〔約〕,〔四〕欲鑄壞太官元日上壽銀酒鎗,〔五〕尚書令王晏等咸稱盛德。穎冑曰:「朝廷盛禮,莫過三元。此一器既是舊物,不足為侈。」帝不悅。後預曲宴,銀器滿席。穎冑曰:「陛下前欲壞酒鎗,恐宜移在此器也。」〔六〕帝甚有慚色。

  冠軍江夏王寶玄鎮石頭,以穎冑為長史,行石頭戍事。復為衛尉。出為冠軍將軍、廬陵王後軍長史、廣陵太守、行南兗州府州事。是年虜動,揚聲當飲馬長江。帝懼,敕穎冑移居民入城,百姓驚恐,席卷欲南渡。穎冑以賊勢尚遠,不即施行,虜亦尋退。仍為持節、督南兗〔兗〕徐青冀(荊)五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七〕

  和帝為荊州,以穎冑為冠軍將軍、西中郎長史、南郡太守、行荊州府、州事。東昏侯誅戮群公,委任廝小,崔、陳敗後,方鎮各懷異計。永元二年十月,尚書令臨湘侯蕭懿及弟衛尉暢見害,先遣輔國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領三千兵受旨之官,就穎冑共襲雍州。雍州刺史梁王將起義兵,慮穎冑不識機變,遣使王天虎詣江陵,聲云山陽西上,並襲荊、雍。書與穎冑,(或)勸同義舉。〔八〕穎冑意猶未決。初,山陽出(為)南州,〔九〕謂人曰:「朝廷以白虎幡追我,亦不復還矣。」席卷妓妾,盡室而行。至巴陵,遲回十餘日不進。梁王復遣天虎賫書與穎冑,陳設其略。是時或云山陽謀殺穎冑,以荊州同義舉,穎冑乃與梁王定契,斬王天虎首,送示山陽。發百姓車牛,聲云起步軍征襄陽。十一月十八日,山陽至江津,單車白服,從左右數十人,詣穎冑,穎冑使前汶陽太守劉孝慶、前永平太守劉熙廚、鎧曹參軍蕭文照、前建威將軍陳秀、輔國將軍孫末伏兵城內。山陽入門,即於車中亂斬之。副軍主李元履收餘眾歸附。遣使蔡道猷馳驛送山陽首於梁王,乃發教纂嚴,分部購募。東昏聞山陽死,發詔討荊、雍。贈山陽寧朔將軍、梁州刺史。

  穎冑有器局,既唱大事,虛心委己,眾情歸之。加穎冑右將軍,都督行留諸軍事,置佐史,本官如故。西中郎司馬夏侯詳加征虜將軍。遣寧朔將軍王法度向巴陵。穎冑獻錢二十萬,米千斛,鹽五百斛。諮議宗塞、別駕宗夬獻穀二千斛,〔一0〕牛二頭。換借富貲,以助軍費。長沙寺僧業富,沃鑄黃金為龍數千兩,埋土中,歷相傳付,稱為下方黃鐵,莫有見者,乃取此龍,以充軍實。

  十二月,移檄:

  西中郎府長史、都督行留諸軍事、右軍將軍、南郡太守、南豐縣開國侯蕭穎冑,司馬、征虜將軍、新興太守夏侯詳告京邑百官,諸州郡牧守:

  夫運不常夷,有時而陂;數無恒剝,否極則亨。昔商邑中微,彭、韋投袂;漢室方昏,虛、牟效節。故風聲永樹,卜世長久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德範生民,功格天地,仰緯彤雲,俯臨紫極。世祖嗣興,增光前業,雲雨之所沾被,日月之所出入,莫不舉踵來王,交臂納貢。鬱林昏迷,顛覆厥序,俾我大齊之祚,翦焉將墜。高宗明皇帝建道德之盛軌,垂仁義之至蹤,紹二祖之鴻基,繼三五之絕業。昧旦丕顯,不明求衣,故奇士盈朝,異人輻湊。若迺經禮緯樂之文,定鼎作洛之制,非雲如醴之祥,白質黑章之瑞,諒以則天比大,無德稱焉。而嗣主不綱,窮肆陵暴,十諐畢行,三風咸襲。喪初而無哀貌,在慼而有喜容。酣酒嗜音,罔懲其侮。讒賊狂邪,是與比周。遂令親賢嬰荼毒之誅,宰輔受葅醢之戮。江僕射,蕭、劉領軍,徐司空,沈僕射,曹右衛,或外戚懿親,或皇室令德,或時宗民望,或國之虎臣,並勳彰中興,功比申、邵,〔一一〕秉鈞贊契,受遺先朝。咸以名重見疑,正直貽斃,害加黨族,虐及嬰孺。曾無渭陽追遠之情,不顧本枝殲落之痛。信必見疑,忠而獲罪,百姓業業,罔知攸暨。崔慧景內逼淫刑,外不堪命,驅土崩之民,為免死之計,倒戈回刃,還指宮闕。城無完守,人有異圖。賴蕭令君勳濟宗祏,〔一二〕業拯蒼氓,四海蒙一匡之德,億兆憑再造之功。江夏王拘迫威強,牽制巨力,跡屈當時,迺心可亮。竟不能內恕探情,〔一三〕顯加鴆毒。蕭令〔君〕自以親惟族長,〔一四〕任實宗臣,至誡苦言,朝夕獻入,讒醜交構,漸見疏疑,浸潤成災,奄離怨酷。用人之功,以寧社稷,刈人之身,以騁淫濫。

  台輔既誅,姦小競用,梅蟲兒、茹法珍妖忍愚戾,窮縱醜惡,販鬻主威,以為家勢,營惑嗣主,恣其妖虐。宮女千餘,裸服宣婬,孽臣數十,袒裼相逐。帳飲闤肆之閒,宵遊街陌之上,提挈群豎,以為歡笑。

  劉山陽潛受凶旨,規肆狂逆,天誘其衷,即就梟翦。

  夫天生蒸民,樹之以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豈有尊臨宇縣,毒遍黔首,絕親戚之恩,無君臣之義,功重者先誅,勳高者速斃。九族內離,四夷外叛,封境日蹙,戎馬交馳,帑藏既空,百姓已竭,不卹不憂,慢遊是好。民怨於下,天懲於上,故熒惑襲月,孽火燒宮,妖水表災,震蝕告沴。七廟阽危,三才莫紀,大懼我四海之命,永淪于地。

  南康殿下體自高宗,天挺英懿。食葉之徵,著於弱年;當璧之祥,兆乎綺歲。億兆顒顒,咸思戴奉。且勢居上游,任總連帥,家國之否,寧濟是當。莫府身備皇宗,忝荷顧託,憂深責重,誓清時難。今命冠軍將軍、西中郎諮議、領中直兵參軍、軍主楊公則,寧朔將軍、領中兵參軍、軍主王法度,冠軍將軍、諮議參軍、軍主龐翽,輔國將軍、諮議參軍、領別駕、軍主宗夬,輔國將軍、諮議參軍、軍主樂藹等,領勁卒三萬,陵波電邁,逕造秣陵。冠軍將軍、領諮議、中直兵參軍、軍主蔡道恭,輔國將軍、中直兵參軍、右軍府司馬、軍主席闡文,輔國將軍、中直兵參軍、軍主任漾之,寧朔將軍、中直兵參軍、軍主韓孝仁,寧朔將軍、中直兵參軍、軍主朱斌,中直兵參軍、軍主宗冰之,建威將軍、中直兵參軍、軍主朱景舒,寧朔將軍、中直兵參軍、軍主庾域,寧遠將軍、軍主庾略等,被甲二萬,直指建業。輔國將軍、武寧太守、軍主鄧元起,輔國將軍、前軍將軍、軍主王世興等,鐵騎一萬,分趨白下。征虜將軍、領司馬、新興太守夏侯詳,寧朔將軍、諮議參軍、軍主柳忱,寧朔將軍、領中兵參軍、軍主劉孝慶,建威將軍、軍主、江陵令江詮等,帥組甲五萬,駱驛繼發。雄劍高麾,則五星從流;長戟遠指,則雲虹變色。天地為之矞皇,山淵以之崩沸。莫府親貫甲冑,授律中權,董帥熊羆之士十有五萬,征鼓紛沓,雷動荊南。寧朔將軍、南康王友蕭穎達領虎旅三萬,抗威後拒。蕭雍州勳業蓋世,謀猷淵肅,既痛家禍,兼憤國難,泣血枕戈,誓雪怨酷,精卒十萬,已出漢川。張郢州節義慷慨,悉力齊奮。江州邵陵王、湘州張行事、王司州皆遠近懸契,不謀而同,並勒驍猛,指景風驅。舟艦魚麗,萬里蓋水,車騎雲屯,平原霧塞。以同心之士,伐倒戈之眾,盛德之師,救危亡之國,何征而不服,何誅而不克哉!

  今兵之所指,唯在梅蟲兒、茹法珍二人而已。諸君德載累世,勳著先朝,屬無妄之時,居道消之運,〔一五〕受迫群豎,念有危懼。大軍近次,當各思拔跡,來赴軍門。檄到之日,有能斬送蟲兒、法珍首者,封二千戶開國縣侯。若迷惑凶黨,敢拒軍鋒,刑茲無赦,戮及宗族。賞罰之信,有如曒日,江水在此,余不食言。

  遣冠軍將軍楊公則向湘州。王法度不進軍,免官。公則進剋巴陵,仍向湘州。〔一六〕遣寧朔將軍劉坦行湘州事。

  穎冑遣人謂梁王曰:「時月未利,當須來年二月。今便進兵,恐非良策。」梁王曰:「今坐甲十萬,糧用自竭。況藉以義心,一時驍銳。且太白出西方,杖義而動,天時人謀,無有不利。昔武王伐紂,行逆太歲,豈復待年月邪?」穎冑乃從。遣西中郎參軍鄧元起率眾向夏口。

  三年正月,和帝為相國,穎冑領左長史,進號鎮軍將軍。於是始選用方伯。梁王屢表勸和帝即尊號,梁州刺史柳惔、竟陵太守曹景宗並勸進。穎冑使別駕宗夬撰定禮儀,上尊號,改元,於江陵立宗廟、南北郊,州府城門悉依建康宮,置尚書五省,以城南射堂為蘭臺,南郡太守為尹。建武中,荊州大風雨,龍入柏齋中,柱壁上有爪足處,刺史蕭遙欣恐畏,不敢居之。至是以為嘉祐殿。〔一七〕中興元年三月,穎冑為侍中、尚書令,假節、都督如故。尋領吏部尚書,監八州軍事,行荊州刺史,本官如故。左丞樂藹奏曰:「敕旨以軍旅務殷,且停朝直。竊謂匪懈于位,義昭夙興,國容舊典,不可頓闕。與兼右丞江詮等參議,八座丞郎以下宜五日一朝,有事郎坐侍下鼓,〔一八〕無事許從實還外。」奏可。

  梁王義師出沔口,郢州刺史張沖據城拒守。楊公則定湘州,行事張寶積送江陵,率軍會夏口。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遣子璝拒義師。穎冑遣汶陽太守劉孝慶進峽口,與巴東太守任漾之、宜都太守鄭法紹禦之。時軍旅之際,人情未安,穎冑府長史張熾從絳衫左右三十餘人,入千秋門,城內驚恐,疑有同異。御史中丞奏彈熾,詔以贖論。

  穎冑弟穎孚在京師,廬陵人脩靈祐竊將南上,〔一九〕於西昌縣山中聚兵二千人,襲郡,內史謝篹奔豫章。穎孚、靈祐據郡求援,穎冑遣寧朔將軍范僧簡入湘州南道援之。僧簡進剋安成,仍以為輔國將軍、安成內史。拜穎孚為冠軍將軍、廬陵內史。合二郡兵,出彭蠡口。東昏侯遣軍主彭盆、劉希祖三千人受江州刺史陳伯之節度,南討二郡義兵,仍進取湘州。南康太守王丹保郡應盆等。穎孚聞兵至,望風奔走。前內史謝篹復還郡。劉希祖至安成,攻戰七日,城陷,范僧簡見殺。希祖仍為安成內史。穎孚收散卒據西昌,謝篹又遣軍攻之,眾敗,奔湘州。以穎孚為督湘東衡陽零陵桂陽營陽五郡、湘東內史,假節、將軍如故。尋病卒。後脩靈祐又合餘眾攻篹,篹復敗走豫章,劉希祖亦以郡降。

  湘東內史王僧粲亦拒義,自稱平西將軍、湘州刺史,以南平鎮軍主周敷為長史,率前軍襲湘州,去州百餘里。楊公則長史劉坦守州城,遣軍主尹法略拒之,屢戰不勝。及聞建康城平,僧粲散走,乃斬之。南康太守王丹亦為郡人所殺。

  郢城降,義師眾軍東下。八月,魯休烈蕭璝破汶陽太守劉孝慶等於峽口,巴東太守任漾之見殺,遂至上明,江陵大震。穎冑恐,馳告梁王曰:「劉孝慶為蕭璝所敗,宜遣楊公則還援根本。」梁王曰:「公則今泝流上荊,鞭長之義耳。蕭璝、魯休烈烏合之眾,尋自退散。政須荊州少時持重。良須兵力,兩弟在雍,指遣往徵,不為難至。」穎冑乃追贈任漾之輔國將軍、梁州刺史。遣軍主蔡道恭假節屯上明拒蕭璝。

  時梁王已平郢、江二鎮。穎冑輔帝出居上流,有安重之勢。素能飲酒,噉白肉鱠至三升,既聞蕭璝等兵相持不決,憂慮感氣,十二月壬寅夜,卒。遺表曰:「臣疹患數日,不謂便至困篤,氣息綿微,待盡而已。臣雖庸薄,忝籍葭莩,過受先朝殊常之眷,循寵礪心,誓生以死。屬皇業中否,天地分崩,總率諸侯,翼奉明聖。賴社稷靈長,大明在運,故兵之所臨,無思不服。今四海垂平,干戈行戢,方希陪翠華,奉法駕,反東都,觀舊物。不幸遘疾,奄辭明世,懷此深恨,永結泉壤。竊惟王業至重,萬機甚大,登之實難,守之未易。陛下富於春秋,當遠尋祖宗創業艱難,殷鑒季末顛覆厥緒,思所以念始圖終,康此兆庶。征東大將軍臣衍,〔二0〕元勳上德,光贊天下,陛下垂拱仰成,則風流日化,臣雖萬沒,無所遺恨。」時年四十。和帝出臨哭。詔贈侍中、丞相,本官如故。前後部羽葆鼓吹,班劍三十人。轀輬車,黃屋左纛。

  梁王圍建康城,住在石頭,和帝密詔報穎冑凶問,祕不發喪。及城平,識者聞之,知天命之有在矣。

  梁天監元年,詔曰:「念功惟德,歷代所同,追遠懷人,彌與事篤。齊故侍中、丞相、尚書令穎冑,風格峻遠,器宇淵邵,清猷盛業,問望斯歸。締構義始,肇基王跡,挈闊屯夷,載形心事。朕膺天改命,光宅區宇,望岱瞻河,永言增慟。可封巴東郡公,邑三千戶,本官如故。」喪還,今上車駕臨哭渚次。詔曰:「齊故侍中、丞相、尚書令穎冑葬送有期,前代所加殊禮,依晉王導、齊豫章王故事,可悉給。諡曰獻武。」范僧簡贈交州刺史。

  史臣曰:魏氏基於用武,夏侯諸曹,並以戚族而為將相。夫股肱為義,既有常然,肺腑之重,兼存宗寄。豐沛之閒,貴人滿市,功臣所出,多在南陽。夫貞幹所以成務,非虛言也。

  贊曰:新吳事武,簡在帝心。南豐治政,跡顯亡衾。鎮軍茂績,機識弘深,荊南立主,嚮義漢陰。

  校勘記

  〔一〕 出為持節督司州軍(州)事 據元龜三百七十九、三百九十刪。

  〔二〕 詔超起為領軍將軍 「超起」元龜八百六十二作「起復」。

  〔三〕 從帝遜位 按從帝即順帝,蕭子顯避梁諱改,南監本、殿本已改為「順帝」。

  〔四〕 上慕儉〔約〕 據南監本、殿本補。

  〔五〕 欲鑄壞太官元日上壽銀酒鎗 「官」原訛「宮」,各本不訛,今改正。「銀酒鎗」御覽八百十二引作「銀酒鐺」。按說文「鐺,鎗鐺也」。集韻「鐺,斧屬,通作鎗」。蓋鎗即鎗鐺,今之鐺也。說詳桂馥札樸。

  〔六〕 恐宜移在此器也 「在」原訛「左」,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

  〔七〕 仍為持節督南兗〔兗〕徐青冀(荊)五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 按南兗州督五州,有兗州,無荊州,各本同訛,今改正。

  〔八〕 (或)勸同義舉 據南監本刪。

  〔九〕 山陽出(為)南州 據南史刪。按南州即姑孰,見通鑑考異。

  〔一0〕別駕宗夬獻穀二千斛 「夬」原訛「史」,各本並訛,今改正。下同。按宗夬,梁書、南史並有傳。

  〔一一〕功比申邵 「申邵」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作「周邵」。

  〔一二〕賴蕭令君勳濟宗祏 「祏」原訛「祐」,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

  〔一三〕竟不能內恕探情 「探」元龜四百十六作「深」。

  〔一四〕蕭令〔君〕自以親惟族長 據元龜四百十六補。

  〔一五〕居道消之運 「道消」南監本作「中否」。

  〔一六〕仍向湘州 「州」原訛「川」,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

  〔一七〕至是以為嘉祐殿 「嘉祐殿」御覽一百七十五引作「嘉福殿」,南史及元龜二百三同。

  〔一八〕有事郎坐侍下鼓 「郎」局本作「即」。

  〔一九〕廬陵人脩靈祐竊將南上 殿本考證云:「『靈祐』南史作『景智』。」按張森楷校勘記云:「按梁書蕭穎達傳作循景智及宗人靈祐,則靈祐、景祐是二人,館臣合以為一,誤矣。循脩古寫形極相似。」

  〔二0〕征東大將軍臣衍 「衍」原作「諱」,殿本據北監本改「衍」,今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