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范》·求贤第三

家有贤妻,甚过良田千亩;国有贤臣,甚过黄金累千。

  《周书·阴符》曰:凡治国有三常:一曰君以举贤为常;二曰官以任贤为常;三曰士以敬贤为常。夫然虽百代可知也,故孟子曰:“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是以知圣人之言不徒发也。苟贤人在野,小人在朝,纵欲以仁遍爱人,亦狭矣。惟急亲贤而牧之,天下俱得其所也。用贤人则邦家泰,用小人则邦家否。其泰否之一吉一凶,在《易》焉,《泰》之彖辞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泰之时,天地交,万物通,天地之极治也;上下交其志同,天下之极治也。极治之功,幽至于天地,明至于人物,无不泰而通焉。孰为此者,圣人也。圣人何道臻此?一言以蔽之曰:进君子,退小人而已。消之长之在彼,内之外之在此。又,“初九”曰:“拔茅连茹,以其汇;征吉。”夫一茅拔,众根随;一贤举,众俊归。

  尧举一舜,乃得十六舜;舜举一禹,乃得九禹。所谓汇,征吉者,此也。至《否》之彖辞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则是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杨诚斋曰:“《易》中极乱之辞,未有痛于《否》之彖者。匪人一用,何遽至于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乎?万物不通则举天下而为墟,天下无邦则举国家而为墟。小人之祸何若是烈也。盖秦亡于李斯上书之日,汉替于张禹谈经之时。咸阳之煨烬,地皇之涂炭,何必见而后悟哉!”此说深得旨矣。天地之气不交,则万物无生成之理;上下之义不交,则天下无邦国之道。建邦国所以为治也,上施政以治民,民戴君而从命。上下相交,所以治安也。今上下不交,是天下无邦国之道也。阴柔在内阳刚在外,君子往处于外,小人来处于内。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六二”、“六三”:包承,包羞。小人柔谄之资不中不正,并包群小而为宗,相援相引,滥谋邪虑,何所不至也。如林甫、仙客、许史、石显、郑朋、五鹿,极小人之情状,以丧国危君。此小人之烈酷,更有何加焉?呜呼!圣君观此否泰安危之道,可不慎欤?可不诫欤?是不可不求贤也。能求贤,则必得君子。荀子曰: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统也,民之父母也。无君子则天地不理,礼义不统,上无君师,下无父母,夫是之谓至乱。如用及君子,必至泰矣。

  【原文】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书》曰:“佑贤辅德,显忠遂良。”  匡,正也。辅,弼也。不欺之谓忠,为善之谓良。夫国之匡辅,上佐一人,中总百官,下抚兆民,其任重矣。若非忠良,欲臻至化,未之有也。]任使得人,天下自治。[昔鲁哀公问政孔子,对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此之谓也,得人则治,失人则乱。]故尧命四岳,[《尧典》:帝曰:“咨!四岳。”四岳,官位,如三公。尧时,舜为之;舜时,禹为之。]舜举八元,[《左传》曰: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舜臣尧,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五教者,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常之教。八元: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也。]以成恭己之隆,[《论语》: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此谓舜举八元而任之,故能成其恭己之隆也。]用赞钦明之道。[《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此谓尧命四岳而任之,故能赞其钦明之道。]

  【译述】济时匡世,辅佐君王,必须要有品德高尚的杰出人才。国家倘若任用了正直的忠臣,天下自然就会大治。所以尧帝任命了“四岳”为臣,舜帝任用“八元”来治理天下。舜举“八元”而任之,所以能成恭己之隆;尧命“四岳”而任之,所以能赞其钦明之道。

  【原文】士之居世,贤之立身,[汉志曰:学以居位曰士。士者,事也。通合古今事务曰士。《春秋繁露》曰:“人之清者为贤。”]莫不戢翼隐鳞,待风云之会;[任昉敦劝梁王令曰:“在昔晦明,隐鳞戢翼。博通群籍,而让齿乎一卷之师;剑气陵云,而屈迹于万夫之下。”又班固《宾戏》曰:“卒不能摅首尾,奋翼鳞,振拔洿涂,跨腾风云。”又云:“蹑风云之会。”言士贤未遇,藏器待时,亦犹鳞翼以待风云也。○按:注“蹑风云之会”,《文选》作“风尘”。]怀奇蕴异,思会遇之秋。[汉梅福上书曰:“天下之士,云合归汉,争进奇异。”今谓怀奇蕴异,必待有所求者。故思会遇也。所以思会遇者,非汲汲于自衒也。《礼记》曰:“粗而翘之,又不急为也。”其是之谓与。]

  【译述】通合古今事务的学识之士、贤达清明的杰出人才,处身立世,在未遇明主、怀才不遇之际,都要深深地隐藏自己,等待时机。就像鳞翼等待风云一样。决心有所作为的贤达之士,必定在暗中修养自己的学识和品德,然后等待圣主贤臣会遇之际,施展抱负。  【原文】是明君旁求俊乂,[《书》曰:“旁招俊乂。”又曰:“旁求俊彦。”

  晋阮种曰:“旁求俊乂,以辅至化,此诚尧舜之用心也。”《北史·苏绰传》曰:“万人之秀谓之俊。”]博访英贤,搜扬侧陋。[尧曰:“明明扬侧陋。”又汉元帝诏曰:“延登贤俊,招显侧陋。”《北史·苏绰传》曰:“千人之秀曰英。”侧陋者,隐僻鄙陋之处。夫俊贤之处世也,怀宝韫玉,不肯自售于时,是以旁求博访者,惟明君为能耳。]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卑,下也。辱,汙也。自三代以来,明君圣主,求访贤俊,惟在野无遗贤,共成无为之化,何尝择其贵贱哉!古今用卑辱之事,下文自明。]

  【译述】所以明君圣主广求俊杰,博访英贤。连隐僻鄙陋之处的人才都要想方设法寻找出来。只要是有用之才,就不会因为他出身卑贱而不用他,也不会因为他受过折辱而不尊重他。

  【原文】昔伊尹,有莘之媵臣;[伊尹,名挚,力牧之后,生于空桑。又《吕氏春秋》曰:伊尹,有侁氏女采桑,得婴儿于空桑,后居伊水,命曰伊尹。故耕有莘之野,后为有莘氏媵臣。有莘氏,《列女传》云:“汤妃,有莘氏之女也。”]吕望,渭滨之贱老。[吕望,《吕氏春秋》曰:“东夷之士也。”案:《史记》:太公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支庶子,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螭,非虎非熊,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尝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耶?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伊尹、吕望,卑贱者也。○按:注“支庶子”下脱“孙”字。]

  【译述】从前,辅佐商汤夺取天下的伊尹,开始时只是有莘氏的一个媵臣。

  帮助周文王和周武王灭商纣、开创周朝七百多年基业的吕望,曾经穷困卑贱,而且年纪也很老了。但他胸怀大志,留心天下大事,假装在渭水边上钓鱼,以观察周文王在西伯的动静,以期能和周文王一起成就一番大事。有一天,周文王要出去打猎,占卜的卦辞说:“今天的猎获物既不是龙,也不是螭;既不是虎,也不是熊。今天要得到一个霸王的辅佐。”于是周文王出去打猎,果然在渭水之滨遇到了吕尚。周文王与吕尚谈论天下大事,一拍即合,非常高兴。周文王说:“我的先君太公曾经说有圣人要来我们周国,到那时周就要兴旺发达了。先生果真应验了这句话。我的太公盼望先生已经很久了。”所以称呼吕尚为太公望。当时就用车子把吕尚接了回去,并立为帝师。

  【原文】夷吾困于缧绁;[鲁仲连曰:“管仲不耻身在缧绁之中,而耻天下之不治。”案:《史记》,管仲字夷吾,颖上人也。少时尝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尝欺陵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缧绁,狱中黑索也。]韩信弊於逃亡。[《汉书》:韩信,淮阴人也。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而又不能治生为商贾,常从人寄食。其母死,无以葬,乃行营高燥地,令旁可值万家者。及项梁度淮,乃仗剑从之,居戏下,无所知名。梁没,则又属项羽,为郎中。信数策干项羽,羽弗用。汉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知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畴十三人皆已斩,至信,信乃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而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弗斩。与语,大说之,言于汉王。王以为治粟都尉,上未奇之也。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何亡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谁也?”曰:“韩信。”上复骂曰:“请将亡者已数十,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如信,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

  顾王策安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召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具礼,乃可。”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信也,一军皆惊。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素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上曰:“然。”“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默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贺曰:“唯信亦以为大王弗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为人。项王怒乌猝嗟,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谨,言语姁姁,(姁,许于反,和也。)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逐义帝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自王善地。项王所过亡不残灭,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谋!以天下城邑予功臣,何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不散!且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而所杀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人,唯独章邯、欣、翳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于骨髓。今楚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亡所犯,除秦苛法,与民约,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民户知之。王失职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於是汉王大喜,自以得信晚。遂听信计,后平赵、燕、齐,并项羽。遂封信为齐王,再封楚王。管仲、韩信,汙辱者也。○按:《汉书》怒乌,作“意乌”。何不谋,作“何不诛”。斩其众,作“欺其众”。“邯”

  字上无“章”字。“与民约”下有“法”字。]

  【译述】管仲和鲍叔牙是一对好朋友,开始的时候,管仲辅佐齐国的公子纠,鲍叔牙辅佐齐国的公子小白。后来,公子小白继承了王位,公子纠被杀,管仲也被关进了监狱。但在鲍叔牙的劝说下,公子小白(齐桓公)最终不记前嫌,任管仲为相。管仲使齐国大治,使齐桓公得以称霸春秋。

  韩信,淮阴人。先在项羽军中,项羽不能重用他,他就跑到了刘邦的军中。刘邦手下的萧何与韩信谈话,知道韩信是一个智谋出众的人。

  但是刘邦并不看中韩信,于是韩信就从刘邦的军中逃走了。萧何闻讯,未及与刘邦说明,就去追赶韩信。有人告诉刘邦,说萧何也逃走了。刘邦非常吃惊,如失左右手。过了几天,萧何来见刘邦,刘邦又惊又喜,骂道:“你为什么也要逃走?”萧何说:“我并非逃走,我是去追逃亡者的。”刘邦问:“所追何人?”萧何说:“我去追韩信。”刘邦又骂道:“你撒谎!将领逃走的有许多,你为什么单去追一个韩信?”

  萧何答道:“一般的将领容易得到,而象韩信这样的人,国内再难找到第二个。如果大王只想呆在关中,那就无所谓了,如果大王想东向争夺天下,那么非得到韩信不可。”刘邦又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拜他为将。”萧何说:“大王虽拜他为将,他还是要走的。”刘邦说:“那就拜他为大将,这回总可以了吧?”萧何说:“很好。”刘邦就要叫韩信来,拜他为大将。萧何拦住他说:“等等,你拜一位大将,如同召唤一个小孩子,也太无礼了。你应该先斋戒,设拜将坛,然后在拜将。”刘邦只好照办。到了拜将的日子,诸将都以为要拜自己为大将,一看是韩信,大家都很吃惊。拜毕,刘邦请教韩信争霸天下的方略,韩信分析了项羽和刘邦的力量对比,然后告诉刘邦应该怎么办。刘邦听后大喜,按着韩信的计划施行,刘邦最终大败项羽,取得了天下。而且,在此期间韩信立下了赫赫战功。  【原文】商汤不以鼎俎为羞,[案,《史记》: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滕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姬文不以屠钓为耻,[《国策》云:太公当纣之时,隐于朝歌,屠牛沽酒,居七年,无有识者。人人谓之狂夫。随复钓于渭水,文王见而师之。]终能献规景亳,光启殷朝;[此指伊尹也。成汤既没,太甲嗣位,伊尹乃作《伊训》肆命;徂后,《咸有一德》以戒之。太甲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克终允德,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复归于亳,以昌汤祚。故曰光启殷朝。]执旌牧野,会昌周室。[此指太公也。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尊太公师尚父。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渡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国。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作《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恭行天罚。一戎衣而天下大定,皆太公之功也。牧野,商郊名。]

  【译述】伊尹开始想为汤出谋划策,但苦于没有机会。于是他甘心做了有莘氏的媵臣,趁着给汤端菜的机会,以王道游说于汤。商汤并没有因为伊尹是个厨师而感到羞耻,结果伊尹不光辅佐了成汤,还辅佐了成汤的儿子太甲。伊尹成了殷商国运得以延续的主要功臣。

  在商纣王时期,姜太公曾经隐身于朝歌,以宰牛卖酒为生七年。后来他又在渭水之滨垂钓,遇到了周文王。周文王不以姜太公过去的经历为耻,拜他为帝师。结果太公辅佐周室,使周成为天下诸侯的领袖,逐步走向兴盛。

  【原文】齐成一匡之业,实资仲父之谋;[史载鲍叔既出夷吾囚,而累进之于桓公。管仲既任政于齐,连五家之兵,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齐人大说。所以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皆管仲之谋也。  随尊为仲父。]汉以六合为家,是赖淮阴之策。[韩信既灭项羽,封为楚王,降封淮阴侯。汉之灭楚以定天下,不出韩信坛上一论耳,故云赖其策。]

  【译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靠得都是管仲的谋略。汉朝能够拥有天下,实际上也是依赖韩信的策略。

  【原文】故舟航之绝海也,必假桡楫之功;[刘子曰:故信行之于人,譬济之须舟也;信之于行,犹舟之待楫也。将涉大川,非舟何以济之?欲泛方舟,非楫何以行之?今人虽欲为善,而不知立行,犹无舟而济川也;虽欲立行,而不知立信,犹无楫而行舟也。故舟航必藉桡楫也。假,藉也。航,大船。]鸿鹄之凌云也,必因羽翮之用;[《管子·霸形篇》:桓公在位,管仲、隰朋见,立有间,有一鸿飞过,桓公叹曰:“仲父,今彼鸿有时而南,有时而北,四方无远,所欲至而至焉,惟有羽翼之故,是能通其意于天下乎。寡人之有仲父,犹飞鸿之有羽翼也。”]帝王之为国也,必藉匡辅之资。[《四子讲德论》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大厦之材,非一丘之木;太平之功,非一人之略。”言帝王欲用建邦国,期广大绵远无疆者,亦必须藉托贤才,辅翼资助。不然,奇居孤处,虽欲有为,亦无如之何也。故当藉托匡辅之资矣。]

  【译述】所以说,如果要乘船渡海,必须要借助划船的工具;鸿鹄要凌云翱翔,必须要有羽毛和翅膀;帝王治理国家,也必须要借助能够匡辅国家的贤才。

  【原文】故求之斯劳,任之斯逸。[《圣主得贤臣颂》云: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即此义也。蜀先主三屈茅庐而谒孔明,斯即劳也。一用孔明而王蜀中,斯即逸也。]照车十二,[《史记》:梁惠王与齐威王田于郊,惠王问曰:“王亦有宝乎?”威王曰:“无之。”

  惠王曰:“若寡人,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

  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为宝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吾臣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之者,七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惭,不怿而去。]黄金累千,[《语林》曰:“黄金累千,不如一贤士。”]岂如多士之隆,一贤之重。[《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吕氏春秋》曰:“得地千里,不如得一贤也。”以此言之,虽得地千里之广,尚不如一贤之重。况其累千之金、十二之珠乎?此盖为“士之居世,贤之立身,怀奇蕴异”张本。]此乃求贤之贵也。[《韩诗外传》曰:“圣人求贤者,以自辅。”《尚书》曰:“所宝惟贤。”有国者,既不以宝为宝,故以求贤为贵也。]

  【译述】所以,要在搜寻人才上下功夫,一旦任用了能干的人,就可以一劳永逸。蜀先主三顾茅庐寻访孔明,这就是苦心寻找人才;一用孔明而蜀中定,这就是因任用人才而获得了安逸。这样看来,即便是拥有前后能够各照亮十二辆车子的宝珠,即便是成千上万的黄金,也不如多拥有一些人才好,也不如得一贤士贵重。这就是贵在求贤的道理。

  求贤释评得高人者得天下,这几乎是一条被大家公认的真理。翻开中国历史,我们就可以看到,凡是有些作为的帝王,他的手下肯定有一个或几个高人在为他谋划。

  商代因为有伊尹,所以“光启殷朝”;周文王和周武王因尊姜太公为师,能开启七百多年的江山;秦朝也是得益于几个人才,所以最终能统一中国;汉代刘邦和项羽争夺天下,更是明显地体现出了人才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张良、萧何、韩信等人的智谋,刘邦即使再有本事也不会有所成就。反过来讲,项羽的失败正是因为他不如刘邦会用人。此后的历朝历代,也大同小异,都是这个道理。

  难怪中国古代历史上有一种很有趣的现象:一个皇帝往往因为得到一位贤良之士而能够安邦定国;一位有才能的人又往往通过一位仁君贤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形成一种独特的政治结构,要么明君贤臣,要么昏君奸臣。像周武王与姜太公、齐桓公与管仲、刘备与诸葛亮,这都是明君贤臣;像秦二世和赵高、唐玄宗和杨国忠,这都是昏君奸臣。明君自然择贤臣,昏君当政,奸臣自然得势,这也是常理。

  唐太宗作为帝王深深地认识到了人才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因此他把求贤提到了帝范的高度。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唐太宗不仅认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而且指出对于人才要“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换句话说,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且对于真正的人才,还要以礼相待。刘邦拜韩信为大将的时候,只想把韩信喊来,告诉他一声了事。

  萧何说:“不可,拜大将怎么能像招呼小孩子一样呢?”意思是说,你刘邦给他一个大将的位置还不够,还要表现出尊重人家的意思,人家才能给你好好干。最后,刘邦为韩信筑了一个拜将坛,非常隆重地拜韩信为将,韩信才死心塌地去为刘邦效力。

  其实何止是治国,干其他事业也一样存在人才的竞争。譬如现代工商业,如果你要经营好一个大公司,在这个行业中成为佼佼者,那么你就一定要延揽人才。在某种意义上讲,事业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繁荣发达的地方,必然人才济济;落后愚昧的地方,肯定缺乏人才。

  要学会发现人才、使用人才、尊重人才,这也是现代社会有所作为的人必备的素质。如果我们能从《帝范》中领悟到这样一个道理,那么我们就算是没有白读这本书。  即便你干很小的一点事业,手下有很少的几个人,其用人的道理也和为王治国是一样的。因此,唐太宗的这本书,对我们一定有很重要的启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