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第一部分

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序

昔神农遍尝百药,以辨五苦六辛之味,逮伊尹而汤液之剂备;黄帝欲创九针,以治三阴三阳之疾,得岐伯而砭艾之法精。虽大圣人有意於拯民之痪,必待贤明博通之臣,或为之先,或为之后,然后圣人之所为,得行於永久也。医家之务,经是二圣二贤而能事毕矣。后之留意於方术者,苟知药而不知灸,未足以尽治疗之体;知灸而不知针,未足以极表裹之变。如能兼是圣贤之蕴者,其名医之良乎。有唐真人孙思邈者,乃其人也,以上智之材,抱康时之志,当太宗治平之际,思所以佐乃后庇民之事,以谓上医之道,真圣人之政,而王官之一守也。而乃祖述农黄之旨,发明岐挚之学,经攘扁鹊之《难》,方采仓公之《禁》,仲景《黄素》,元化《绿恢》,葛仙翕之《必效》,胡居士之《经验》,张苗之《药对》,叔和之《脉法》,皇甫谧之《三部》,陶隐居之《百一》,自余郭玉、范汪、僧垣、阮炳,上极文字之初,下讫有隋之世,或经或方,无不采摭。集诸家之所秘要,去众说之所未至,成书一部,总三十卷,目录一通。脏腑之论,针艾之法,脉证之辨,食治之宜,始妇人而次婴孺,先脚气而后中风,伤寒、瘫疽、消渴、水肿,七窍之病,五石之毒,备急之方,养性之术,总篇二百三十二门,合方论五千三百首,莫不十全可验,四种兼包。厚德过於千金,遗法传於百代,使二圣二贤之美不坠於地,而世之人得以阶近而至远,上识於三皇之奥者,孙真人善述之功也。然以俗尚险怪,我道纯正,不述剖腹易心之异;世务径省,我书浩博,不可道听途说而知。是以学寡其人,寝以纷靡,贤不继世,简编断缺,不知者以异端见黜,好之者以阙疑辍功。恭惟我朝以好生为德,以广爱为仁,乃诏儒臣,正是坠学。臣等术谢多通,职专典校,於是请内府之秘书,探道藏之别录,公私众本,搜访几遍,得以正其讹谬,补其遗佚,文之重复者削之,事之不伦者缉之,编次类聚,期月功至。纲领虽有所立,文义犹或疑阻,是用端本以正末,如《素问》、《九墟》、《灵枢》、《甲乙》、《太素》、《巢源》、诸家本草、前古脉书、《金匮玉函》、《肘后备急》、谢士秦《删繁方》、刘涓子《鬼遗论》之类,事关所出,无不研核;尚有所阙,而又溯流以讨源,如《五鉴经》、《千金翼》、《崔氏纂要》、《延年秘录》、《正元广利》、《外台秘要》、《兵部手集》、《梦得传信》之类,凡所振别,无不考理。互相质正,反覆稽参,然后遗文疑义,焕然悉明。书虽是旧,用之惟新。可以济含灵,裨明圣好生之治;可以传不朽,副主上广爱之心。非徒为太平之文致,实可佐皇极之锡福。校俨既成,缮写伊始,恭以上进,庶备亲览。

太子右赞善大夫臣高保衡、尚书都官员外,耶臣孙奇、尚书司封,耶中充秘阁校理臣林亿、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讲臣钱象先等谨上。

本序

夫清浊剖判,上下攸分,三才肇基,五行淑落,万物淳朴,无得而称。燧人氏出,观斗极以定方名,始有火化;伏羲氏作,因之而画八卦,立庖厨。滋味既兴,愈疗萌起。大圣神农氏,愍黎元之多疾,遂尝百药以救疗之,犹未尽善。黄帝受命,创制九针,与方士岐伯、雷公之伦,备论经脉,旁通问难,详究义理,以为经论,故后世可得依而畅焉。春秋之际,良医和缓;六国之时,则有扁鹊;汉有仲景、仓公,魏有华佗,并皆探迹索隐,穷幽洞微,用药不过二三,、灸灶不逾七八,而疾无不愈者。晋宋以来,虽复名医问出,然治十不能愈五六,良由今人嗜欲太甚,立心不常,淫放纵逸,有阙摄养所致耳。余缅寻圣人设教,欲使家家自学,人人自晓。君亲有疾,不能疗之者,非忠孝也。末俗小人,多行诡诈,倚傍圣教,而为欺给,遂令朝野士庶,咸耻医卫之名,多教子弟诵短文,构小策,以求出身之道,医治之术,阙而弗论,吁可怪也。嗟乎!.深乖圣贤之本意。吾幼遭风玲,屡造医门,汤药之资,罄尽家产。所以青拎之岁,高尚兹典;白首之年,未尝释卷。至於切脉诊候,采药合和,服饵节度,将息避慎,一事长於己者,不远千里,伏膺取决。至於弱冠,颇觉有悟,是以亲邻中外有疾厄者,多所济益,在身之患,断绝医门,故知方药本草,不可不学。吾见诸方,部帐浩博,忽遇仓卒,求检至难,比得方讫,疾已不救矣。呜呼!.痛夭枉之幽厄,惜堕学之昏愚,乃博采群经,删裁繁重,务在简易,以为《备急千金要方》一无凡三+卷。虽不能究尽病源,但使留意於斯者,亦思过半矣。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瑜於此,故以为名也。未可传於士族,庶以贻厥私门。张仲景日: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卫,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而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而忽弃其本,欲华其表,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傅#1?进不能爱人知物,退不能爱躬知己,卒遇风邪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后震栗,身居死#2地,蒙蒙昧昧,蕙若游魂。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责百年之寿命,将至贵之重器,委付庸医,恣其所措。咄嗟暗悔!叹#3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一悲#4。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自弃#5若是,夫何荣势之云哉?此之谓也。

#1传;影宋刻本作『附』

#2死:影宋刻本作『厄』。

#3叹:影宋刻本作『厌』。

#4一悲:影宋刻本作『涕泣』。

#5弃:原作『育』,据影宋刻本改。

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卷之一

宋朝奉郎守太常少卿充秘阁校理林亿等校正

医学诸论#1

论大医习业第一

凡欲为大医,必须谙《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脏六腑、表裹孔穴、《本草》、《药对》,张仲景、王叔和、阮河南、范东阳、张苗、斩邵等诸部经方。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如此乃得为大医。若不尔者,如无目夜游,动致颠殒。次须熟读此方,寻思妙理,留意钻研,始可与言於医道者矣。又须涉猎群书,何者?若不读五经,不知有仁义之道;不读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读诸子,睹事则不能默而识之;不读《内经》,则不知有慈悲喜舍之德;不读《庄》、《老》,不能任真体运,则吉凶拘忌,触涂而生。至於五行休王、七耀天文,并须探赜。若能具而学之,则於医道无所滞碍,而尽善尽美者矣。

论大医精诚第二

张湛曰: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俞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肤筋骨有厚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於兹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於至粗至浅之思,岂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虚而损之,通而彻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热而温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见其死矣。故医方卜筮,艺能之难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读方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无方可用。故学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深自误哉。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於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於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宽裕汪汪,不皎不昧。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虽曰病宜速救,要须临事不惑。唯当审谛覃思,不得於性命之上,率尔自逞俊快,邀射名誉,甚不仁矣。又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盻;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羞迭荐,食如无味;醽醁兼陈,看有若无。所以尔者,夫一人向隅,满堂不乐,而况病人苦楚,不离斯须,而医者安然欢娱,傲然自得,兹乃人神之所共耻,至人之所不为,斯盖医之本意也。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谴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衒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老君曰:人行阳德,人自报之;人行阴德,鬼神报之。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寻此二途,阴阳报施,岂诬也哉。所以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作救苦之心,於冥运道中,自感多福者耳。又不得以彼富贵,处以珍贵之药,令彼难求,自衒功能,谅非忠恕之道。志存救济,故亦曲碎论之,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

论治病略例第三

夫天布五行,以植万类,人禀五常,以为五脏,经络腑输,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易》曰: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与於此。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始终循旧,省病问疾,务在口给,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阙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固亦难矣。此皆医之深戒,病者可不谨以察之,而自防虑也。

古来医人,皆相嫉害。扁鹊为秦太医令李酰所害,即其事也。一医处方,不得使别医和合,脱或私加毒药,令人增疾,渐以致困。如此者非一,特须慎之。宁可不服其药,以任天真,不得使愚医相嫉,贼人性命,甚可哀伤。

夫百病之本,有中风伤寒,寒热温疟,中恶霍乱,大腹水肿,肠僻下痢,大小便不通,贲豚上气,咳逆呕吐,黄疸消渴,留饮癖食,坚积症痕,惊邪癫痫,鬼疰,喉痹齿痛,耳聋目盲,金疮踒折,痈肿恶疮,痔瘘瘤瘿,男子五劳七伤、虚乏赢瘦,女子带下崩中、血闭阴蚀,虫蛇蛊毒所伤,此皆大略宗兆,其间变动枝叶,各依端绪以取之。又有冷热劳损,伤饱房劳,惊悸恐惧,忧恚休惕;又有产乳落胎,堕下瘀血;又有贪饵五石,以求房中之乐。此皆病之根源,为患生诸枝叶也,不可不知其本末。但尚医说,男女长幼之病,有半与病源相附会者,便可服药也。男子者,众阳所归,常居於燥,阳气游动,强力施泄,便成劳损、损伤之病,亦以众矣。若比之女人,则十倍易治。凡女子十四已上,则有月事,月事来日得风冷湿热,四时之病相协者,皆自说之,不尔与治误相触动,更增困也。处方者,亦应问之。

凡用药,皆随土地所宜。江南岭表,其地暑湿,其人肌肤薄脆,腠理开疏,用药轻省;关中河北,土地刚燥,其人皮肤坚硬,胜理闭塞,用药重复。

世有少盛之人,不避风湿,触犯禁忌,暴竭精液,虽得微疾,皆不可轻以利药下之。一利大重,竭其精液,困滞着床,动经年月也。凡长宿病,宜服利汤,不须尽剂,候利之足则止。病源未除者,於后更合耳。稍有气力堪尽剂,则不论也。病源须服利汤取除者,服利汤后,宜将丸散,时时助之。

凡病服利汤得瘥者,此后慎不中服补汤也。若得补汤,病势还复成也。更重泻之,则其人重受弊也。若初瘥,气力未甚平复者,但消息之;须服药者,当以平药和之。夫常患之人,不妨行走,气力未衰,欲将补益,冷热随宜丸散者,可先服利汤,泻除胸腹中拥积痰实,然后可服补药也。夫极虚劳应服补汤者,不过三剂即止。若治风病应服治风汤者,皆非三五剂可知也。自有滞风洞虚,即服十数剂,乃至百余日可瘥也。故曰:实即泻之,虚则补之。

夫二仪之内,阴阳之中,唯人最贵。人者,禀受天地中和之气,法律礼乐,莫不由人。人始生,先成其精,精成而脑髓生。头圆法天,足方象地,眼目应日月,五脏法五星,六腑法六律,以心为中极。大肠长一丈二尺,以应十二时;小肠长二丈四尺,以应二十四气。身有三百六十五络,以应一岁。人有九窍,以应九州。天有寒暑,人有虚实;天有刑德,人有爱憎;天有阴阳,人有男女;月有大小,人有长短。所以服食五谷不能将节,冷热咸苦更相掁触,共为攻击,变成疾病。凡医诊候,固是不易。又问而知之,别病深浅,名曰巧医。仲景曰:凡欲和汤合药,针灸之法,宜应精思,必通十二经脉,辨三百六十孔穴,荣卫气行,知病所在,宜治之法,不可不通。古者上医相色,色脉与形不得相失,黑乘赤者死,赤乘青者生。中医听声,声合五音,火闻水声,烦闷千#2惊;木闻金声,恐畏相刑。脾者土也,生育万物,回助四傍,善者不见,死则归之。太过则四肢不举,不及则九窍不通。六识闭塞,犹如醉人。四季运转,终而复始。下医诊脉,知病源由,流转移动,四时逆顺,相害柑生,审知#3脏腑之微,此乃为妙也。

论诊候第四

夫欲理病,先察其源,候其病机,五脏未虚,六腑未竭,血脉未乱,精神未散,服药必活。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势已过,命将难全。

夫诊候之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均,气血未乱,精取其脉,知其逆顺,非其时不用也,深察三部九候而明告之。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又曰上医听声,中医察色,下医诊脉。又曰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欲病之病,下医医已病之病。若不加心用意,於事混淆,即病者难以救矣。

何谓三部?寸关尺也。上部为天,肺也;中部为人,脾也;下部为地,肾也。何谓九候?部各有三,合为九候。上部天,两额动脉,主头角之气也;上部地,两颊动脉,主口齿之气也;上部人,耳前动脉,主耳目之气也。中部天,手太阴,肺之气也;中部地,手阳明,胸中之气也;中部人,手少阴,心之气也。下部天,足厥阴,肝之气也;下部地,足少阴,肾之气也;下部人,足太阴,脾之气也。合为九候。

夫形盛脉细,少气不足以息者死;形瘦脉大,胸中多气者死;形气相得者生;参五不调者病;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愚医不通三部九候,及四时之经,或用汤药倒错,针灸失度,顺方治病,更增他疾,遂致灭亡。哀哉需民,枉死者半,可为世无良医,为其解释。经说:地水火风,和合成人。凡人火气不调,举身蒸热;风气不调,全身强直,诸毛孔闭塞;水气不调,身体浮肿,气满喘粗;土气不调,四肢不举,言无音声。火去则身冷,风止则气绝,水竭则无血,土散则身裂。然愚医不思脉道,反治其病,使脏中五行共相克切,如火炽燃,重加其油,不可不慎。凡四气合德,四神安和?一气不调,百一病生#4。四神动作,四百四病同时俱发。又云:一百一病,不治自愈;一百一病,须治而愈;一百一病,虽治难愈;一百一病,真死不治。

张仲景曰:欲疗诸病,当先以汤荡涤五脏六腑,开通诸脉,治道阴阳,破散邪气,润泽枯朽,悦人皮肤,益人气血。水能净万物,故用汤也。若四肢病久,风冷发动,次当用散,散能逐邪,风气湿痹,表裹移走,居无常处者,散当平之。次当用丸,丸药者,能逐风冷,破积聚,消诸坚癖,进饮食,调和荣卫。能参合而行之者,可谓上工。故曰:医者,意也。又曰:不须汗而强汗之者,出其津液,枯竭而死;须汗而不与汗之者,使诸毛孔闭塞,令人闷绝而死。又不须下而强下之者,令人开肠,洞泄不禁而死;须下而不与下之者,使人心内懊浓,胀满烦乱,浮肿而死。又不须灸而强与灸者,令人火邪入腹,干错五脏,重加其烦而死;须灸而不与灸之者,令人冷结重凝,久而弥固,气上冲心,无地消散,病笃而死。

黄帝问曰:淫邪浮衍奈何?岐伯对曰:正邪从外袭内,而未有定舍,及淫於脏,不得定处,与荣卫俱行,而与魂魄飞扬,使人卧不得安而喜梦也。凡气淫於腑,则有余於外,不足於内;气淫於脏,则有余於内,不足於外。问曰:有余不足有形乎?对曰:阴盛则梦涉大水而恐惧,阳盛则梦蹈大火而燔灼,阴阳俱盛则梦相杀毁伤;上盛则梦飞扬,下盛则梦堕坠;甚饱则梦与《巢源》云梦行,甚饥则梦取《巢源》云梦卧;肝气盛则梦怒,肺气盛则梦恐惧、哭泣,心气盛则梦喜笑及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体重、手足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而不属。凡此十一盛者,至而泻之立已。厥气客於心,则梦见丘山烟火;客於肺,则梦飞扬,见金铁之器奇物;客於肝,则梦见山林树木;客於脾,则梦见丘陵大泽,坏屋风雨;客於肾,则梦见临渊,没居水中;客於膀胱,则梦见游行;客於胃,则梦见饮食;客於大肠,则梦见田野;客於小肠,则梦见聚邑、街衢;客於胆,则梦见斗讼、自刳;客於阴器,则梦交接斗内;客於项,则梦见斩首;客於胯,则梦见行走而不能前进,及池渠井窊中居;客於股,则梦见礼节拜跪;客於胞胪,则梦见没溺便利。凡此十五不足者,至而补之立已。善诊候者,亦可深思此意,乃尽善尽美矣。

《史记》曰: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於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飞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生候尚存,形色未改,病未入胜理,针药及时,能将节调理,委以良医,病无不愈。

论处方第五

夫疗寒以热药,疗热以寒药,饮食不消以吐下药,鬼疰蛊毒以蛊毒药,痈肿疮瘤以疮瘤药,风湿以风湿药,风劳气冷各随其所宜。雷公云:药有三品,病有三阶。药有甘苦,轻重不同。病有新久,寒温亦异。重热腻滑、咸醉药石饮食等,於风病为治,余病非对;轻冷粗涩、甘苦药草饮食等,於热病为治,余病非对;轻热辛苦淡药饮食等,於冷病为治,余病非对。其大纲略显其源流,自余睹状可知,临事制宜,当识斯要。

《药对》曰:夫众病积聚,皆起於虚,虚生百病。积者,五脏之所积;聚者,六腑之所聚。如斯等疾,多从旧方,不假增损。虚而劳者,其弊万端,宜应随病增减。古之善为医者,皆自采药,审其体性所主,取其时节早晚,早则药势未成,晚则盛势已歇。今之为医,不自采药,且不委节气早晚,只共采取,用以为药,又不知冷热消息、分两多少,徒有疗病之心,永无必愈之效,此实浮惑。聊复审其冷热,记其增损之主耳。虚劳而苦头痛复热,加枸杞、萎蕤;虚而吐#5,加人参;虚而不安,亦加人参;虚而多梦纷纭,加龙骨;虚而多热,加地黄、牡蛎、地肤子、甘草;虚而冷,加当归、芎藭、乾姜;虚而损,加锺乳、棘刺、肉苁蓉、巴戟天;虚而大热,加黄苓、天门冬;虚而多忘,加茯神、远志;虚而惊悸不安,加龙齿、紫石英、沙参、小草,冷则用紫石英、小草,若客热即用沙参、龙齿,不冷不热无用之;虚而口乾,加麦门冬、知母;虚而吸吸,加胡麻、覆盆子、柏子仁;虚而多气,兼微咳,加五味子、大枣;虚而身强,腰中不利,加磁石、杜仲;虚而多冷,加桂心、吴茱萸、附子、乌头;虚而小便赤,加黄苓;虚而客热,加地骨皮、白水黄耆;虚而冷,用陇西黄耆;虚而痰复有气,加生姜、半夏、枳实;虚而小肠利,加桑螵蛸、龙骨、鸡肌豚;虚而小肠不利,加茯苓、泽泻;虚而痢白,加厚朴。诸药无有一一历而用之,但据体性冷热,的相主对,聊叙增损之一隅,入处方者宜准此。

论用药第六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6,本上经。

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有毒无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虚赢者,本中经。

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7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种,法三百六十五度,每一度应一日,以成一岁。倍其数,合七百三十名也。

凡药有君臣佐使,以相宣摄合和者,宜用一君、二臣、三佐、五使,又可一君、三臣、九佐使也。

又有阴阳配合,子母兄弟,根茎花实,草石骨肉。有单行者,有相须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恶者,有相反者,有相杀者。凡此七情,合和之时,用意审视,当用相须、相使者良,勿用相恶、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杀者,不尔勿合用也。

又有酸、咸、甘、苦、辛五味,又有寒、热、温、凉四气,及有毒、无毒、阴乾、曝乾、采造时月、生熟、土地所出、真伪陈新,并各有法。其相使、相畏七情,列之如左,处方之日,宜深而究之。

玉石上部

玉泉畏款冬花。

玉屑恶鹿角。

丹砂恶磁石,畏咸水。

曾青畏菟丝子。

石胆水英为使,畏牡桂、菌桂、芫花、辛夷、白薇。

云母泽泻为使,畏鮀鱼及流水,恶徐长卿。

朴硝畏麦句姜。

锺乳蛇床子、菟丝子为使,恶牡丹、玄石、牡蒙,畏紫石英、蘘草。

消石火为使,恶苦参、苦菜、畏女苑。

芒硝石韦为使,恶麦句姜。

矾石甘草为使,恶牡蛎。

滑石石韦为使,恶曾青。

白石英恶马目毒公。

紫石英长石为使,畏扁青、附子,不欲鮀甲、黄连、麦句姜。

赤石脂恶大黄,畏芫花。

黄石脂曾青为使,恶细辛,畏蜚蠊、扁青、附子。

白石脂燕粪为使,恶松枝#8,畏黄苓。

太一余粮杜仲为使,畏铁落、菖蒲及贝母。

玉石中部

水银畏磁石。

殷孽恶防己,畏木。

孔公孽木兰为使,恶细辛。

凝水石畏地榆,解巴豆毒。

阳起石桑螵蛸为使,畏菟丝子,恶泽泻、菌桂、雷丸#9、蛇蜕皮。

石膏鸡子为使,恶莽草、毒公。

磁石柴胡为使,畏黄石脂,恶牡丹、莽草。

玄石恶松脂、柏子仁、菌桂。

理石滑石为使,畏麻黄。

玉石下部

青琅玕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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