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岳村叟医案》·第四部分

【案二十四】

雎县西岭寺村,马姓夫妇,家贫甚,夫以笔耕,妻以针耨,生一子,方四岁,得痿证,卧床年余,调治乏资,终日忧虑,适逢临证彼处,趁时请疗。诊得小儿肝肺脉均滑数,此属湿热为病,非清热除湿不廖。遂开一方,名曰起废汤,二帖见效,八帖痊愈。儿父曰:“此儿余以为终身作废人,蒙先生一医而愈,大德大恩,恨今生难报于万一也。”

起废汤

玄参12克,茯苓12克,郁李仁10克,黄柏6克,黄连3克,黄芩6克,葛根6克,苍术6克,生地12克,防风10克,木通5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素问?痿论篇》有筋痿、脉痿、肉痿、皮痿、骨痿之称。并指出:“阳明者,五脏六府之海,主润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机关也。”患儿肝肺脉均滑数,知是湿热伤津所致。因此,翟氏从清热利湿、柔筋养阴着手,自拟起废汤治疗。方用三黄、木通清热,苍术、防风、茯苓祛湿,玄参、生地养阴,葛根柔筋,郁李仁润筋。湿热除,筋脉柔,则痿证自痊。

【案二十五】

友人李茂如令郎,八岁出痘,余诊时已见苗,但见小儿壮热发渴,苗色暗淡,明系元阳不足,倘不早补,痘必中变。余用温中托毒汤:

炙黄芪15克,白术15克,炮姜12克,半夏7克,油桂10克,党参12克,龙眼6克,红枣3个,蒸酒一盅同煎。

伊父见方迟疑不决,余知其畏药热之故,明告其理曰:“本先天阴毒,痘色暗淡阳虚也。非借热药以扶阳,则痘色灰暗不能灌浆成脓结痂,终归于败,余阅历此痘多矣。若有错误,甘愿受咎。”伊始深信,共服药五帖,以收全功。今已二十余岁矣。

按:痘色暗淡不红为阳虚,此为立法要据,故用温中扶阳剂托毒外出而收功。

【案二十六】

西门内苏姓一女,两岁,偶出痘。迎余往治,见小儿头面周身之痘尽成灰色,均已塌陷,且大便泄泻无度,咬牙寒战,败证齐出,即神医亦无措手矣。

【案二十七】

河北滑县刘风春,家贫穷,亲丁六口,赴湖南投亲不遇,乞讨返里,路过我杞,投宿东关泰山庙内。伊有女,年十八。于十一月出痘,迎余诊治,余见周身业已见苗,颜色暗淡,根晕散满不收,骨节疼痛非常,大渴饮水,大便日夜三、四次,种种逆症齐现。余曰:“系气血双亏,若不急补,毒气赖何托送。将来必变咬牙、寒战、泄泻、塌陷而死。”伊母问:“几帖可愈。”余曰:“十帖”。伊母闻言泣下曰:“每日非乞讨无以为生,衣服尽典当,惟余新褂一件,送先生以作药资。”余见比情,不觉鼻酸,慨然曰:“请将衣服自留,此证无论服药多少,余不索分文。”又见患者躺卧砖地上,此年又冰天雪地,纵有医药,岂能得生。遂送软草一捆,令女睡卧。又与大钱八百,令其买面扶养。遂用舒驰远先生温中托毒汤加减,日夜两帖,二日后诸逆症渐退。又服四帖,均有饱满黄脓,颗粒鲜明,少有发痒,此因火衰之故。又投二站,渐靥而有结痂者,停药五天,痂落而收功。后天晴,全家起身,女之父母偕女至余处叩谢而别。

温中托毒汤加减

党参15克,茯神12克,白术12克,熟地15克,炙黄芪18克,附子12克,肉桂10克,破故纸10克,当归身12克,炙甘草10克,炮姜10克,陈皮10克,砂仁6克,辽五味子10克,山茱萸10克,川芎10克,山药10克,黄豆6克,红枣3枚(为引)

【案二十八】

韩君范五,余同道友也。二十余岁时,十月出痘,余至见通体之痘,平塌不起,神情昏愦,饮食少进,趁早调治,大补壮阳以固根本,托送痘毒以免将来费手。遂用舒驰远先生温中托毒汤加减,先服二帖,痘内均已生脓,又服六帖,痘有六分饱满,忽于夜间大热癫狂,赤身下床,似乎阳证发狂。天初明余再诊,见痘色微有灰意,亦不如昨日饱满,余知痘出极稠,耗伤血气太重,譬如五谷秀实,天旱无雨,谷粮岂能丰收。原方复加重,日夜连进,总不失手。又三帖,痘皆丰满,形色俱足。余喜曰:“得之矣。”住药,避风寒,调理饮食,不数日而收功。

温中托毒汤加减

熟地60克,党参60克,炙黄芪60克,五味子50克,肉桂15克,山药24克,当归身12克,川芎6克,砂仁10克,山萸肉10克,陈皮6克,炮姜10克,炙甘草10克,黄豆6克,红枣5枚(为引)水煎服。

按:痘为先天之毒,内伏命门,感不正之时气而发,最损真元之气。且灌浆结痂全赖元阳气壮。观翟氏案中,有因误服寒药而致痘色尽灰无浆者;有因先天元阳不足以致平塌不起者;有因延医而致毒气内陷者。翟氏抓住痘色暗淡,根晕散漫,依扶阳托毒外出论治,收效颇奇。

【案二十九】

范五初愈未十日,伊令正被染出痘,迎余至时,患者卧床如醉如梦,身有微热,痘均塌陷,色似香灰,饮食发呛,寒战咬牙,大便滑泄。问其天数,已五、六日。此痘与范五均属气血双亏。一服药得生,一误期至死。噫!可悲夫。

【案三十】

空桑高氏者业农,伊子三十二岁出痘。余至时痘出五日,诊得六脉洪盛有力,沉取亦然。问其二便,大便秘涩,小便点滴极臊,其热非常,口气又臭,渴欲冷饮。痘色紫红,板滞不起,形证相参,确系实证无疑。余用二花解毒汤加大黄,煎成一帖,辰时服下,至申时病势如故。二煎又服一碗,天未晓大解一次,由此热证均去三四,痘转红和,已有白脓,此药不敢再服,恐伤元气。经曰:“大毒治病,衰其半而止。”改用平淡之剂,又服三帖,结痂而愈。如此实证,治数百人,仅遇二、三。余用凉药乃一时权变。敬告同道君子,勿谓凉药解毒,即可治痘之逆证,以误生民,当慎之。

二花解毒汤

金银花12克,连翘10克,生地10克,紫草10克,玄参12克,知母10克,木通6克,白芍10克,紫花地丁10克,丹皮5克,红花6克,栀子6克,荆芥6克,黄芩6克,秋桔梗6克,大黄10克,(酒炒)水煎服。

平淡之剂

党参10克,当归10克,茯苓10克,白术6克,川芎6克,白芍10克,陈皮6克,炙甘草6克,柴胡12克,紫苏10克,桔梗6克,水煎服。

按:痘疹属实者甚少。此案六脉洪盛有力,便秘溲赤,渴欲冷饮,痘色紫红,脉证相参,确系实证无疑。遂用自拟二花解毒汤清热凉血,犹重解毒,不注重攻实,深得治痘之要。待热毒衰其大半,改用平淡之剂,始终以顾护元气为本,这正是翟氏的胆大心细处。

九、妇科门(凡三十二案)

【妇科杂证总论】

医者活人之事,若粗而不精,亦杀人之机也。妇人之情,隐微难见,有病则一委诸医,医不能得其隐微,望闻问三者对于妇女诸多不便,惟凭切脉,可尽凭乎。惟是妄意揣度,聊复从事焉,嗟呼!此何等事,仅以意度之,而曰想当然乎。余应世以来,惟仗临时制宜,当从证从证,当从脉从脉,不拘纸上陈言。大概妇女之病,每由内伤,因思虑不遂、郁怒伤肝者居多,外感者不过临经感受风寒暑湿,初不为意,久成宿疾,变生诸症,笔难尽述。古云。“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甚言妇女病不易治也。能于妇女专书深心研究,虽不能生死肉骨,亦可告无罪于上帝。若目不睹歧黄先贤诸书,只图蝇头微利,一旦误治,或孝子慈亲,或人之贤妻爱女,复水难收,退而自思,宁无愧乎。余治妇女诸症,独重《济阴纲目》一书。此书对妇女之病,大者无所不包,小者无所不有,详切简当,登妇女于寿域,拯坤道于春台,无能出其右者也。

【医案】

【案一】

余友索文萃令正,因郁怒伤肝,天癸四月不行。一日忽大下死血成块者十余枚,立刻昏倒于地,四肢厥冷,目闭口开,急迎余往治。诊得六脉极细欲脱。张洁古云:“血脱者补气”。急用:

炙黄芪30克,当归10克,白术15克,茯苓12克,油桂10克,乌梅5个,炮姜12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熟地18克,山萸肉10克

水煎服。一帖神清,二帖血止,四帖痊愈。

按:古云:“有形之血难以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血无气不行,气无血不归。血脱者补气,气旺血自归经。只有深明阴阳互根之理,才能疗此危疾。

【案二】

彭庄宗得玉妻,年只十余。二月经行,于坑边洗衣,此时天气尚寒,及归寒热似疟,天癸停止,亦无痛苦。又二月余,经水暴来,一时许,昏晕数次。某医用十灰散加收涩之药,两剂而止。经血虽住,少腹苦疼,饮食不进,身发寒热,夜间谵语。迎余治疗,诊得六脉沉涩,少腹拒按,此瘀血不尽,补益之害。张景岳先生云:“实其实而死者”即此类也。余用攻血汤服一帖,瘀血下两碗许,诸症少轻,腹疼如故。原方又投一帖,又下死血,如桃李者四、五枚。共服二帖,诸症皆痊。

攻血汤

当归尾15克,川芎10克,生地12克,赤芍10克,川牛膝10克,桃仁12克,红花6克,三棱6克,莪术6克,丹皮10克,五灵脂10克,生蒲黄10克,栀子6克,香附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出血昏晕,不知补气摄血,只知炭类收涩,必生它变。此案少腹拒按,六脉沉涩,即炭类止血后的瘀血证。翟氏凭脉识证,凭证处方,改用养血活血剂,二剂血和。

【案三】

东关扬姓妇,年二十余。三月临产,接儿后,血下如涌泉,急迎余往,见产妇满面油汗,四肢如冰,口张手撒,气机欲绝。问及二便,幸无泄泻。忆《济阴纲目》曰:“临产下血不止者,为产后崩是也”。莫妙独参汤,慢言伊是贫人,即使富者不惜钱财,也一时难得。余遂用炙黄芪240克煎汤,令其频饮,约一碗许,病者即能呻吟。又一时许,言语略能出声。后用十全大补汤,服二十余帖,始得子母两安。临时制宜,岂不难哉。

十全大补汤加法

党参15克,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炙黄芪10克,油桂6克,炒枣仁10克,川断10克,砂仁6克,茯神10克,附子6克,水煎服。

按:重用炙黄芪煎汤代独参汤,临时制宜,此解急救危之方。

【案四】

东关王明升妻,因经水适来,夫妇闹气,大怒之后,天癸遂停,由此腹疼,亦不甚重。至五月急下败血臭物,如梅杏者二十余块,立时昏晕欲绝,急迎余疗。诊得六脉如丝,余知气随血奔。时珍曰:“血脱补气”。遂用黄芪补血汤:

炙黄芪180克,当归30克。

日连二剂,病去四五,后改十全大补,服八帖方收全功。

按:黄芪诚补气要药,《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凡血脱须补气者,必重用方能起效。

【案五】

邑庠生步苑仙令堂,年七十余。禀纯阳之脉,脏腑多热,可知屡患病热,后因郁怒伤肝,经曰“肝藏血”,肝属木,木喜条达而恶抑郁,郁则肝叶开张。血不能藏,赤带成矣。此证自三月起九月方剧,止血之药服数十剂,殊无效。迎余诊治,诊得六脉洪大且数,肝脉弦急,余用完带汤加减治之。二帖少效,六帖痊愈。

加减完带汤

当归30克,生地30克,白芍60克,川芎10克,柴胡60克,香附15克,栀子6克,酒龙胆草10克,丹皮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清肝热,补肝血,调肝气,则肝气条达带自愈。方简理明,取效亦速。

【案六】

北门内陈姓老媪,年六十余。患白带,所下之物如稀脓,少腹疼如锥刺,饮食日减,每天午后潮热燥渴,日轻夜重,卧床半载余。利湿清热之药,服过无数,均罔效,奄奄待毙。伊子请余往诊,六脉极虚无力,幸脉神不脱,或者生机在斯。看服过之药,均系逆治,不知从治之理。遂用

生白术45克,茯苓15克,芡实24克,薏苡仁21克,油桂10克,附子15克,炮姜12克

煎成冷服。一帖有效,二帖腹疼去有四五。原方去附子又服八帖,诸症如失。又调养两月余,元气复旧矣。

按:只知逆治,不知从治,则大证痼疾难除。本案从六脉极虚无力及服过药味分析,知潮热燥渴为虚阳外越,脾湿不化。故放胆用术、苓、桂、附等治之,药投病机,其效如应。

【案七】

邑西南罗庄李姓幼妇,二十余岁。遭逢不偶,姑悍夫拙,终日诟诅挞楚,渐渐经水不调。每逢行经三日之前,先发寒热,腹疼非常,经水虽下,其色深紫,瘀而成块,七、八天后,经水方净。归宁,请余诊治,诊得脾脉虚弱,肝脉沉滞而弦。此因郁怒伤肝,木旺克土,经曰“肝藏血”。经水将行,先发寒热者,肝病确然可知。腹疼者是经水欲下,而肝气不肯疏泄,譬如客欲去而主欲留,不免有牵掣之势。所以每逢经行七、八日方净者,即此理也。倘肝气一疏,脾气自旺,饮食日增,何有经水不调之病哉。余用小柴胡汤合四物汤加减,服八帖痊愈,越一年又生一子。方开于后。

小柴胡30克(酒炒),党参10克,半夏10克,当归12克,川芎10克,白芍15克(酒炒),怀生地12克,香附12克(酒炒),陈皮10克,生姜5片,红枣5枚(去核),水煎服。

按:凭脉识病,凭证立法,这是翟氏诊治疾病的特点。

【案八】

腊梅庄卞凤魁妇,年三十有二。患泄泻三年余,每日夜三、四次不等。由此经水三、五月一行,面黄肌瘦,短气无力,十指甲均秕,奄奄卧床。迎余诊视,诊得脾脉虚极,肝脉细急,此因泻伤脾肾,肝水为贼,耗肾水而克脾土。男精女血,乃五谷之宝秀。饮食既减,血从何生,所以经水三、五月一行也。看某医方,作经水不调治之,用破血开郁诸方,经水仍旧,泄泻更甚。余曰:“洁古谓决干河求长流何得也。”余用景岳先生左右归饮加减治之,服五帖稍效,二十余帖痊愈。待三月之后,经度如常矣。

左右归饮加减

熟地18克,山药12克,茯苓10克,山茱萸6克,白术10克,破故纸10克,当归身10克,附子6克,油桂6克,炮姜6克,芡实12克,砂仁6克,白芍10克,辽五味子6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古云:“久病必及脾肾”,尤以泄泻为最。本例系脾肾两虚泄泻,故用附、桂、姜、术等药温补脾肾,用归、地、芍、萸等药滋养营血。此即张景岳所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以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以阴得阳升,则泉源不竭”。

【案九】

北朱寨朱姓农妇,年三十六。八月行经,在田适遇大雨,寒甚,经水遂止,腹疼,寒热往来,迎余治之。诊得六脉沉紧。丹溪先生云:“血得温暖则流通,寒冷则凝滞”。遂用四物汤加减,二帖稍效,四帖经水复行矣。

四物汤加法

当归45克,京白芍30克,川芎15克,熟地24克,炮姜18克,油桂10克,红糖30克,(用药冲服)

【案十】

邑西林庄林玉升妻,患白带三年余,屡治不愈,迎余诊疗。诊得脾肾脉虚而兼缓,肝脉弦劲,此因肾水不养肝木,木旺土衰,脾不传变,五谷之精不能化血,反协同脾胃湿下走膀胱,所以白滑之物时下也。治宜大补脾土,兼养肾水,水足而肝木自平,脾土无克,饮食之实秀,自然化为血矣。不治白带而白带不绝者,余不信也。因制一方,名曰化带汤:

焦白术45克,茯苓30克,芡实24克,熟地18克,银杏15克,黄柏10克,黄连6克,山药18克。

水煎服。此方服十六帖,诸症如失。

按:经曰:“治病必求其本”。本即致病之源。见带治带为治标之法,见带求源,因证施治,为治本之法。白带责于肝脾肾三经,尤以脾肾两脏最为关切。盖脾主湿,肾主水,两脏以阳气用事,脾肾气虚则水湿失其约束,泛流于下而成白带。翟氏所制化带汤,意在健脾补肾、化湿清热,脾健湿有所运,肾强水有所归,水湿各归其道,白带自可消除。

【案十一】

邑西林庄林姓女,十八岁。因气郁经闭五月余,少腹时疼,身发寒热,午后尤甚,鼻孔不时流血。余诊得肝脉沉弦,它脉平和,用开郁和血之剂,四帖痊愈。

开郁和血之剂

丹皮10克,郁金12克,茜草12克,生地10克,三棱12克,莪术6克,五灵脂10克,通血香10克,玄胡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案十二】

邑西郭外彭庄王金铭女,年二十余。九月临产,产后二日出外洗衣,至家寒热大作,恶露立止,腹疼难忍,满面发赤,几死者数次,诸医袖手。请余时业已六日。此证产后为虚,瘀血为实,王好古曰:“不能固其虚,安能攻其余。”遂用扶正攻血,二帖瘀血大下,诸症已去六、七,又服一帖,恶露方尽。后用八珍汤三帖病良己。

扶正攻血汤

党参15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桂枝15克,干姜15克,三棱12克,莪术12克,焦山楂30克,穿山甲10克,桃仁24克,红花10克,水煎服。

八珍汤方见前。

按:不补气则攻血伤正,不攻血则扶正致壅,故补虚攻余,两不偏废,投药中病。

【案十三】

西门内王泰冉妇,二十余岁。五月临产,产后于院内取凉,至夜寒热交作,与疟相似。某医以治疟方治之,二剂罔效。迎余往诊,诊得六脉沉滞,此系寒凝血滞之故。用:

生黄芪15克,羌活10克,炙甘草10克,党参12克,当归尾15克,赤芍12克,焦山楂30克,桃仁18克,玄胡12克,桂枝12克,干姜10克,五灵脂10克,生蒲黄15克,三棱15克,附子10克,穿山甲6克。

共服二帖,病愈矣。

按:病系受凉而得。六脉沉滞,为寒凝血滞无疑。故用温经补气活血之味,羌活祛全身之寒,均是根治之品。

【案十四】

本城内吴姓女,年十九岁。被诬奸情事,出堂就审,女恃理直气壮,触犯县尊,恼羞变怒,横加五刑拷打,任死不屈,三堂后无二词。大冤昭雪归家,愤恨郁怒,大病在床,两胁疼如刀刺,时上冲心,口吐鲜血。每日夜四、五发,每一次辄疼死,约半小时方能苏醒。诸医治法,均是止血止疼之药,服二十余剂罔效,后事已备,待死而己。又过三日,病仍旧,无奈请余诊疗。诊得肝脉沉弦有力,直冲至寸部,脾脉滑数微虚,知属郁怒伤肝,木旺土衰,脾虚生痰。此证第一疏肝调气为主,清利脾热化痰为标,用小柴胡汤重剂加减。服一帖病去三四,共服四帖,诸症十全。

小柴胡汤加减

小柴胡240克(酒炒),白芍60克(酒炒),法半夏10克(姜炒),香附12克(酒炒),郁金10克,乌梅3个,牙皂3克,水煎服。

按:柴胡用量240克,可为大剂,然不如此不足以解重证肝郁,而非重证郁结又不得用至此量,甚有胆识。

【案十五】

邑西七里岗李玉琴妻,三十岁禀赋甚弱,怀孕五月,时常有病,最后又患泄泻,饮食日减,胎动不安。某医用凉血安胎之药治之,不只胎不能安,反泄泻加重,腹疼难忍,似有小产之兆。急迎余往治之,诊得六脉极虚细欲脱,此因某医泥于胎前不宜用热之说,以至于此。只知养阴凉血即是安胎之法,而不知孤阴不化之为害,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也。余遂用十全大补汤加减治之,服二帖有效,五帖全廖。

十全大补汤加减

党参15克,茯苓15克,白术10克,炙甘草10克,当归身15克,白芍12克,熟地18克,油桂10克,炮姜15克,附子12克,炙黄芪15克,五味子10克,川断12克,升麻6克,杜仲10克,砂仁6克,水煎服。

【案十六】

余毗邻潘传国妇,怀孕四月,请某医诊断,某曰,“此是气滞经闭之症,决非孕脉,通经破血药,十剂即可痊愈”。服至四剂而腹疼下坠,饮食大减,头晕目眩,不敢再服,迎余往诊。诊得左关滑数极虚细,两尺重取虽无力亦不绝,孕脉无疑,且男也。倘作病治,恐母子不祥,当急服安胎药,三帖孕妇饮食大进,诸症均瘥。十月胎足,果生一男,今已十八岁矣。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十七】

开封曹门内路北,协盛布行伙计,长垣人,伊妻三十六岁,天癸三月不行。请本城第一名医诊断,言是经闭证,非破血通经弗愈,服药二帖,腹疼下坠,适逢余有事往伊号内,恳于决断。诊寸洪关滑,两尺不绝,真胎妇脉也。左手大于右手,确属男也。令勿药善调养,十月胎足,果产一男,今已十岁矣。笔此,并祈同道君子,倘遇少妇经闭,慎之!慎之!!!不为过也。

【案十八】

郑寨黄姓室女,年二十,经闭三月,每日寒热往来,日晡更甚,咳嗽短气,大渴饮水,满面燥红,项间有瘰疬五六枚,大如核桃,不疼不痒。某医作气滞经闭,服药十余帖不效。邀余治疗,诊得心脉沉滞而数,脾脉数而有力。“二阳之病发心脾”,知是心气抑郁,思虑伤脾,二阳郁结之故也。治宜开心窍,养脾阴,解肝郁,调气和血,自然有效。如不愿服药,少思虑则病自轻矣。伊母然其言,因伊不惯服药,故未出方。

按:古云“药补不如神调”,此例即是明证。

【案十九】

城内文化街孙兴冉妻,二十余岁矣,患水臌证,请余往疗,至时见患者卧床,周身头面肿似水晶无异。问其病天数,伊言二十三个月矣。诊其脉肉肿甚厚,浮中沉均不得,推筋着骨,诊得寸洪关滑,两尺不绝,左手大于右手,男胎也。告伊曰:“勿作病治,确系喜兆”。伊姑闻言冷笑曰:“先生差矣。世间哪有怀胎二年不产之妇。再者肿形如此,非水臌之明证乎!”余曰:“非也,此因当受孕时,肺经有水气之故。及受孕后,精神气血齐去养胎,水仍在肺,无气血传送,不能自行,其肿虽胜而水在表,内无大病。迟延不产者,一经有病,互相关连,它经不能不受其累,受累即是虚,所以不能比常人也。再待一月,必产无疑。”伊始以余言为是。又半月许,产妇之婿,执一请帖,言请余赴喜席。余曰:“何喜之有?”伊曰:“前贱荆之病,先生决断是喜,果产一男,今已九天。”余问临产情况如何?伊云:“产时先下浆水斗余,移片时儿下,发黑明,长寸余,声音洪亮。”

【案二十】

葛寨王姓农人,妇四十余。五月临产,误听信婆言,坐草太早,产时用力过劳,小儿下地后,阴户内突掉出一物,色黑紫大如茄,不疼不痒,十余日不上。请余诊治,诊得脾肺二部脉濡细无力,此是气血双亏,乃子宫脱出,俗呼为阴茄是也,非大补升提不可。遂开十全大补汤加减,服二帖见效,五帖完全收入。

十全大补汤加减

党参12克,白术12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身12克,白芍10克,熟地15克,五味子6克,升麻3克,柴胡12克,炙黄芪10克,山药10克,五倍子6克,山萸肉10克,肉桂6克,水煎服。

按:阴户内突掉出一物,即子宫脱垂。得之于产时用力过劳,故用十全大补汤升提收功。

【案二十一】

葛岗李世清妻,患产后痢,日夜十余次,三月未愈,服药不下四、五十剂,均无效验。迎余治疗,至时见病者肉脱骨存,面黄唇白,绝无血色,言语低微,每日食面不过三、四两,诊其六脉虚细欲脱,辞不治。伊夫泣告曰:“堂上有七十双亲,下有二子三女,家贫如洗,井臼之操,全仗贱荆一人。倘一病不起,床前蹀躞之役,岂男子所为。祈先生大施仁慈,既不愈不敢归咎,万一全病,没齿难忘。”余曰:“既诚心恳求,以穷吾术,吉凶不敢预定,试治之何如。”遂用桂附八味汤加减。服二帖后,病虽不轻,亦不加增。又服二帖,略有效。十帖之后,病去五六,二十余帖,诸症如失。又调养月余,方能行动。

桂附八味汤加减

熟地12克,山药10克,茯苓10克,山萸肉10克,泽泻6克,油桂6克,附子6克,肉蔻10克,诃子10克,白术12克,五味子6克,炮姜10克,砂仁6克,炙黄芪10克,禹粮石12克,赤石脂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按:产后痢至肉脱骨存,面黄唇白,可谓病势虚甚。翟氏从脾肾论治,温肾健脾与收涩固脱并用,堪称治久痢之良方,可效法。

【案二十二】

余胞妹家住长垣,二十四岁。腊月临床后,受寒,大解时有泄泻,不甚介意。由此渐加沉重,每夜间泻三次,日间一、二次,百方调治,服药无算,有效有不效,终不痊愈。适逢余子完婚归宁来杞。诊得脾脉虚弱无力,命门脉细微,幸而均有神。此因火衰不能生土之故。命门火乃水之火,东垣先生云:此火乃雪里花开,水中火发,生命之根,元气之本,人生莫大之关要。倘专补火,恐阴有告竭之患,但补阴恐火有衰灭之虞。余用景岳先生左右归饮加减作丸药治之,初服半斤,稍有效验。一斤服尽,病去二三。共服五斤余,十八年沉疴已获十全。

熟地60克,山药30克,丹皮15克,茯苓15克,泽泻12克,附子24克,白术30克,巴戟天30克,破故纸18克,油桂18克,炮姜15克,五倍子24克,当归身30克,炙甘草30克,白芍24克,北五味子15克,丁香10克,砂仁15克。

上药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如绿豆大,每日辰戌各服15克,茶水送下均可。

【案二十三】

西陶凌岗贾姓室女,年十七岁,患呃逆证,三月不愈,远近医治无遗。迎余诊治,诊得肺脉沉涩,脾脉虚弱无力,经曰:“诸气膹郁,皆属于肺。”此因思虑伤脾,脾气郁结,肺为脾之子,母病及子,肺气不降,所以呃逆之证生焉。宜用苏子降气汤,服二帖有效,四帖痊愈。

苏子降气汤

苏子15克,生桑皮12克,葶苈10克,杏仁10克,清半夏10克,枳实10克,桔梗6克,甘草6克,海浮石10克,水煎服。

按:肺主气,气逆治肺为治本之法。

【案二十四】

崔学易余盟弟也。伊妇天癸五月不行,迎余往诊。诊得孕脉俱现,惟虚弱过甚。余告伊曰:“此非病脉,乃喜脉也。”所以胎不长者,经曰:“冲主血海,任主胞胎”,冲任皆属阳明也。速补脾养血,培养胎元,以固根本也,免小产之患。用十全大补汤,服十余帖,气血日旺,精神日强,伊不善服药,幸无小产。至十三个月,产一女,今已二十余岁矣。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二十五】

余姨母五十五岁,患噎膈证,自觉咽喉间有物挡塞,吐之不出,咽之不下,气上冲逆,嘈杂难受,饮食减少,形容憔悴,口吐痰涎约碗许。招余诊治,诊得胃脉沉实有力,肺脉洪大,此是子母俱实之证。肺主肃杀下降,脾主津液,肺气不降,则脾之津液不能独行,津液化为痰涎。究其本源,实因大肠之燥而成,余用大承气汤服一帖,大解二次,下干粪三十余枚,坚硬如石子,病去二三。又服二帖,燥粪已尽,后见溏便,诸症十全。此证倘作真噎膈治之不愈,死者无言,医者不醒,必归咎于命。命之一字,乃医家藉口,以谢病人,告无过者也。

大承气汤方见前。

按:上病治下,为反治法一种。此例若取上舍下,陡用化痰降逆开结之品,不惟咽喉不开,魄门也闭塞不通,必成关格之证。翟氏善依脉认证,此例胃脉沉实有力,肺脉洪大即为立法之准绳。

【案二十六】

阳堌集士人潘姓妻,二十八岁小产。一连四胎,又怀胎三月,惟恐小产,就余诊治。诊得肝肾二脉濡细无力,古云“肝为血脏,肾主胞胎”。二脏虚亏,胎赖何养?遂用大补肝肾之品,每月服三剂,至十月胎满,果产一男,今已十岁余。方开于后。

熟地18克,山药15克,茯苓12克,丹皮10克,山萸肉10克,泽泻6克,当归10克,白芍12克,川芎10克,砂仁6克,杜仲10克,白术10克,香附10克,川断10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肝肾亏虚,自宜补肝益肾。方中砂仁、香附顺气甚当,以气顺胎自安,故砂仁有安胎圣药之称。酸味能补肝体,辛味能补肝用,方中除补肾药外,有白芍之酸,砂仁之辛,亦含有补肝之义。

【案二十七】

楮皮岗胡姓妇,年近七旬,患反胃症。每日饭后不一时许,呕吐不停,所食之饭,尽净吐出。某医作倒食治之,行气调胃止呕之药,无非香燥顺气之品,服过无数,四月不愈,邀余诊治,诊得肺胃脉洪数有力,年虽老而病有余。此是大肠有结粪,停滞不行,下窍不通,必反于上,肺脉之洪数,实由此也。胃为仓凛之官,大肠不通,胃中之水,不能由小肠传入大肠,胃有入无出,所以尽净吐出也。倘治肺胃,此是舍本求表,如何能愈!余用:

大黄18克,芒硝12克,桃仁15克,川牛膝10克,蜂蜜30克(冲服)

一帖,下燥粪大如胡桃者三枚,如楝子者三十枚,皆硬似石子,由此诸症皆廖。

【案二十八】

余姑母素有劳疾,年六十有二,身体虚弱患偏头疼证。春夏无恙,每逢秋深冬春之际,必发作,轻者疼十余日自已。重者其疼如破,日夜哭泣,饮食不进,屡治不愈。余无奈为之针列缺、合谷、曲池三穴。各六余壮,终身不发矣。

【案二十九】

沙窝集郑子和妻,年三十二。患齿箭证,每日出血碗许。某医用十灰散治之,殊无效。迎余往诊,病已六日。诊得脾胃脉洪盛有力,症系阳明胃经实火。胃乃多气多血之府,齿龈又属于胃,胃火上冲,血随火升,所以从齿龈中流出。若不泻去胃中之火,病从何已。张洁古云“血得热妄行”正指实火而言也。余用:

生地(酒洗)30克,大黄(酒炒)24克,当归(酒洗)30克,丹皮(酒炒)24克,甘草15克

服一帖,病去五、六,二帖痊愈。

用生地者凉血而入细窍,大黄者能荡胃腑实火,乃斩关夺门之将,勇冠三军;用丹皮者,丹者赤也,入血分凉血而泻火,以作向导,当归者,能引诸经之血,各当所归之经,用甘草者,甘者缓也,火急以甘缓之,又有国老之称。运筹帏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药只五味,攻守俱备,智勇兼全。又用酒制者,能直达巅顶,无留邪于上之虞。所以两帖即收全功,不需三帖也。

按:辨证明确,处方简当,释药详细,疗效卓著,足见翟氏用一药有一药之妙,决不杂揉滥入。

【案三十】

马抡升先生,余同道友也。其令正性质朴,因家务琐碎,素积郁怒。偶于仲秋患病,如痴如迷,问之不语,不问则有时自言喃喃,与之饮食亦不食,两手摇自己头发,抡升行医多年,自开一方,大概是顺气开郁化痰之品,服二帖无效。招余诊视,余按痰火治之,服两剂绝无效。又请某医治之,仍如前。渐加沉重,奄奄待毙,后事已备。有一息之生,不忍坐视。此时病八日矣。晚间抡升又招余诊治,余曰:“若有妙术,何至今日而不用也。”抡升曰:“早知不起,再为诊之,以决死期耳。”余往诊,六脉无败象。余告曰:“与其坐以待亡,不如冀其不亡。余再为之针中脘、足三里试之如何?”伊曰:“可”。中脘针二寸,足三里针一寸,俱行泻法针。又开一方与前方大同小异,渐渐灌之。至二更时,饮食略进,神思微醒,由此日轻一日。又服二帖,渐获十全。由此看来,初服之药,皆是对证,并非妄投,只因郁结深久,坚固难破,所以不效者药力不敌也。而后效者,药借针力以为先锋,药力后进,斩杀群妖扫荡魑魅,一阵成功。华元化曰:“针无药稳,药无针捷”,信夫!

按:前医治之不效,翟氏治之亦然。再诊先针后药,竟获痊愈。从此例可见先生治学态度之朴实。

【案三十一】

邑庠生魏馨山,余友也。伊令正年近四旬,禀赋极弱,平素多疾。于七月间,猝患类中风证,招余往诊。目闭口开,痰声如锯,脱汗似油,精神全失,诊其脉已见鱼翔。余曰:“形脉俱败,不可救药矣。”纵有扁卢,亦无能为力,急备后事。果殁。

【案三十二】

馨山继室,年三十余,八月染病。招余往诊,得肝脉弦数已极。余告曰,肝之一脏,在天为风,在四时为春,在五行为木,在人为肝。又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今肝脉如此弦数,惟恐风将作矣。馨山不甚介意,后于来日午时怆惶招余往,至时,但见目闭口开,两手握固,六脉洪大无伦,形如死尸,问之不语,此是类中风之热也。又恐药不济急,用针刺少商、厉兑、少泽、人中、上星、百会诸穴,以泻脏腑之热。刺已,人事稍醒,又服平肝清热药,一帖痊愈。方开于后。

当归6克,川芎10克,生地18克,白芍15克,羚羊角6克,龙胆草10克,丹皮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本例为类中风的闭证,故先用针刺泻热以开闭,继用平肝清热之药以熄风。若待药救急,恐有不及。

十、疮疡门(凡二十七案)

【疮疡总论】

俗称治疡医者,中士下士之学即可,皆于内科别之。然未有不明内科而擅长于外科者,如仲景治伤寒,有汗、吐、下三法。东垣治疮疡,有疏通、托里、和营卫三法。其事各殊,其源则一。譬如,树木有果结,人有疮疡,其理一也。至于疮疡之生,又分险顺逆三种之吉凶。何以知之,总不出纯阳、纯阴、半阴半阳。倘能悉此三者,再明经络脏腑之部位,熟烂胸中,病之生死,无不立判。常见不明内科之疡医云,某穴生疮主吉,某穴生疮主凶,此乃守株待兔,按图索骥之流,不足道也。余自治疮疡数十年来,按穴生疮之说,历年既久,不敢坏古人成法,亦不泥古人成法。每逢疮疡,先为诊脉,再与五善七恶,互相校参,虽不尽善尽美,自问可无大过也。

【医案】

【案一】

李自修,河北长垣人,年三十余,逃荒居杞,卖水为业。忽背上肿起一块,长尺余,宽八、九寸,几乎一背尽满。迎余诊治,余告曰:“此背疽也,又属阴证,近无愈期,非服药三十帖,变阴为阳,始可望愈。”伊不我信,又请某医,对伊曰:“此因闪着,气血不和之证,作疮治误矣。可用酩流酒煎红花洗之当自愈。”洗十余日,毫无一效,日加重甚。日夜哭泣,无奈又迎余治,遂用大补回阳之剂,连服十剂,疮渐起长,疼痛稍减,红肿日甚,此变阳吉兆也。又服五帖,疮已熟矣。用刀刺破,脓出斗余,遂觉轻爽,转动如常,始终调理。二月有余,服药近三十帖,方获十全。方开于后。

党参12克,白术10克,云苓10克,炙甘草6克,油桂10克,黄芪15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附子10克,炮干姜10克,白芷10克,陈皮6克,山药10克,五味子6克,没药6克,乳香6克,金银花15克,连翘10克,水煎服。

按:背疽有阴证阳证之分。阳证红肿痛甚,脉数有力;阴证漫肿色黯,脉数无力。阳证宜清解,阴证宜托补。本例仅依几乎一背尽满诊为阴证,当有肿处色黯不红、痛微,脉数无力等为是。

【案二】

彭庄宗国亮之兄,年六十二,患唇疽。迎余往疗,见唇肿有二寸厚,二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余命速备后事,越三日而殒。

按:本例为茧唇,即唇瘤,多因脾湿胃热熏蒸所致。目脱神,诊其脉杂乱无统绪,说明已至晚期,故不日而损。

【案三】

五堂村王绍轩之嫂,右耳下生一疮,迎余往治。病三月余,溃破甚险,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饮食减少。看所服药,是凉血解毒,损伤脾胃,不知虚实之过也。余用十全大补汤,外上红升丹,十日后新肉渐生,饮食日增,始终调理,月余方愈。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脓水清稀,六脉虚细无力,是阴证非阳证,故服凉药不效。

【案四】

西岭寺王之泰,年三十岁,患附骨疽。迎余诊疗,自膝以上,肿如冬瓜,日晡更甚,疼似刀刺,恸哭不止。余告曰:“此是纯阴之证。急服大补回阳之药,阴变为阳,即是生机。”伊深信不疑,服十帖后,红肿明亮,阳证渐现。又服五帖,按之已软,大脓已成,用刀刺破,脓血出有斗余,即刻轻爽。又服大补药十余帖,外上红升丹,两月余痊愈,幸无残废,方开于后。

党参15克,茯苓12克,炙甘草10克,熟地15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白芍10克,白术10克,附子6克,川牛膝6克,肉桂6克,炙黄芪15克,金银花12克,乳香10克,陈皮10克,白芷10克,香附10克,水煎服。

按:附骨疽生于大腿外侧,生于内侧者名咬骨疽,乃阴寒之毒入骨为病。证候为膝上肿甚,筋骨作疼,不红不热,不能屈伸,或皮肉微急,治宜补阳温脾为主。本例所列之药,实为十全大补汤加味,以温阳健脾、养血活瘀为法。服药两月余,外上红升丹,果获痊愈。足见先生不仅擅长于内科,亦精通外科。

【案五】

邑人张文珍,年六十岁,患背疽。迎余时疮破半月矣,脓水清稀,饮食减少,四肢厥冷,腐肉不脱,新肉不生,大便滑泻,日夜三、四次。看所服药,大概凉血解毒,不但无功,而且加重。此明系年老气血双亏,若不大补阴阳,培养根本,托毒外出,焉有生理。余用内托黄芪汤,服五帖,腐脱新生,泄泻已止。外上红灵药,以膏药盖之,每日两次。共服药十余帖,调理两月,方收口痊愈。

内托黄芪汤

炙黄芪15克,乳香10克,当归12克,党参10克,熟地12克,白术10克,炮姜10克,油桂6克,陈皮10克,川芎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10克,水煎服。

【案六】

万春堂学徒孟生,十八岁,患中脘疽。某医误作痞块治之,服消积破块药十余剂,自觉食减气短,不敢再服,请余诊治。诊得关脉芤,按其胃脘,果有一块,大如碗许,无怪某医作痞块治也。余告伊曰:“此证确属中脘疽无疑。速服托里之药,令疮头回转向外,方是吉兆。若以内破,再不得其治法,恐有烂胃腐肠之忧,悔之晚矣。”伊深信。遂开仙方活命饮加减。服五帖后,中脘穴上肿出一块,大如覆碗,又服五帖,高三寸余,按之大软,脓已熟矣。用尖刀刺破,红白脓交流不已,约五、六碗许。上以红升丹、服气血双补之药,近三十帖,始终无变证,方获痊愈。

仙方活命饮加减

当归12克,金银花6克,连翘10克,皂刺6克,白芷10克,乳香10克,没药6克,陈皮10克,花粉10克,川贝母10克,防风10克,党参10克,炮姜6克,茯苓12克,粉葛根6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案七】

邑东宋湾宋国选,年近七旬,患少腹痈。迎余往治,病已月余,命似悬丝,后事已备。伊云:“自知难愈,只因幼乏子嗣,五十方生一子,现十余岁,老妻五十余,其它无人。倘余不起,留下孤儿寡母,虽有几亩薄田,必不能守,将来不知留流何所。每念及此,肝肠寸断。祈先生大施仁慈,万一得愈,合家不散,德戴二天矣。”余问曰,“出恭如何”?伊云:“每逢出恭用力,疮口出血如注,大概约有一茶盅许。”诊其脉幸有力有神,许其可治。遂用十全大补汤服之,外上红升丹,化腐生肌,提脓拔毒,以膏盖之。由此饮食日增,精神日强,疮日渐敛,大便时亦不出血。共服药二十帖,调治月余,诸症全瘳。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案八】

邑东南程寨王姓妇,六十余岁。头后风府穴上,生一疙瘩,大似瓜蒌,十一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未请余三月前,忽然大疼不止,疼过即痒,余详看再三,告伊曰:“此证内中绝非脓血,古有发瘤之证,是否或未可知。”余先针患处。约寸许,虚若无物,方用剪开一口,有五、六分,露出短发蓬蓬,用针挑出一团,大如桃许,其别无它物。外上玉红膏,内服十全大补汤五、六帖,半月完全收功。此证四十年来仅遇其一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发瘤可为奇证,十年不痛不痒,捏之甚软,针寸许虚若无物,知非疮疡。究其原因,或为风淫所胜,但不敢臆断,以待深究。

【案九】

杨大庄周姓妇,年二十余,生一乳疽,先往西医院调治。他医云:“业已腐坏,非割下别无良法。”患者闻此,任死不治,就治于余。诊其脉弦细劲硬,此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两亏,必服内治药,外上红升丹,约月余方可收功。遂用健脾疏肝之药,服五帖后,腐肉尽脱,新肉日生,上药每日两次,又服药十帖,已轻四五。共服药二十余帖,始终近五十天痊愈,且无分毫残废。方列于后。

党参12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10克,生地10克,白芍10克,柴胡15克,丹皮10克,红花3克,金银花10克,瓜蒌皮10克,连翘10克,桔梗6克。

水煎服。

【案十】

邑北后屯张清芳之姊,年五十余,手小指生一疔,初起如米、色黄,此疔发脾经之湿热所生也。余言此证须用针刺疔上,以白降丹锭插入疔内,待至尽变黑色,内服黄连二花汤,速清解脾经之毒,或可得生,倘迟延不治,恐毒气走散胳膊,必尽成腐肉,悔之晚矣。伊云:“如此小恙,何至危险。”谓余言之诈也。后十余日,又邀余往视,余决意不往,托余厚友,碍于人情遂往。至时,见一只胳膊肉脱大半,筋露骨存,面目浮肿,饮食大减,大便滑泻,奄奄待毙。余谓然曰:“早听余言,焉有今日。”辞不治。伊子女叩求不已,此时余进退畏难,告伊曰:“此证纵治不敢保全。”伊云:“生则大德难忘,死者不敢归咎。”遂用八珍汤加减,服四帖,外擦玉红膏,后黑色转红,活脓渐稠,疼痛稍止。又服十帖,病去六七,始终服二十余帖,调治月余方愈。

八珍汤加减

党参12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2克,乳香10克,白芷6克,金银花15克,生地10克,花粉10克,防风10克,连翘10克,甘草3克,水煎服。

按:气血虽虚,腐毒未去,故补虚中兼以解毒,属攻补兼施法。

【案十一】

西关杨姓妇,二十岁。生一托腮疔,初得寒热大作,呕吐恶心,精神昏愦谵语。迎余往治,见其疔色红紫,以指按之,坚似钉尖,此真疔也。诊其脉,心、肝二部洪数有力,此因肝木太旺,木生心火。经云:“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又云可泻者泻其子。遂用犀角黄连汤加减服之,以泻内毒。先服一帖,大解一次,病无增减,再诊脉仍如故。大黄加至36克,大泻二次,寒热已去八九,精神清爽,疼痛尽消,从此消散乌有矣。

犀角黄连汤加减

真犀角6克,黄连10克,金银花30克,连翘15克,生地24克,木通6克,龙胆草6克,川大黄36克,丹皮12克,栀子10克,芒硝10克,黄柏10克,赤芍12克,当归12克,蒲公英10克,地榆12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疔色红紫,脉洪数有力,为阳证无疑,故予清热解毒之犀角黄连汤加减,肿痛尽消。

【案十二】

关帝庙后张姓妇,五十岁。患背疽二十余日,迎余往治。但见疮口腐烂,其大如碗,臭气难近,脓水清稀,淋漓不止,日夜疼痛,饮食渐减,大便每日三、四次。余告伊曰:“此疮本非败证,因某医不分虚实,妄为攻伐,损伤真元,气血两亏,不能化毒为脓,业已犯着七恶,华佗复生,决无生理。”后闻说伊疮危时,大泻三天,周身尽肿而殁。

【案十三】

南门内赵洪范之妻,患三里发,十三日,迎余往治。诊得阳明脉洪数有力,疮形如酒杯,疼痛非常,日夜恸哭。以手按之,坚硬如石。此证乃胃经之实热邪火,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当急泻胃经之火毒,以保无筋腐骨折之虑。外擦以琥珀蟾酥散,令毒不能走散,急速溃出脓血,以免内攻。遂用二花大黄汤,服一帖大便泻下三次,疼痛稍减,又服一帖,又泻三次,疼去七八。待四日,疮已大熟,用利刀挑破,流出尽是黑血,毫无脓意。书云“实而疼甚内是血”。信不虚也。外上黄灵药,每日二次,后服二花解毒汤六、七帖,病已。

二花大黄汤

金银花12克,大黄15克,黄连10克,木通6克,生地10克,花粉6克,连翘10克,蒲公英10克,紫花地丁10克,丹皮6克,当归10克,红花3克,白芍10克,芒硝6克,防风10克,乳香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痈之大者”名发。三里发,生于足三里穴处,形如牛眼,五、七日出黑血,拘急疼痛,多因劳力伤筋,清热解毒为大法。

【案十四】

邑东岗李姓小童,八九岁。头上生一肉瘤,大似核桃,根如指粗,不痛不痒,有时误触动则流血不止。余再三详看,患处无赤脉,必非血瘤。遂用药线将本根扎紧,每日紧线一次,七、八天后,患根尽成腐黑烂肉,如瓜熟蒂落。后上玉红膏,收口痊愈。

【案十五】

管守仁年三十二,患腹疼,请余诊疗。诊得关脉犯芤,右腿难伸,少腹右生一疙瘩,大如覆碗,疼痛难忍,日轻夜重,饮食减少,寒热交作。告伊曰:“书云大肠痈者,右腿难伸。又见孔脉,《脉诀》云:关内逢芤肠胃痈。以脉证合参论,确属大肠痈无疑。急服苡大黄汤。脓从大便出者顺,若少腹攻开口者为逆。”伊谓余言过缓,急求速愈。赴开封美国医院调治,西医用利刀将疮开四瓣,疮口大似碗许,每日三次洗之,然后上药。此疮开五日后,少腹之上又起疙瘩三枚,大如核桃,遂又尽开之,每日出鲜血碗许,由此饮食大减,凶证齐现,不得已出院。又请中医调治,百方无效,不数日而殒。由此看来,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不知阻阳进退消长之机,所以治内生之疮,多不愈也。

按:本例为急性阑尾炎(大肠痈)无疑。患者经手术治疗,不数日而殒。翟氏从此悟出:西医精于有形,略于气化。意即中医精于气化,此言甚恰当。诊病疏理不及气化,则难能扣准病机。

【案十六】

邑北窦贵寨曹长贵余仁侄也,其妻患乳疽。赴他医调治月余无效,迎余往诊。见一乳烂去一半,脓水交流,其色紫黑,骨瘦似柴,言语低微,面色焦黄,诊其脉濡弱虚细。告伊曰:“乳者属肝脾胃三经。此证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气郁,结于乳房,血为之不行,结而为患。”此证非从内治弗愈,先后服药疏肝健脾以绝根株,患处上大金丹,提脓拔毒,化腐生新,经曰:“治病必求其本。”即此谓也,遂用八珍汤加减,服五帖,脓渐稠,新肉渐长,饮食日增,共服十五帖,月余痊愈。此证倘不服药,专用外治,舍本不问,吉凶不可知也。

八珍汤加减

党参12克,茯苓12克,白术10克,当归10克,川芎6克,白芍10克,熟地10克,穿山甲6克,瓜蒌皮6克,青皮6克,白芷6克,乳香10克,香附10克,金银花10克,清半夏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大成》云,“生于乳房,红肿热痛者为痈,坚硬木痛者为疽,由肝气郁结,胃热壅滞而成也。”本例为乳疽,责于怒伤肝,思伤脾。故拟益气养血、调肝活瘀,佐以清热透络为法。

【案十七】

城内银子井黄姓翁,七十岁,患承山发。邀余往治,见躺卧于床,满面通红,疮大似盘,腐肉肿有寸余,绝无脓意。诊其脉洪数有力,审其形亦无败象,年虽老病却有余。内服仙方活命饮,外上白降丹,以膏盖之,每日一次。三日外腐肉脱尽,正脓以生,遂换红升丹,每日两次。二十余日,病去五六,改服十全大补汤。二月外共服药二十四帖,遂获平复。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承山发又名腓腨发,发于小腿部,即现代医学所称的蜂窝组织炎,多由肾虚积热所致。

【案十八】

李岗李姓妇,四十岁,患偏对口,月余,迎余往治。见肿势甚大,上至巅顶,下连至脊,坚硬如石,绝无溃意。告伊曰:“正对口属督脉为阳,自下行上,易于肿溃;偏对口属膀胱为阴,由上行下,月余不溃者,纯阴无阳也。有人患此,先将生死置于度外,不误治法,亦有得生者。倘不得治法,服败毒之药,如冰上加霜,不知急令阴变为阳,未有不毙命者。”遂用黄芪托里汤加减,服五剂,疮根日收,焮肿日消,正疮渐长,又生大疼,时轻时重。原方又服五剂,浮肿消净,以指按之,遂按遂起,脓己收矣。用尖刀挑开,红白脓出两碗余,即时轻爽。外上红升丹,每日两次,又服黄芪汤七、八剂,渐渐痊愈。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全恃上药、膏药,有不误人命者,余不信也。

黄芪汤

当归12克,黄芪12克,白芷10克,川芎10克,金银花10克,茯苓10克,白术10克,乳香10克,没药6克,防风6克,油桂6克,炮姜6克,广陈皮10克,川羌活6克,炙甘草6克,水煎服。

按:外科一门,不明脏腑经络,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开口动手便错。翟氏深明内外一体之理,所以依外知内,从表知里,用药焉能不效。

【案十九】

域内土地阁街马姓妇,年近八十,患正对口,二十余日请余往治。疮口大似茶杯,脓色稠黄,腐肉尚未脱尽。诊其脉洪而有力,问其饮食,喜凉恶热。伊子问曰:“日夜疼痛不止,何也?”余云:“内经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汝母年虽老,而禀赋甚厚,又属阳脏之人,以脉证并参,此证非大凉兼泻不愈。”遂用内疏黄连汤,服一帖大泻两次,内热已减,疼已稍止,脉洪而有力,比前略退。原方又投一帖,余症尽除,停药不服,外上大金丹,每日两次,以膏盖之。自诊起日近月余而愈。

内疏黄连汤

皂刺6克,防风10克,川羌活6克,白芷6克,穿山甲6克,连翘10克,当归10克,乳香10克,黄连6克,沉香3克,花粉10克,金银花12克,生地15克,川大黄15克,丹皮10克,栀子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正对口又名项疽,生于项之中,因与口相对,故俗名对口,属督脉阳热火盛。焮红肿痛易治,根大坚硬者难疗。本例脉证悉属阳证,故遣用凉血解毒之味而愈。

【案二十】

田陵寨李某,年六十余,患合谷疔,赴余家诊治。大似高粱籽,色黑如墨,硬似铁石,一手尽肿,上至尺泽穴,俱坚硬。告伊曰:“此证手阳明大肠部位,因大肠久积火毒,尽归于此,必先服药,泻大肠火毒,外用三棱针,将此疔正顶刺入五分深,再将白降丹锭插入疔内,用膏药盖之,三日外,连疔根尽都拔出,然后再上红升丹,方保无虑。”伊深信。服黄连解毒汤,三帖肿消完,上白降丹,三日之外,连疔根脱落一块,大如红枣。遂用红升丹每日两次,新肉渐生,饮食大进,二十日遂收全功。

黄连解毒汤

黄连6克,金银花15克,玄参12克,紫花地丁12克,蒲公英12克,连翘10克,栀子6克,丹皮10克,薄荷叶10克,没药6克,乳香10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合谷疔生于虎口,又名虎口疽、丫叉毒、臂蟹毒,乃由于阳明大肠火毒久积可成。方中黄连、连翘、蒲公英、紫花地丁,金银花均能泻大肠之火,佐以活血凉血解毒,是以承制之法克服亢害的作用。

【案二十一】

张显亭患中脘发,屡治不愈,二十余日。迎余诊治,见其疮头大如汤碗,焮肿似盘,疮口深有寸余,腐肉不脱,新肉不生,诊其脉洪盛有力。此系脾胃火毒结聚而生。当先服仙方活命饮,三帖以解内毒,外上大金丹,化腐生肌。日有佳兆,三十日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案二十二】

管狱员王子勉,年五十余,一子三龄,患瘟疫后,毒气不尽,结于左腮之下生疮,中、西医百治无效。邀余诊视,见小儿身体极瘦.诊其脉亦无凶象。再审疮形,口深寸许,色又暗淡,脓水清稀,真虚证也。幸无臭气,虽属危证,尚且可治,惟费时日耳。子勉曰:“但求能得性命,实属万幸,迟速何妨。”又喜小儿善于服药,每日一帖,外上红升丹,掺玉红膏。余爱子勉忠厚长者,惟此一子,每日一次,亲自上药调理,共服三十余帖,近五十天方搏瘳。方开于后。

党参6克,当归6克,川芎6克,茯苓6克,白术6克,炙甘草3克,白芍6克,防风6克,连翘6克,白芷3克,陈皮6克,乳香6克,金银花10克,柴胡6克,桔便10克,水煎服。

按:脓水清稀,为真虚证,而疮无臭气,实为佳兆。

【案二十三】

城内耿顺德,年二十余。患玉枕疽,疮形甚恶,大如瓜蒌,疼似火烧,硬如铁石,半月后不溃,诊其脉皆虚细无力。此系督脉受寒湿凝结而成,久之寒化为热,阴变为阳,方能成脓。目今之治,先服仙方活命饮,令其速溃,以免毒气蔓延。伊亦信服。三帖疮已半软,又投四帖,疮已熟矣。用刀取破,脓血各半碗许,上以红升丹,每日两次。共服药十帖而愈。

仙方活命饮方见前。

按:玉枕疽,疽生于玉枕故名。少壮人红肿出白脓者易愈,老弱人紫陷流黄水者难瘥。本例属前者,故用仙方活命饮十帖而愈。

【案二十四】

阁老庄石某,年二十余。在田耕作,被农器将腿撞破,出血若干。此是五月天气,极其炎热,患者避暑于新房,内地甚潮湿,躺卧半日许,将起时周身挺硬,口紧不开。请诊视,余告曰:“此名金疮,风湿侵入经络,如油入面,实是难提,急备后事为要。”越一日果殁。

按:金疮即破伤风。此患者周身挺硬,口紧不开,病势至重可知,故预后不佳。

【案二十五】

西门内王姓小儿,五岁患手背发,屡治不愈。邀余诊视,见小儿手背筋骨尽露,所流俱是臭水,并无脓意,小儿体极瘦弱。伊母又云:“大便日泻三、四次不等,夜间疼痛不止。”余诊其脉,六脉皆虚细无力,此因久病失于调补。疮科又属破漏之证,如同居家,每日非用钱十串不能过活,若仅有进款五串,不止日贫,且有冻馁之虞。此儿之疮,三月内臭水淋漓,非虚乎!饮食减少,非虚乎!大便滑,非虚乎!由此思之,臭水无脓者,正见元气亏损,不能化毒之明证。今治法宜先服十全大补汤以壮气血,气血壮自然化毒变脓,外上红升丹,提脓拔毒。各外科书皆云,有脓则生,无脓则死,此千古不易之言。伊父母闻余论深以为然,遂服十全大补汤,五帖后,疼痛稍止,似乎有脓。又投五帖,泄泻自止,饮食大增,脓变稠黄,臭气已去,生机日多,脱去危险。此证自余治,始终四十二天,共服药三十帖而愈。倘若不从内治,全恃外治之法,恐终不免亡。常见有患疮者,连年不愈,外科家不间新旧虚实,满口谓毒气不尽。至于用药,轻者凉血解毒,重者硝黄乱投,犹言宜清内毒,竟使元气日消,毒气日盛,不死不休。如此而死者,不胜屈指,皆因不明《内经》虚实大论之误也。

十全大补汤方见前。

按:翟氏擅长托补法治疗疮疡破溃证,常用方剂为十全大补汤。本例论证入微,发议有据,遣药平中有奇,为翟氏用托补法的范例。

【案二十六】

北郭外王庄赵清彦之妻,年近五十,患乳疽。初得乳中结一核,大如枣许,百治无效。至半载一乳俱硬,请某医。云:“疮坚硬尚未熟也。”日夜疼痛不止,无奈迎余诊治。余以指捏之,外坚而内软,问伊疼之日数,伊云:“大痛月余矣。”余曰:“痛甚者内中必是腐血,决无脓。若用刀刺破,放出败血,疼可立止,此是开门逐贼之治,亦免再坏良肉。服补养气血疏肝之剂,可图渐愈,难求速好。”患者乐治。遂用尖刀刺至软处,约二寸许,黑色败血流有二碗余,疼痛轻七八分,外上红升丹,新肉日生,精神日强,饮食日增。共服药近二十余帖而愈。方开于后。

党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当归6克,川芎6克,白芍10克,香附10克,青皮10克,郁金6克,广木香6克,丹参10克,连翘10克,红花3克,陈皮6克,金银花10克,小柴胡12克,水煎服。

按:翟氏不仅善于用内服药及外敷药治疗疮疡,必要时还配以刀治,足见医术之精。

【案二十七】

余友杜海亭令正,因郁怒思虑,左乳中结一核。初得大似核桃,二月后大如碗许,渐疼甚,坚硬无比。请余调治,余曰:“此疮名为乳岩,患此证者实属难治,倘是他人,定然辞去,交属至厚,尽我之技,以投知己。”此疮近无生脓之理,仍当令其泄散为要。先用火针刺之,十日一次,将乳针透,内服开郁活血、攻坚破锐之药,每天一服,无令间断,至少三十帖,或可消散,纵不能消完,亦可转重为轻。三月初间治起,至四月半共针五次,服药三十余帖,竟消于无有矣。方开于后。

当归15克,川芎12克,白芍12克,瓜蒌皮10克,穿山甲6克,皂刺10克,白芥子6克,红花6克,丹皮10克,乳香10克,香附12克,青皮10克,半夏10克,小柴胡15克,郁金6克,防风10克,白芷10克,花粉6克,甘草6克,水煎服。

按:乳岩即乳腺癌,属难疗之疾,古有“百无一效”之说,多由忧郁损于肝脾所作,并提出“清心涤虑”为治疗之一要。本例针药并治,补中有消,消中有补;养血不忘调气,止痛不忘通络。所列方药,平淡无奇,但非如此,实不能渐消,虚不能见回。可见即是疑难重证,亦不可猎奇,始终要遵循仲景所说的“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才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十一、头痛门(凡九案)

【头痛总论】

头痛之证,种类甚多,有风、有寒、有痰、有火、有虚、有实、有内伤、有外感。治此证者,风者散之,寒者温之,火者凉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外感者驱之,内伤者调之,有斯证者投斯药。只要临证细察,药不妄投,至于病之吉凶愈否,自问无愧。余治之多遵王肯堂的《六科准绳》和李中梓的《医宗必读》二书,不能十治十痊,亦可愈十之七八,余论是否,望高明证之,余之幸也。

【医案】

【案一】

余友栗守道患头疼,脑如破,项如拔,头肿似斗,他医作脑发炎治之,一日连射三针,殊少效。中医作风寒治之,大概川羌活、藁本、细辛、荆、防之类,服二剂其疼转剧,日夜无宁刻,二日又起云翳,对面失明,目疼如抉。迎余往,诊得心肝二脉洪数且实,经曰“肝开窍于目”,木为火之母,火盛者肿,是木火通明之象,作风寒治之,正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助纣为疟,无怪乎病之加重也。宜凉开泻心更兼走空窍之药,服一帖头疼愈,二目己轻,二、三帖后,改治眼退云翳之药,渐渐见功,服药十余帖,二目复明如旧。方开于后。

当归15克,生地30克,白芍30克,菊花60克,玄参60克,龙胆草10克,胡黄连6克,丹皮24克,黄连6克,黄芩15克,木通10克,连翘30克,芥穗10克,金银花30克,桔梗15克,薄荷叶15克,甘草10克,水煎服。

按:《内经》论头疼,以六经作为分类依据,但在临证时必须结合气血的盈亏,邪气的盛衰进行辨证,处方才能中肯。若一见头疼,不辨风、寒、痰、火及表里虚实,即以祛风药治之,非但无效,甚或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