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暇卮言》·卷六

滋益之味,骨肉为重,疏利之气,草木为先。

食其气者,水火宜浅。食其味者,水火宜中。食其质者,水火宜深。

甘草调和诸药,为诸药原有不调处。若所用各味,本皆纯和,何所用调。譬诸良友相聚,呼一坊长立于其前为之劝解,所劝何人,所解何事,适妨诸公之欢笑耳。然辛甘发散为阳,甘草补中发散,固自有用。近时医者,凡药皆用以调和,是忘其本力,而谬取其借资,盍审之。

本草言肉苁蓉,骤用之反动大便,缪仲淳屡用奇效。然观其疏解,尚昧所以。盖比药咸温润下,本走肾经,但以膀胱窍窄,大肠窍宽,峻用则其润降之力,膀胱不遑领受,而大肠能受之,故药力不足膀胱,反走大肠。原非动大便之药也,凡血液枯槁,用此为宜。倘有肾滑症者,用之则药本归肾,肾又熟路善通,径增滑泄之病,而大便秘结如故矣,不可不察。

问孩童癖积,惟五谷虫消之,此是何理?曰:鸟兽之粪,不生此虫。盖五谷腐后所化,取腐后化生之气,洁之以水,焦之以火,消脏腑之所不能消。谷者,脾之五味,其本性能养脾,其变化后,又能助脾消积。

白菜疏利,而菜心有毒。竹叶竹茹竹沥,皆解热消痰,而笋有毒,何其反也。物有未伸之气,先时而折之,虽蒙水火之变,借人气息,犹能发泄。故患疮肿之人,食之则增痛增痒。若人身平和,脏腑之气足以运化物气,不至为害。本草云:凡瓜果未熟者有毒,皆此意。非其性真毒也,郁也。譬如和浓之人,逆阻其方来,亦怀不乐,然此皆天郁也。酒之有毒,则人力造作之郁也。夫人之为郁异,而郁之为毒同。又俗称羊肉有毒,羊肉大补,功同参,毒性何在?然疮肿增痛如神,盖大温大补之故,非关毒也。譬如痈疽早用白术,则肿溃益甚,痛楚益加,脓窠疮亦尔。白术岂有毒耶。

丹溪云:气有余即是火。此语误人,气安有有余之理?据云有余,是凡火症,宜用克气泻气药也。若对血言气,则是血之不足,岂气之有余。故曰:滋其阴则火自息,第令益彼,不令损此,意至明矣。凡火有二,在脏腑者,升降自如则为气,冲逆上攻则为火:在经络筋肉间者,流行不滞则为气,壅于一处则为火。轻则为痛为痒,重则痈肿生焉。两言以蔽之。气逆为火,气壅为火,断不可以有余为火也。逆则宜顺,壅则宜通。

夜卧能使气降,昼卧能使气升。人至暮劳极,眼白昏而带赤,静卧一宵,诘朝对镜清彻如故,此气降之验也。昼倦当静坐片时,或散步玩物,睡态自解。若因而沉寝,则初觉之时,目白必赤,此因卧而气反升之验也。盖昼当与阳俱开,乃逆其候而闭之,譬如夜当与阴俱闭。乃故狂呼豪饮,皆伤寿源。古人云:夙兴夜寐,出作入息,天之命也,人之纪也,愚一生劝人夙兴,不劝人夜坐。

饮后卧宜侧左,食后卧宜侧右,大肠膀胱,各从其便。

升与逆不同,肝肾俱下宜升心肺皆上宜降。水火交,则无疾也。肝为风木,木生必升,风起必升,岂得为病?其太过则口苦头眩,是逆也。肾气逆则口作咸,亦逆也。非水升之谓也,故居下者宜升不宜逆,居上者宜降不宜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