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暇卮言》·卷四

秦淮海《易解》曰:《内经》云:南方生热,热生火;北方生寒,寒生水;西方生燥,燥生金;东方生温,温生木;中央生湿,湿生土。是知水者寒之形,湿者土之气,水之于土妻道也,夫从妻所好,故水流湿。火者热之形,燥者金之气,火之于金夫道也,妻从夫之令,故火就燥。或以阴求阳,或以阳求阴也。管辂曰:龙者阳精而居于渊,故能兴云。虎者阴精而居于山,故能运风。是则龙阳中之阴也,惟阳中之阴能召阴,故云从龙。虎阴中之阳也,惟阴中之阳能召阳,故风从虎。

传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鲍景翔曰:神为气主,神动则气随。气为水母,气聚则水生。人之一身,贪心动则津生,哀心动则泪生,愧心动则汗生,欲心动则精生,可以为天一生水之证。地六成之,如上天同云,而雨雪至地则六出,六为阴,地数也,凡雨露之点亦皆六出,但碎而不可见耳,太阴玄精石皆六棱,是其证也。

程子曰:《素问》五运六气,须是尧舜时,风雨调和,阴阳变理始可用。此必待上如尧舜之化,下之人体气和平如童子,而后施剂焉,则阖棺无用素问之日矣。

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己而然也,知此可以言死生之理矣,可以生顺死安矣。

飞升有乎?曰:此必有术,不可得而测也,必也至人能之乎?然天上实无着处。

陈希夷诗、倏尔火轮煎地脉,愕然神瀵涌山椒。神瀵,出列子,即易所谓山泽通气,参同契所谓山泽气相蒸,兴云而为雨是也。地理书,沃焦尾闾,皆此理耳。神瀵臭过椒兰,味过醪醴。

人欲求道,须于功名上闹一闹,方心死。

《庄子》曰:道在秕稗,在瓦砾,在尿溺,每况愈下。盖以道无乎不在也!观物者,所以玩心于其物之意也。是故于草木观生,于鱼观自得,于云观闲,于山观静,于水观无息。

人生四十九日而七魄全,其死四十九日而七魄散。

古今分于一息,人物同于一原。

三茆真君云:天无谓之空,山无谓之洞,人无谓之房,山腹中空虚是谓洞庭,人头中空虚是谓洞房。

边让章华台赋,归乎生风之广厦兮,条黄轩之要道,携西子之弱腕,援毛嫱之素肘。注云:黄帝轩辕氏得房中之术于素女,握固吸气,还精补脑,留年益龄,长生忘老。张平子诗:明灯巾粉卸,设图衾枕张,素女为我师,天姥教轩皇。

秘辛嘉礼也,刚卯佩玉也。

万物中皆有元气得以和柔,若胸中有藏,骨中有髓,草木中有空虚,与气通,故得久生地。

《楚词》云:毋滑尔魂(已也汞也)兮,彼(铅也魄也)将自然。一气(药也)孔神兮,于中夜(时也)存。虚(心也)以待(时至也)之兮,母为之先,(二十七字括尽丹书可见参同悟真之说,由来远矣。)前此《庄子》云: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心者,心齐也。又云: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夫不先不后,乃勿助勿忘之谓也。故沁园春云:炼已待时。《青华秘文》云:守已待癸生时。虚待二字之义,渊矣哉!常人之息以喉者,谓其出多入少。膻中即回,不能至呼吸互换之根故也。真人之息以踵者谓其呼吸相称,水火两弦均平,上接天根,下接地根,与肾中祖无混合,故名真息。

桃君乃肾神,盖宜惩忿窒欲,惜精爱无,为一身之主,性命之根也。色念动时,当存思桃君在心内。

神光宝光,即灵光也,盖无形可捉,发秀晖采于长空青冥之表,在人则精神光彩,秀发于双目。故大洞经云:烟回太晖间,神光秀空峰,空峰,头面也。

人有一百八十灵关,三百六十骨节,一千二百形骸,一万二千精光,三万六千根源本始,八万四千毛窍关键。中咸生津液,人无津液,则枯槁云亡,天地得水而覆载,万物得水而生成,其实一也。

《楞严经》曰:汝体先因父母想生,汝心非想,则不能来,想中传命。

鬼神有性无命,草木有命无性,禽兽性少命多,惟人能全之。

归去来辞曰: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识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其曰悟、曰知、曰识、曰觉,四字极分分晓,此渊明所以为闻道也。

人之寐也,魂自雷门出入为梦,雷门者耳也。

条行人,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卧如弓。

白玉蟾曰:神则火也,气则药也,以火炼药而成丹,即以神御气而成道也。今夫之虫,孕螟蛉之子,以混其气者,药也,以和其神者火也。若龟之相顾,神交也,神交而气未始不交,火中有药也。鹤之相唳,气交也,气交而神未始不交,药中有火也。至于不根而生芝兰,不母而生蝤蛴,阴阳相搏,燥湿相育。亦有神火气药,为之根与母焉,以成其变化之用,而遂其生息之机矣。

白玉蟾曰:梧桐秋风,升也。蕉花春雨,降也。青山暮云,浮云。碧潭秋月,沉也。不过形容升降之景象耳。

赤子顶门未合,能通宿命,纯一无念。顶门既合,神附肉团心中,念想无穷,久而衰矣。

蜣螂转丸,丸中空处一点虚白,乃是蜣螂精神聚会处,但假粪丸为之地耳,虚白成形,而蜣螂化去,心死神活,所谓脱胎也。

一气万物之母也,一灵天地之始也。

唇之上何以曰人中,若以为人身之中,则当在脐腹间。盖自此而上,目耳鼻皆双窍,自此而下口及二便皆单窍。上三画阴,下三画阳,合成泰卦也。

体一真机云:父母交媾,情欲正炽,阴阳参会,两情和合,不可名状,一施一合,化为神水,在母子宫,即有欲神主于中,所谓物所受为性,天所赋为命。凡人性命之蒂,在此系焉。

古云:未有此身,先有此窍,方有此身,要穷此窍。乃不窍之窍,所谓中也。试取鸡子熟而割之,近壳必有些小空隙,即未熟时正中虚处也,人身之中亦犹是也。

人身上有天谷泥丸,藏神之府也。中有应谷绛宫,藏气之府也。下有灵谷关元,藏精之府也。圣人则天地之要,知造化之源,神守于元宫,气腾于牝府,神交气感,自然成真。

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虚复化为神,神复化为气,气复化为物,化化不间,由环之无穷。夫万物非欲生,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不得不死。达此理者,虚而乳之,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

太上者,虚无之神也。天地者,阴阳之神也。人虫者,血肉之神也。其同者神,其异者形。

是故形不灵而气灵,语不灵而声灵,觉不灵而梦灵,生不灵而死灵。水至清而结冰不清,神至明而结形不明,冰泮返清,形散返明。能知真死者,可以游太上之京。

手阳也,故指长。足阴也,故指短。上阳下阴,人也,猿猴四手皆阳也,故轻捷而在上。猪狗四足皆阴也,故奔突而在下。

《庄子》曰:百昌皆生于土,皆归于土,此土所以始万物而终万物者也。

华佗有五禽戏,道经又有熊经、鸟伸、凫浴、猿跳、鸱视、虎顾、息、龟缩,谓之八禽。

亥子之交,两鼻俱通,丹家谓玉洞只开是也,此处不得放过。

神不明谓之魍,精不明谓之魉。

有形无声,木石也。有声无形,雷霆也。有形有声,人物也。无声无形,鬼神也。

凡视五色皆损目,惟黑色于目无损。

世界内众,如一器中贮百蚊蚋,啾啾乱鸣,于分寸中鼓发狂内。

常言鱼不见水,人不见气,故人终日在气中游,未尝得见。惟于屋漏日光之中,始视尘埃滚滚奔忙。集暗室之内,若有疾风驱之者,此等境界,可以悟道,可以阅世,可以息心,可以参禅。漆园齐物之论,首发此义,亦可谓通天人之故者矣。

或问浩然之气,答曰:一片花飞减却春,盖言浩然是无亏欠时也。

壶隐子曰:祸从口出,病从口入。有味乎其言也,口之出入,祸福存亡,罔不由之。口之所系于人也亦大矣,然必何礼春夏教以礼乐,秋冬教以诗书。亦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之法也。盖春生夏长,乃阳气发泄之时,教以礼乐者,歌咏以养其性情,舞蹈以养其血脉,亦养阳之道也。秋冬收藏,乃阴气收敛之时,教以诗书者,犹游以求之,涵咏以体之,亦养阴之道也。

举天下之山无不虚也,举天下之水无不实也。山惟虚而易崩,水惟实而不腐。

金者,石中之津液,水出石中,故曰金生水也。

万沤起而复破,水之性未尝亡也。万灯明而复灭,火之性未尝亡也。沤灯,情也。水火,性也。情与性,魂与魄也。

相法出于黄帝,观《灵枢经》五阅五使五色诸篇,可知此术不始于《左传》也。

《相冢书》曰,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色如土。

相随心变,变从何始,必从目始。孟子曰:胸中正,则眸子了焉,盖五脏之精华所聚也。如驰骛之人变为沉静,其目必去昏而清。暴戾之人变为慈祥,其目必去杀而和。非但是也,其面之清浊慈戾,亦从而变。盖肉色从气,血气从心,无足致疑。非但是也,词气动容亦从心变,故凡内相无不变,外相之不可变者,独骨格耳。执相定人非也,荀卿不知心相之合面相,非又非也,但相人者,心不平正,则目不清明。我之眸子先矣,虽遵孟子之法,而实不能用。

何谓内相,品德居之矣。既富贵贫贱,亦有内相,意思行事是矣。贵人不谄而恭,富人不吝而朴。凡喜于靡费,莫非贫相;凡近于骄蹇,莫非贱相。不于其身,亦于其子孙。噫!子孙之贫贱,现于祖父之身,则内相之所系长矣。

方术到绝顶,无不稍稍通于道。君平卜日,管郭卦课,袁李天文星历,张果禄命,杨赖堪舆,皆立身颇高,不肯教人以无耻无义之事。只缘窥着本原,略信得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各有分限。欲中伤人,人不可得而伤。欲攫取多财,财不可得而攫。枉坏心术何为?不如循理安分,所以技术高者,决带几分道气。今术家自负障天,甘心无赖,还是未窥见本原耳,就彼术中更加穷究,当有幡然改心易行之时。

《吕氏春秋》曰:一雨露也,梧椟得之以养其柯条,荆棘得之以养其芒刺,造化者何尝有心浓梧椟之材,而稔荆棘之毒与,咸其自养,而未有养之者也。

花之色无有同者,惟黄者必开于土旺四季之月。春季则棠棣,夏季则黄葵,秋季则菊花,冬季则蜡梅。

动物本诸天,所以头顺天而呼吸以气。植物本诸地,所以根顺地而升降以津。故动物取气于天,而乘戴以地。植物取精于地,而生养以天。《素问》云: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无不出入,无不升降。器有小大,数有远近。盖谓此也。

《楞严经》以胎卵湿化,推万物之生生,又以有无色想,推万类之情识,盖有色是有牝牡之属,鸠鸽是也。无色是无雌雄之属,螺蚌是也。有想是为蚕为蛾时也,无想是为蛹为蚁时也。

非有色想,非无色想,此物又极微极细,其情识在于恍惚渺茫之间。如人身之积虫,似卵白,似血片,似动非动,似生非生之属是也。佛氏论说生类,可谓穷深极微矣,鬼神亦在非有非无之内。

草木一之细,一核之微,其色香葩落,相传而生也,经千年而不变,其根干有生死,其神之传也,未尝死也,善乎庄生曰,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世间小虫,如一丝半粟之细,以至目不可辨者,其手足头目,动静食息,避就嘘吸,无不具足。此可以见天命之流行,无一之或遗,无微之不入,形有大小,而性无大小。

邵子曰:动物自首生,植物自根生。自首生命在首,自根生命在根。

木石皆有心也,使木石无心,何两石相摩,两木相摩,而火生乎?物之有火,犹人之有心也。

生血皆赤,怒心之所出也,赤火色,其心躁,故象之。二乘四果,其白如乳,出于净心,而鲎鱼血碧,虾蛤无血,其故何也。

行行相值,茎茎相望,枝枝相准,叶叶相向,华华相顺,实实相当,此无量寿经所言天宫宝树,非尘世所有也。

马骡驴阳类,起则先前,治用阳药。牛羊驼阴类起则先后,治用阴药,故兽医有二种。

人顺生,草木倒生,禽兽横生。胎生者九窍,卵生者八窍。胎生者眼胞自下而瞑,卵生者眼胞自下而瞑。湿生者眼无胞而不寐,化生者眼无窍而有光。草木有可插而活者,竹以笋生者,胎生类也。以实而产者,卵生类也。荷芡湿生也,芝菌化生也。有雌无雄,龟鳖是也。有雄无雌,蜂虿是也。龟虽有鼻而息以耳,牛虽有耳而听以鼻,龙蜃能飞而无翼,鹅鸭有翼而不飞。阳鸟之飞,头伸而足缩。阴鸟之飞,头缩而足伸。马之卧起自前足,牛之卧起自后足。鹿豕直行,蛇蚓曲行,郭索横行,变踵却行。蝇倒行,率然两头行,蠖屈伸行。

木皆中实,而娑罗树则中空。竹皆中空,而广藤竹则中实。沉香木至轻也,而以水浸之则沉。中冷泉亦水也,而锡器盛之则泄。昆吾刀亦金也,而可以切玉。萧山火至凉也,而可以供爨。生物之不齐类如此,造物者果有穷乎哉。

与之齿者去其角,付之翼者两其足。甘瓜则抱苦蒂,美枣则生荆棘。荔枝非名花,牡丹无佳实。鹰能搏鸠雁,而反受逐于。崖鹘能搏鹭,而不能得飞鸽。雉善听,野狼善视,狐善疑,犹善豫,骆驼善知泉,象善知地虚实,而终不免于人之手,物各有能有不能也。

虎之小胃名曰贯,胃中诸肉皆化,而唯爪甲不化。爪甲入胃中,则恶贯满矣,故囹圄名曰贯城云。

虎威在颈下二肋间,如乙字三寸许,虎镜在当心皮里膜外,若脆骨然,取而佩之,则无憎疾。虎带在胸,而通前左右二足,乃大筋也,可为带故名。前颈骨三棱,后颈骨圆直,色皆桃红而不空虚,有微眼,以唾湿其一头,吹之少有沫焉。其肠为马缰,虽劣者可御。

虎大寒日始交,七月而生,性至猛烈,虽遭逐犹复徘徊顾步。其伤重者,辄咆哮作声而去。

听其声之多少,以知去之远近,率鸣一声者为一里,靠岩坐倚木而死,终不僵仆。其搏物不过三跃,不中则舍之。

月晕者,虎必交也。

古者胎教,欲见虎豹勇击之物,虎子才生三日,即有食牛之气。其不能搏噬者,辄杀之,为堕武也。

虎豹无事,行步若将不胜其躯。鹰在众鸟间若睡,然故积怒而全刚生焉。

小儿齿生未足,未可与食虎肉,恐齿不生。

邵子曰:形统于首,神统于目,气统于唇。

动物本诸天而体则温,植物本诸地而体则冷,阴阳之谓也。

博花接果,当接博之上,则为是花是果,当接博之下,或有断折,及其芽再出,则为元花元果。此见造物之主宰处,物之气类,万古不移此主宰,所以谓之帝也。

草木一之微,而色香臭味,花实枝叶,无不具于一仁之中。及其再生,一一相肖,此造物所以显诸仁而藏诸用也。

世间万物无不生虫,木水土之中生虫最多,固其常也。至于火中生虫,则火鼠也,极南方有之,其毛以为火浣布,而火南鸡亦火食也。阴山之北,其雪历世不消,其中生蛆,其大如瓠,北人谓之雪蛆,味极甘美。张子和医书着《儒门事亲》,言见民家一铁锅,底上起一铁泡,锤破有一红虫,其走如飞,其嘴至硬,是金铁中亦有虫也。

邵康节云:鱼水族也,虫风族也,故虫皆由风化。寻常榛栗之类,外壳完固,而虫已长于腹中,岂是外物遗种,当由风化使然。

林栖之羽似叶,草宿之毛似草,水生之鳞似波,亦从其类也。

鳞虫有蛰,龙蛇是也。羽虫有蛰,莺燕是也。毛虫有蛰,黄鼠是也。介虫有蛰,龟鳖是也。夫蛰物又造物减其半功耳,故其用不能。

琥珀不能呼腐芥,丹砂不能入金,磁石不能取惫铁,元气不能发陶炉。所以大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夺万物之灵,食天人之禄,驾风马之荣,其道也,在忘其形,而求其情。

鱼有骨在内者,有骨在外者,有多骨者,有少骨者,有无骨者,万不同也。然其所同者,盖水也。草木之有叶大者,有小者,有长者,有短者,有浓者,有薄者,有圆者,有扁者,有尖者,有HT者,有花镂者,亦万不同也。然其所同者,均含生意也。兹可以求万物之一原者乎。

有雄而无雌,其名细腰,蜂虿是也。有雌而无雄,其名大腰,龟鳖是也。

妙矣哉,造物之生群动也,随大随小,无不各自取足焉,无所待于外也。是故变、一足也,人、两足也,马、四足也,蜘蛛、六足也,螃蟹、八足也,螂蛆、四十足也,蜈蚣、百足也,带、无足也。无者不资于多而后行,多者不见其多而反迟于行,动其天机,不言而喻。多者不见其为有,少者不见其为无。故曰惟虫能虫,惟虫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