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北齊書卷二十四 列傳第十六

孫搴 陳元康 杜弼

  孫搴,字彥舉,樂安人也。少厲志勤學,自檢校御史再遷國子助教。太保崔光引修國史,頻歷行臺郎,以文才著稱。崔祖螭反,搴預焉,逃於王元景家,遇赦乃出。孫騰以宗情薦之,未被知也。

  會高祖西討,登風陵,命中外府司馬李義深、相府城局李士略共作檄文,二人皆辭,請以搴自代。高祖引搴入帳,自為吹火,催促之。搴援筆立成,其文甚美。高祖大悅,即署相府主簿,專典文筆。又能通鮮卑語,兼宣傳號令,當煩劇之任,大見賞重。賜妻韋氏,既士人子女,又兼色貌,時人榮之。尋除左光祿大夫,常領主簿。

  世宗初欲之鄴,總知朝政,高祖以其年少,未許。搴為致言,乃果行。恃此自乞特進,世宗但加散騎常侍。時又大括燕、恒、雲、朔、顯、蔚、二夏州、高平、平涼之民以為軍士,逃隱者身及主人、三長、守令罪以大辟,沒入其家。於是所獲甚眾,搴之計也。

  搴學淺而行薄,邢卲嘗謂之曰:「更須讀書。」搴曰:「我精騎三千,足敵君羸卒數萬。」嘗服棘刺丸,李諧等調之曰:「卿棘刺應自足,何假外求。」坐者皆笑。司馬子如與高季式召搴飲酒,醉甚而卒,時年五十二。高祖親臨之。子如叩頭請罪。高祖曰:「折我右臂,仰覓好替還我。」子如舉魏收、季式舉陳元康,以繼搴焉。贈儀同三司、吏部尚書、青州刺史。

  陳元康,字長猷,廣宗人也。父終德,魏濟陰內史,終於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元康貴,贈冀州刺史,諡曰貞。元康頗涉文史,機敏有幹用。魏正光五年,從尚書令李崇北伐,以軍功賜爵臨清縣男。普泰中,除主書,加威烈將軍。天平元年,〔一〕修起居注。二年,遷司徒府記室參軍,尤為府公高昂所信待。出為瀛州開府司馬,加輔國將軍。所歷皆為稱職,高祖聞而徵焉。稍被任使,以為相府功曹參軍,內掌機密。

  高祖經綸大業,軍務煩廣,元康承受意旨,甚濟速用。性又柔謹,通解世事。高祖嘗怒世宗,於內親加毆蹋,極口罵之,出以告元康。元康諫曰:「王教訓世子,自有禮法,儀刑式瞻,豈宜至是。」言辭懇懇,至于流涕。高祖從此為之懲忿。時或恚撻,輒曰:「勿使元康知之。」其敬憚如此。高仲密之叛,高祖知其由崔暹故也,將殺暹。世宗匿而為之諫請。高祖曰:「我為舍其命,須與苦手。」世宗乃出暹而謂元康曰:「卿若使崔得杖,無相見也。」暹在廷,解衣將受罰。元康趨入,歷階而昇,且言曰:「王方以天下付大將軍,有一崔暹不能容忍耶?」高祖從而宥焉。世宗入輔京室,崔暹、崔季舒、崔昂等並被任使,張亮、張徽纂並高祖所待遇,然委任皆出元康之下。時人語曰:「三崔二張,不如一康。」魏尚書僕射范陽盧道虔女為右衛將軍郭瓊子婦,〔二〕瓊以死罪沒官,高祖啟以賜元康為妻,元康乃棄故婦李氏,識者非之。元康便辟善事人,希顏候意,多有進舉,而不能平心處物,溺於財利,受納金帛,不可勝紀,放責交易,遍於州郡,為清論所譏。

  從高祖破周文帝於邙山,大會諸將,議進退之策。咸以為野無青草,人馬疲瘦,不可遠追。元康曰:「兩雄交戰,歲月已久,今得大捷,便是天授,時不可失,必須乘勝追之。」高祖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濟?」元康曰:「王前沙苑還軍,〔三〕彼尚無伏,今奔敗若此,何能遠謀。若捨而不追,必成後患。」高祖竟不從。以功封安平縣子,邑三百戶。尋除平南將軍、通直常侍,轉大行臺郎中,徙右丞。及高祖疾篤,謂世宗曰:「邙山之戰,不用元康之言,方貽汝患,以此為恨,死不瞑目。」高祖崩,祕不發喪,唯元康知之。

  世宗嗣事,又見任待。拜散騎常侍、中軍將軍,別封昌國縣公,邑一千戶。侯景反,世宗逼於諸將,欲殺崔暹以謝之。密語元康。元康諫曰:「今四海未清,綱紀已定。若以數將在外,苟悅其心,枉殺無辜,虧廢刑典,豈直上負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錯前事,願公慎之。」世宗乃止。高岳討侯景未克,世宗欲遣潘相樂副之。〔四〕元康曰:「相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有命,稱其堪敵侯景,公但推赤心於此人,則侯景不足憂也。」是時紹宗在遠,世宗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蒙顧待,新使人來餉金,以致其誠款。元康欲安其意,故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世宗乃任紹宗,遂以破景。賞元康金五十斤。王思政入潁城,諸將攻之,不能拔。元康進計於世宗曰:「公匡輔朝政,未有殊功,雖敗侯景,本非外賊。今潁城將陷,願公因而乘之,足以取威定業。」世宗令元康馳驛觀之。復命曰:「必可拔。」世宗於是親征,既至而克,賞元康金百鋌。

  初魏朝授世宗相國、齊王,世宗頻讓不受。乃召諸將及元康等密議之,諸將皆勸世宗恭應朝命。元康以為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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