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八面锋》·卷六
二十九事要其终知人用心
天下之事,要其终而后可以知人之用心。恩之已甚者,未必非以杀之;而忍于抑其所爱者未必非以全之也。苟不于其终焉而观之,则恩者人以为真恩,忍者人以为真忍。盖至于此,则是非之在天下,始为之失其实矣。婴儿之甚其饱,贵人之极其宠;而婴儿之病、贵人之祸则生于饱之宠之之日也。严师之笞楚、慈母之呵叱,而子弟之成就则在于笞楚、呵叱之时也。孰谓人君之于天下,恩可遽指以为恩,威可遽指以为威哉!昔者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一日有疑,下之狱吏,几死而仅免,则文帝疑若少恩矣。孰知文帝之少恩,乃所以抑去其骄蹇之意,而务以全其宗也。宣帝之于霍氏,厚之以权,不约之以礼,使其不肖之子侄,且假之以当路之权柄;则宣帝之于霍光,其厚之亦至矣。不知夫厚之者,乃所以速其逆节之露也。人主之恩威未定,大率类此。
管仲侈淫。田氏俭约。郑庄公叔段事。曹参饮醇酒事。陈平从吕后王诸吕。
三十议论不一理未尝异
至真无二,至公不殊。言语议论不一,而方之于笑哭,则天下无异声。贵贱贤愚有异,而较之于生死,则天下无殊途。理之在天下亦若是而已矣。彼(谓)〔于〕夫议论之间,未尝纷乱而不可诬。是以圣人在上,众正路开,人人得以自尽。不有得于此,则有得于彼。其初,杂然而不可听,然其论利害也详,言是非也明。吾惟审择而谨取之耳,又何病夫议论之不一也?世之谈者类曰:“‘谋夫孔多,是用不集’。言之多,徒以败事也。外廷百口徒乱人意。言之多,徒以惑人也。”不知夫所以惑、所以败者,不在于言之之多,而在于择之之不审。使有尧、舜、禹、汤、文、武之君在上,于众言不一之中,必有卓然不惑之见。其言愈多,其理愈明,其见愈审。又岂至于多而惑、惑而败也哉?闻仁宗朝杜祁公衍、范文正公仲淹、韩魏公琦、富郑公弼、欧阳公修、余靖、蔡襄之徒,相继在列。每朝廷有大事,议论纷然,累日而不决。司马君实与范纯仁号为至相得者,钟律一事,亦论难数十而不厌。夫其所谓累日而不决、数日而不厌者,当时亦曷尝病其惑人而败事也哉?以至一之理,而为是不一之议论,言者不止,而听者不厌,则亦以吾胸中有卓然之见,而夫人之所欲言,不得不使之自尽也。
三十一法废则人得肆其情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以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