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卷之二

第三十回击僧除奸

缙云县有一吴国卿,与郭外寺僧善圆相交,从游最久。一日,国卿过寺,值僧他出,径入其所居奥室,见榻前悬一小木鱼,无心敲之。忽榻后板铃响,一少妇出,即士所识中表戚袁兆之妻也,两相骇诧。板即地屏内一片,板巧合缝,可开可关,所谓地窖子也。妇惧缩入,生亦奔归,遇僧于门。僧既惊失口户,而又讶生色异,知事已露,故以好词挽生返,曰:“今日之事,势不两生,惟足下自栽。”生亦嗟讶曰:“自堕火坑。”知贼突不能释,乃思计之;不若假强而与之复返。待其至寺,要我以死,则哄之诵经拜忏,我甘自缢,可以脱身而回。及至寺,僧果要生死,生以是之而与僧言:“我死不惜,弟求诵经拜仟,再求麻绳一条,我甘自缢耳。”僧喜而从之,亦拜诵如法。生持绳以视之,僧乃催其急死,生曰:“尔可再拜诵,我死亦甘。”僧如其言。当其拜伏地下,生用椅以僧颈压之,用麻绳缚住,走告于公。僧遂成狱。后得出其中。有五、六辈,皆先后盗入者,或以求子诱入者。其寺遂焚。
告僧盗妇入寺欲杀见者
告状人吴国卿,告为逆法大奸事。王谟宪典,诛戮奸恶,萧何法律,岂容逆贼。孽僧善圆,为恶百端,恣素匪彝,暗开地窖,窃藏良家妻女。卿往寺请僧,不期袁兆妻,忽然从地而出,孽恶恐身首扬,不容归家,勒口缢死。幸今走脱,急奔台告,乞天剿灭。上告。
海公判
审得善圆罪恶弥甚,律所难容矣。且居僧娶妻,尚有罪戾,何况挖地窖谋夺人妻,逆法之甚,不可言也。既舍身出家,当口遵守佛法,何容非为大奸?若妇凡五六辈与尔偕瑟偕琴,尔乐无穷耳。然乐虽无穷,罪恶贯盈,王章所不赦也。谋人妻女,罪固难容,而乃逼国卿自缢者,何由也?其情刁恶,律不容奸。盍依大辟之律,庶不坏于萧何。
第三十一回断问奸僧

公在浙江处州府,过上京,夜偶得梦,见群僧。独后有一僧年少,跪泣,似有所诉。既觉,令隶人于途中伺候,如遇有一群僧,可叫来见我。只说本官喜斋僧,隶如命伺郭外。果有游僧十人。隶前致词,僧相顾错愕,姑与入见公。公曰:“某素愿斋僧,但一时未备。”乃呼群吏各领一名去。僧各就随吏往受斋,惟一少僧不遣。公入具五刑,谓少僧曰:“尔等情状,我已悉知,可速直言,吾贯尔刑。”少僧乃即垂泪泣曰:“固所愿也。今遇大人,小妾伸冤之日。”公曰:“有甚冤,可尽诉来。”少僧曰:“妾非僧,乃广东潮州府人。父,姓刘名昌,为江西南昌县知县。随父往任,遇此九人,一家皆杀害,财物尽劫,惟留妾一人,削发为僧,云游江湖。妾忍耻随之,正图乘间雪不共戴天之仇。”公即令人擒九僧至,行囊千金,以其半人官,以其半与女,令人送之归乡,九僧问典刑。又令女补状以存案。叩谢而去。
告劫杀
告状妇刘桂兰,告为劫杀大冤事。痛父刘昌,带家眷往江西南昌赴任,陡遇恶僧法云寺九人,各执械器,将身一家杀死,财物劫夺一空,独留妾,命削发为僧。切思一家冤毙,冤魂莫伸,欲雪仇恨,奔诉无门。幸今俱至台下,恳天作主冤治平冤,举家衔恩。哀哀上告。
海公判
审得桂兰,随父往任,举家乃被僧法云等所杀,将桂兰去发,以之随事贼党云游,情实可怜矣。刘昌之举家俱死无辜,负曲九泉,必不瞑目于地下耳。顾法云寺至处州来者,亦天之使也。一家含冤于冥途,天岂不为诛戮,纵伊奸党乎?各拟典无辞。其所劫之金,尚剩千两,给半与桂兰,以为终身之计,余者入官。各宜取供。
第三十二回大士庵僧

淳安县去城数里,有新创大士庵,金像犹未成。有一缙云县客人赵,携金过其地,适岁除,旅店不得,乃投庵中。僧善明款之。乃问神像不完之故,僧告以乏金,但得银六两足矣。客乘醉启囊如数与之。僧见金多,密与其徒议曰:“此商岁暮独行,四无人知,杀之而夺其财,非计耶?”其徒曰:“不可。”僧强之徒,曰:“出家人,不可为此逆天事。”遂下山去。僧持刃向客曰:“尔欲全尸乎?分尸乎?”商曰:“吾金尽以奉师,乞全余生。”僧即挥刃向商,商知不免,乃曰:“吾师不见恕,乞烹鸡具酒,与我一醉饱,死亦甘也。”僧许之。商默祷口大士曰:“某施像本为善念,乃获恶报。神如有灵,幸托梦与我妻子,令使寻尸。”鸡酒至食,早就空室中自缢。僧拟埋之。适天明,锁之以俟晚。近庵有一富人,姓陶名兴,无子,每元旦往烧香。是夜,梦神曰:“尔须早往,作一善事。”富人惊起,尚未明,即往。见门外一美妇,装饰华丽,从一婢持灯入寺。富人讶其早,踵其后。烧香毕,问僧曰:“适为谁宅眷?何美丽如此?又何早如此?”僧答以元人。富人曰:“若不见之,此和尚匿之耳。”索至空室中,见有锁,挑闼而入。见商悬梁上,一妇人以肩乘其两足。人至,妇始隐。解其缚,心坎尚温。以汤灌之,复苏,备言始末:昏中,有人以肩乘其足,得不死。乃擒僧,银尚未启。客讼之于公,僧遂成狱。
告杀人谋财
告状人赵,告为夺财欲杀命事。切身因买卖晡回,岁暮,投大士庵借宿。岂恶善明,瞰身带银百余,辄起奸心,持刃欲杀命,哀求容身自缢,幸得陶兴相救,死中灌。似此不法,冤蔽无伸。乞天剿除奸恶,民得安乐。奔告。

诉状人善明,诉为电烛黑冤事。刁恶赵,任意妄为,假称贸易往外,实为乘机偷盗。祸因旧年三十日夜,诈言投宿,岂恶夜半潜地入房,将善明衣服等件,尽行搬出庵门,欲走未及,被身捉获,惧刑自缢。殊仇陶兴,受贿偏证,架言谋杀,情实虚诬。叩天劈奸正法。激切上诉。
海公判
审得善明,以赵孤身一人借宿,见囊资百余,因利举端,持刃以杀者无疑矣,何言盗衣服,惧刑自缢?此难以饰词也。然若非神明灵显,使陶兴相救,则遭恶之手,几乎丧矣。非神明之报应哉!合拟大辟减口。
第三十三回一子两继

严州府寿昌县有江仲,生五子。值年饥,家窘,复生一子,令仆弃之。仆抱出,适市有富翁,姓张名聘,见之以问仆,仆告以不忍之故,无以为计。翁曰:“予无子,肯与我,当谢以金。”仆曰:“令有所归,足矣,敢望金乎?”乃以付翁。后数年,民生计日遂,而五子先后皆丧,民老而孤,追叹曰:“昔幸有子,倘不弃之,犹或可延宗祀。”仆曰:“主人亦悔昔之弃子乎?此子尚在,但恐不可得。”民惊问故,仆曰:“前与张富翁,今已长,读书甚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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