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杂记》第二部分·西京杂记卷六

鲁恭王得文木一枚。伐以为器。意甚玩之。中山王为赋。曰丽木离披。生彼高崖。拂天河而布叶。横日路而摧枝。幼雏赢鷇。单雄寡雌。纷纭翔集。嘈嗷鸣啼。载重雪而稍劲风。将等岁于二仪。巧匠不识。王子见知。乃命班尔。载斧伐斯。隐若天崩。豁如地裂。华叶分披。条枝摧折。既剥既刊。见其文章。或如龙盘虎踞。复似鸾集凤翔。青緺紫绶。环璧珪璋。重山累嶂。连波迭浪。奔电屯云。薄雾浓雰。?宗骥旅。鸡族雉群。蠋绣鸯锦。莲藻芰文。色比金而有裕。质参玉而无分。裁为用器。曲直舒卷。修竹映池。高松植巘。制为乐器。婉转蟠?。凤将九子。龙导五驹。制为屏风。郁岪穹隆。制为杖几。极丽穷美。制为枕案。文章璀璨。彪炳焕汗。制为盘盂。釆玩踟蹰。猗欤君子。其乐只且。恭王大悦。顾盻而笑。赐骏马二匹。

广川王去疾。好聚无赖少年。游猎毕弋无度。国内冢藏一皆发掘。余所知爰猛。说其大父为广川王中尉。每谏王不听。病免归家。说王所发掘冢墓。不可胜数。

其奇异者百数焉。为余说十许事。今记之如左。

魏襄王冢。皆以文石为椁。高八尺许。广狭容四十人。以手扪椁。滑液如新。中有石床石屏风。婉然周正。不见棺柩明器踪迹。但床上有玉唾壶一枚。铜剑二枚。金玉杂具。皆如新物。王取服之。哀王冢以铁灌其上。穿凿三日乃开。有黄气如雾。触人鼻目。皆辛苦不可入。以兵守之。七日乃歇。初至一户无?钥。石床方四尺。床上有石几。左右各三石人立侍。皆武冠带剑。复入一户。石扉有关钥。叩开见棺柩。黑光照人。刀斫不入。烧锯截之。乃漆杂兕革为棺。厚数寸。累积十余重。力不能开。乃止。复入一户。亦石扉关钥。得石床方七尺。石屏风铜帐?一具或在床上。或在地下。似是帐縻朽而铜?堕落。床上石枕一枚。尘埃朏朏甚高。似是衣服。床左右石妇人各二十。悉皆立侍。或有执巾栉镜镊之象。或有执盘捧食之形。无余异物。但有铁镜数百枚。

魏王子且渠冢。甚浅狭。无棺柩。但有石床广六尺长一丈。石屏风。床下悉是云母。床上两尸。一男一女。皆年二十许。俱东首裸卧无衣衾。肌肤颜色如生人。鬓发齿爪亦如生人。王畏惧之。不敢侵近。还拥闭如旧焉。

袁盎冢。以瓦为棺椁。器物都无。唯有铜镜一枚。

晋灵公冢甚瑰壮。四角皆以石为玃犬捧烛。石人男女四十余皆立侍。棺器无复形兆。尸犹不坏。孔窍中皆有金玉。其余器物皆朽烂不可别。唯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空容五合水。光润如新。王取以为书滴。

幽王冢甚高壮。羡门既开。皆是石垩。拨除丈余深。乃得云母。深尺余。见百余尸踪横相枕藉。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形色不异生人。

栾书冢。棺柩明器。朽烂无余。有一白狐。见人惊走。左右击之不能得。伤其左脚。其夕王梦一丈夫须眉尽白。来谓王曰。何故伤吾左脚。乃以杖叩王左脚。王觉。脚肿痛生疮。至死不差。

太液池中。有鸣鹤舟。容与舟。清旷舟。采菱舟。越女舟。太液池西。有一池名孤树池。池中有洲。洲上煔树一株六十余围。望之重重如盖。故取为名。

昆明池中。有戈船楼船各数百艘。楼船上建楼橹。戈船上建戈矛。四角悉垂幡旄旍葆麾盖。照灼涯涘。余少时犹忆见之。

韩嫣。以玳瑁为床。

汉承周史官。至武帝置太史公。太史公司马谈世为太史。子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古诸侯史记。续孔氏古文。序世事。作传百三十卷。五十万字。谈死。子迁以世官复为太史公。位在丞相下。天下上计。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太史公序事如古春秋法。司马氏本古周史佚后也。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之过。帝怒而削去之。后坐举李陵。陵降匈奴。下迁蚕室。有怨言。下狱死。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公文书事而巳。不复用其子孙。

皇太子官称家臣。动作称从。

杜陵秋胡者。能通尚书。善为古隶字。为翟公所礼。欲以兄女妻之。或曰秋胡巳经娶而失礼。妻遂溺死不可妻也。驰象曰。昔鲁人秋胡。娶妻三月而游宦。三年休还家。其妇采桑于郊。胡至郊而不识其妻也。见而悦之。乃遗黄金一镒。妻曰妾有夫游宦不返。幽闺独处。三年于兹。未有被辱如今日也。采不顾。胡惭而退。至家。问家人妻何在。曰行采桑于郊未返。既还。乃向所挑之妇也。夫妻并惭。妻赴沂水而死。今之秋胡。非昔之秋胡也。昔鲁有两曾参。赵有两毛遂。南曾参杀人见捕。人以告北曾参母。野人毛遂坠井而死。客以告平原君。平原君曰。嗟乎天丧予矣。既而知野人毛遂。非平原君客也。岂得以昔之秋胡失礼。而绝婚今之秋胡哉。物固亦有似之而非者。玉之未理者为璞。死鼠未屠者亦为璞。月之旦为朔。车之辀亦谓之朔。名齐实异。所宜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