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朝新语》·卷五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万寿节,宴直隶各省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大臣官员士庶年九十以下六十以上者于畅春园。六十一年正月,

  宴满汉文武大臣及斥退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于乾清

  宫前。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命与宴者各作诗纪盛,名曰《千叟宴诗》。宴毕,各颁赉有差。

  圣祖天纵聪明,留心格物,尝谕廷臣曰:“如雷击木,必于略无瑕疵、枝叶整齐者方击之,如击马,已割耳鼻之马亦不击。再书册所载,雷斧雷楔大约得自深林者皆石,得自卑原者皆铜。朕所得最多。将小石一块置于泉水搅之,即可祈雨,蒙古谓之查达齐,书册则曰查达也。”谨按:陶南村《辍耕录》载:蒙古人祈雨以水浸石子弄之,即可致雨。名曰鲜答,即查达也。

  康熙三十一年,上御乾清门,取《性理》展阅,谓诸臣曰:“律吕新书所言算数,专用径一围三之法。朕观此法必不能合。盖径一尺则围当三尺一寸四分一厘有奇,若积累至于百丈,所差至十四丈有奇。等而上之,舛错可胜言耶?”因取诸图指示诸臣曰:“所言径一围三,止可算六角之数,若围圆则必有奇零,理甚明显。朕观八线表中半径勾股之法,极其精微。凡圆者可以方算,开方法即从此出。至隔八相生之说,声音高下循环相生,复还本音,必须隔八。此一定之理。”随命乐人取笛和瑟,次第审音,至八声仍还本音。又曰:“算数精密,即河道闸口流水,亦可算昼夜所流分数。其法先量闸口阔狭,计一秒所流几何,积至一昼夜,则所流多寡可以计矣。”

  康熙四十三年,谕大学士等:“户部呈样之斛、斗、升,朕俱注水详加测量。其样升上下四角宽窄不匀,算积数见方得三万一千三百八十二分有零。其样斗上下四角宽窄亦不匀,算积数得见方三十一万六千七百六十四分零。其样铁斛算积数见方得一百六十万分,其数不相符。查《性理大全·嘉量篇第十二》内,每斛积一百六十二万分,与今之铁斛较,多二万分。

  因铁斛用之已久,不可轻改,是以依今之铁斛五斗为准。造新样斗一具,方径八寸,深五寸,积数见方得三十二万分。又造新样升一具,方径四寸,深二寸,积数见方得三万二千分。若依此样十升一斗,五斗一斛,毫厘不差。”因出新样铜斗、升付部,以铁照式为之。

  康熙四十四年十一月,大学士等以鄂罗斯贸易来使赍至原文翻译进呈,上阅之曰:“此乃喇提诺托多乌祖克鄂罗斯三种文也。外国文亦有三十六字母者,亦有三十字、五十字母者。

  朕交喇嘛详考视之,其来源与中国同,但不分平上去声,而尚有入声,其两字合音甚明。中国平上去入四韵极精,两字合音不甚紧要,是以学者少,渐至弃之。问翰林院四声无不知者,问两字合音则不能知。中国所有之字外国亦知之,特不全耳。”

  圣祖谕廷臣曰:“中国与西洋地方,俱在赤道北四十度内。

  海洋行船,中国人多论更次,西洋人多论度数。自彼国南行八十度至大狼山,始复北行入广东界。尝六阅月在海中,不见一山。又自西洋至中国有陆路可通,因隔鄂罗斯诸国,行人不便,故皆从水路而行。郭罗斯距京师约万二千里,西洋及土儿虎特地方皆与鄂罗斯接界。鄂罗斯倚土儿虎特马匹,土儿虎特用鄂罗斯皮张。往年鄂罗斯与雪西洋战,土儿虎特助之,大败雪西洋。又回子温都斯坦布海儿夜儿根等处产绵,制甲四十层,可敌浙江绵八十层。曾以鸟枪试验,知之。又过哈密六百里,有吐鲁番,去雪山百余里。其人昼伏,至夜始出耕种。其地甚热而多石,若日出时耕种,辄然死。又哈萨克郎,古阳关地。其人心好斗,常结队以杀掳为事。人心亦齐,若妇女被人掳去,其妇女必乘间手刃其人而回。此地亦热,草极肥盛,马皆汗血,所产苹果、葡萄、梨等物皆大而美。又西北回子种类极多,皆元太祖后裔,又有一支在小西洋,约十万人,皆住帐房。惟北极下为最寒,往时有人筑室而居,明年人往视之,其人已无复存者,但见林间雪深数丈而已。昔人云,北海有积冰数百丈。

  向以为荒诞,以此观之,信不诬也。总之西北地方极大,其风土亦各不相同。朕曾详悉访问,是以一一周知耳。”

  康熙五十八年,上谕:“朕于地理,从幼留心。故遣使臣至昆仑西番诸处,凡大江、黄河、黑水、金沙、澜沧诸水发源之地,皆目击详悉,载入舆图。大概中国大水皆发源于东南诺莫浑乌巴西大干内外,其源委可得缕晰也。黄河之源出西宁外枯尔坤山之东,众泉涣散,不可胜数,望之灿如列星。蒙古谓之敖郭他拉,西番谓之梭罗木,中华谓之星宿海,是为河源。

  汇为萨陵、鄂陵二泽,东南行折北复东行,由归德堡积石关入兰州。岷江之源出于黄河之西巴颜哈拉岭士七喇哈纳,番名岷尼雅克撮。《汉书》所谓岷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是也。而《禹贡》导江之处在今四川黄胜关外之乃褚山。古人谓江源与河源相近,《禹贡》岷山导江,乃引其流,非源也。斯言实有可据,其水自黄胜关流至灌县分数十支,至新津县复合而为一,东流至叙州府与金沙江合流。金沙江之源自达赖喇嘛东北乌厄尹乌苏峰流出,乌厄尹乌苏峰中华谓之乳牛山,其水名移鲁斯乌苏。东南流入喀木地,又经中甸入云南塔城关名金沙江,至丽江府又名丽江,至永北府会打冲河,东流经武定府入四川界,至叙州府流入岷江,经夔州府入湖广界,由荆州府至武昌府与汉江合。汉水源出陕西宁羌州北蟠冢山,名漾水。东流至南郑县,为汉水。入湖广界东南流至汉阳县汉口合岷江。此诸水在东南诺莫浑乌巴西大干之内,源发于西番,入于中国也。澜沧江有二源。一源于喀木之格尔机礻集噶尔山,名杂褚河。一源于济鲁肯他拉,名敖母绰河。二水会木察木多庙之南,名拉克褚河。流入云南境为澜沧江,南流至车里宣抚司,合九龙江流入缅国。澜沧之西为喀喇乌苏,即《禹贡》之黑水,今云南所谓潞江也。其水自达赖喇嘛东北哈拉脑儿流出,东南流入喀木界,又东南流入怒彝界为怒江,入云南大塘隘更名潞江,南流经永昌府潞江安抚司境入缅国。潞江之西为龙川江,龙川江之源从喀木所属春多岭流出,南流入云南大塘隘,西流为龙川江,至汉龙关入缅国。此诸水在东南诺木浑乌巴西大干之外,皆流入南海。又云南边境有槟榔江者,其源发自阿里之冈底斯东达木朱喀巴卜山,译言马口也,有泉流出为雅鲁藏布江。从南折东流经藏危地,过日噶云噶儿城旁合噶尔诏母伦江,又南流经公布部落地,入云南古勇州为槟榔江,出铁壁关入缅国。而冈底斯之南有山名郎千喀布卜,译言象口也,有泉流出入马皮木达赖,又流入郎噶脑儿,两河之水西流至桑南地。冈底斯之北有山名僧格喀巴卜,译言狮子口也,有泉行出西行,亦至桑南地。二水合而南行,又折东行至那克拉苏母多地,与冈底斯西马卜家喀巴卜山所出之水会焉。卜家喀巴卜者译言孔雀口也。

  其水南行至那克拉苏母多地,会东行之水,东南流至厄纳忒可克国,为冈噶母伦江,即佛法所谓恒河也。《佛国记》载:魏法显顺恒河入南海,至山东之渤海入口。应即此水矣。《梵书》言四大水出阿耨达山,下有阿耨达池。以今考之,意即冈底斯,是唐古时称。冈底斯者,犹云众山水之根,与释典之言相合。冈底斯之前有二湖连接,土人相传为西王母瑶池,意即阿耨达池。又《梵书》言普陀山有三:一在厄纳忒可克之正南海中,山上有石天宫观自在菩萨游舍,是云真普陀,一在浙江之定海县海中,为善才第二十八参观音菩萨说法处。一在土伯特,今番名布塔拉山也,亦谓观音现身之地。释氏之书本自西域,故于彼地山川亦可引以为据也。《禹贡》导黑水至于三危。旧注以三危为山名,而不能知其所在。朕今试考其实。三危者,犹中国之三省也。打箭炉西南,达赖喇嘛所属,为危地拉里城。

  东南为喀木地。班禅额尔德尼所属为藏地。合三地为三危耳。

  哈拉乌苏由其地入海,故曰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也。至于诸番名号,虽与史传不同,而亦有可据者。今之土伯特即唐之突厥。唐太宗时以公主下降,公主供佛像于庙。今番人名招招者,译言如来也。其地犹有唐时中国载去佛像。明成化中,乌斯藏大宝法王来朝,归时以半驾卤簿送之,遣内监护行。内监至四川边境,即不能前进而返,留其仪仗于佛庙。至今往来之人多有见之,此载于《明实录》者。

  王阮亭司寇云,京官旧例,各衙门称谓俱有一定仪注,不可那移。如翰詹称老先生,吏部称选君印君,员外以下称长官,科称长科,道称道长是也。自丙子祭告回京,见闻顿异,各部司及中行评博无不称老先生矣。

  翰林吏部官揖尚右,谓之南礼。科道官揖尚左,谓之北礼。

  郭瑞卿琇先官御史,及为学士,遇翰林官只行北礼。

  宋牧仲荦抚吴时,为唐六如修墓。韩文懿公题云:“在昔唐衢常恸哭,祗今宋玉与招魂。”眼前语信手拈来,便成绝对。

  洪昉思升为王贞女作《金环曲》云:“王家有女字秀文,少小绰约兰惠芬。项郎名族学诗礼,金镮为聘结婚姻。十余年来人事变,富儿那必妇贫贱,一朝别字豪贵家,三日悲啼泪如霰。手摘金镮自吞食,将死未死救不得。柔肠九曲断还续,卧地祗存微气息。讵料国工赐灵药,吐出金镮定魂魄。至性由来动彼苍,一夜银河驾乌鹊。嗟哉此女贞且贤,项郎对之悲复怜。

  朝来笼倚镜台立,代系金镮云鬓边。”此种诗足以维持风化,何必藉《长生殿》以传耶?

  曹练亭尚衣每出,肩舆中必携书一本,观之不置。人问公何好学?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素与陈太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疏荐陈。人以此重之。

  李文贞公光地以耆硕特备顾问,尝承旨纂修《朱子全书》、《周易折中》、《性理精义》、《律吕韵学》诸书。自言晚年学问始进,得力于圣训居多。

  朱竹垞游扬州康山,有“有约江春到”之句。后六十余年,康山主人江颖长春修葺其地,恭迓翠华临幸,极一时之盛。其姓名恰与竹垞诗句合,亦奇。

  任邱庞雪崖垲守福建建宁府,甫到任,浦城令以严苛激变,邑人乘夜焚册局,杀册书。垲闻信驰往,传学典诸员,集绅士于明伦堂,数令罪而谕士民毋生乱。查仓库及册局,收未焚余册,变遂定。时制府恶民俗刁悍,欲重惩之,而浦令与绅士为仇,有罗织意。垲大言曰:“令实已甚,吾可杀人以媚人乎。”

  仅坐重辟一人,流二人而已。浦人尸祝之,或书于九仙山壁云:“庞公判事,皎日当空。慈心弥勒,白面包公。”

  王阮亭选士子诗,商邱宋荦、郃阳王又旦、安邱曹贞吉、黄冈叶封、江都汪懋麟、曲阜颜光敏、晋江丁炜、德州田雯、谢重辉、江阴曹禾也。

  高阮怀咏少时,梦行市上,见大幅字铺满街心,不敢践,寻侧径迤逦入。不觉轻举凌云,忽至一听,楼阁壮丽。逾桥入门,有黑而髯者,目光如电,拥皂纛自内出,避之。神睇而顾问纛卒,有所言者再,乃去。遂及门,门左冕而执笏者甚众,心知为天庭。窃讶何缘至此,俄有导者引至右旁,殿额曰三官堂。有公坐三,黄絪画皋比。私念:“何可据三官坐?”遂出。

  复引至文昌宫,以第三座命之曰:“可坐此。”惊而寤。壬子贡入成均应廷试。至五凤楼金水河,仿佛梦中,以为兆应矣。

  及召试授检讨,入史馆,复梦前境,心恶之,遂引疾归里。每语人曰:“当以二十八日辞世。”究不言其故。果以次年二月二十八日卒。其生有自来,而终反其位耶?不可得而知矣。

  仁和王桂山嗣槐,少工骈体,晚乃专为大家之文。二体并传于世,己未荐举不中,授中书舍人。戊辰太皇太后升祔礼成,恭进《孝德广运颂》。上南巡,奉献于灵隐寺。后群臣送圣驾至河干,特召嗣槐,谕以所进文字已看过。天颜温霁,尚有数语,以御舟迅发听未真。观者莫不荣之。

  王麓台原祁,康熙庚戍进士。圣祖知其善画,命供奉内迁,鉴定古今名书画,充书画馆总裁。尝在南书房被命画山水,圣祖凭几而观,不觉移晷。并赐以诗,其隆重如此。人乞其画者踵相接,然应诏不遑,大抵宾客弟子辈代笔者十之七八,其真迹不可多得也。

  康熙壬辰有三庶吉士:一为长洲顾侠君嗣立,散馆后即告归。居秀野草堂,有《元诗选初二三四集》。注韩昌黎、温飞卿两家诗。一为无锡社云川诏,以养亲归。与道士荣连、僧天钧结三逸社,选《唐诗叩弹集》。一为江都程伍乔梦星,不就职归。注李义山诗。三人者可谓不慕爵禄,超然荣利之外矣。

  王阮亭在京师与同人为销夏会,以“五月卖松风,人间本无价”为题,一时名作如林。庞雪崖垲云:“闲傍苍松置短床,南风潇洒透衣裳。人间第一清凉散,休把千金比禁方。嘒嘒鸣蜩毒热新,松枝轻飐午风习。此间好似清凉国,遮莫铺金肯售人。”龙雷岸燮云:“岸帻被襟意爽然,凭谁索价且高悬。东坡只欲时人买,刚道清风直万钱。满袖携归且啸歌,纷纷触热客何多。凉风争似凉州好,此价惟须问孟佗。”

  常熟汪玉轮绎,康熙丁丑会试第三,未与殿试。至庚辰以一甲一名及第,胪唱后归第。马上口占诗,有“归计讵谋千顷竹,浮生只办十年官”之句。乙酉年奉命校《全唐诗》于扬州,事竣而卒。计自通籍至其时仅九年耳,前诗已为之谶矣。

  顺治间,徽州汪曰衡梦见天榜:会元汪士鋐.因改名应之,竟不第。至康熙丁丑,汪退谷士鋐中会元,相隔四十余年。曰衡已物故,其孙记乃祖之言,以告人。相与叹造物弄人,亦觉无谓。此事与朱士绶改名朱镕相似,而事更奇。

  钱唐顾侍御豹文,弹劾不避权贵,然卒无妄言。尝曰:“言而当,足以裨国是,言之不当,虽天子不以为罪,使异日轻谏官,非计也。”旨哉斯言,可为台谏法。

  于清端公成龙总督两江,其族弟襄勤公亦名成龙,知江宁府。同姓、同名、同时、同官一城,且同以清节著,闻位又同至一品,古所未有。

  人家科第在绩学种德,风水之说不足道也。然亦有灼然可信者。全椒吴榜眼昺之曾祖为父卜吉壤,延闽人简尧坡择兆,三年不得。辞归,吴翁固留之。一日,同往梅花山中,遇大雪,同饮陈家酒楼。简倚槛远眺,久之,罢酒起曰:“异哉!吾远近求之三年不得,乃在此乎。”即同往三里许,审视良久,曰:“是矣。”雪晴更往观之,喜曰:“天赐也。然葬后君之子未即发,至孙乃大发。发必兄弟同之。两面文峰秀绝,发必鼎甲。然稍偏,未必鼎元,或第二三人未可知。亦不仅一世而止。”翁如言卜葬。其后孙国鼎中崇祯癸未进士,国缙中顺治己丑进士,国对、国龙挛生,国对中探花,国龙成进士。至昺兄弟亦先后成进士,而昺则中榜眼。简之术亦神矣哉。

  辛未名臣如陈恪勤公鹏年,文章事业为一代伟人。诗更潇洒,有句云:“隔帘幽韵上焦桐,一曲湘灵奏未终。略记年时春雨后,海棠初试小熏笼。”

  关中李天生因笃、仁和吴志伊任臣俱寓益都相国邸中。一日,会饮李阁学天馥家。天寒、天生衣短貉裘而来,毛色粗恶。

  李曰:“是当内其毛而衣之。”天生怫然曰:“是反衣也。独不闻反裘而负薪者乎?传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内毛者反里也。”李曰:“然则羊裘如何?”曰:“羊裘贱服,恐负薪者所衣即此。但毛色所尚,古无明文,然定无从内向者。”

  时毛大可奇龄在座,李以问之。大可曰:“毛色不内向极是,但羊裘用纯黑。《论语》羔裘元冠,缁衣羔裘。以冠衣黑色表毛色也。《诗》曰:羔羊之皮,素丝五紽.惟黑毛向外,当用白丝五条嵌之,使黑白分明以为饰。此非外向乎?至狐羊贵贱,不可考。然《礼记》黼裘誓省,大裘非古。解者谓以黑羊杂狐白相间而成文者谓之黼裘,纯黑羊裘谓之大裘。是天子用纯黑羊裘,诸侯用之即谓之非。古是非尊黑羊而贱狐白乎?”李以问志伊,志伊曰:“观黼裘誓省,狐裘祭腊。《论语》狐貉之厚以居,则狐用卑亵,自不如羊裘祀天之尊也。用《桧诗》曰: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则羊裘狐白虽皆可用为朝服,然狐多羊少,则诗人讥之。此亦羊贵狐贱之一验也。”天生乃笑曰:“田文以一狐白脱秦患,而五羊之皮,则秦人薄之。《国策》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若此,果何贵何贱也?”志伊曰:“羊之价焉得如狐?然历观群书,似乎羊裘价贱而用贵,狐裘价贵而用反贱也。”坐客皆是其言。

  康熙二十六年四月,副教御史徐元珙疏请厘正祀典。其略云:“臣按历代祀典,唐望祀北海于洛州,即今河南府也。宋望祀北海于孟州,即今怀庆府也。明亦望祭天怀庆府。我朝典制,东海祀于莱州,南海祀于广州,二祀近海,诚为允当。西海则于蒲州望祭,盖西海遥远,循宋明之旧,而望祭之宜也。

  至北海则仍祭于怀庆。夫宋都于汴而怀庆在其北,彼时幽燕皆非宋土,即出国门而望北一祭,亦权宜之计。有明定鼎燕京,仍往南而祭北海。我朝因之,殆非宅中以莅四海之义。伏查北镇医无闾山在奉天府属,今为北镇。山海关迤北之海非北海乎?况盛京发祥重地,土厚水深,源流绵邈,皇上声教四讫,幅员之大从古未有。长白山水并乌龙鸭绿诸江,亦尽朝宗于海。

  则北海之祭,不应仍在怀庆。此祀典之急宜厘正者。伏查顺治十七年科臣粘本盛题请改祭北岳于浑源州,祈下部议,嗣后告祭更定于迤北近海地界云云。奉旨九卿詹事科道会议上言,明臣邱濬言:京师东北乃古碣石沦海之地,于此立祠,就海而祭为宜。濬所云碣石,今在永平府。但我朝幅员广大,混同江水发源长白,流入北海。今北海之祭应改混同江边望祭可也。”

  奉旨准行。

  康熙二十二年二月,驾幸五台,驻跸完县,召父老慰问赐金。有蔡丹桂者,自陈县学生员,家贫无以为养。上命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及“德輶如毛,毛犹有伦”句,称旨。赐白金五两、金盘苹婆果六枚。谕曰:“尔当努力读书,开卷有益也。”

  陈铁山常夏家贫力学,尝为人佣书。顺治辛丑会元,授米脂令。孙子未襄幼孤贫,鬻某家为伴读,代主人子作文。师廉知之,以告主人,遂加礼焉。后中康熙乙丑进士,官至通政司参议。人顾可不自立耶?

  尤西堂尝戏作浴乎沂、风乎舞雩二句题诗云:“洗耳自同

  高士洁,披襟不让大王雄。”后山左李少詹呈祥谪塞外,有人以此二语赠之。及到辽东,解官为高姓名士洁者,抵戍所即有王侍郎名舜踵至,舜原名雄。二语适与相符,亦奇。

  孙子未襄,尝于其师徐华隐坐中见一贫客,乃徐年家子也。

  仰体师意,招致家中,遇之甚厚。一日,忽谓孙曰:“受恩未报,明年当生公家。”未几卒。孙生一女,六岁时,戏抱之语家人曰:“此华隐师客也,云来报恩,乃是女儿,安所望报耶?”女勃然曰:“爷憎我女耶?当再生为男。”逾十日以痘殇。

  明年果举一子,顶有痘瘢,名于簠,字庄夫,后中雍正乙卯举人。

  潍县姜云一国霖,少有至性。父游京师遘疾,云一往省,则已殁。贫不能市棺,乞于市以敛之。复以其丧乞食而还,族党怜之,为醵金以葬。母善怒,怒则致疾,云一百计解之。一日怒甚,云一跪膝前,作小儿嬉戏状,持母手挞其面,母笑而罢,自是不复怒。时云一年五十矣。昌乐阎怀庭循观与之善,问喜读何书,曰:“《论语》,终身味之不尽也。”尝自述生平学力,年四十始能不以贫富撄其心,五十始能不以死生动其心。怀庭为作《姜先生言行记》。

  施愚山闰章官湖西道时,新淦有虎患。愚山为文祷于山神,翌日有虎曳尾入村中。一妇人以舂杵掷而杀之,虎患遂绝。

  潍县刘衍泗继圣,由教职升湖南慈利县,时滇寇甫平,人民凋敝。刘以宽为政,不忍轻用刑杖,与民语常呼为儿。有人被罪法当笞,刘便戚然曰:“儿何苦忍痛耶?”慈利人感之。

  寻引疾去,民吁留不得,群醵金送之。刘不受,民固请。始人受一钱,凡数万。时谓今之刘宠云。

  诸城刘弢子棨,文正公之父也。年十一补诸生,康熙乙丑登进士第,出知长沙县。三十七年,迁宁羌州。是岁关中大饥,刘请于监司,假厅仓粟以活州民。宁羌民故贫,多逋税。遂听民便,密栗笋蕨悉充税,而自卖家中田代之输。下车之日,城中居民仅七家,期年而辐凑矣。一日出郭,见出多槲树,宜蚕。

  乃募里中善蚕者载茧种数万至,教民蚕茧成,复教之织,州人利之,名曰刘公绸。

  吴江计甫草东,顺治丁酉举人,少负奇气。过顺德府,知归震川先生尝佐是郡,有《厅记》二篇,访求遗碑不得,入置旁废圃中瓣香再拜。又尝至吴中,知黄向坚之孝,投刺称门生焉。真奇人奇事也。

  长洲褚苍书篆,学问淹博,天爵自尊。韩文懿公以父执敬礼之。康熙己巳。圣祖南巡。召见于行在所,命书笺二幅,御书“海鹤风姿”四字赐之。时年已九十六矣。人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