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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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1049-1100)字太虚,又字少游,别号邗沟居士,世称淮海先生。汉族,北宋高邮(今江苏)人,官至太学博士,国史馆编修。秦观一 生坎坷,所写诗词,高古沉重,寄托身世,感人至深。秦观生前行踪所至之处,多有遗迹。如浙江杭州的秦少游祠,丽水的秦少游塑像、淮海先生祠、莺花亭;青田的秦学士祠;湖南郴州三绝碑;广西横县的海棠亭、醉乡亭、淮海堂、淮海书院等。秦观墓在无锡惠山之北粲山上,墓碑上书“秦龙图墓”几个大字。有秦家村、秦家大院以及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古文游台。

艺术成就

  秦少游是北宋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但是,长期以来,人们在谈到秦少游时,习惯上总是把他与婉约词联系在一起,却较少提及他的诗,更少论及他的文。其实,在秦少游现存的所有作品中,词只有三卷100多首,而诗有十四卷430多首,文则达三十卷共250多篇,诗文相加,其篇幅远远超过词若干倍。当然,评价一个作家的成就不能只看作品数量而不看质量,有的作家存世虽只有一部(篇)作品,但其影响巨大,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却是无可撼动的。尽管如此,要历史而客观地评价秦少游在文学史上的贡献与地位,如果只论其词,而不论其诗其文,尤其是不论其策论,不仅有失偏颇,而且也评不出一个完整的秦少游。

紧扣现实,不尚空谈
  秦少游的策论共有50篇,其中进策30篇,进论20篇。认真分析这些策论的内容就可以发现,这些文章大都能紧扣当时的社会现实,较少作书生之空谈。这一方面与当时制科之文的要求有关,一方面也与其业师苏东坡的鼓励与点拨有关。苏东坡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散文创作的成就颇高,他的鼓励与点拨当然是经验之谈。

引古证今,说理透彻
  策论是古代的一种特有文体,相当于现代的政论文,是臣向君提出的有关国事、朝政的意见和建议。它的阅读对象主要是帝王,因而在写作上不能长篇大论地泛泛而谈,篇幅要短,立论要明,论据要足,说理要透。既要注意一事一议、深入浅出,更要注意言而有理,言而有据,言而有序。统观秦少游所写的策论,基本上达到了以上几点要求,特别在引古证今、说理透彻方面更是无懈可击。

结构严密、章法井然
  熙宁四年,宋神宗采纳王安石的建议,改革科举法,“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专以经义、论策试士”。为了应举,秦少游在策论的写作上下了不少功夫,他对策论写作的重视甚至超过诗词赋。他曾说“作赋何用好文章,只以智巧饤饾为偶俪而已。若论为文,非可同日语也。” 正因为如此,秦少游的策论无论长短都非常注意谋篇布局,注意结构和章法的变化。

铺陈排比,气足神完
  先秦诸子百家的散文和后来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大都讲究运用“整句”铺陈排比,让人读起来感到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很有震撼力。秦少游在饱读大量经典散文的过程中,对散文中如何运用铺陈排比心领神会,加之他青少年时也写过《浮山堰赋》《黄楼赋》《汤泉赋》《郭子仪单骑见虏赋》《和渊明归去来辞》等,特别是为纪念苏东坡在徐州抗洪成功所写的《黄楼赋》就很得苏东坡的赏识,认为这篇赋“雄辞杂今古,中有屈宋姿”。他把赋中运用得驾轻就熟的铺陈排比又运用到策论中来,就使文章更加气足神完。综上所述,秦少游的策论立论高远、说理透彻、章法严紧、文笔犀利,有一种特有的艺术张力,完全可以用“辞华而气古,事备而意高”来一言以概括之。
  其实,对秦少游策论的评价,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高的。宋代吴曾《能改斋漫录》:“……至于议论文字,今日乃付之少游及晁、张、无己……”。苏东坡《辨贾易弹奏待罪札子》:“秦观自少年从臣学文,词采绚发,议论锋起,臣实爱重其人。”清代梁章冉《扪虱新话》:“……少游文学西汉,所进策论,颇苦刻露,不甚含蓄。若比东坡,不觉望洋而叹,然亦自成一家。”现代著名学者朱东润则说:“予于少游之书,尤喜读进策三十篇,观其所得,导源东波,所见益卓。其论选举与役法者,皆深造而有得,不为世俗之言。”

生平

  秦观,北宋中后期著名词人,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合称“苏门四学士”,颇得苏轼赏识。熙宁十一年(1078年)作《黄楼赋》,苏轼赞他“有屈宋之才”。元丰七年(1084年)秦观自编诗文集十卷后,苏轼为之作书向王安石推荐,王安石称他“有鲍、谢清新之致”。 因秦观屡得名师指点,又常与同道切磋,兼之天赋才情,所以他的文学成就灿然可观。他后来于元丰八年(1085年)考中进士,初为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引荐为太学博士,后迁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哲宗于绍圣元年亲政后(1094年)“新党”执政,“旧党”多人遭罢黜。秦观出杭州通判,道贬处州,任监酒税之职,后徙郴州,编管横州,又徙雷州。徽宗即位后秦观被任命为复宣德郎,之后在放还北归途中卒于藤州。
  其散文长于议论,《宋史》评其散文“文丽而思深”。其诗长于抒情,敖陶孙《诗评》说:“秦少游如时女游春,终伤婉弱。”他是北宋后期著名婉约派词人,其词大多描写男女情爱和抒发仕途失意的哀怨,文字工巧精细,音律谐美,情韵兼胜,历来词誉甚高。然而其词缘情婉转,语多凄黯。有的作品终究气格纤弱。代表作为《鹊桥仙》、(纤云弄巧)、《望海潮》、(梅英疏淡)、《满庭芳》、(山抹微云)等。《鹊桥仙》中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被誉为“化腐朽为神奇”。《满庭芳》中的“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被称做“天生的好言语”。南宋张炎之《词源》:“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生平详见《宋史·文苑传》。著有《淮海集》40卷,以及《淮海居士长短句》、《劝善录》、《逆旅集》等作品。。其所编撰的《蚕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蚕桑专著。极善书法,小楷学钟王,遒劲可爱,草书有东晋风味,行楷学颜真卿。建炎四年(1130),南宋朝廷追赠秦观为“直龙图阁学士”,后世称之为“淮海公”。

未仕期
  秦观在未仕期间,大多在故乡高邮居家耕读,为科举做准备。然而亦时常游历于江淮吴楚之间,徜徉于山光水色之中。 在这段期间秦观的主要出游地有二:一为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秦观同孙莘老、参寥子游访漳南老人于历阳惠济院,浴汤泉,游龙洞山。又往乌江拜谒项羽墓,极尽山水名胜。此次出游共赋得诗词三十余首,并作《汤泉赋》一篇,以记途踪。二为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秦观前往越州省亲,适逢苏轼自徐州徙往湖州,于是便乘苏轼官船一同南下。途经无锡,与苏轼同游惠山,又经吴兴,泊西观音院,同访诸寺。端午过后,遂别苏轼赴越,中秋时,与参寥子、辩才法师同游龙井,其后又与郡守程公辟游玩鉴湖、拜谒禹庙,相得甚欢。直至岁末年关家书催归,秦观始依依不舍的乘船北上。写下著名的《满庭芳》(山抹微云)来描述离别情意,透露出对此段漫游岁月美好的缱绻不舍。
  “学而优则仕”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秦观亦不例外,然而秦观的科举征途却屡遭挫折。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秦观第一次参加科举应试,却是抱着满满的期望换来落第的命运,于是他便马上“杜门却扫,日以诗书自娱” ,可见这一失败,对他而言,是精神上的打击。神宗元丰四年(1081年)秦观再次应试,却依旧名落孙山。科举的接连失利,使得秦观心境更加忧愁悲郁,认清了“风俗莫荣於儒,材能咸耻乎未仕” 的社会现实。因此只好改变态度,学习时文并向时人投献诗文,望获举荐。“功夫终不负有心人”,秦观在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参加第三次科举考试,终于成功考取进士,踏上其同样屡遭挫折的十年仕宦之途。

入仕期
  朋党倾轧是北宋政治上的大难题,更是令朝廷不安的一大乱源。秦观入仕之时,适逢北宋朋党斗争日益激烈之际。秦观于此亦身不由己地陷入了这场政治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元丰八年(1085年),秦观登科以后,任定海主簿及蔡州教授。因其亲附苏轼,被视为“旧党”,从此党争的迫害便从未间断。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鲜于侁,共以“贤良方正”荐秦观于朝,无奈却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诬告。元祐五年(1090年)方由范引纯引荐,得以回京任秘书省正字。元祐六年又因“洛党”贾易诋其"不检"而罢去正字。接二连三的政治迫害,使得秦观大受打击,对政治开始灰心,且有退隐之意。元祐七年(1092年),秦观授左宣德郎,又由秘书省正字,左迁国院编修官,参修《神宗实录》,甚得恩宠。数月之间,拔擢连连。此三年亦为秦观仕宦期间最顺遂的时候。宦达未久,元祐九年(1094年)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新党”之人相继还朝,“旧党”之人则连遭罢黜,秦观历时七年的贬谪生涯从此开始。

贬谪期
  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政局瞬变,“旧党”出京。秦观作为“旧党”核心人物,亦在所难免。 秦观首先被贬为杭州通判,因御史刘拯告他重修《神宗实录》时,随意增损,诋毁先帝。因而在前往杭州途中又贬至处州任监酒税。在处州任职之时,秦观学佛以遣愁闷,常与佛寺僧人谈佛聊禅,并为僧人抄写经文。他的词作《千秋岁》在回忆当年盛会时,抒发了很深的感慨与愁情: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无奈小人诬陷,状告秦观私撰佛书,便又因此获罪。《宋史·文苑传》云:"使者承风望指,伺候过失,既而无所得。则以谒告写佛书为罪,削秩徙郴州"。削秩是将所有的官职同封号除掉,是宋朝对士大夫最严重的惩罚。贬黜南蛮时,秦观心情悲怅,早已绝了希冀,便作《踏莎行》词。虽将《千秋岁》的直抒换为比兴,没有“愁如海”之类的字眼,然而内心深处却依然郁结难解: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方至郴州又移至横州编管,元符元年(1098年),移迁雷州编管。眼望离京师越来越远,归乡无期,秦观自赋挽词。此词道尽心中凄苦,叫人心生悲惋。 元符三年(1100年)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政坛局势变动,迁臣多被召回。秦观也复命宣德郎,放还横州。当年五月行至藤州,出游光华亭,索水欲饮,水至,笑视而卒。张文潜曾作《祭秦少游文》云:“呜呼!官不过正字,年不登下寿。间关忧患,横得骂诟。窜身瘴海,卒仆荒陋。”道尽了秦观坎坷一生,句句痛彻心扉。一代文人,命运竟是如此的坎坷曲折,最后竟死在荒蛮之地,令人无限感慨。

婚姻家庭
  作者:陈雄 出自《公然走私的爱情》一书(河北大学出版社出版)
  秦观的正妻叫徐文美,而非传说中的苏小妹。这是他自己在为岳父写的文章里交代的。他的岳父是高邮一位姓徐的富商,因为有点钱,捐了一个主簿的官当,生了三个女儿,分别叫徐文美、徐文英、徐文柔。秦观在《徐君主簿行状》一文末尾说:“徐君女三人,尝叹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云。”
  关于其妻就是点了一下名字而已,在秦观的诗文中提及不多。例如《临江仙》:
  髻子偎人娇不整,眼儿失睡微重。寻思模样早心忪。断肠携手,何事太匆匆。
  不忍残红犹在臂,翻疑梦里相逢。遥怜南埭上孤篷。夕阳流水,红满泪痕中。
  再如《满庭芳·茶词》:
  北苑研膏,方圭圆璧,名动万里京关。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尊俎风流战胜,降春睡、开拓愁边。纤纤捧,香泉溅乳,金缕鹧鸪斑。 相如方病酒,一觞一咏,宾有群贤。便扶起灯前,醉玉颓山。搜揽胸中万卷,还倾动、三峡词源。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妆残。
  末句以相如文君来比喻秦观夫妇,说明两人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但徐文美大概不是秦观最钟爱的女子。有人统计,秦观留传下来的四百多首诗词,约四分之一为“爱情诗”,而其中的主人公绝大多数是青楼歌女。钱钟书在《宋诗选注》的序里说秦观的诗是“公然走私的爱情”。《茹溪渔隐丛话》引《艺苑雌黄》说了秦观的一件风流事。秦观在绍兴的时候,由当地最高长官太守接待,住高级宾馆蓬莱阁。一日,在席上看中一个歌妓,于是赋《满庭芳》,开头一句是“山抹微云”,后来就是“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了。此词流传甚广,苏轼曾戏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
  明代的蒋一葵在《尧山堂外纪》中则透露了秦观的另两次艳事。“秦少游在蔡州,与营妓楼婉字东玉者甚密”,他专为情人写了一首《水龙吟》,还费心地将楼东玉的名字写进去,“小楼连苑横空”、“玉佩丁东别后”就是谜面。而“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照人依旧”是说他们幽会情景的。秦观还有过一位叫陶心儿的情人,他曾赠一首《南歌子》给这位名妓,末句的“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就是为陶心儿的“心”字打的哑谜。
  才情都用在妓女身上,是不是有点“浪费”?以至于黄庭坚都看不过去了,写了一首诗劝告他,其中有“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的句子,秦观看了很不高兴。
  传统的诗词鉴赏,分析秦观时,总是定性为写“歌妓的恋情,同时又融入自己的身世之感”,但这并不适合解读秦观的所有爱情词。拿他的经典名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说,就并没有牵连到什么仕途失意的身世之感。相反,如果结合他放浪的情感经历来看,完全可以大胆地假设,这只是秦少游安慰痴情女子的托词,或者说摆脱一段旧恋情的美丽借口。

轶事典故

  少游为黄本校勘甚贫,钱穆父为户书,皆居东华门之堆垛场。少游春日作诗遗穆父曰:“三年京国鬓如丝,又见新花发故枝。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穆父以米二石送之。《王直方诗话》
  王右丞二月十一日生日。程文通诸人前期袖诗草谒秦太虚,问曰:“右丞生日,必有佳作。”少游以诗草示之,乃押九青韵俱尽。首云:“元气钟英伟,东皇赋炳灵。蓂敷十一荚,椿茂八千龄。汗血来西极,抟风出北溟。”诸人愕然相视,不敢更出袖草。《桐江诗话》
  秦少游晚出左掖门,有诗云:“金雀觚棱转夕晖,飘飘宫叶堕秋衣。出门尘涨如黄雾,始觉身从天上归。”识者以为少游作一黄本校勘而炫耀如此,必不远到。《诗话总龟》
  少游绍圣间以校勘为杭倅。方至楚泗间,有诗云:“平生逋欠僧房睡,准拟如今处处还。”诗成之明日,以言者落职,监处州酒。人以为诗谶。《王直方诗话》
  吕申公在扬州日,因中秋令秦少游预拟口号,少游遂有“照海旌幢秋色里,激天鼓吹月明中”之句。是日微阴,公云:“使不著也。”少游复作一篇云:“自是我公多惠爱,却回秋色作春阴。”《苕溪渔隐丛话》
  东坡初未识秦少游,少游知其将至维扬,作坡笔题壁于一山寺。东坡果不能辨,大惊。及见孙莘老,出少游诗词数百篇读之,乃叹曰:“向书壁者,岂此郎也!”《冷斋夜话》
  廌谓少游曰:“东坡言少游文章如美玉无瑕,又琢磨之功,殆未有出其右者。”少游曰:“吾少时用意作赋,习惯已成。诚如所谕,不畏磨难。然自以华弱为愧。”邢和叔曰:“子之文铢两不差,非秤上秤来,乃等子上等来也。”《师友谈记》
  少游尝以真书题邢敦夫扇云:“月团新碾瀹花瓷,饮罢呼儿课楚词。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山谷见之,乃于扇背小草题一诗云:“黄叶委庭观九州,小虫催女献公裘。金钱满地无人贯,百斛明珠薏苡秋。”少游后见之曰:“逼我太甚!”《诗话总龟》
  山谷戏书少游壁诗,有“谁馈百牢鸜鹆眼”之句,注“鸜鹆”以指所盼者。《山谷诗话》
  少游自会稽入都见东坡。东坡曰:“不意别后却学柳七作词。”少游曰:“某虽无学,亦不如是。”东坡曰:“‘销魂当此际’,非柳七语乎?”坡又问别作何词,少游举“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东坡曰:“十三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高斋诗话》
  东坡呼少游为“山抹微云君”。《艺苑雌黄》
  少游在蔡州,与营妓娄婉字东玉者密,赠之词,有“玉佩丁东”句。又有赠陶心儿词云:“天外一钩横月带三星。”东坡诮其恐为他妓厮赖。高斋诗话:山谷次韵孙子实寄少游诗云:“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王立之诗话:少游极怨山谷此句,谓言蔡州事,少人知者。《山谷诗注》
  杭有一倅,闲唱少游满庭芳词,偶误举一韵曰:“画角声断斜阳。”琴操在侧曰:“画角声断谯门,非斜阳也。”倅曰:“汝可改韵否?”琴即改云:“山抹微云,天连香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秦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东坡闻而赏之。《能改斋漫录》
  程伊川一日见少游,问:“‘天若有情,天也为人烦恼’是公词否?”少游意伊川赏之,拱手逊谢。伊川云:“上穹尊严,安得易而侮之?”少游惭而退。《瓮牖闲评》
  秦少游观辋川图而愈疾。《香祖笔记》
  畅姓惟汝南有之。其族尤奉道,男女为黄冠者十之八九。有女冠畅道姑,姿色妍丽,神仙人也。少游挑之不得,乃作诗曰:“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幅乌纱裹寒玉。超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雾阁云窗人莫窥,门前车马任东西。礼罢晓坛春日静,落红满地乳鸦啼。”《桐江诗话》
  秦少游侍儿朝华,姓边氏,京师人。元祐癸酉纳之。尝为诗曰:“天风吹月入阑干,乌鹊无声子夜闲。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时朝华年十九。后三年,少游欲修真断世缘,遂遣归父母家,以金帛嫁之。朝华临别,涕泣不已。少游作诗云:“月雾茫茫晓柝悲,玉人挥手断肠时。不须重向灯前泣,百岁终当一别离。”朝华既去二十余日,使其父来曰:“不愿嫁,却乞归。”少游怜而复取归。第二年,少游出倅钱塘。至淮上,因与道友议论,叹流光之遄速,谓朝华曰:“汝不去,吾不得修真矣。”亟使人走京师,呼其父来,遣随去。复作诗云:“玉人前去却重来,此度分携更不回。肠断龛山别离处,夕阳孤塔自崔巍。”时绍圣元年五月十一日,少游尝手书记其事。未几,遂窜南荒。《墨庄漫录》
  秦少游南迁至长沙。有妓平生酷爱秦学士词,至是知其为少游,请于其母,愿托以终身。少游赠词,所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者也。念时事严切,不敢偕往贬所。及少游卒于藤,丧还,将至长沙。妓前一夕得诸梦,即送于途。祭毕归而自缢。《陔余丛考》引《野客丛书》 按今《野客丛书》不见此条,《夷坚志》载此事。《容斋四笔》又自辨之。
  瞿塘之下,地名人鲊瓮,少游尝谓未有以对。南迁度鬼门关,乃为绝句云:“身在鬼门关外天,命轻人鲊瓮头船。北人恸哭南人笑,日落荒村闻杜鹃。”《侯鲭录》
  少游谪古藤,意忽忽不乐。过衡阳,孔毅甫为守,与之厚,延留待遇有加。一日饮于郡斋,少游作千秋岁词。毅甫览至“镜里朱颜改”之句,遽惊曰:“少游盛年,何为言语悲怆如此!”遂赓其韵以解之。居数日别去,毅甫送之于郊,复相与终日。归谓所亲曰:“秦少游气貌大不类平时,殆不久于世矣。”未几卒。《独醒杂志》
  潭守宴客合江亭,张才叔在坐。有一妓独唱二句云:“微波浑不动,冷浸一天星。”才叔索其全篇,妓曰:“夜坐商人船上,邻舟一男子倚樯而歌,不能尽记。”有赵琼曰:“此秦七声度也。”使人访之,果少游灵舟。《五岳志》
  秦观子湛,大鼻类蕃人,而柔媚舌短,世目为“娇波斯”。《鸡肋编》
  靖康间,有女子为金虏所俘,自称秦学士女,道上题诗云:“眼前虽有还乡路,马上曾无放我情。”读者凄然。曾季狸作秦女行。《梅磵诗话》

被贬雷州
  北宋哲宗时期,因为新旧党争,秦观被贬杭州通判,旋贬处州酒监税、后又移至彬州、横州编管,不断南迁,元符元年(1098年)秋,贬到海康。这是秦观贬谪生涯的最后一站。也就在雷州,秦观走过了他人生最后三年时间。
  秦观初到雷州,故乡高邮正是雨打芭蕉,蟹肥虾美之时,而他长期活动的东京也是梧桐落叶,大雁南飞,但在雷州,依旧艳阳高炽,与溽夏无异。人在万里,江湖飘零,知已难遇,故人长绝,加上雷州风土故物不类中原,多愁善感的秦观每日郁郁寡欢,他写诗道:“白发坐钩党,南迁濒海州。……灌园以糊口,身自杂苍头……鹪鹩一枝足,所恨非故林。……海康腊己酉,不论冬孟仲……可怜秋胡子,不遇卓文君。”这种情绪等到这一切在苏东坡到来才有所改观。

雷州永别
  宋哲宗元符元年初冬(1098年),秦观的恩师苏东坡在海南岛昌化军(今海南儋县中和镇),遇赦北归途经雷州,两人相见,恍如梦寐。秦观拿出自已在雷州写的诗请老师批评,苏东坡哈哈大笑,也拿出一把扇子递给秦观,秦观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已南谪过程中写的一首《踏莎行》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整首词充满了伤感,甚至有点凄厉。据说苏东坡听到这首词之后,叹息道:“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看到老师将自己的作品写在扇子上随身携带,秦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至于秦观给苏东坡看的诗,有人说是他连夜写的《自挽诗》,里面有这些句子:“家乡在万里,妻子天一涯。孤魂不敢归,惴惴犹在兹。……奇祸一朝作,飘零至于斯。弱孤未堪事,返骨定何时?”但也人说这首《自挽诗》作于元符二年,如是,那就是苏东坡走后几个月的事了,那么,呈给老师的当是《海康书事》等作品。
  看了秦观的诗,苏东坡感慨万千,他和秦观在文学观念上是不一致的。苏东坡生性乐观,喜欢写一些豪放的词,虽也有伤感之作,但大体是格调昂扬,由此对秦观的婉约风格颇有批评,曾调侃这位弟子为“山抹微云君”。而此时,同样被贬的经历,多年宦海沉浮,特别是秦观被贬,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自己的连累,苏东坡在认识上有了更大的包容性。苏东坡一边看,一边赞叹,但他也想,整天生活在这种情绪中,决不是延寿之法。于是他想办法予以引导,第二天,两人共游雷州,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不时引起苏东坡的开怀大笑。老师的乐观也感染了学生,也冰释了秦观多日的痛苦。在天宁寺,苏东坡看到寺门上“万山第一”四个大字,禁不住又笑了起来,那是一年前路过雷州时应方丈的请求写下的。这四个字,不单是颂扬天宁寺,也是自身境界的一种写照,同时也是对秦观的一种激励,让他从小我的痛苦中走出来。秦观也陷入深思之中。
  苏东坡走后,秦观的心境也放松了不少,他多次到乡民中体察他们的疾苦,观摩当地的风俗。元符三年(1100年)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不久,秦观也奉命北还,死在路上。

梦中题诗
  秦观在雷州,还有一些逸事,如他在海康宫亭庙下,梦见天女拿一幅维摩画像让他写赞,秦观笃信佛教,于是欣然题道:“竺仪华梦,瘴面囚首。口虽不言,十分似九。应笑荫覆大千作狮子吼,不如搏取妙喜似陶家手。”醒来后,就把这段话记录下来,据说真迹落在天宁寺。宋僧惠洪在《冷斋夜话》中说,自已在天宁寺,还亲眼从和尚戒禅那里看到这幅字,正是秦少游的笔迹。清潘永因所编《宋稗类钞》也提到真迹在雷州天宁寺。当然,做为逸事,里面也都加了一些天女嘲戏秦观的情节。

文学贡献

  秦观诗文亦为北宋一大家。明胡应麟于《诗薮杂编》卷五言:“秦少游当时自以诗文重,今被乐府家推做渠帅,世遂寡称。”秦观诗感情深厚,意境悠远,风格独特,在两宋诗坛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论、哲理散文、游记、小品文最为出色。其策论文笔犀利,说理透彻,引古征今,富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黄庭坚认为秦观诗只是尽情挥洒胸臆,专任自然,并未去刻意构想、苦心经营,这点颇类似李白诗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其实,秦观也并非不讲究文辞的细密精致,只是不显出过份人为的痕迹,而别以清畅流丽之态示人而已。他的“诗似小词”,若换用李清照《词论》的话,是“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纵观淮海词,则多为纯情任心之制。所以,冯煦《蒿庵论词》云:“淮海、小山,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在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也许,正是在这种特定意义上,可以说秦观词与李白诗歌的主流艺术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过为计较,他们二者在艺术风貌上凄婉绵邈和飘逸豪放的显著差异。

  不言而喻,秦观词的艺术精神是多层次多元化的,如今来谈论其主流部分,但却不意味着可以以之总揽全体;从另一方面说,这种艺术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经历了他的整个创作生命,存在着一个不断变化而发展的过程,始终呈动态流动形状。如果将上述者置放于词史、乃至文学史的大视野中来观照,或许便能够更清晰全面地认识其意义与价值取向。

  秦观在某些特定环境情势,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怀抱百忧中”,如忆旧、迁谪时制作的这第三种类型的词,已使原来侑饮娱兴、按拍协歌的传统价值归属摒退于很次等,甚或无相关连的幕后位置。而另外却命其担荷起诗歌在古典诗教理论里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为自我主体心态意绪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满足他叹喟命运悲剧、宣泄人生愁烦的现实精神需要。

  在这里,秦观径直将个体生命存在的种种缺憾纳入词中,再也无须假助以往闺思离怨之类的惯有模式,或故为饰辞托言以求深隐婉约之姿。对于上端,他一般仅只聊借来增大词的容量与弹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风情韵调之际,又平添出若许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见空濛隽远之致。因而向来与周邦彦一齐被推许作“词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词,周、秦两家,皆极顿挫沈郁之妙。而少游托兴尤深,美成规模较大,此周、秦之异同也”(陈延焯《白雨斋词话》)。

  他的这种艺术精神,多曾熏染影响到后来的许多词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孙、张炎等,皆缘于生平身世国运而寄慨于词,更大程度上朝向诗化的道路认同、复归,乃至逐渐衍变为长短不葺的诗,相互间益愈以辞采意格相高,更加倾注到“娱己”的旨趣。虽然他们出于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风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为相对独立之支派。但从总体而言,却改造、更新,或者说更大程度上发展、扩张了花间、南唐以来的传统艺术流派,使之不断勃发充溢着生命活力,不至于趋向僵枯沉晦的末路。这其间,秦观的贡献是必须给予充分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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