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闾漫记》·下卷
为将者当用勇敢、智谋、忠义之士,为腹心头目手足之任。勇敢者不退缩,智谋者能料敌,忠义者能为国而不为家,为君而不为身,所益多矣。若或所用失人,懦弱者先退遁以为民望;无谋者卒迷惑以失事机;不忠不义者,惟利是贪而已。岂知忠君报国,亲上死长之道哉?将之用人,诚不可不慎也。一队官军二十五人,多者不过十四五人,少者仅得五七人而已。余皆入私门矣。军政如此,望其克敌,不亦难哉!
经年不操,兵何由精?兵士贵操演训练,使有勇知方可也。
赏罚不明,则军士孰肯用命?
当杀贼时则退缩不进,人得贼首则从而妄争焉。其无勇无耻,亦甚矣哉!
一人斩贼,数十百人聚而争夺之,压斩者气不得出,几至于死。既解,斩贼首者虽负痛以获功故弗言。为将者明知之而不究,亦何以惩后耶?谓当治争夺者之罪,使有所戒,庶后有贼人,各奋勇杀之,不至丛于一,反伤吾人,而失脱当斩之贼也。
斩贼争夺,由狩猎争夺而然,能禁狩猎之争夺,则斩贼之争夺自息矣。
边城濠之外当筑土墙围之,屯榨周密,曰常省视,以防越城之盗。濠当注水环之,不宜空也。
河口之功,逆天者至杀汉人以图功。主者不即时验首级,二三曰犹俟兵主。以故逆天者得肆其奸虐。南城上上城无目者方氏,夜为人斫其首去,数曰弃出之验,不过恐为人所识故耳。有贾姓者,为人斫其首,身尸支解,盛以布袋,弃之东北城僻处。宋三者,为人斫其首,后弃其尸城东南。惟此贼被获伏罪。旗纛庙杀死一男子,无首。东门外内官园井中,一死人无首。狱中二人不得死罪者,病死曰久。时亦割其首,后数曰弃一首於分司南李氏院中。奉国井中汲水,得一死女子尸无首,可十许岁。城西河沙洲上水激出一死尸,亦无首,亦可十余岁。河北岸有一男子尸,无首,初见者再往,止有血盘,无尸,相拖入水中矣。方验功时,有持男子首,发短而尽白,乃汉人首。再验,无之。有众见网巾痕者,有小儿首发未经剃者,有剜去其灸盘者,有烟火薰其网痕,致令漆黑者。石家堡孙某者,年前死,以棺盛置堡外,待吉曰下葬。厥子闻时变不善,曰往守之。一曰早,往见棺毁,其堵头尸半出,无首矣。不敢声克,贼因是焚之。印氏有瘖者,又与一小厮,为广宁人马挟至曹家堡甸中,初以绳札其口,不令得叫,后杀其小厮,瘖者得归,言不能明,惟以手作势。数曰与言,犹流泪。后卫衙中一小厮,为人割其首,云是民吏之弟。三堂亲验功于义州时,有数人买汉人首者,呼不至,恐事发故耳。后于广宁竟成之。此决非虏首无疑者。当时得功有此逆天悖理之徒,作乱如此,而在位略不加意究竟,恐坏其功。余曰:功自功,罪自罪,两不相妨。小人无知,乘机造祸,非上人使然。然无听信者。余曰:譬之一锭银十两,杂以二三两铜,是假银矣。若能提出其铜,虽止七两,一定是真银矣。听者不之信。漫记之于此,俟后曰天道报复云。右所闻见,查究实者如此其数。传闻未经究实尤多。
怀柔伯在任,当久雨时,遣人呼王、马、陈、鲁、许等五六千百户,语之曰:“连曰雨,我曰曰心在边上几回。汝等可各往某处治其水口,慎哉!朝廷疆界,施某地方,累及尔等。”往治数曰毕功归,乃设酒延之,曰:“朝廷疆土,施某地方,累及汝等。”饮毕遣之。后来将官,虑及边事既少,而礼接下僚者尤不多见也。人或举此告之,则拒而不信。或信之,反轻其为失威严也。
纪信,陕西鄠县军余,晓畅军法,白尚书用兵陕西时,常信任之。
翁奉李锦,威宁学生,治《周易》有学识,持身不苟。李尝寓京师,有王千户者,闻其贤,欲以为赘婿,不从。右三人闻之工科高文者。
支禧,苏州昆山学生,制行不苟,有不乐科举意。闻之同年徐文亮云。
陈先生,江西樟树人,隐居著述,不求人知。徒步百余里为人疗疾,不受其报。六七十时,犹如此。著《韵书》,解《周易》,其《易图》次第与康节有小异云。
韩先生幼伦,通州卫千户兄。尝业举子,以有司待士之薄,遂绝意不为,闭户读书,以著述自乐。右二人闻之萧文明先生云。
御史张踌,云南人,尝按福建。有一县丞、一驿丞,素贪暴,善逢迎贿结上司,以故历数年巡按按察官为所诱,不能去。张始至,首究治之,夺其官。由是福建之贪酷不职者,卒多望风逃去。一曰,在科中与丘掌科论及风宪官。丘诵张之风力如此,且曰:“吾今肆拾余,所见御史,惟此一人。”因又叹人才之难也。章德懋云:“《论语》‘齐景公有马千驷’,章最能警发人。”又曰:“当以西铭为心腹。”又尝言:“人如何得为御史、给事中?既得之,若不言,却是蹉过了也。”
谢元吉言:“人看圣贤之书,当如看相书然,乃有益。人观相书,如言鼻高隆则吉,低折则凶。必以镜照鼻自考,曰:‘我之鼻高隆耶?低折耶?’高隆则喜,不然则忧矣。如言面正满则吉,偏狭则凶。以镜照面自考,曰:‘我面正满耶?偏狭耶?’正满则喜,不然则忧矣。读圣贤书,如言仁义,言礼智,与夫不仁,非义,违礼,弗智,一一自省于身:‘我果有是善?我果无是恶耶?’以是而为忧喜,以致思齐自省之力,则庶几其有益。不然,虽诵之甚习,记之甚富,亦何益于进修哉?”
戊午八月丁旬,自二十曰起至今九月曰,西边大安、绥远等处台空,虏贼五曰不来窥窃。或十许人,或二三十,五七十或百人。昼夜围绕攻击,或逾时,或半曰夜,不胜乃退。辘轴山台戍守百户张钦,初与虏答话,虏雹头射之,中右手背。张惊曰:“虏作歹矣!”呼其卒,取甲披之,未及披,左肩又被一矢。张以矢御之。一贼从旁石崖伺张不见,欲射之。张一矢中之,坠崖死。攻之愈力。张卒有欲射者,张止之曰:“汝射不力,为所轻侮。长贼气,且丧矢。”其人从之。张发百馀矢,中虏死伤之者数人。矢竭矣。吾人被伤者三四人。贼犹未退。张曰:“贼若再攻不已,吾无矢以敌之,不免死矣。丈夫不死贼手,吾当自刎。汝曹自力也。”俄而贼退。次曰贼复增骑来,张以其台不可守,且力薄,率其卒趋邻台以避之。贼见其台无人,乃攻围邻台。御敌经时不退。官军将至。虏望见乃解退之。
所管之人教训,须常以忠君,孝亲,报本道理及进止击刺之法启发警告之。不厌烦可也。
年年有敕烧荒,去却境外荒草,使虏远遁。如何有烧里荒之理?我曾面见都司王备御大人,他说:“不曾烧,贤婿可自斟酌。”他曰,城中无烧柴,牛马五谷草。要荒草用修边。人马用柴草,何以得之?又射箭一事,贤婿莫道,我已能射。要必步下马上,曰曰习之。军士当以敌忾为心,于武艺固当致精,而凡一语一默,一动一静,皆专专以武为念可也。讲求阵法,攻战击刺,奋忠立节,除患安边,一切着实事务,虽戏剧亦以武事。如李广好射,席间亦以射为戏。且凡饮酒看戏,又皆取忠勇者。词曲谈话亦然。久之成俗,人人皆忠勇向义。于安边何难哉?
往年巫总戎军令:“凡一应官军舍余人等,出城者必操弓矢,无者不放出。驾使牛车者,每车必两人,持弓矢方得出。”至今人称其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