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卷一三七·集古录跋尾卷四

魏受禅碑〈延康元年〉  右魏《受禅碑》,世传为梁鹄书,而颜真卿又以为钟繇书,莫知孰是。按《汉献帝纪》,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逊位,魏王称天子。又按《魏志》,是岁十一月葬士卒死亡者,犹称令。是月丙午,汉帝使张?奉玺绶,庚午王升坛受禅,又是月癸酉奉汉帝为山阳公。而此碑云十月辛未受禅于汉。三家之说皆不同。今据裴松之注《魏志》,备列汉魏禅代诏册书令、群臣奏议甚详,盖汉实以十月乙卯策诏魏王,使张?奏玺绶,而魏王辞让往返三四而后受也。又据侍中刘е奏,问太史令许芝今月十七日己未可治坛场。又据尚书令桓阶等奏,云辄下太史令择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坛受命。盖自十七日己未至二十九日正得辛未。以此推之,汉、魏二《纪》皆缪,而独此碑为是也。《汉纪》乙卯逊位者,书其初命而略其辞让往返,遂失其实尔。《魏志》十一月癸卯犹称令者,当是十月衍一字尔。丙午张?奉玺绶者,辞让往返,容有之也。惟庚午升坛最为缪尔。癸卯去癸酉三十一日,不得同为十一月,此尤缪也。禅代,大事也,而二纪所书如此,则史官之失以惑后世者,可胜道哉!嘉祐八年九月十七日书。  魏钟繇表一〈建安二十四年〉

  右钟繇法帖者,曹公破关羽贺捷表也。其后书云“建安二十四年闰月九日,南蕃东武亭侯钟繇上”。集贤校理孙思恭精于历学,余问孙君建安二十四年闰在何月,思恭为余以汉家所用四分乾象历推之,是岁己亥,二历皆闰十月。而陈寿《三国志》所书时月虽为简略,然以思恭言考之则合。按《魏志》,是岁冬十月,军还洛阳,其下遂书孙权请讨关羽自效,于《吴志》则书闰月权讨羽。以魏、吴二《志》参较,是闰十月矣。《吴志》又书十二月权获羽及其子平,《魏志》明年正月乃书权传羽首至洛阳。盖二《志》相符,乃权以闰十月方征羽,至十二月获之,明年正月始传首至洛,理可不疑。然则钟繇安得于闰十月先贺捷也?由是此表可疑为非真。而今世盛行,复有两本,字大小不同,小字差类繇书,然不知其果是否。姑并存之,以俟识者。治平元年七月二十六日书。

  魏钟繇表二  右魏钟繇书,其辞云“戎路兼行,履险昌寒”,因述曹仁、徐晃破关羽事。其后题云“建安二十四年闰月九日,南蕃东武侯臣繇上”。按建安二十四年冬,曹公军于摩陂,而仁等破羽后,未尝出征履险冒寒之役。又古人笺启不书年。此二事可疑。又云“羽已被手刃”。据《三国志》,羽围曹仁于樊,为仁所败而走,后为孙权兵斩于沮。与此帖不同。

  魏公卿上尊号表〈黄初元年〉  右《魏公卿上尊号表》唐贤多传为梁鹄书,今人或谓非鹄也,乃钟繇书尔,未知孰是也。呜呼!汉、魏之事,读其书者可为之流涕也!其巨碑伟字,其意惟恐传之不远也,岂以后世为可欺欤?不然,不知耻者无所不为乎!

  魏刘熹学生冢碑

  右魏《刘熹学生冢碑》,在襄州谷城县界中。余为乾德令时,尝以公事过谷城,见数荒冢在草间,傍有古碑倾侧,半埋土中,问其村人为何人冢,皆不能道,而碑文摩灭,不暇读而去。后数年在河北,始集录古文,思向所见谷城碑,疑为汉碑,求之又数年乃获。按《襄州图经》云“学生冢在县东北”。《水经注》云“魏济南刘熹,字德怡,博学好古,立碑载生徒百余人,其不终业而卒者葬于此,号学生冢。”今碑虽残缺,而熹与生徒名字往往尚可见。盖余昔所见乃学生冢,而碑魏时碑也,熹谷城令也。治平元年正月十日书。

  魏贾逵碑

  右魏《贾逵碑》。《魏志》逵传云“逵为绛邑长,为贼郭援所攻,绛人与援约不害逵乃降。而援欲以逵为将,怒逵不肯叩头,欲杀之。绛人乘城呼曰:‘负要杀我贤君,宁俱死。’援义之遂,遂不杀”。又按裴松之注引《魏略》云“援捕得逵,怒不肯拜,促斩之。诸将覆护,囚于壶关土窖中。守者祝公道,释其械而逸之”,与《魏志》不同。而此碑但云为援所执,临以白刃,不屈而已,不载绛人约援事。如传所载,不独逵有德于绛人,而绛人临危能与逵生死,亦可谓贤矣。自古碑碣称述功德,常患过实,如逵与绛人德义,碑不应略而不著,颇疑陈寿作传,好奇而所得非实也。松之又注“《魏书》:逵年五十五”,而碑云“五十有四”,亦当以碑为正。嘉祐八年十一月十四日书。

  魏邓艾碑  右《邓?碑》,考其事迹终始,即魏邓艾碑也。艾尝为兖州刺史,据碑云“晋初尝发兖州兵讨叛羌,艾降巫者传言,授以用兵之法,因以破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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