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卷九十三·表奏书启四六集卷四

表状札子三十二首  乞罢政事第一表〈治平四年〉  臣某言:臣闻事君之节,虽尽瘁以为期;量力而行,有不能而则止。敢黩盖高之听,沥陈至悃之诚。臣某〈中谢。〉

  伏念臣本出羁单,粗知业履。逢右文崇学之代,窃并群英之游;当好问纳谏之朝,获从诸老之后。遂蒙奖用,叨贰机衡。幸四海之无虞,得容尸素;荷三圣之殊遇,特察孤忠。坐贪宠禄之荣,不觉岁时之久。而余龄向晚,百疾交侵。四体癯羸,甚已衰之蒲柳,双瞳?毛瞀,几不辨于?骊。顷自去秋,累陈愚款。先皇帝恻然垂闵,慰以恩言,许至新年,俾解重任。万乘之仙游忽远,孤臣之素愿莫从。方今圣统嗣兴,皇明继照,人神胥悦,中外宴安。顾无避事之嫌,敢遂乞身之请。伏望皇帝陛下,特回睿眷,俯察懦衷,念孤根之易危,哀小器之难用,置之闲处,赐以保全。如此,则天地之仁,曲从于物性;犬马之报,尚识于主恩。

  乞罢政事第二表〈治平四年〉  臣某言:臣近贡封章,乞解职任,伏奉批答,未赐允俞者。臣闻高而必危,盖处易倾之势;满则招损,实存至戒之言。敢再沥于恳私,辄自干于斧钺。臣某〈中谢。〉伏念臣本以庸妄,出于遭逢,误被国恩,俾参政论。材非适用,而当重任之难;智不周身,而履危机之地。既不能于阿徇,故多积于怨仇。谤怒之兴,纷纭靡一。所恃者圣君在上,公道方行。虽构造中伤,人言可畏,而聪明听察,天鉴孔昭。既悉辨于罔诬,遂判分于枉直。俾臣不陷大恶,得为完人。今乱国之谗已蒙于远屏,立朝之士皆保于自妄,则臣仰衔再造之盈,理难久处。顷事先帝之日,屡贡乞骸之言,间奉德音,亦蒙恩许。一麾之请,素志甚勤。伏望皇帝陛下推天地之仁,回日月之照,闵其孤拙,曲赐矜从。予之一州,俾自退处,亦有民社,可宣教条。苟知尽瘁之方,未失事君之节。

  乞罢政事第三表〈治平四年〉  臣某言:臣近再上表,乞解政事,除一外郡差遣,奉今月八日批答,所乞宜不允者。臣闻士之行己,所慎者始终之不渝;臣之事君,难者进退而合理。苟无大过,善退其身。昔之为臣,全此者少。臣顷侍先帝,屡陈斯言。今之恳诚,盖迫于此。臣某〈中谢。〉伏念臣识不足以通今古,材不足以语经纶,幸逢盛际之休,早自诸生而拔擢。方其与儒学文章之选,居言语侍从之流,每蒙过奖于群公,常愧虚名之浮实。暨晚叨于重任,益可谓于得时,何尝敢伤一士之贤,岂不乐得天下之誉?而动皆臣忌,毁必臣归。人之爱憎,不应遽异;臣之本末,亦岂顿殊?盖以处非所宜,用过其量。惟是要权之地,不胜指目之多。周防所以履危,而简疏自任;委曲所以从众,而拙直难移。宜其举足则蹈祸之机,以身为敛怨之府。复盘恒而不去,遂谤议以交兴。谗说震惊,舆情共愤。皇明洞照,圣断不疑,孤臣获雪于至冤,四海共欣于新政。至于赖天地保全之力,脱风波险陷之危,使臣散发林丘,幅巾衡巷,以此没地,犹为幸民。况乎拥盖垂?,其荣可喜;抚民求瘼,所寄非轻。苟可效于勤劳,亦宁分于内外?伏望皇帝陛下,曲回天造,俯察愚衷,许解剧繁,处之闲僻。物还其分,庶获遂于安全;心匪无知,岂敢忘于报效。

  乞根究蒋之奇弹疏札子〈治平四年二月〉  臣近因误于布衣下服紫袄,为御史所弹。臣即时于私第待罪,蒙圣恩差中使传宣,召入中书供职。今窃闻蒋之奇再有文字,诬臣以家私事。臣忝荷国恩,备员政府,横被污辱,情实难堪。虽圣明洞照,察臣非辜,而中外传闻,不可家至而户晓。欲望圣慈解臣重任,以之奇所奏出付外庭,公行推究,以辨虚实,显示多方。取进止。  再乞根究蒋之奇弹疏札子

  臣昨日曾有奏陈,为台官蒋之奇诬奏臣以家私事,乞以之奇所奏出付外庭,公行推究,以辨虚实,未蒙降出施行。臣夙夕思维,之奇诬罔臣者,乃是禽兽不为之丑行,天地不容之大恶。臣若有之,万死不足以塞责;臣若无之,岂得含胡隐忍,不乞辨明?伏况陛下圣政惟新,万方幽远,咸仰朝廷至公,不为辨曲直。而臣身为近臣,忝列政府。今之奇所诬臣之事,苟有之,是犯天下之大恶;无之,是负天下之至冤。犯大恶而不诛,负至冤而不雪,则上累圣政,其体不细。由是言之,则朝廷亦不可含胡,不为臣辨明也。大抵小人欲中伤人者,必以暧昧之事,贵于难明,易为诬污。然而欲以无根之谤绝无形迹,便可加人,则人谁不可诬人?人谁能自保?欲望圣慈特选公正之臣为臣辨理,先赐诘问之奇所言。是臣闺门内事,之奇所得,必有从来,因何彰败,必有踪迹。据其所指,便可推寻,尽理根穷,必见虚实。若实,则臣甘从斧钺;若虚,则朝廷典法必有所归。如允臣所请,乞以臣札子并蒋之奇所奏,降出施行。

  又乞罢任根究蒋之奇言事札子  臣为台官蒋之奇诬奏阴私事,已具札子,乞差官根究,明辨虚实。伏缘臣见任政府,在于事体,理合避嫌,欲望圣慈先罢臣参知政事,除一外任差遣。臣既解去事权,庶使所差之官无所畏避,得以尽公根究。臣窃虑朝廷未明虚实,不欲直以此事罢臣职任。臣已别具表章,伏乞早赐施行。

  谢赐手诏札子

  臣伏蒙圣慈差内臣朱可道传宣抚问,仍赐臣手诏,委曲慰安。臣孤危之迹,横为言事者诬以莫大之罪,自非遭遇圣明特为穷究,则当为冤死之鬼。然事出暧昧,上烦天造累行诘问,必见踪由。臣仰恃圣君在上,内省于心,必冀终获辨雪。臣无任捧诏涕泗,感天荷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奏。

  附:神宗御札

  〈治平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差中使朱可道赐。〉

  春寒安否?前事,朕已累次亲批出诘问,因依从来,要卿知。付欧阳修。

  乞诘问蒋之奇言事札子

  臣近为蒋之奇诬奏臣以阴私事,前日再具札子,乞诘问之奇自何所得,因何踪迹彰败?乞差官据其所指,推究虚实。伏缘之奇所诬臣者,乃是非人所为之大恶,人神共怒,必杀无赦之罪。传闻中外,骇听四方。四方之人以谓朝廷执政之臣犯十恶死罪,乃旷世所无之事,皆延首倾耳,听朝廷如何处置。惟至公以服天下之心。若实有之,则必明著事迹,暴扬其恶,显戮都市,以快天下之怒。若其虚妄,使的然明白,亦必明著其事,彰示四方,以释天下之疑。至如臣者,若实有之,则当万死。若实无之,合穷究本末,辨理明白,亦不容苟生。若托以暧昧,出于风闻,臣虽前有鼎镬,后有?钺,必不能中止也。以此言之,系天下之瞻望,系朝廷之得失,系臣命之死生,其可忽乎?其得已乎?伏乞以臣所奏,诘问蒋之奇得于何人?其人所说有何事?更不得徒说虚辞,直具所说人姓名及所闻事状,据实闻奏。臣所沥血恳,必望朝廷理辨虚实。乞不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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