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銮始末》·卷三
○北京大教堂被围记
天主教教堂在京者共四处,分东西南北。在北者,名北堂。其教中大掌教即住在内。
当使馆未被围之前,京城内无攻战屠戮之患者共有两处,其一即北堂,其一乃美国教会及北京学堂也。自六月二十号,各国民人入居英使馆后,美国教会即经弃去,不久即被焚毁。
耶稣教教民行教礼之处,仅英使馆,英教堂而已。
天主教教堂在南面者,即葡萄牙教堂。此乃北京教堂中之最古者。其次东堂,其次西堂,最后则北堂也。东堂,北堂,俱系天主教大掌教名法维尔者设法所建。
建造北堂一事,其故甚繁。盖在一千八百六十四年,北京内城所有教堂只天主教教堂一座,该教堂与皇宫相近,教堂球顶高处可以望及宫廷。因此颇为宫禁所憎恶,已建造高墙以蔽之矣,后复请驻京法公使将此堂迁往他处。至一千八百八十六年,在地内赐地二十英亩,后复给英金七万五千镑,故此堂在四堂中为最新。
北京事起,拳匪于西六月十三号,即五月十七日之后三日,将东西南天主教堂三座悉行焚毁。北堂与各使署相去程途,按步而行,约一点钟时可达,然彼此不通消息者共两阅月之久。
在北堂被围者,计法水师兵三十人,意水师兵十人,法教士十三人,女教士二十人。华教民三千二百人。所存之粮,无事时可食五百人,被围之际,人数不止六倍,故起初华人每日尚许食物八两,最后减至三两,勉强过度。
西六月十五号,即五月十九日,拳匪往攻,死四十八人。
至二十号,中外已经开战,华兵有以大炮往攻者,经其水师兵冲出,夺一炮而回。每日即用以拒敌,直至围解后始止。英使署经大炮攻击时,至多不过三尊;而北堂则华兵连架大炮十四尊相加者共有三日,平时,至少亦有四尊,有由禁中放出者,有由礼王府来者,纷纷不一。受困二十八日,防守北堂者只法兵三十人,意兵十人而已。华兵所埋地雷炸发共四次,有一次死者至八十人,四次共毙四百人,内有童稚一百二十人,华教民死者大半。
事起时,华教民六百人以刀叉自卫。堂中仅有洋枪四十杆,大炮一尊,以御三千杆洋枪十余尊大炮,竟被支持至七月二十二日而围始解。
○南省保卫记
拳匪事急,洋兵北犯时,南省谣言蜂起,有言西兵将攻取长江及吴淞炮台者,有言义和拳将率众南下焚劫上海者。传说纷纷,几于市中皆虎。甚至谣传华兵已定于某日进攻租界者。
西人患之,将于界内多方防堵以备不虞。鄂督张,江督刘,以南省若再有兵事,势必糜烂其民,且西人多疑,设或彼此猜忌,难保不肇事端。时适西人有联合保卫之请,于是一再电商。特派干员某观察,会同江督所派某大员及上海道余观察等,与驻沪各领事彼此申明原委,各不相犯,并订立约章,以互相保卫。
凡长江及苏杭等处通商各口岸,均照约办理。南省遂赖以安。
此非两制军之识力坚卓,曷足以臻此!西人以各国产业在上海者最巨,故尤注意。所有订约互保上海章程如下:一、租界内人及产业,应由各国巡防保护。租界外洋人教堂,教民,应由中国官妥为巡防保护。遇有紧急之事,互相知照妥办。
二、地方流氓遇有聚众滋事,或抢劫伤人,无论华洋地界,均须一体严拿,交地方官从重严办。
三、现因商货停滞,各项小工佣趋较难。拟请租界工程局添办新护各界路工程,城内则令疏通河道,并由道台挑选精壮充当勇丁。务使闲民有事,可致消患无形。
四、添办各项工程及添募勇丁,请中外官商公议捐助章程。
五、沪市以钱业为大宗,而钱业须赖银行零拆转输。若银行不照常零拆,或到期收银迫促,钱市一有挤倒,生意必皆窒碍。市面一坏,人心即震动不安。应请中外各银行东及钱业董事,互相通融缓急,务使钱行可以支持。
六、钞票应照旧行用,只须道台会同各领事出示晓谕,声明各行并不收银,搭几成钞票,由各钱业照付。
七、租界内大小各戏馆应令照常开演,不可停歇,心惑人心。
八、租界内救火章程甚备,租界外浦东亦应仿照,多备救火器具。若有火警,附近居民不可乱动,一面由火会分驰往救,一面分派巡捕,兵丁,分班巡护,认真弹压,应请先行出示晓谕。
九、租界巡捕应请添募,大小街路均应有巡捕昼夜轮流梭巡。城厢风处以及浦东南市,亦应添募巡捕,多派员弁,分班轮流巡查。
十、查明租界四址出入总散路迳,租界内边地则由工部局于要路多派巡捕,每处若干人,建造捕房,常川驻紥,了望界外。倘有远处成群来界乱人,即鸣警知会局中,派捕拘捆。租外边地则由华官派兵搭盖棚帐,常川驻守,弗令成群乱人闯入租界以内。
○忠良受戮记
袁爽秋京卿,许竹筼侍郎,于七月初三日奉旨处斩于菜市口。考其被祸之由:一则因连上三疏,痛底执政诸臣,并力言拳匪宜剿除,使馆宜保护,致犯端,刚等之忌。一则因某日当朝会时,皇上执其手而而谓之曰:“今日之事当如何?”许言:“皇上宜乾纲独断,万不可听信妄言,致触列强之怒。”时太后适出见之,即有不豫色;然又顽固之辈,谓许亲于俄,甚至目许为俄党。故其正法也,虽为李秉衡参奏言“许与袁违背廷意,擅改电谕,致南北异局,非斩之不足以震惕疆臣,尽其罪戾”等语,然已早伏于廷对之时,及平日“俄党”两字矣。
是日,监斩官为徐荫轩相国桐之公子徐承煜侍郎,因见二公尚是衣冠齐楚,比手下去之。许曰:“某等虽奉旨处斩,然尚未奉旨革职。况照例亦应穿戴衣冠,岂汝作官多年,此例尚未谙耶?”徐闻言,面为之赤,不语者久之。既而袁问曰:“吾二人死固无恨,况君要臣死,不死则不忠。然究竟所获何罪,而受大辟?请即见告!”徐怒叱之曰:“此岂容尔分辩之地,尚敢哓哓耶!尔所获罪,尔当自知,何烦吾言!”袁曰:“尔何必如此作态!吾二人虽死,留得清名于后世,他日自有公论。
但洋兵不久必来,尔父子恐亦万无生理,尔时候尔于地下可也。”于是二人遂从容就刑。
许袁死后,端,刚等犹有余怒,家人等均不敢收殓其尸。
翌日,为徐尚书用仪所见,不觉潸然泪下,遂命以棺木殓之。
而尚书之死,亦即肇端于此。未几,即由端,刚等加以莫须有之事以中伤之。尚书因是伏法。时有联京卿元者,亦因力奏自古无妖术能成大事之理,致伏上刑。呜呼!以忠告而不保其首领,虽有敢言之士,其能不使之箝口结舌哉!
至立尚书山,受祸尤奇。盖尚书住宅与使署相离不远,端,刚等以使署被围多日,而曾未闻其粒食告匮,此必有人暗中接济之者,因遂疑及尚书,谓其必穴地以私济外人。于是令拳匪多人,驰往其宅搜查,虽查无实迹,而拳匪等以使署围久无功,冀图卸责,遂坚言尚书有通敌情事,拥之以去。端,刚等绝不加察,竟以尚书付狱吏,不数日即奉旨典刑。联军进京后,其家人始为治葬事。各公使悯其无辜遭戮,特派兵数小队以护其丧。而尚书之令名亦于是乎随四公而同垂不朽。
○裕李两帅死难记
联军北犯,途次与华兵接战以及裕李两帅自戕情形,兵戈扰攘中既未目击,终恐铺张失实,兹得有某省派往直隶随营坐探委员当时电京原稿,于失利原委颇为详尽。爰隶之以为记。
电云:“天津镇徐锦帆带十余营分札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