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朝新语》·卷六
康熙四十年七月,圣祖驾幸索尔哈济。有喇里达番头人进彩鹞一架,青翅蝴蝶一双。上问:“此二物产于何地?”头人回奏云:“生于穹谷山中,鹞能擒虎,蝶能捕鸟。”上赐以金而遣之。
长洲惠砚溪周惕、子士奇、孙栋,三世以经学传家,二百年来东南第一家也。著作甚多,钦定四库全书中多有采入者。
康熙十七年,命一等侍卫狼瞫颁孝昭皇后尊谥于朝鲜,吴人孙致弥为副,奉命采东国诗归奏。致弥撰朝鲜采风录诗甚多,不及备载,录其《送诏使还京诗序》云:“皇土纪元之十七年戊午,上驷武备二大人颁大行皇后谥于下国。时则不佞谬膺寡君傧命之托,驰迓龙湾,因护其行抵王京。二大人传宣帝命,以寡君有疾,停郊迎仪,前度使臣之回奏也。小邦君臣且感且悸,惟是饮冰之行莫肯虚徐,请少留而不可得。时值大歉,公私未立,殆不能备供亿之礼。二大人大加□伤,一革浮费,所索惟诗文与书法而已。寡君命朝绅或制或写以应,橐中所赍,萧然若寒士。前此所未有也。武备公仍将两朝宸翰示不佞暨都监诸官,其书曰正大光明者,即先皇帝笔,今皇帝手书跋尾者也。其曰清慎勤者,今皇帝笔也。生龙活蛟之蜿蜒,银钩铁画之劲健,真可以参造化,惊风雨。跋语珠光玉洁,自有不可掩之华。盖公世懋酬庸,锡予蕃庶,最以此珍玩,不以出疆而舍之云。海外鲰生,非蒙天使眷顾,则亦何途之从而获此大观也哉。自临境至回旆,首尾四十有二日,不佞又伴至鸭绿江上。
大人征诗若序,要作他日不忘之资。顾不佞素短于章句,重以筮仕数十载,劳攘簿书,抛弃翰墨,自惭不足以副大人之勤教也。辞之益固,命之益恳。因略叙其概,兼呈篇什,以供一粲云尔。”诗五言十韵,其警句云:“纸上风雷隐,毫端造化奇,城路风旌掣,沧江鼓角悲。”末署伴送使资宪大夫、行司宪府大司宪兼成均馆大司成广州后人归岩李元桢。
康熙丁末夏。荷兰国甲娄吧王油烦吗绥极遣陪臣卑独攀呵闰等入贡。内有刀剑八枚,其柔绕指,□檀树四株,各长二丈许。西洋小白牛四,高一尺七寸,长二尺有奇,白质斑文,项有肉峰。荷兰马四,锐头卓耳,形态殊异。又玻璃箱、牡丁香、哆啰尼绒之属。是岁,暹罗国王森烈拍腊照古龙拍腊马嘑陆坤遣贡使握坤司答喇耶迈低礼贡六足龟、孔雀、驯象等物,回回国贡牛三角三目。
南昌腾王阁毁于金声桓之乱。顺治中,蔡尚书士英开府江右,重新之。海内名流赋诗甚多,惟海盐彭羡门孙遹诗为最。
其警句云:“依然极浦生秋水,终古寒潮送夕阳。”
康熙己酉科,浙士有祈梦于忠肃祠者,神告之曰:“尔功名在署中。”醒而不解所谓。是科领荐,首题乃知之者一节,始悟署为四者字。中者中式也。神固已明示之矣。
周司空清原肄业太学时,诗名籍甚。有咏白丁香句云:“月明有水皆为影,风静无尘别递香。”一时传诵,上彻宸聪。
比官翰林,召见时犹诵其诗句奖之。
潘次耕耒由布衣荐举,召试授翰林院检讨。幼时聪颖异常,过目成诵,试以宪书与之,读一过即能背诵,首尾不遗一字。
兄柽章有史才,颇承受其学。又从顾亭林、徐昭法、戴耘埜游,故其学贯穿淹给,无所不通,旁及历算,悉有神会。昭法殁后无尺寸之产,举孀妇孤孙以托,潘恤之终其身。其古谊有如此者,盖不仅以博雅称也。
米紫来汉雯,王文贞公崇简之婿也。性放浪不羁,尝以翰林典云南乡试。故事,试差复命不得过年。米以六月朔赴云南,事竣浪迹江楚,至十二月犹未还。妇兄王瞿庵遣人敦迫,乃就道。及至都,自言:“我为相公押解来京。”都人士笑之。
靳文襄公治河,功绩彪炳人寰。其《河防奏议》,至今行水者奉为圭臬,而其他建白尚多,知者盖鲜。兹录其《请减专差疏》,以为尝鼎一脔。其词曰:“臣惟皇上因在外诸臣,于民生疾苦不以上闻。朝廷诏旨不行下达,废弛驿站,侵冒钱粮,民隐莫申,民冤无诉,于是屡遣在内诸臣访查察究,此皇上轸念民瘼,惟恐一夫不获其所,是以不得不然也。但天使之车尘马迹一经络绎于道途,则闾阎之苍首黔黎未免嗟咨于草野。在奉差之臣,未尝不以皇上之心为心,未尝俱有示威勒掯之事,并未尝尽纵家人跟役等需索地方官也。然往来供应,虽盏酒、粒粟、片肉、只鸡,尽皆小民膏血。况地方官员贤能廉介者少,平庸畏事者多,一闻钦差将至,惟恐有所驳诘,莫不力图要结以悦之。行贿与否,姑置弗论,而饮食之费已属不少。上司虽戒之曰:“尔无科民。”有司亦随答之曰:“断不妄派。”究竟无神输之术也。更值不肖官员借端多敛,则又不堪言矣。此等事务,臣虽未得确情,并无指实,然揆之情势,在所不免。
臣愚以为除军机重务,必须口授庙谟于兵主,确酌商行者,自当专差驰驿。又在外贪官污吏,督抚不行题参,被科道纠参或旁人告发,并督抚扶同犯法。肆行贪婪之事,亦必须遴选部院能员,秉公确审者,无庸置议外。他如整顿驿站、料理军需、查勘海疆、恤刑督赈诸务,似应责成督抚。盖督抚为封疆大吏,皇上将数千里地方、数千万百姓托之,绥怀抚治。乃不夙夜黾勉,力报君恩,将此等分内之事阘茸贻误,甚至捏冒侵渔,致烦皇上左顾右虑,另差近臣代理。似此不职之督抚,虽立置重典,亦不足惜。然天下督抚贤愚不同,未必尽皆不肖也。臣请嗣今以后,凡督抚司道不能料理,必须差员之事,自当照旧遴差。其督抚司道能行之事,俱责成督抚司道料理,停其另差。
如有贻误生弊等情,即将该督抚司道立行从重处分,以为大吏溺职之戒。如此,庶地方不至因供应而扰民矣。”
康熙辛丑科得人最盛,名臣名儒多出其中。官尚书者一,嘉兴钱陈群。官侍朗者二,静海励宗万、鄞县邵基。官总督者二,上蔡陈元章、平越王士俊。官巡抚者四,新喻晏斯盛、滋阳乔世臣、安居王恕、汉军孙国玺。名儒则德州卢见曾、孝感夏力恕、会稽鲁曾煜、宜兴储大文、归安陆奎勋、金溪冯咏、闽县谢道承,皆是科庶吉士也。
海盐彭羡门孙遹,顺治己亥进士,康熙中官至吏部侍郎,兼充讲官。上特命进讲《大学·乐只君子》一节,音吐宏亮。
极加称奖。时《明史》久纂未成,命为总裁,赐专敕。异数也。
松江滨海一日两潮,历久不易。康熙戊戌重九日,华亭王相国顼龄拜入阁之命。是日潮忽三至,咸以为异。
朱竹垞以检讨被命纂修《明史》。有《上总裁七书》,最为详赡。兹录其一,曰:“彝尊来自田间,学无师法,一旦入著作之庭,备员纂史。受命以来,憢々惴惴,伏念史尚三长,而不有其一,何以克副厥任?犹幸有阁下总率之,可以无恐。
今开局逾月矣,顾未见体例颁示,窃有所陈。造门者再,未值归沐之暇,敢奏记于左右。历代之史,时事不齐,体制因之有异。班固书无世家,而有《后戚传》,已不同于司马氏矣。范蔚宗书无表、志,后人因取司马彪《续汉书志》以为志,又不同于班氏矣。盖体例本乎时宜,不相沿袭。故汉之光武、唐之孝明、宋之真宗皆行封禅之礼,作史者不必效《史记》而述封禅之书也。德星庆云,醴泉甘露,不绝于世,作史者不必效《北魏》、《南齐》而述符瑞之志也。此志之不相沿袭也。班史第《古今人表》上及于皇初,欧阳子纪《宰相世系》下逮于子姓,辽之《游幸》、金之《《交聘》,他史无同焉者,此表之不相沿袭也。《史记》列传有《滑稽》、《日者》,《五代史》有《家人》、《义儿》、《伶官》,《宋史》有《道学》,他史无之,此传之不相沿袭也。至若《皇后》一也,尊之则附于帝纪,卑之则冠于臣传。《公主》一也,或为之传,或为之表。《释老》一也,或为之志,或为之传。余如《天文》、《五行》,或分为二,《《职官》、《氏族》,或合为一。然则史盖因时而变其例矣。明三百年事有创见者,建文之逊国革除,长陵之靖难,裕陵之夺门,宜何以书?跻兴献王于庙,存之则为无统,去之则没其实,宜何以书?志河渠者,前史第载通塞利害而已,明则必兼漕运言之,而又有江防、海防、御倭之术,宜何以书?志刑法者,前史第陈律令格式而已,明则必兼厂卫、诏狱、廷杖,宜何以书?若夫志地理,则安南之郡县、朵颜之三卫,曾入版图,旋复弃之,又藩封又建置、卫所之参差,宜何以书?至于土司之承袭,恭顺有勤王之举,反侧者兴征讨之师,入之《地志》则不能详其事,入之《官志》则不能著其人,宜何以书?凡此皆体例之当先定者也。又魏定黔成英监淮诸国,衍圣一公,咸与明相终始,则世家不可不立。惟是张道陵之后受世禄,奉朝请,于义何居?若竟置不录,难免阙漏,宜何以书?此亦体例之宜审量者也。又承阁下委撰《明文皇帝纪》,本之《实录》,参之野纪,削繁证谬,屏诬善之辞。拟藁三卷,已上之史馆矣。昨睹同馆所纂《建文帝纪》,具书燕王来朝一事。合之鄙藁,书法相违。匪敢扬己之长,暴人之短,但史当取信百世,讵可以无为有?明太祖之崩,在洪武三十一年五月,遗诏诸王各于本国哭临,不必赴京。??俞月而讣至燕,燕王抵准安,敕令归国。斯《太祖实录》史臣曲笔,谓用事者矫诏却还,当在是年之秋也。时方执周、王橚废为庶人,东齐王抟有罪,召人京留之。燕王方虑祸及,归国后恐,因简壮士为护卫。
迨齐王之入燕,且益惧,焉肯以次年来朝,身犯危地?而且傲慢无礼,由皇道入,登陛不拜,致监察御史曾凤韵、户部侍郎卓敬一劾王大不敬,请徙封南昌,建文帝不报。而燕世子及弟高煦适以三月至京师,譬诸虎离其穴,尽将虎子入于陷阱之中,缚之一二猎夫力耳。虽至愚者弗为,而谓智虑过人之燕王为之乎?且燕世子之来在三月,则是时燕王犹未反国。野史称文皇遣之来,谁实遣之?姜清《秘史》据南京锦衣卫百户潘暄贴黄册内载校尉潘安二十三日钦拨随侍燕王还北平,以为来朝之验,似若可征。然稽之《实录》,靖难师驻龙潭,帝顾望钟山,怆然下泪。诸将请曰:“祸难垂定,何以悲为?”帝曰:“吾异日渡江,即见吾亲,此为奸恶所祸,不渡此江数年。今至此,吾亲安在?瞻仰孝陵,是以悲耳。”然则太祖崩后,燕王未尝入朝可知。盖革除年事,多不足信。即燕王来朝,不足信者一也。金川门之变,《实录》称建文帝阖宫自焚,中使出其尸于火。越七日,备礼葬之,遣官致祭,辍朝三日。野记则云,松阳王景请以天子之礼葬,文皇从之。夫既葬以天子之礼,未有不为之置陵守冢者,而钟山左右无之。则备礼云者,亦史臣欺人耳目焉耳。况孝陵既葬,文皇责建文以庶人之礼葬其祖,又岂肯以天子之礼葬建文乎?不足信二也。北京金山口景陵之北,相传有天下大师之塔,谓是建文皇帝坟,此尤无据。常登房山,山隅有乱塔,寺瘗僧骨不可数计。绕山村落田中亦多僧塔,或题司空,或题司徒,或题帝师国师。盖辽、金、元旧制则然。
所称天下大师不足为异,乃诬为建文帝墓。既云不封不树矣,其谁为之立石为表?不足信三也。《从亡随笔》称太祖预贮红箧于奉先殿侧,四围以铁锢之,锁二,亦灌以铁汁。程济破之,得三度牒。济为帝祝发,既扶帝出聚宝门矣,不应复折而至神乐观。不足信四也。致《身录》载帝至鬼门,从者八人,牛景先用铁棒启之而出。考是日乙丑,文皇一入金川门,即命分诸将守京城及皇城。鬼门非无人之境,为景先者持铁棒启门,守城将士岂无一人见者?不足信五也。方孝孺衰杖哭阙下,语文皇曰:“成王安在?”此事之所有也。至文皇谓曰:“独不顾九族耶?”答曰:“便十族如何?”因并其弟子友朋为一族戮之。此则三家村夫子之说矣。欧阳夏侯《尚书》虽云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而马郑俱云九族上自高祖、下至元孙,九峰蔡氏从之。故世之言九族者,名为九族,其实本宗一族耳。
迨秦汉诛及三族为最酷,而造为是说。使文皇果用是刑,无遽舍母妻之族,而遽诛及于弟子友朋者。且正学之友最莫逆者如宋仲珩、王孟、温仲缙、郑叔度、林公辅诸人,故叔度之弟叔美、叔端,仲缙之子叔丰,皆为及门高弟。诸君惟仲缙早卒,其余当日咸不及于难,辑其遗文以传,足以破野史之谬。不足信六也。《实录》载文皇入都,即收齐泰、黄子澄至阙,同磔于市。所榜奸党二十五人,郑赐、黄福、尹昌隆在其列,不闻伏法。又靖难师起北平,所司州县弃职远避,朱宁等二百一十九人,亦未尝悉诛。独大理寺少卿胡闰《野史》谓抄提男女二百一十七人俱死,外遣戍者又一百一十四人。而《奉天刑赏录》载茅大芳妻死,上命饲狗,不应若是之酷。不足信七也。万历初,以建文帝所遗三诗宣付史馆,窃疑是点窜元之故臣忆庚申君之作。若“天命潜移四海心”之句,岂出之帝口乎?不足信八也。铁铉二女没人教坊,世传七言二诗,乃吴人范宽题老妓卷而作,载《皇明珠玉集》中,好事者巧为附会。不足信九也。河西佣川中补锅匠、东湖樵夫、雪庵僧洁其身,隐其名姓,据传以书,奚而不可?乃凭转轮殿鼠啮余册,一一实之。不足信十也。《实录》载壬午岁七月,命前工部尚书严震直、户部尚书王钝、应天府尹薛正言分往山西、山东、陕西巡视,俾奏利弊。震直受诏至山西,九月卒于泽州公廨。初不闻震直督饷山东,为北兵缚置布囊,夹以两马舁至京,后使安南回滇,有吞金之事。不足信十一也。至若因杨行详事而移之杨应熊,因史仲彬之名而造为致身录,久而附益之。不足信十二也。论者以革除靖难之事,载诸《实录》者皆曲笔,无宁取之野史。然《实录》之失,患在是非之不公,然人物可稽,岁月无舛,后人不难论定。至逊国诸书,往往以黎邱之鬼,眩人观听,以虚为实,以伪乱真,其不滋惑焉者寡矣。阁下宜辨去其惑,晓然开谕同馆,毋相矛盾。作史之贵乎有识者,此也。故因燕王来朝一事兼及之。惟阁下垂鉴焉。
建德宋白山维藩所善方尚节者,善卜易,以白山为东道主,或经岁不归。方春始和,白山必令占一卦以卜岁祥。戊午春占卦毕,忽呼奇奇,语白山曰:“今岁必有人自天子所来召君者,谨识之。”白山笑曰:“所以烦君卜者,姑以问安石何如耳。
穷闾隘巷,于外间隔,孰为翰音登于天者,而有命自天乎?”
方曰:“书言之固然,谓余不信,请徐俟之可也。”及开制科,辟书至。乃信方之术神也。
朱秋崖克生云:宝应西北七十里曰张公铺,属天长县。康熙四年二月二日,张公铺人见平地忽拥官舰数十,帆樯楼橹毕具,船首列羽旗大纛之属,仪卫森然。所过之地迅如鸟迹,草木皆靡,竟不知是何祥也?
益都泠孝子名升,邑诸生。父植元,好远游。崇祯己卯适岭表,鼎革后兵戈阻绝三十年。孝子发愤,依肇庆道赵韫退进美往端州,冀便咨访。一日,有乔某者亦山东人,往西粤,孝子跪请访求。阅岁乔返,微闻其父殁于龙州土司。孝子遂辞去,溯牂牁而上,历三百七十余滩,自横州达南宁,又经迁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郑二叟。询知与其父旧为龙州土司客,乃与偕往。复与葬师谭姓者遇,竟得父榇于龙州北门交带桥侧。
负骸骨归,孝午自余其事为《龙州扶榇记》。夫以一寒士,父殁三十年,竟能觅遗骸于万里之外,虽欲不谓之孝,其可得乎?亟书之以愧世之蔑视其亲者。
康熙间,泰安知州某行泰山下,忽见片云自山巅下,云中一人端立。初以为仙,及坠地乃一童子也。惊问之,曰:“曲阜孔姓,方十岁。母病,私祷泰山府君,愿殒身续母命。母病寻愈,私来舍身岩欲践夙约,不知何以至此。”知州大嗟异,命舆载之以归。
叶丙霞映榴,顺治辛丑进士,由庶常累官湖北督粮道。戊辰夏包子之乱,从容拜疏,公服自刭死。奉旨褒嘉,特赠工部侍郎。己巳圣祖南巡,其子叶敷迎驾。上谕礼部等衙门:“当楚省兵哗之际,叶映榴尽节捐躯。朕心深切悯悼,特诏所司优赠亚卿,兼子荫恤。今巡行江南,见其子叶敷迎伏道旁,弥增轸恻。忠节之臣,应特予谥,以彰异数。尔等会议具奏。钦此。
“部议上,奉旨赐谥忠节。圣朝褒忠旷典,迥出令甲之外。叶公死不朽矣。
米侍讲汉雯令建昌时,有水夫文三郎者,颇文雅,不类俗人。米谢事居南昌,三郎亦随役。一日见家僮辈两素扇,一画梅,一画兰竹,,又书唐人绝句二首。问之,即文三郎妻徐蓉所作。年才二十三。
睢州汤文正公族人,家有佣工夫妇。每闻主人与客谈诗文,辄窃听,如是者数年。一旦扃门去,留书千言,文词博奥,援据古今,多出意表。竟不知谁何也?此事与文三郎相类,而踪迹尤奇。
孙文定公廷铨为童子时,尝五鼓入塾,道遇一长人如方相状,目睢盱可畏,直前欲搏之。公方错愕间,顿觉己身骤长,与之等,且搏且却,至半里许,其物忽不见。又书斋常有狐为祟,公读书其中,久之无所睹。邪不胜正,从兹可想。
余姚黄梨洲宗羲,明御史忠端公尊素子,少补仁和诸生。
忠端公死魏阉之难。崇祯初,梨州年十九,刺血缮疏,袖长锥入京讼冤。至国门而忠贤伏诛,恤典已下。刑部鞫阉党许显纯等,召梨州对簿,即出锥锥许,血被体,又殴崔应元,拔其须,归而祭忠端神主前。已又击杀狱卒颜咨、叶仲文。盖显纯为大理时,锻炼忠端公罪,而绝命于二狱卒手。梨州冒死报仇,时以忠义孤儿宥之。后以攻讦阮大铖被逮,值大兵南下,事得解。
康熙戊午己未,学士叶子吉、都御史徐立斋先后荐于朝,以老病辞。后圣祖复以海内遗献问徐司寇乾学,仍举以对,且言其衰老,乃止。
盩厔李中孚容,父信吾死流寇之难,容母子相依,虽贫不受人馈遗。母卒,三年后徒步之襄城,求父骨不得。知县张允中闻之,为立信吾祠,且造冢于古战场,以慰其心。乃取其冢土归告于母墓,更持服如初丧,累荐不就。圣祖西巡,欲见之。
陕督传旨,容惊泣以废疾辞,特赐关中大儒四字宠之。
闽中有鬼孝子者,七岁丧父,家赤贫。孝子虽幼,即能以力养母。数年孝子死,邻人将夺母志,孝子为祟于其家以止之。
且托梦于母曰:“儿虽死,犹能以力养母。”母泣曰:“儿已鬼矣。安所用力为?”曰:“母第适市,语负担者,令加重焉。
儿阴佐之力,使能胜。则其佣可倍获。母取其赢以给赡也。”
母如其言,果赖以存活,守节至老。宋射陵曹为作《鬼孝子传》,见《虞初新志》。世之生而忘亲者,愧比鬼。
康熙甲申四月,命侍卫拉锡等探视河源。初四自京起程,五月十三至青海,十四至呼呼布拉克,六月初七至星宿海之东。
有泽名鄂陵,周二百余里。鄂陵至有泽名札陵,周三百余里。
二泽相隔三十里。初九至星宿海,蒙古名鄂郭塔拉。登南山视星宿海之源,小泉万亿,不可胜数。周围群山,蒙古名库尔衮,即昆仑也。南有山名古尔班吐尔哈,西南有山名布胡珠尔黑,西有山名巴尔布哈,北有山名阿克塔因七奇,东北有山名乌阑柱石。古尔班吐尔哈山下诸泉,西藩国名为噶尔马塘。巴尔布哈山下诸泉,名为噶尔马春穆朗。阿克塔因七奇山下诸泉,名为噶尔马沁尼。三山之泉,流出三支河,即古尔班索罗谟也。
三河东流入札陵罗,自札陵一支流入鄂陵泽,自鄂陵流出乃黄河也。除此,他山之泉与平地之泉流为小河者不可胜数,尽归黄河东下。使者自星宿海于六月十一日回程。向东南行二日,登哈尔吉山,见黄河东流至呼呼托罗海山,又南流绕撤除克山之南,又北流至巴尔托罗海山之南。次日至冰山之西,其山最高,云雾蔽之。蒙古言此山长三百余里,有九高峰,自古至今未见冰消,终日云雾蔽之,常雨雪,一月中三四日晴而已。自此回行十六日,至席拉库特尔之地。又向南行,过僧库里高岭,行百余里至黄河岸。见黄河自巴尔托罗海山向东北流于归德堡之北、达喀山之南,从尔山峡中流入兰州。自京至星宿海共七千六百余里,宁夏之西有松山。至星宿海天势渐低,地势渐高,人气闭塞,故多喘息。
靖逆侯张勇字飞熊,国初定鼎,即仗剑出关,求见英王,王大奇之。提督甘肃,知吴三桂将反,命子云翼间道入都,首发其奸。圣祖亲解御袍赐之,功成后谥襄壮。相传其封公梦夏侯惇而生侯,薨后葬坟掘地,得夏侯碑碣。亦奇事也。
金会公德嘉,顺治庚子举人,就安陆府教授,不赴会试。
一日梦有人投刺来拜,视之,乃“门弟刘子壮”五字,奇之。
因北上。康熙壬戌会试,总裁掌院学士朱之弼,乃刘子壮会试房师也。果中第一。梦兆之异如此。
张清恪公伯行,康熙乙丑进士,历官至江苏巡抚,素以清节理学著名。四十八年大计,尽除吏之贪婪不职者,万民鼓舞。
而总督噶礼贪黩怙势,素与龃龉。辛卯科场事发,上命刑部尚书张鹏翮往鞫,亦畏其势。伯行抗疏上言噶礼营私坏法,有曰:“仰祈皇上大奋乾纲,除两江之民害,快四海之人心,振万古之纲常,培一时之士气。”人皆传诵。噶礼亦诬伯行不肯出洋数事。上命并解任,命工部尚书张廷枢来鞫,并拟革职。上责诸臣颠倒是非,革噶礼职,留伯行巡抚任。谕诸大臣曰:“伯行乃天下第一清官。噶礼办事历练,操守联未能信。若非张伯行在彼,江南地方受其侵削一半矣。”中外无不颂圣祖知人之明。
海宁查嗣韩以五经乡荐,不第留京。住西华厂刘廷玑宅之无倦轩攻书,身素弱,刘劝慰之。曰:“吾非不知,曾梦神赠书,有‘五色云中第二人’句。是以恋恋冀其一验耳。”至康熙戊辰。果以榜眼及第。
孙松坪致弥,康熙戊辰进士,官编修。髫龄即以诗供奉禁中,四十余年。有《归舟口号》云:“有泪何曾洒路穷,小船欹侧逆流中。科头白眼倾尊酒,饱看人家使顺风。”其襟怀磊落可想。
余姚汪鉴少任侠,及从劳麟书游,研心朱子之学,粹然儒者矣。其父殁云南,鉴扶榇归。至汉江遇大风,舟将覆。鉴凭棺号哭,誓以身殉,风忽止,得泊沙岸以免。人咸谓孝思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