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言义疏》·四 吾子卷第二
或问:“公孙龙诡辞数万以为法,法与?”曰:“断木为棋,捖革为鞠,亦皆有法焉。不合乎先王之法者,君子不法也。”〔注〕大匠之诲人也,必以规矩;君子之训物也,必以仁义。〔疏〕公孙龙者,史记孟荀列传云:“赵有公孙龙,为坚白同异之辩。”索隐云:“即仲尼弟子。”按:仲尼弟子列传云:“公孙龙,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岁。”集解引郑玄云:“楚人。”顾氏炎武日知录云:“汉书注:‘公孙龙,赵人,为坚白异同之说,与平原君同时。’去夫子近二百年,殆非也。”按艺文志:公孙龙子十四篇,入名家,注云;“赵人。”又毛公九篇,注云:“与公孙龙并游平原君赵胜家。”此与弟子传之公孙龙,盖同名而异人。弟子传之公孙龙,楚人,字子石;坚白异同之公孙龙,赵人,字子秉,见列子仲尼殷敬顺释文。是不但年代相隔,其国与字亦判然殊异,索隐既误以子秉即子石,亭林因疑子石非孔子弟子,皆为疏也。“诡辞数万以为法”者,音义:“诡辞,九委切。”说文:“◆,變也。”引伸为诈伪。经典通作“诡”。荀子非十二子云:“不法先王(一),不是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惠施、邓析也。”琦辭即詭辭,皆“◆”之假。庄子天下云:“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荀子修身云:“夫坚白同异、有厚无厚之察,非不察也。”杨倞注云:“此言公孙龙、惠施之曲说异理,不可为法也。公孙坚白论曰:‘坚、白、石三可乎?曰:不可。二可乎?曰:可。谓目视石,但见白,不知其坚,则谓之白石;手触石,则知其坚,而不知其白,则谓之坚石。是坚、白终不可合为一也。’司马彪曰:‘坚白,谓坚石非石,白马非马也。同异,谓使异者同,同者异。’”孔丛子公孙龙篇云:“公孙龙者,平原君之客也,好刑名,以白马为非白马。或谓子高曰:‘此人小辨,而毁大道,子盍往正诸?’子高曰:“大道之悖,天下之交往也,吾何病焉!’或曰:‘虽然,子为天下故,往也。’子高适赵,与龙会平原君家。谓之曰:‘仆居鲁,遂闻下风,而高先生之行也,愿受业之日久矣。然所不取于先生者,独不取先生以白马为非白马尔。诚去非白马之学,则穿请为弟子。’公孙龙曰:‘先生之言悖也,龙之学,正以白马为非白马者也。今使龙去之,则龙无以教矣。令龙无以教,而乃学于龙,不亦悖乎?且夫学于龙者,以智与学不逮也。今教龙去白马非白马,是失教也。失教而后师之,不可也。’又云:‘且白马非白马者,乃子先君仲尼之所取也。龙闻楚王张繁弱之弓,载忘归之矢,以射蛟兕于云、梦之囿。反而丧其弓,左右请求之。王曰:止也。楚人遗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闻之,曰:楚王仁义,而未遂。亦曰人得之而已矣,何必楚乎?若是者,仲尼异楚人于所谓人也。夫是仲尼之异楚人于所谓人,而非龙之异白马于所谓马,悖也。先生好儒术而非仲尼之所取也,欲学而使龙去所以教,虽百龙之智,固不能当其前也。’”又云:“公孙龙又与子高泛论于平原君所,辨理至于臧三耳。公孙龙言臧之三耳甚辨析,子高弗应,俄而辞出。明日复见,平原君曰:‘畴昔公孙之言信辨也,先生实以为何如?’答曰:‘然,几能臧三耳矣。虽然,实难。愿得又问于君:今为臧三耳甚难,而实非也;谓臧两耳甚易,而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亦其从难而非者乎?’”此公孙龙诡辞数万以为法之大略也。“断木为棋”者,音义:“断木,都管切。”说文:“棋,博棋。”系传云:“棋者,方正之名也。古通谓博弈之子为棋。”按:有博棋,有弈棋。博、奕异法,而所用之子通有棋名。方言云:“簙谓之蔽,或谓之箘。秦、晋之间,谓之簙;吴、楚之间,或谓之蔽,或谓之箭里,或谓之簙毒,或谓之夗专,或谓之●璇,或谓之棋。所以投簙谓之枰,或谓之广平。所以行棋谓之局,或谓之曲道。”说文:“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楚辞招魂云:“菎蔽象棋,有六簙些。”王逸注:“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