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版《新五代史》·刘守光传

刘守光，深州乐寿人。他的父亲仁恭是幽州李可举部下，能挖地道攻城，军中称他“刘窟头”。因小功升为军校。仁恭为人勇敢，喜欢说大话。可举死，儿子匡威讨厌他的为人，不想叫他在军中任职，徙为瀛州景城县令。瀛州军内乱，杀刺史，仁恭招募县中壮士千人平定内乱，匡威高兴，重新叫他当部将，派他戍守蔚州。戍兵服役过期，无人接替，都想家，口出怨言。匡威被他的弟弟匡俦赶走，仁恭听说后率戍兵攻幽州，走到居庸关战败，归附晋，晋派他当寿阳镇将。

　　仁恭狡诈，善于侍奉和讨好人，对晋王爱将盖寓尤其谨慎，多次对寓哭诉：“在燕无罪，因谗言而被驱逐。”讲燕的虚实和可取的计谋，晋王更加喜欢和相信他。乾宁元年(894)，晋攻破匡俦军，派仁恭为幽州留后，留下亲信燕留得等十几人监视他的军队，上表唐朝升他为检校司空、卢龙军节度使。

　　后来晋攻打罗弘信，求仁恭援军而不给，晋王写信轻微的责备他，仁恭大怒，捉住使者，杀燕留得等人而叛晋。晋王亲自率兵来讨伐他，安塞一战晋王大败。光化元年(898)，派儿子守文袭击沧州，驱逐节度使卢彦威，夺取沧、景、德三州。为他儿子上表请唐封节度使，昭宗迟迟不答复，仁恭发怒对唐使者说：“回去对天子说，旌旗凭证我自己有，只是要皇帝承认而已，何必屡求不给呢？”昭宗只得授守文为横海军节度使。

　　仁恭父子率两镇兵十万人，号称三十万进攻魏，在贝州进行屠杀，罗绍威向梁求救，梁派李思安率兵救魏，在内黄大败守文，斩杀五万人。仁恭败走，梁军追赶，从魏到长河，横尸数百里。从此梁军连年进攻，夺去瀛、漠二州，仁恭害怕，重新归附晋。

　　天..三年(906)，梁军攻沧州，仁恭调境内十五岁以上、七十以下的男子，脸上刺字，文曰“定霸都”，得二十万人，兵粮自备，屯军瓦桥。梁军驻长芦，深沟高垒，仁恭无法靠近。沧州被围一百多天，城中粮尽，人相食，把骨头也煮来吃，或吃黏土，死者十之六七。仁恭向晋求救，晋王为他派兵攻梁的潞州，以牵制梁军，晋攻占潞州，梁兵才解围而去。

　　仁恭生活于乱世，却追求骄奢富贵，在大安山建筑宫殿，非常奢侈豪华，选燕美女充实宫中。和道士炼丹药想长生不死。叫燕人用黏土做成钱，收交铜钱，挖山洞藏起来，还把挖山洞的人杀了灭口，后人都不知道藏的地方。

　　仁恭有爱妾罗氏被儿子守光奸淫，仁恭发怒，把守光鞭打后赶走了。梁开平元年(907)，派李思安攻仁恭，仁恭驻军大安，守光率兵入城击败思安，自称卢龙节度使，派李小喜、元行钦率兵攻大安山，把仁恭捉住后幽禁起来。他哥哥守文听说父亲被囚禁，就率兵讨伐守光，在卢台被守光打败，在玉田交战又败，就向契丹乞求援军。第二年，守文率契丹、吐浑军四万人在鸡苏打败守光，守文假装不忍，出阵大呼说：“不要杀了我弟弟！”守光部将元行钦认识守文，就飞马过阵把守文捉去囚禁起来，不久杀掉。

　　守文将吏孙鹤、吕兖等立守文儿子延祚去抵挡守光，守光包围一百多天，城中粮尽，米豆斗值钱三万，人相杀而食，或吃黏土，马相食身上的鬃尾，每天杀马做军饷，时间久了，延祚无力抵抗，只得投降。

　　守光平时昏庸愚昧，从此更加骄傲，做铁笼、铁刷，谁有过错坐到笼中，从外面用火燎，或刷剔他的皮而死，燕将士避祸纷纷逃走。守光穿赭黄衣服对将吏说“：我穿此衣面南坐，可以当皇帝吗？”孙鹤劝他不要这样做。梁攻赵，赵王王..向守光求救，孙鹤说：“现在赵无罪，梁讨伐他，诸侯救赵的军队先至者必称霸，臣恐怕燕军未出而晋已攻破梁军了，这是不可失的时机啊！”守光说“：赵王曾经和我结盟，后来背叛了我，现在危急了来归附我，而且两虎正在斗，可以等待一下，我应当做卞庄子啊！”于是不肯出兵。晋王果然出兵救赵，在柏乡大败梁军，掠夺邢、氵名二州，屯兵黎阳。守光听说晋全军入梁，就实行戒严，派人去煽动镇、定军说“：燕有精兵三十万，率二镇从晋，然而谁当盟主呢？”晋为此忧虑，商议说：“以前夫差在黄池之会上争当盟主，而越王勾践乘机灭吴；项羽贪图利益讨伐齐国，汉乘机打败楚国。现在我们远行千里去讨伐别人，而燕在后，这是心腹之患啊。”就因此而班师。

　　守光以为各镇害怕他的强盛，就暗示各镇推他为尊，于是晋王率天德宋瑶、振武周德威、昭义李嗣昭、义武王处直、成德王..等人用墨笔制册，尊奉守光为尚书令、尚父。守光又派人告诉梁，请授自己当河北兵马都统，以便讨伐镇、定、河东。梁派阁门使王瞳授给守光河北采访使。有司报告守光，尚父受册，采用唐朝册封太尉的礼仪，守光问道：“这个礼仪为什么不祭天改元？”有司说“：这是天子之礼，尚父，虽然尊重，还是臣子呀。”守光发怒说：“我当尚父，谁当皇帝呢？况且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大者称帝，小者称王，我有燕地二千里，难道不能称帝一方吗？”下令把梁、晋使者押进监狱，在庭中设斧钅质等刑具，下令说：“敢谏者死！”孙鹤谏阻说：“沧州失败，臣感谢王不杀的大恩，现在的事，不敢不谏。”守光发怒，推到斧钅质上叫军士割他的肉吃。鹤大叫说：“不出百日，大兵当至！”命令军士塞住他的口，剁成肉酱。守光在梁乾化元年(911)八月，自号大燕皇帝，改元应天，用王瞳、齐涉为左右丞相。晋派太原少尹李承勋来祝贺他册封为尚父，到燕时守光已称帝了。有司迫承勋称臣，承勋不肯，用列国交聘之礼入见，守光发怒杀了他。

　　第二年，晋派周德威率三万人会合镇、定军攻燕，从祈沟关入，澶、涿、武、顺各州都投降了。守光被围一年多，屡战屡败，才派客将王遵化送信给德威说：“我得罪了晋，迷不知返，现在病了，你替我解释一下。”德威对遵化说“：大燕皇帝还没有到南郊祭天，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我受命讨伐僭乱的人，其他的事不知道。”守光更困，又献出绢千匹、银千两、锦百段，派部将周遵业对德威说：“我王以实情告诉你，富贵成败，人之常理；记住别人的功劳，宽恕别人的过错是称霸者的事啊。守光去年狂妄称天子，本意是不愿在朱温之下而已，哪里料到大国的军队来包围了一年多，请求能宽免。”德威不许。守光登城喊德威说“：你是三晋贤士，难道不能想到别人的危难吗？”派人用自己的马交换德威的马而去，告诉说“：等晋王到就投降。”晋王就自己到军中，守光登城见晋王，晋王问他准备怎么办。守光说：“我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任凭王处理吧！”守光有个宠幸的人叫李小喜劝他不要投降，守光请求等待几天。当晚，小喜叛降晋军。次日晨，晋军攻破幽州城，捉拿仁恭家族三百人。

　　守光和妻子李氏、祝氏，子继繤、继主、继祚等南走沧州，迷了路，走到燕乐县境内，几天吃不到饭，派祝氏到农家乞食，农家奇怪盘问，祝氏以实相告，就被捉住送往幽州。晋王正在奖赏军队，客将把守光押到，晋王戏他说：“主人为啥逃避客人这么快呀？”守光叩头请死。晋王叫用刑具随军押送守光及其父仁恭。走到赵州，赵王王..会见晋王，设酒宴，喝得正高兴时请求说“：愿见仁恭父子。”晋王命令引来下坐。仁恭父子饮食如常，都无惭愧表现。

　　晋王回到太原，把仁恭父子拴在一起，献于太庙。守光快死了，哭着说“：臣死无恨，然而劝我不投降的人是李小喜，罪人不死，臣要到地狱告状。”晋王派人召小喜，小喜怒目相看说：“囚父杀兄，奸淫父妾，也是小喜叫你做的吗？”晋王发怒，命令先斩小喜。守光知道不能免死，大叫说“：王要恢复唐室，成就霸业，为什么不赦免臣以自效劳？”他两个妻子在旁骂着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愿意先死！”就都杀了。晋王叫李存霸把仁恭押到雁门，破腹取心祭奠先王墓，然后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