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版《宋史》·吕诲传

吕诲,字献可,开封人。祖父吕端,曾任太宗、真宗朝的宰相。吕诲性格纯朴敦厚,在家时就勤奋好学,不随便同人交往。考中进士后,由屯田员外郎升为殿中侍御史。当时普通大臣大多上书互相攻击、揭发,吕诲说“:台省谏官有权上告各种事情,这是因为朝廷要广泛采纳不同意见,以弥补政事的缺失。如果没有担任这种职务而干这种事,就是越权。目前一些人攻击他人不遗余力,人身攻击,揭露隐私,刻薄的风气已快形成气候了,请皇上下令惩办革除这种风气。”枢密副使程戡勾结皇亲国戚和后宫近侍,爬上了高官宝座,吕诲指责他的过失,结果皇上令程戡以宣徽使身份任延州通判。吕诲又对皇上说“:程戡因为才疏学浅而被免职,不应该又派往边疆要塞之地;宣徽使地位尊崇,级别高,不是程戡应当拥有的。”兖国公主瞧不起她的丈夫,夜晚叫开禁宫的门向皇帝陈诉。吕诲请求弹劾守门官吏,并追究公主府中宦官的责任,全部驱逐。御药供奉官四人遥兼外地的团练使,御前忠佐应该淘汰的却留任了,吕诲一并指出。吕诲又弹劾枢密使宋庠私自结党寻求外援,徇私枉法,皇上下令撤宋庠之职而用陈升之为枢密副使。吕诲又批评陈升之。升之离任后,吕诲也出任江州知州,时为仁宗嘉..六年(1061)。

  吕诲又上书请求早日确定皇太子,说“:我听朝野官员议论,因为太子还未选定,屡次有人秘密上书推荐宗族之人。希望陛下能采纳忠言,拿出决心来,以防止内乱。又听太史说,彗星经过心宿的区域,请您防备西夏。根据《天文志》,心星代表天子,它前方的星表示太子,方位直则意味着太子大势不好,明亮则说明吉祥。目前星座既直又暗,而象征妖邪的彗星又趁虚侵入,我恐怕不仅说明西北有战祸。从夏到秋,雨水过量,地震频仍,各方面阴气旺盛的灾祸征兆,这说明情况是互相吻合的。近来宗族之中,一些谣言被揭露的事流传四方,人们又怕又迷惑。对于密谋夺取皇太子位的,岂能不防止吗?希望为了国家,为了政权,谨慎地选择一位亲族中的贤人,顺应天意,立为太子,并使天下人都知道。万一有奸臣在其中捣鬼,表面上忠厚老实,借故推迟您的决断,为害就大了,您不可不多加警惕啊。”仁宗将吕诲的奏章交给中书韩琦,决定了这件事。

  又被召回任侍御史,改任同知谏院。英宗重病垂危,吕诲请皇太后每天命令大臣一名,同淮阳王一起亲自监督送药品、食物。都知任守忠掌权已久,英宗当皇帝不是他的本意,几次离间皇帝、太后的关系,造谣生事,闹得人心惶惶。吕诲上书两宫,申明大义,措词深切,多半都是别人不好说的。皇帝病情好转,几次请求亲自执政。太后还权于他后,吕诲上书皇帝说:“太后辅佐先帝多少年了,经历的天下事多着呢。凡遇到大事,还是应当向太后请示求教后才做,以表示不敢专断。”于是指斥守忠的平生罪恶,把守忠及其同党史昭锡一并放逐到了南方。宦官王昭明等任陕西四路兵马钤辖,专门管理对外战事。吕诲说:“从唐朝以来,打败仗的从来都是任用宦官监军的。这班奴才平时官品极低,地方上已经不堪其害,现在让他们任钤辖,怎么得了?”终于将宦官撤回了。

  治平二年(1065),升任兵部员外郎,兼任侍御史知杂事。上书说“:谏议官是君主的耳目,希望他们能发展皇帝的聪明,以防止皇上被蒙骗。从前三院御史经常有二十名,后来被逐渐减少,这是由于执政大臣不想让君主对天下政事的缺失知道得太多。今台阙中丞、御史五个名额,只有三个在编,上奏章十次,大概皇上能见到的有八九封。谏官本来有二名,一名调往别处,一名出使外国。上下阻隔,君主对下情的模糊,没有比现在更严重的了。我私下里为陛下感到羞愧。”皇上看到奏章,就命令邵必知谏院。

  当时关于皇帝生父濮王的赠号问题,大臣们有不同看法。侍从请求追封濮王为皇伯,中书不同意,吕诲引经据典,据理力争。适逢秋天水灾,吕诲说:“只有陛下的错误行为才会导致水灾的降临。目前只有濮王一事处置不当,所以天降下了对简慢宗庙行为的处罚。”郊庙祭祀之后,他又重申先前的主张,连续七次,皇上不采纳。乞求辞去谏官职务,也不被批准。于是弹劾宰相韩琦不忠之罪五条“:仁宗坟上的土还没干,就想让濮王与仁宗并列,使陛下重视生育之恩而对不住养育之恩,尊崇了小宗而贬低了大宗嫡系。言官们研究了几个月,韩琦仍然我行我素,不为改正,朝野上下积愤难平,众口一词地指责他。我希望能够下调地方,以缓解民愤。”又与御史范纯仁、吕大防一起共同弹劾欧阳修“首开异端邪说,蛊惑君主,为了急功近利而背负先帝,使陛下采取了一些过分的举动”。这些弹劾奏章都没有得到上报。不久下诏称濮王为亲,吕诲等人知道他们的意见没有被采纳,即封还敕令,在家等待处理,并且说他们要与皇上的左右辅臣势不两立。皇上问执政这是怎么回事,欧阳修回答说:“御史他们以为与我们这些人势难两立,难以共事。如果我们有罪,就请皇上将御史他们留下吧。”皇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将御史他们贬出,接着又说:“责罚不能太重了。”于是降吕诲的职为工部员外郎、知蕲州。

  神宗即位,将吕诲调往晋州,又加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奉召为盐铁副使,提升为天章阁待制,又重新执掌谏院,拜为御史中丞。当初,宫中下令京东买金数万两,又令广东买珍珠,民间传闻这是为宫中十..准备的用度。吕诲说“:目前国家繁荣昌盛,陛下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治理整个天下上面了,而对于这些小问题一定没有留神注意,就请皇上停罢了吧。”

  王安石当权执政,当时人们都认为国家得到了一个好人才。吕诲则说王安石不懂世事,不能重用,如果重用他,则是不应当的。著作佐郎章辟光上书说,岐王颢应当迁到外邸。皇太后听说后愤怒不已,皇上即下令追究章辟光挑拨离间的罪行。王安石认为章辟光没有罪。吕诲要求降章辟光的职,王安石不同意,于是吕诲上疏弹劾王安石说“:大奸之人总要装作是忠臣,大佞之人总要把自己扮成信人,王安石外表在人们看来很朴实,实际上内心十分狡诈,陛下却只看到了他有辩才即委之重任,这有欠妥当。王安石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雄才大略,只会抛开传统,标新立异,欺上瞒下,文过饰非。将来贻误天下苍生的,一定是这个人。如果让他长久掌管国家大政,那将会国无宁日了。章辟光之所以敢于那样做,完全是王安石和吕惠卿在背后主使的。章辟光扬言说‘:如果朝廷要重罚我,我就不会放过这二个人。’因为是这样,所以王安石他们才极力为章辟光开脱罪责以救他。希望陛下仔细考察一下那些隐匿的奸人,然后再问一问朝中大臣,就会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对的。”在当时,皇上正倚重王安石,所以就没有理睬吕诲所说的话。吕诲请求辞职,皇上对曾公亮说:“如果将吕诲贬出,我恐怕王安石会感到很不安的。”王安石说“:我是全心为国家,陛下如果觉得这样处理是正确的,我怎么能够太过于注重自己的形象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于是皇上将吕诲贬出知邓州。当时是由苏颂掌管起草制敕诏令,曾公亮对他说:“章辟光治平四年上书的时候,王安石还在金陵,吕惠卿也在杭州监酒税,他们怎么能够教唆、主使章辟光呢?”故所下的制敕说吕诲“:完全是以一些小人诋毁之言作依据,散布一些欺君瞒上毫无来由的谣言。”皇上看了诏令后,问苏颂为什么这样写,苏颂即把曾公亮所谈的情况告诉皇上,皇上才知道章辟光在治平时所说的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吕诲说的那样。

  吕诲又想上书言事,司马光劝阻了他。吕诲说:“王安石虽然很有名,但他太固执己见,又轻信奸人的话,喜好别人逢迎他。听他所说的,觉得还可以,一旦付诸实行就不行了。这样的人让他居于宰相之高位,国家必定要遭殃。再说皇上刚即位,对国家治政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早晚与他谈论议事的,也就只有那么二、三个执政,如果他们都是一些不当的人,那国家就要被败坏了。这是心腹之大患,要解救都唯恐不及,怎么还能够慢慢来呢?”到此时吕诲被逐出朝廷,王安石更加肆无忌惮了。看到这些,司马光才佩服吕诲有先见之明,自认为不如他。

  次年,改任知河南,诏令还没下达吕诲就生病卧床不起了。接着提举崇福宫。吕诲因病要求退休,他上表说:“我本没有什么大病,只因医生诊断失误,用错了药,以致现在病蔓延到四肢。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倒没有什么,无奈的是还有一大家族要依赖我。”此后即在家养病,同时在病中他也仍然时刻关心朝政。

  吕诲三次居于言官之位,都是因弹劾大臣而被贬出,故此人们都很推崇他,称赞他很耿直。虽然居家养病,他仍然早晚叹息,为国家之事担忧。革职以后,司马光前去探望他,到的时候吕诲已经瞑目了。当听到司马光的哭声后,吕诲突然坐起,睁开眼睛紧盯着司马光说:“国家的事还是有希望的,你好自为之吧。”司马光问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吕诲说:“没有了。”于是就死了,终年五十八岁。闻知他的死讯后,全国上下都悲痛不已。

  元..初年,吕大防、范纯仁、刘挚上表称吕诲是个忠臣,于是诏令赠他为通议大夫,任命他的儿子由庚为太常寺太祝。自从吕诲被贬出后,御史刘述、刘琦、钱..都因为弹劾王安石而被罢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