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版《北史》·高车传

高车是古代赤狄残留的种族。起初号为狄历，北方认为是敕勒，华夏认为是高车、丁零。它的语言大致和匈奴语相同，而时常有小的不同。有人说他们的祖先是匈奴的外甥。那些种族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通俗的说法是：匈奴单于生有二女，姿容特别漂亮，国人都认为是神仙。单于说“：我有这样的女儿，怎么能许配凡人？将把她们交给上天。”于是就在国北无人地方建一高台，把二女放置在那上面说：“请上天自己迎娶她们。”过了三年，她们的母亲想接回来。单于说：“不可以。上天迎娶的日期未满。”又过一年，有一老狼，昼夜守着高台嚎叫，因此把台下刨穿成了空穴，长时间不离开。小女儿说：“我父亲把我放在这里，想把我们给上天，如今狼来了，或许是神物，上天让它这样的。”就要下去接近它。她的姐姐大为吃惊地说：“这是畜生，不是辱没了父母吗？”妹妹不听，下台成为狼的妻子并且生育了子女。后来就滋生繁衍成了国家。所以那些人喜欢引声长歌，又像狼嚎。

　　没有统领的主帅，种族各有君长。性格粗猛，亲族种类同心，到了遭受敌人侵犯的灾难时相互依靠聚合。战斗没有行列阵形，单人个别突前冲击，忽出忽入，不能坚持战斗。他们的习俗：蹲踞姿式不雅，无所避让忌讳。婚姻中把牛马作纳娶聘礼当作荣耀，结婚的约言已定以后，男人们环绕着车围驱马，让女人们随意取用上等好马，袒衣乘马冲出栅栏。马的主人站在栅栏外，拍手惊马，不落下的就娶，落马的更换取用，数额满员为止。土俗不种谷，不制作酒。迎娶新妇那天，男女相扶持，拿着马酪、截肢体分解骨节的熟肉。主人延请宾客，也没有行列位置，穹庐前面聚集坐下，饮宴到日落，并留他们住宿。第二天，带领新妇回去。不久，夫家返回进入女家马群，尽取良马，父亲弟兄虽然吝惜，最终无人说话。颇忌讳娶寡妇，却优待可怜她。她的畜产自有记号，虽然围拦或在野外，但无人妄自取用。习俗不爱清洁，喜欢招致震霆。每震，就呼叫射天并弃置移去。来年秋天，马肥壮，又接连等候在震的地方，埋黑色公羊，燃火拔刀，女巫祝祷诉说，好像中国的除凶去邪的仪式。群队骑马奔驰围绕旋转，百圈才停止。每人拿一束柳、木夷回去，种上它，用乳酪浇灌。妇人用皮革包裹羊的骸骨，戴在头上，屈折萦绕在头发鬓角并连缀，好像高起的冕冠。死亡葬送，地作坑穴，把尸体放在坑里，张臂引弓，佩刀挟矛，与活时没区别，并且露着坑穴不掩埋。常常有震死和疫疠而死的，就为他祈求福祉；如安全没有其他，就为他们举行祭祀。要杀许多的各种牲畜，烧骨头来祭祀，跑马绕旋，多的数百圈。男女不分小大，都要集会。平安吉祥的人就歌舞奏乐，死丧的人家就悲吟哭泣。他们随着水草迁移，穿皮吃肉，牛羊畜产都和蠕蠕相同。只是车轮高大，辐条数目很多。

　　迁移到鹿浑海西北百余里后，部落强大，常常和蠕蠕为敌，也每每向魏侵犯盗取。魏道武帝袭击他们，大败他们的各个部落。后来道武帝又渡过弱洛水，向西走到鹿浑海，停下人马挑选轻骑，向西北奔百余里，突袭打败了他们，俘获活口、牛马羊二十余万。又在狼山讨伐他的残留种族，大败他们。皇帝北巡，命各将分为东西两路，道武帝亲自率领六军从中路，从马交髯水西北，巡视自己的部曲，各军同时会合，打败他们的杂乱部落三十余个。卫王仪另外率各将从西北越过千余里沙漠，又打败他们的遗留散落的七部。于是高车大为恐惧，各部都震惊害怕。道武帝从牛川向南延伸，大规模地围圈、猎取野兽，把高车作围猎目标，骑兵步兵列队遮拦，环绕七百余里，把各种野兽聚集在里面，于是驱赶到平城，就让高车部众建造鹿苑，南面沿着台阴，北边到长城，东面包围白登，连着西山。不久，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领他的九百余落归附，封敕力犍为扬威将军，设置司马、参军，赐给谷二万斛。后来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又率领他的部众三十余落归附，也封为威远将军，设置司马、参军，赐给衣服，每年供给粮食。

　　蠕蠕社山仑败亡以后，收拾部落，转移迁徙到广阔沙漠的北边，侵入高车的地盘。斛律部首领倍侯利担忧这件事，说：“社山仑刚刚集聚，兵马贫乏缺少，打他很容易啊！”于是部众全数出击，进入他们的国落。高车贪图利益，不顾后患，分掉他们的庐室，把妇女作为老婆，安稳休息，躺卧不起。社山仑登高看见，就召集逃散部众，得到千人，早晨突袭杀死他们，逃脱的十分之二三。倍侯利于是投奔魏，赐给爵位是孟都公。倍侯利朴实直爽，勇健过人，挥戈攻阵，与众不同。北方的人害怕他，婴儿啼哭时，告诉他说“倍侯利来了”，就不哭了。处女们歌唱道“：寻求良夫，应当像倍侯。”他就是这样使众人信服。善于用五十蓍草占卜凶吉，每每得中，所以得到信任宠幸，赏赐丰厚，命他的小儿子曷堂入内侍奉。到倍侯利死时，道武帝哀悼惋惜，按魏礼埋葬，加谥号为忠壮王。后来诏令将军伊谓率二万骑兵向北袭击高车残留种族袁纥乌，屡次打败他们。道武帝时，分散到各部，只有高车因种族粗犷，不听役使，所以能另外成为一个部落。

　　后来太武帝征讨蠕蠕，打败他们后返回。到达漠南，听说高车东边部落在已尼陂，人畜很多，离官军千余里，打算派左仆射安原等征讨。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劝谏，太武帝不听。就派安原等并发付新归附的高车计万骑，到达已尼陂，高车各部看见官军就投降的数十万落，缴获牛羊也有百余万，都移置在漠南千里的地域上。乘坐大车辆，追逐水草畜牧繁衍生息，数年以后，知道食用粮食，每年奉献贡品。因此国家的马和牛羊竟至很便宜，毡皮堆积。文成帝时，高车五个部落会聚祭天，人众达数万，跑马大聚会，杀牲游绕，欢歌吟唱欣喜得意。他们普通人说从前世以来，没有比这个会更盛大的。皇帝到达巡幸，没有一个不高兴欢喜的。后来孝文帝召集高车部众，随皇帝向南征讨，高车不愿向南走，于是推举袁纥树者做首领，接连背叛，游动的踪迹到达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赶讨伐，大败而回。又诏令平北将军、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伐他们。继先派人慰劳树者，树者进入蠕蠕。不久后悔了，接连投降。

　　高车这个族又有十二姓：一叫泣伏利氏，二叫吐卢氏，三叫乙旃氏，四叫大连氏，五叫窟贺氏，六叫达薄氏，七叫阿山仑氏，八叫莫允氏，九叫俟分氏，十叫副伏罗氏，十一叫乞袁氏，十二叫右叔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