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中冤案》·皎日难照覆盆
从来怙恶不悛的人,哪里肯真心忏悔。那胡得胜听了蔡屠户所说,你欺得了人,欺不了天,心中像死水忽然被风吹着,不由得动一动。但是这种感触,只在转眼的工夫,便已归于消灭了。他以为人在眼前,天在头上,眼前的人,尚且奈何不得我,头上的天,又能把我怎样呢。像这捉风捕影的话,何须挂在心上,还是赶快交代差使要紧。想到这里,立时吩咐退堂,他便得意洋洋的,拿着那纸招状,出见洪观察,只说犯人的口供已经取得在此,至于倒吊起来的话,却一字不提。此时洪观察但求保全自己,哪里还顾人家,只要能取了口供,余事也就概不追问。并且以上压下,层层节制,他也同胡得胜的心理一样,觉得还是赶快交代差使要紧,因此毫不怠慢,立时便坐轿上院,去禀见制军。
沈公见是保甲局总办,心里正记挂着花牌楼那件案子,便立时传见。洪观察就把办理此案经过的情形,简略的禀明,又将招状取出呈阅。沈公大概看了一看,略为沉吟,便道:“此案早晚自有发落。”说罢,随即端茶送客。洪观察回到保甲局,心中似一块石头落了地,说不尽的松快,以为制军的发落,不过是交到首县,照例定罪就是了。万不料次日午后,竟由总督衙门派来差弁,提取花牌楼犯人,并此案原办人守备胡得胜,一同到辕听审。洪观察大大地吃了一惊,真乃是意想不到,恐怕这么一办,难免有些不妥。无奈令出如山,除照办以外,更有何法可措。只得把胡得胜叫到面前,至再的嘱咐他,要小心留意,倘若有了疏虞,那时便要不堪设想。
再说胡得胜听了这个消息,不亚如头顶上响了一个霹雳,直吓得心胆坠地。他万没想到,凭赫赫的两江总督,对于这件寻常的命案,竟自不惮烦劳,躬亲审问。他本来是有心病的,只怕这一来,前途的吉凶祸福,是一点儿也没有把握。昨天自己审案,居然高坐堂皇,今天竟要跟犯人跪在一起,受大帅的面鞫,似此风云变幻,实属不可捉摸。但是这等不幸的事件,已自咄咄逼人而来,纵然惶恐万分,怎能说得上不算,当时只好佯为镇定,随同来到督辕,静候大帅的示下。
原来沈公昨天听了洪观察的面禀,又看了那纸招状,心内已自有些疑惑,以为是事情太巧了,怎么我的札子统催下去,他就会把案子办上来呢,这里面难保没有别的情形,总要再加慎重为是。不过这一番意思,当时并不曾说破。及至洪观察走后,又经过详密的考虑,以为若委别人去审,诚恐不无弊端,为事先预防起见,只有自己躬亲的一法。沈公把主意在心中打好,对于左右亲信以及幕友,一字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