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晋书》·吕光传

吕光，字世明，略阳氐族人。他的先祖吕文和，是汉文帝初年为避难而从沛郡迁徙来的，世代为大族。父亲吕婆楼，辅佐苻坚，官至太尉。吕光生在枋头，因当夜出现神光的异兆，所以以光为名。吕光十岁那年，与一群儿童在一起游戏，模仿战场阵法，伙伴们都推吕光为主将。他部署细致公平，儿童都佩服他。吕光不喜欢读书，只爱好鹰马。长大以后，身高八尺四寸，眼中有两个瞳孔，左肘上长有肉印。性格深沉刚毅，端庄稳重，为人宽厚有大量，喜怒不露于外。当时的人不了解他，只有王猛认为他是奇异之人，说：“他不是一般的人。”告诉苻坚，被推举为贤良，任命为美阳令，国内外都很敬服他。接着又迁升为鹰扬将军。跟随苻坚讨伐张平，在铜壁交战中，吕光刺中张平的养子张蚝，杀了他，从此威名大震。

　　苻双在秦州造反，苻坚的部将杨成世被苻双的将领苟兴打败，吕光与王鉴带领军队讨伐苟兴。王鉴想要立即出战，吕光说：“苟兴刚打败杨成世，气焰嚣张，我们应稳重行事，等待有利时机。苟兴乘胜轻率前来，粮尽必然退去，敌退时我们进攻，可以打败他们。”二十多天后苟兴退兵，诸将不知道怎么办，吕光说：“推究他的奸计，必然是攻打榆眉。如果他占领了榆眉，据城自守，切断道路，积贮粮草，又能得到供给，对我们国家很不利，应迅速进兵。如果苟兴攻榆眉城，更需要去救援。如果他逃去，说明他的粮草已尽，可以消灭他。”王鉴听从了吕光的命令，果然打败了苟兴的军队。吕光跟随王猛消灭了慕容日韦，被封为都亭侯。

　　苻重镇守洛阳时，任用吕光为长史。及至苻重谋反，苻坚听到消息后，说：“吕光忠孝方正，一定不会和苻重同流合污。”派使者命令吕光押送苻重回京，不久，就升吕光为太子右率，苻坚非常敬重他。

　　蜀人李焉聚集二万人马，进攻益州。苻坚任命吕光为破虏将军，带兵讨伐并消灭了他，苻坚升吕光为步兵校尉。苻洛反叛，吕光又领兵平定了叛乱，又被拜为骁骑将军。

　　苻坚平定了太行山以东的地方以后，兵马强盛，就产生了谋取西域的想法，于是授予吕光使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的职务，让他率领将军姜飞、彭晃、杜进、康盛等总共军队七万人，铁骑五千，征伐西域，又派陇西的董方、冯翊的郭抱、武威的贾虔、弘农的杨颖为四府佐将。苻坚的太子苻宏拉着吕光的手说：“你的气度和才能非常人可比，必有大福，应当深自保爱。”吕光领兵到了高昌，听到苻坚侵犯晋国疆土的消息，吕光想改变原来的计划，等待朝廷再来命令。部将杜进说：“符节已下，接受任务到西方去，应该利用机会迅速出击，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改变主意留下来呢？”吕光于是进兵到了流沙，三百多里无水，将士们十分惊慌。吕光说：“我听说李广利精诚感动天地，泉水涌出，我们难道独无感人的精诚吗？皇天必将有助于我们，各位不要担忧。”不一会儿，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进兵到焉耆，焉耆国王泥流率他的附属国前来投降。龟兹国王帛纯抗拒吕光，吕光将军队驻扎到城的南边，五里为一营，深沟高垒，大量设置疑兵，用木头当人，披上衣甲，放到军营的墙头上。帛纯将城外的人全部迁到城中，龟兹的附属侯王都各自坚守自己的城市。

　　这时，吕光左臂内脉突起形成文字，两个字是“巨霸”。营垒外边，夜晚出现了一个黑色动物，像断了的堤坝一样大，摇动时有头有角，目光若电，天亮时，有云雾遮蔽它的四周，于是再看不到了。早晨起来看它所卧的地方，南北长五里，东西有三十多步宽，鳞甲印在地上的印子，依然存在。吕光笑着说：“这是黑龙。”不一会儿，乌云从西北方过来，一场暴雨冲去了它留在地上的痕迹。杜进对吕光说：“龙是神兽，国君利于显现的征兆，《易经》上说：‘看见神龙在野，这是恩德普照的征兆。’将军道合天意，德符幽显。希望将军努力去争取，以成大事。”吕光面有喜色。

　　吕光又攻打龟兹城，夜晚梦见金象飞越城外。吕光说：“这是佛神离去，龟兹国必定灭亡啊！”吕光加紧攻城，帛纯于是用国家的财宝向狯胡请救兵，狯胡的弟弟呐龙、侯将馗率领骑兵二十多万，并率温宿、尉头等国国王，共七十多万人救援龟兹。胡人熟悉骑射，擅长使用矛矛肖，铠甲像连销，箭射不穿，用皮革绳做..，策马向人掷去，常能将人套住，人们很害怕。众将都想以营结阵，按兵不动，以抵御敌人。吕光说：“敌人人多，我们人少，营与营之间相距太远，我们的兵力分散，这不是好办法。”于是迁营相连接，运用勾锁之法，派精锐的骑兵为游军，弥补勾锁之后的缺陷，和敌人战于城西，打败了敌人，斩杀一万多人。帛纯将他的珍宝带上逃跑了，有三十多个国家的王侯向吕光投降。吕光进入龟兹城，设宴招待将士，吕光赋诗言志。他看到龟兹王的宫殿壮丽，命参军京兆尹段业写《龟兹宫赋》以示讽刺。胡人生活奢侈，注重养生，每家都贮藏有蒲桃酒，有的甚至有千斛。历经十年不坏，士兵不断有人醉死在酒窖中。各国惧怕吕光的威名，前来纳贡的人络绎不绝于路。于是立帛纯的弟弟震为国王，以安抚他们。吕光平定了西域，威恩远扬，那些凶残狡诈的少数民族国王昔日未有归顺的，现在不远万里都来归附，献上汉朝所赐的符节，吕光都表扬了他们并给他们换了符节。

　　苻坚听到吕光平定西域的消息以后，任命吕光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由于道路断绝，消息不通。吕光平定龟兹以后，有留下来的想法。当时才俘获鸠摩罗什，鸠摩罗什劝吕光回东面去，此事见于《西夷传》。吕光大宴文武官员，商议回兵或留止之事。众人都请求回东面去，吕光同意了，回师时，用骆驼二百多头驮回国外的珍宝和奇伎异戏、珍禽异兽一千多样，带回骏马二万多匹。苻坚的高昌太守杨翰唆使凉州刺史梁熙坚守高桐、伊吾二关，梁熙不听。吕光到高昌，杨翰前来投降。当初，吕光听说杨翰劝梁熙的话，十分憎恶杨翰，又听到苻坚被打败，长安也将不保的消息，很想停师不进。杜进劝谏说：“梁熙文雅有余，机断不足，终久不能采纳正确的意见，希望不要担忧他。听说梁熙上下不同心，应当迅速进兵，如果不能取胜，我请求受到说错话的惩罚。”吕光听从了他的劝告。到了玉门，梁熙传递檄文责备吕光擅自违抗命令回兵，派他的儿子梁胤与振威姚皓、别驾卫翰带兵五万，在酒泉阻挡吕光。吕光用檄文告诉凉州人民，责备梁熙没有诚意赴国难，并历数他阻挡回师之罪。接着派彭晃、杜进、姜飞等为先锋，向梁胤进攻，并打败了他。梁胤带领部下数百骑向东逃去，杜进领兵追赶并俘获了他。于是周围各族都前来投降和依附。武威太守彭济将梁熙捉来请求投降。吕光进入姑臧，自领凉州刺史、护羌校尉，上表推荐杜进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封他为武始侯，其余的人各有封赏和晋升。

　　吕光的主簿尉佑，是奸邪薄义之人，背叛前朝，和彭济同谋捉住梁熙，吕光十分信任他，尉佑私下杀害了南安的姚皓、天水的尹景等知名之士十多人，远近的人都因为这事对吕光存有异心。吕光不久又提升尉佑为宁远将军、金城太守。尉佑驻扎在允吾，攻占外城反叛，尉佑的堂弟尉随占据..鸟阴响应他。吕光派部将魏真讨伐尉随，尉随被打败，逃到尉佑那里，吕光的将领姜飞又打败了尉佑的军队。尉佑逃到兴城，煽动百姓反对吕光，各族百姓多数都顺从他。姜飞的司马张象、参军郭雅谋图杀姜飞与尉佑呼应，被发觉后，郭雅逃走了。

　　当初，苻坚被打败，张天锡向南逃去，他的世子张大豫被长水校尉王穆隐藏起来。苻坚回到长安，王穆带领张大豫投奔秃发思复革建，秃发思复革建送张大豫到长安。当月，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人起兵数千人，在扌胥次迎接张大豫，接着攻陷昌松郡。吕光派他的部将杜进讨伐他们，被张大豫打败。张大豫遂进逼姑臧，想和吕光决战，王穆劝谏说：“吕光粮多城坚，甲兵精锐，攻逼恐对自己不利。不如全部占领岭西，练兵贮粮，向东争占地盘，不用一年，就可以平定。”张大豫没有听从，于是派王穆向岭西各郡求救，建康太守李隰、祈连都尉严纯和阎袭起兵响应。张大豫进而屯兵城西，王穆率军队三万和秃发思复革建的儿子秃发奚于列阵于城南。吕光领兵出击，打败了他们，斩杀了秃发奚于等二万多人。吕光对诸位将领说：“张大豫如果听从了王穆的劝谏，恐怕很难打败他们。”大家都说：“张大豫难道想不到这些吗？皇天想促成明公创八百年之基业，所以让张大豫听不进良策罢了。”吕光大喜，将金帛赏赐给部下。张大豫从西郡到临洮，驱赶百姓五千多户，据守俱城。吕光的部将彭晃、徐灵攻陷了俱城，张大豫逃往广武，王穆逃向建康。广武人将张大豫捉住，送给吕光，张大豫被斩于姑臧市。

　　吕光这时才听到苻坚被姚苌所害的消息，震怒哀号，三军都穿孝服，吕光又亲自在城南祭奠，伪封苻坚为文昭皇帝，食禄在百石以上的长吏穿孝服三个月，老百姓哭泣三日。吕光于是大赦境内，改元为太安(386～398)，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牧、酒泉公。王穆占据酒泉，自称大将军、凉州牧。当时谷价昂贵，每斗米值价五百，人相食，饿死者超过一半。吕光的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拥兵反叛，吕光多次派兵讨伐他，都没有取得胜利。

　　当初，吕光平定河西的时候，杜进出了大力，这时吕光封杜进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杜进进城以后，权位很高，出入都有仪仗队，仅次于吕光。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内来，吕光说：“中州人说我的政治教化怎样？”石聪说：“中州人只知道杜进，没听说有舅父您。”吕光沉默不语，因此杀了杜进。吕光设宴招待群臣，喝酒到了欢畅的时候，他们谈到政事。当时刑法极严，参军段业进言说：“刑法严酷，法令苛刻，不是明君的义举。”吕光说：“商鞅的法令十分严厉，使秦国能兼并诸侯；吴起治国不认亲，却使楚国称霸，为什么呢？”段业说：“明公受上天垂爱赋以重任，正君临四海，大行尧舜之道，还怕出现弊端，为什么想用商鞅、申不害的陈旧之法去治理有道义的神州呢？难道这是本州百姓盼望明公的吗？”吕光改容道歉，于是下令自陈己过，并推行宽简之政。

　　吕光的部将徐炅和张掖太守彭晃阴谋叛乱，吕光派军队讨伐徐炅，徐炅逃到彭晃那里。彭晃和东面康宁勾结，同西面的王穆通谋，吕光和大家商议讨伐他们，诸将领都说：“现在康宁在南边，拥兵窥测可乘之机，如果大驾西行，康宁必定乘虚出兵岭左。彭晃、王穆还未平定，康宁又来了，我们进退的处境非常窘迫，形势必定危险。”吕光说：“形势确实如你们所说的那样。现在如不出击，只能坐等敌人前来。彭晃、王穆互相救助，康宁也和他们串通一气，东西敌人都来之后，城外都不是我们的地盘了，如果是那样，则我们的大事都完了，现在彭晃刚刚反叛，康宁、王穆和他的交往还不深，他起事仓促，消灭他非常容易。况且，兴衰存亡是命中注定，你们不要再说了。”吕光于是亲自率领步兵三万，兼程而行。到张掖之后，连续攻打二十多天，彭晃的部将寇岂页开城迎接吕光，吕光进城后杀了彭晃。王穆任命他的同党索嘏为敦煌太守，过后又忌恨他的威名，带兵向索嘏进攻。吕光听到这消息，对诸位将领说：“两个敌人互相攻打，这正是捉拿他们的最好时机。”吕光准备进攻，众将都认为不可以。吕光说：“乘乱取胜，欺负败亡，用武力是最好的方法，我们不能因为有长期征战之劳而失去一劳永逸的时机。”于是，带领步兵一万进攻酒泉，并攻克了它，进而驻扎到凉兴。王穆率军队想回到东面去，在路上众人陆续散去，王穆只得单人独骑逃到马辛马，马辛马令郭文杀了王穆，并将他的首级送给吕光。

　　当时，在金泽县出现麒麟，百兽跟在麒麟后面。吕光认为是自己的吉兆，在孝武太元十四年(390)僭即三河王位，自丞郎以下设置百官，赦其境内，年号为麟嘉(389～396)。吕光的妻子石氏、儿子吕绍、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吕光在城东迎接，回城后大宴群臣。吕光派遣他的儿子左将军吕他、武贲中郎将吕纂在三岩山讨伐北部敌人匹勤，打败了他。吕光册立他的妻石氏为王妃，儿子吕绍为世子。在内苑新堂设宴招待群臣。太庙刚刚建成，吕光追尊他的高祖为敬公，曾祖为恭公，祖父为宣公，父亲为景昭王，追尊他的母亲为昭烈妃。吕光的中书侍郎杨颖上疏，请求依照三代故事，追尊吕望为始祖，其神位永不迁移，吕光同意了他的意见。

　　这一年，张掖郡的督邮傅曜考查审核所属县的情况，却被丘池县令尹兴所杀，将他的尸体扔到空井里。傅曜托梦给吕光说：“臣是张掖郡的小吏，考察各县情况，而丘池县令尹兴贪赃枉法的事很多，害怕臣向上级报告他的劣迹，将臣杀害后，将臣的尸体扔在南亭空井中。臣的形状和穿的衣服像这样。”吕光醒后仍然看见他的形象，过了一会儿才消失。派人调查，情况像梦中所说一样，吕光大怒，杀了尹兴。著作郎段业因吕光未能表扬良善、批评过恶，使贤良和愚笨的有所区别，因治病住在天梯山，作表达志向的诗《九叹》、《七讽》十六篇讽谏吕光。吕光读后很高兴。

　　南边羌人彭奚念入侵白土，白土都尉孙峙退到兴城。吕光派他的南中郎将吕方及其弟弟右将军吕宝、振威将军杨范、强弩将军窦苟前往金城讨伐乞伏乾归。吕方屯兵黄河北岸，吕宝领兵渡河，被乞伏乾归打败，吕宝阵亡。武贲将军吕纂、强弩将军窦苟率步兵五千向南攻打彭奚念，战于盘夷，大败而归。吕光亲自率兵征讨乞伏乾归和彭奚念，派吕纂和扬武将军杨轨、建忠将军沮渠罗仇、建武将军梁恭领兵驻扎在左南。彭奚念十分害怕，在白土津修筑石堤，用水加强自己的防卫，又派精兵一万拒守渡口。吕光派将军王宝领兵暗地直奔上游渡口，利用夜晚渡过湟河。吕光从石堤渡河，攻占了木包罕，彭奚念一人逃往甘松，吕光凯旋而还。

　　当初，吕光将西海郡的人迁移到各郡，这时，有歌谣说：“朔马心何悲？念旧中心劳。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不久，人们互相鼓动，又都迁到西河乐都。

　　吕光的群僚在一起商议，认为高昌虽然在西部边陲，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和外族接壤，容易发生变乱，应该派吕氏子弟镇守。吕光任命儿子吕覆为使持节、镇西将军、都督玉门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命令大臣子弟随吕覆赴任。

　　吕光于是在太元二十一年(396)僭即天王位，大赦境内，改年号为龙飞。册立世子吕绍为太子，吕氏子弟被封为公侯的二十人。任命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乞伏乾归的堂弟乞伏轲弹前来投奔，吕光下书说：“乞伏乾归狼子野心，反复无常。朕正准备向东平定秦赵之地，在会稽山刻石记功，怎能让这凶残的小子占据洮南以对抗？况且他们兄弟内部互相对立，可乘之机，不会超过现在。命令内外严加戒备，朕当亲自讨伐他。”吕光驻扎到长最，命令吕纂率杨轨、窦苟等人带领步兵骑兵三万人攻打金城。乞伏乾归率二万人马前去救援。吕光派部将王宝、徐炅率领五千骑兵在半路拦截，乞伏乾归害怕不敢前进。吕光又派梁恭、金石生率士兵一万多人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奕于一起从东面进攻，吕光的弟弟天水公吕延带领木包罕的军队攻打临洮、武始、河关，并占领了这些地方。吕纂攻克金城，擒获了乞伏乾归的金城太守卫革建，卫革建瞪大眼睛对吕光说：“我宁愿守节断头，不当投降的俘虏。”吕光看到他很有骨气，赦免了他。乞伏乾归因此大为震惊，哭着哀叹说：“死中求生，正在今日啊。”于是使用反间计，伪称乞伏乾归部下已经溃散，向东逃往成纪。吕延相信了外边的传闻，带领部队轻易前进。吕延的司马耿稚劝谏说：“乞伏乾归才能杰出，勇武过人，权变谋略难测，打败王广，消灭杨定，都是利用诱敌之计赢得的胜利。虽然是小小的国家，也不可轻视它。困兽犹斗，何况乞伏乾归的部下能够望风自散吗？再说来告诉消息的人眼望高处，脸色不对，必定有奸计。现在我们应该布阵前进，步兵和骑兵相接，慢慢等待大部队集中，可一举而歼灭乞伏乾归。”吕延不同意这样做，和乞伏乾归的军队相遇，结果战败而死。耿稚和将军姜显收集溃散的士兵，驻扎在木包罕。吕光回到姑臧。

　　吕光年老昏忄贵，听信谗言，杀了尚书沮渠罗仇、三河太守沮渠麦粥。沮渠罗仇弟弟的儿子沮渠蒙逊背叛了吕光，杀了中田护军马遂，攻占了临松郡，屯兵金山，成为百姓的祸患。沮渠蒙逊的堂弟沮渠男成原来是将军，镇守晋昌，听到沮渠蒙逊起兵的消息，逃到赀虏，煽动各少数民族造反，聚集数千人，进攻福禄、建安。宁戎护军赵策打败了他，沮渠男成败退到乐涫。吕纂在忽谷打败了沮渠蒙逊。酒泉太守垒澄率领将军赵策、赵陵的步兵骑兵一万多人到乐涫讨伐沮渠男成，被打败。垒澄、赵策死于战场。沮渠男成进而攻打建康，派人对建康太守段业说：“吕氏政权衰败，有权势的臣子，擅自发号施令，刑罚不当，百姓受不了奴役，一州之内，反叛者到处都是，吕氏政权瓦解之势已看得非常清楚，百姓嗷嗷哀号，无所依附。府君您怎能用盖世之才，在垂亡之世去尽愚忠呢？沮渠男成等人已经倡导大义，想屈尊府君你亲临我们这里抚慰百姓。使灾难困苦的人民从苦难中获得重生的恩惠。”段业不同意反叛朝廷。两军相持二十多天，救兵仍然不到，建康城里的高达、史惠等人对段业说：“现在建康是一座孤城，孤立无援，府君您虽然志向超过齐国的田单，但此地又不是即墨城，应该有长远打算，方能转祸为福。”段业本来与吕光的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和，想到他们不会宽容自己，于是同意众人的劝说。沮渠男成推举段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吕光命令吕纂讨伐段业，沮渠蒙逊驻兵临洮，作为段业的声援。两军战于合离，吕纂被打败。

　　吕光的散骑常侍、太常郭..通晓天文，善于视天象变化以测吉凶，他对王详说：“从天象上看，凉州将有兵祸。现在主上年迈多病，太子年幼昏暗，吕纂等人非常凶暴，一旦没有顾忌，定会发难。因我二人长期担任宫内要职，常因劝谏皇帝和参与国政说了些不当说的话，恐怕会祸及自己，我们应该认真考虑这件事。田胡的王气乞机手下的势力最强，东西二苑之人大多是他原来的部下。我现在和你倡导起义，推举王气乞机为主帅，那么，东西二苑之众都为我们所有。攻克京城之后，再慢慢想办法。”王详认为可以这样做。于是，利用夜晚焚烧吕光的洪范门，二苑的人都跟他们一起行事，王详为内应。事情败露后，吕光杀了王祥等人。郭..占据东苑反叛朝廷。吕光派使臣召吕纂回京，诸将劝吕纂说：“段业如果知道我们退兵，必定会跟踪而来。如果我们在夜晚悄悄撤军，可能没有后患。”吕纂说：“段业虽然拥兵据城自守，实无雄才大略，如果夜晚偷偷撤军，就夸大了他的本领。”于是派使者告诉段业说：“郭..造反，我现在要回师京师。你若能决战，请出战。”于是带领军队返回京城。段业不敢出战。吕纂的司马杨统对他的堂兄杨桓说：“郭..通晓天文，起兵应当有原因。京城之外不再归朝廷所有，吕纂现在回师，恐怕于事无补，我希望杀吕纂，率领军队推举你为盟主，向西进军，袭击吕弘，占据张掖召唤各郡，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啊。”杨桓大怒说：“我听说臣子侍奉国君，除了为国捐躯，没有第二种想法，我虽没有申包胥保存救援楚国的才能，但又怎么可以按定时食君俸禄，遇到祸患却增添国君的困难呢？吕氏政权如果失败，我将像弘演一样为国尽忠。”杨统十分害怕，兵至番禾，他就逃到郭..那里去了。郭..派军队在白石拦截吕纂，吕纂大败。吕光的西安太守石元良领兵五千趋救国难，与吕纂一起进攻郭..的军队，打败了郭..，于是进入姑臧。郭..叛乱的时候，在东苑捉住吕光的孙子八人。郭..被打败以后，非常愤怒，将他们都放在刀刃之上，肢解他们，喝他们的血来发誓。众人都用手蒙住眼睛，不忍看这种惨状，而郭..却像没事一样。

　　郭..推举后将军杨轨为盟主，杨轨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吕纂在城西打败了郭..的部将王斐，自此郭..的势力逐渐衰弱了。吕光写信派人送给杨轨。信中说：“自从西部产生动乱，郭..反叛，南边安定与否，长期以来，音讯断绝。我听到传闻，说卿威逼百姓，作为郭..的声援。卿是雅志忠贞之士，具有史鱼的节操，观察成败，可与古人相比，怎么能听信奸人的话、而损害自己的节操呢？经风霜而不凋谢的是松柏，面临危难不改变志向的是君子。哪会想到松柏因微霜而凋谢，鸡鸣因遇风雨而止息，郭..的占卜小术，有时偶尔误中，考察他的大道理，大多是虚谬的。朕主宰一方，恩泽达不到远方，导致世事纷争，百姓反叛。能够和我合力同心，共渡大海的，就希望于你了。现在国库中积粮千百万石，东人战士以一当百，回来则安定地谈笑，出去则可用武力震慑凉州，消灭郭..和段业，绰绰有余。我与卿形式上是君臣，而内心则超过父子，想保全你的名节，不使你贻笑将来。”杨轨没有回信。率领步兵骑兵共二万人向北和郭..会合。到达姑臧以后，扎营于城北。杨轨因为兵马强盛，商议准备和吕光决战以定胜败，郭..经常观天文决定进退。吕弘被段业包围，吕光派吕纂迎接他。杨轨和大家商议说：“吕弘有精兵一万，如果与吕光会合，就会出现敌强我弱的局面。饲养野兽如果不看紧它，将会成为后患。”于是领兵阻挡吕纂，吕纂打败了他。郭..听说杨轨军败，向东逃到魏安，接着投奔乞伏乾归。杨轨听说郭..逃去，也向南逃往廉川。

　　吕光病重，册立太子吕绍为天王，自称太上皇帝。任命吕纂为太尉，吕弘为司徒。吕光对吕绍说：“我的病越来越重，恐怕将不久于人世。三股敌人伺机而动，窥伺可乘之机。我死以后，让吕纂统率六军，吕弘管理朝政，你要端正严肃地要求自己，无为而治，重任委托给两位兄长，可能渡过难关。如果内部相互猜疑，祸起萧墙，那么像晋、赵那样的变乱早晚就会来啊！”吕光又对吕纂、吕弘说：“永业无拨乱之才，只是因为正嫡有常规，他才占据了元首之位。现在外有强敌，人心未宁，你们兄弟和睦，就可以流传子孙万世。如果内部自相争斗，那么祸乱一转身就到了。”吕纂、吕弘哭泣着说：“我们不敢有二心。”吕光在安帝隆安三年(399)去世，当时六十三岁，在位十年。伪谥为懿武皇帝，庙号太祖，墓号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