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本纪》·1
圣安本纪
圣安本纪上
圣安本纪下
自序
圣安本纪卷之一
圣安本纪卷之二
圣安本纪卷之三
圣安本纪卷之四
圣安本纪卷之五
圣安本纪卷之六
后叙
后跋
隆武遗事
圣安本纪上
顾炎武撰
圣安皇帝,神宗显皇帝第二子福恭王之长子,讳由崧,母曰某氏。初封德昌王,进封世子。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河南府,恭王薨,世子出走怀庆;十六年七月,嗣封福王。
十七年三月,京师失守;四月己巳,烈皇帝凶问至南京。其时,南京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督师勤王在浦口。南京诸大臣闻变,仓卒议立君,未有所属;而王与潞王以避贼至淮上,大臣意多在潞王。总督凤阳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马士英遗书南京,言福王神宗之孙,序当立。甲申,守备南京魏国公徐弘基、提督操江诚意伯刘孔昭等、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工部尚书程注、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掌翰林院事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姜曰广等、南京守备掌南司礼监务太监韩赞周等集朝内,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署礼、兵二部印,不肯下笔;吏科给事中李沾厉声言:『今日有异议者死之』!时士英握兵于外,与大将靖南伯黄得功、总兵官刘泽清、刘良佐、高杰等相结;诸大将连兵驻江北,势甚张,大臣畏之,不敢违。于是以福王告庙。
乙酉,弘基等迎王于江浦。丙戌,王舟次燕子矶。丁亥,百官迎见于龙江关;王素衣角带哭。五月戊子朔,王乘马自三山门外至孝陵。从臣请自东门御路入,王逊避,自西门入。至飨殿拜谒毕,次谒懿文太子陵。自朝阳门入东华门,步行谒率先殿;出西华门,驻跸于内守备府。
己丑,群臣劝进,王辞让;遵景帝故事,以福王监国。是日,清墨勒根入北京。
庚寅,王行告天礼,升殿,百官行四拜礼。魏国公徐弘基跪进监国之宝,王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大赦天下;其新加练饷及十二年以后一切杂派并各项钱粮、十四年以前实欠在民者,悉免之。以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壬辰,以史可法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高弘图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并入阁办事;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仍总督凤阳等处地方军务(时朝廷草创,大僚无通晓故事者,以学士兼尚书,非制也)。发银一万两,遣职方司郎中万元吉往犒得功等军。以张应元充总兵官,镇守承天等处地方。癸巳,为大行皇帝举哀哭临。甲午,以姜曰广为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前礼部尚书王铎为东阁大学士,并入阁办事。曰广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以工部左侍郎周堪赓为户部尚书。乙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复官。遣御史祁彪佳等安抚江南、北等处地方。
可法请分江北为四镇,以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高杰四人分统之。杰驻徐州,辖徐州及凤阳之怀远、五河、虹、泗州、盱眙、宿州、灵璧、蒙城、亳州十四州县,经理河北、河南开、归等处招讨事;良佐驻寿州,辖凤阳之凤阳、临淮、定远、寿州、霍丘、颍州、颍上、太和、庐州之六安州九州岛县,经理河南陈、许等处招讨事;泽清驻淮安,辖十一州县,经理山东等处招讨事;得功驻庐州,辖庐州之合淝、巢、无为州、滁、和二州、应天之江浦、六合十州县,经理各路援剿事:一切军民皆听统辖,州县有司皆听节制,营卫原本旧兵皆听归并整理,荒芜田土皆听开垦,山泽有利皆听开探。仍许各于境内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置器之用。每镇额定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其体统照山海经理镇、各处提督镇行事。所收中原城池,即归统辖;寰宇恢复,爵为上公,与开国元勋同准世袭。其凤阳旧有总兵官应罢,改副将一员。又言操江旧兵单弱,请添设九江、京口两镇,以操江、总督文臣协理。并从之。而得功等方各拥兵争江北诸郡;杰围扬州,纵兵大掠,且欲渡江而南。可法乃奏设督师于扬州,节制诸将。
马士英以麾下兵至江干,上疏劝进。丙甲,召士英入京。戊戌,群臣劝进至再三笺,王乃许之。
己亥,可法自请督师江北,诏以便宜行事,各镇并听节制。抚宁侯朱国弼请裁漕镇,从之。召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原官回部,佐理戎政。召前刑部尚书徐石麒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以□□□□郑鸿逵为后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九江等处地方;□□□□黄蜚以原官镇守京口等处地方。以韩赞周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壬寅,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在京文武各官普加一级,无级可加者进勋阶一级,并给新衔诰命。在外督抚监司守令,并依见任官衔给与诰命。在籍阁臣及六部堂上官,年六十以上者存问,其遣配及闲住者并复原官。三品以下先行释罪,分别酌用。其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辽东等处文武官生义不从贼在南者,文官察明起用,生员赴礼部报名取印结寄应天府学考试;武官指挥千百户等赴兵部察验,附在京各卫寄俸。弘光元年粮免十分之一;北直隶、山西、陕西全免五年,山东、河南全免三年,江北、湖广免十分之五,四川免十分之三。以卢九德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京营。癸卯,以马士英掌兵部事,仍入阁办事;以礼部右侍郎顾锡畴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分应天、苏松为二巡抚。以太常寺少卿左懋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徽、宁、池、太、广德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储。甲辰,以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以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田仰巡抚淮、扬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海防。进封黄得功为靖南侯、左良玉为宁南侯,仍各荫一子锦衣卫千户世袭;封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加马士英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乙巳,以大理寺左寺丞祁彪佳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等处地方,总督粮储、提督军务。禁北来逃官不许入京。丁未,可法出京督师,给银二十万两。密谕参将王之纲等迎母妃于江北郭家寨。
李自成遣伪制将军董学礼等率兵南下,至宿迁;己酉,总督漕运巡抚凤阳等处地方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路振飞遣兵击败之,擒其伪防御使武愫。
张慎言荐前东阁大学士遣戌吴甡,命召之。庚戌朝,刘孔昭廷讦慎言荐误国罪臣,且定策时有二心;声色俱厉。御史王孙蕃等亦劾孔昭,交争于上前。上谕之,乃退。明日,孔昭具疏论劾,慎言乞罢;上两解之。弘图、曰广各上疏乞罢,不许。以万元吉为太仆寺少卿,监江北军。命御史周一敬护送潞王于杭州居住。设勇卫营,以御马监太监李国辅监督。
壬子,进魏国公徐弘基、南和伯方一元、诚意伯刘孔昭、抚宁侯失国弼、安远侯柳祚昌、灵璧侯汤国祚、东宁伯焦梦熊、成安伯郭祚永各官衔二级,岁加禄米五十石;弘基仍进左柱国。赐韩赞周荫弟侄二人、卢九德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仍赐蟒衣及银。癸丑,可法奏先帝已封刘泽清伯爵,命加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世袭。甲寅,遣督师大学士史可法祭告祖陵、皇陵,宁南侯左良玉祭告显陵。
先是,贼陷京师,定远总兵官平西伯吴三桂降于清,引之入关,大败自成于一片石,自成走西安;清乃伪称太子,与三桂合军入京。及至,则清九王也;遂据京师,为先帝发丧,传檄河北、山东皆下之。而道路相传以为三桂借兵克复,又言巡抚辽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黎玉田与三桂合谋。德州生员谢陛杀贼所署伪防御使吴征文,奉香河知县宗室帅锨为济王,率士民城守;而傅以为前东阁大学士谢升及前御史卢世水,于是可法以闻。己卯,封三桂蓟国公世袭,命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馈之。
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吕大器定策时怀二心。上曰:『朕遭时不造,痛深君父,何心大宝?直以宗社攸关,勉承重任。当日效忠定策诸臣,朕已鉴知,余不必深求』。大器乞罢,不许。
六月庚申,以福府千户常应俊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壬戌,上大行皇帝谥曰「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武、敦仁懋孝烈皇帝」,庙号「思宗」;大行皇后谥曰「孝节卢肃、渊恭庄毅、奉天靖圣烈皇后」(「思」字,大学士弘图所拟也)。以都督同知杨振宗充总兵官,镇守安庆。癸亥,以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赵光远为都督同知,充总兵官,提督四川、陕西军务。光远时镇守汉中,命未至,已降于贼。甲子,工部尚书程注致仕。丙寅,吏部尚书张慎言致仕。
士英荐前光禄寺卿阮大铖可任枢贰,予冠带召见。户科左给事中罗万象、御史詹兆恒、王孙蕃、陈良弼、应天府丞郭维经等交章言大铖以逆案发配,不宜召;弘图请下九卿议,与士英不合,各疏求去,不许。吕大器遂劾士英以入朝为名,横据国中纵兵劫掠、卖官鬻爵诸罪。御史黄澍入对,廷劾士英。司礼监太监何志孔助澍言之,上怒。士英更为志孔请,得不死。
先是,张献忠自楚入蜀;己巳,陷涪州。
壬申,士英劾从逆诸臣光时亨、龚鼎孳、陈名夏、项煜、周锺等。
先是,周王薨于淮安舟中,命于安吉、孝丰择地卜葬。
丙子,刘泽清劾吕大器前巡抚甘肃,以私忿杀总兵官柴时华及受贿事。大器速疏引疾,致仕。
朝议遣大臣北行使清,访先帝梓宫并赍敕与吴三桂。而士英言有职方司贝外马绍愉者,曾为陈新甲使清;昔之下策,今之上策也。泽清、杰并举前总兵官太子少师左都督陈洪范;召见,以陈洪范提督下江定海水师,驻瓜洲。会左懋第以母丧在山东,请北行;遂定使清之议。
丁丑,张献忠陷重庆府,瑞王遇害。
戊寅,封常应俊襄卫伯,食禄米一千石,世袭。刘宗周在籍自称「草莽孤臣」,上疏请上亲征,又言四镇不宜封;有旨宣付史馆。而宗周复连疏言中外诸臣皆可诛,于是四镇皆怒。己卯,忻城伯赵之龙论先帝庙号「思宗」为下谥;弘图疏辨,上是之。
辛巳,以徐石麒为吏部尚书、工部左侍郎何应瑞为工部尚书。以巡按淮扬御史王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赞理军务、巡抚山东。壬午,以江西按察司副使程世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等处地方。加谢升上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礼部尚书,黎玉田兵部尚书,卢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俱充山陵使。王幞奏皇太子、定王、永王俱遇害。是日,督师标下总兵官于永绶等兵及浙兵哄于镇江西门,焚居民数百家。
癸未,顾锡畴奏夺故少师兼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谥。甲申,以□□□□□邱磊充总兵官,镇守山东。大学士高弘图等奏北使事宜:一、于天寿山特立园陵,厝先帝梓宫并太子、二王神榇;一、割山海关外地与清;一、岁币以十万为率;一、清已僭号,势成敌国,或称可汗、或称金国主,前代多有之,乞下廷臣集议;一、洪范给银三万两,为山陵及道里诸费。
秋七月丙戌朔,命鲁王于台州府居住。添设兵部侍郎二员。加张慎言、程注太子太保。
戊子,追尊皇考福恭王曰「贞纯肃哲、圣敬仁毅恭皇帝」,皇妣某氏曰「孝诚端惠、慈顺贞穆皇太后」,皇祖妣贵妃郑氏曰「孝宁温穆、庄惠慈懿、宪天裕圣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生称也;没而加之,非名也)。遥上母太妃邹氏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谥先妃黄氏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继妃李氏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追复懿文皇太子庙谥曰「兴宗孝康皇帝」,懿敬皇太子妃常氏曰「孝康皇后」。上建文帝谥曰「嗣天意道、诚懿渊恭、觐文扬武、克纯(一作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建文帝后马氏曰「孝愍温贞、哲睿肃烈、襄天弼圣让皇后」。追遵恭仁康定景皇帝谥曰「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庙号「代宗」;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曰「孝渊肃懿、贞惠安和、辅天恭圣景皇后」。
庚寅,以左懋第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马绍愉为太仆寺少卿,兼兵部职方司郎中;加陈洪范太子太傅:往北京。癸巳,以巡按四川御史刘之勃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罢贵州总督,以前屯田道参议范■〈金长〉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命田仰仍总漕务,专管江北漕额,并催江北各标应给漕米。甲午,以前兵部尚书丁启睿安抚河南,赐□□□□李际遇、刘洪起各总兵官敕。乙未,依北京更定营制为五军、神机三大营,各一营至十营;以团练总兵官六人分统之。庾子,万寿节。癸卯,命礼部尚书顾锡畴祀海。甲辰,追赐故颍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谥。乙已,李自成遣兵至保宁府,降之。庚戌,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张有誉为户部尚书;弘图封还争之,不听。辛亥,释高墙罪宗唐王聿键等三百余人。
壬子,谕曰:『朕遭九六之运,车书间阻,方资群策,旋轸故都;乃文武之交争,致异同之日甚。先皇帝神资独断,汇纳众流;天不降康,咎岂在上?尔诸臣尚鉴于前车,精白乃心,匡复王室。若水火不化、戈矛转兴,天下事不堪再坏,且视朕为何如主!祖宗成宪,弗尚姑息,各宜钦承朕言』!不再改正阁衔,以尚书兼大学士。万元吉奏有清平西王吴三桂牌至济宁州,称奉大清摄政王旨,兵将南侵。执政谓款使已行,不以为意。
八月丙辰朔,日食。
戊午,罢偏沅巡抚,以前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鹗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四川、湖广、云南、贵州、广西军务兼理粮饷。辛酉,加可法少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弘图太子少保,进文渊门大学士;曰广太子少保,进文渊阁大学士;士英太子太师,进武英殿大学士;铎太子少保,进文渊阁大学士,改户部尚书:各荫一子中书舍人。以刑部左侍郎贺世寿为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仓场;以前蓟辽总督丁魁楚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巡抚承德、襄阳等处地方兼理粮饷。癸亥,赠傅友德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丽江王,冯胜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宁陵王:祀功臣庙。敕左良玉充提督官,开藩武昌。
甲子,张献忠陷成都府,蜀王遇害。
戊辰,皇太后自仪凤门入宫、遣灵璧侯汤国祚告于南郊。命惠王于广信府居住。壬申,以前宁夏巡抚樊一蘅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川、陕等处恢剿军务兼理粮饷;前□□按察司佥事充为事官越其杰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兼辖颍、亳二州,提督军务。
杰、泽清、良佐各疏劾刘宗周激变军情,动摇圣驾;又与得功合疏言群臣谋危社稷,指大学士姜曰广。会有建安王府镇国中尉朱统甆候考吏部,因奏曰广定策时有异谋,并劾前山东按察司佥事雷演祚、仪制司员外周镳结党乱政;下演祚等狱。于是吏科右给事中熊汝霖劾统甆诬诋大臣,通政使刘士祯、礼科给事中袁彭年劾统甆违制越奏,请究问;不听;曰广求去益力。
癸酉,命修西宫之西花园第一所为皇太后宫。丁丑,赠吴三桂父故□□总兵官吴襄辽国公、母祖氏辽国夫人。戊寅,以前总督蓟辽军务为事官王永吉戴重罪总督山东、河北等处军务。庚辰,命选淑女。辛巳,赐北京死节诸臣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等二十二人赠谥、祭葬有差;建祠鸡鸣山,赐额「旌忠」。癸未,对□□□□□□郑芝龙为南安伯。以前福建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申绍芳为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饷江北。以前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改兵部尚书,总督川、湖、云、贵等处,专办蜀寇;赐尚方剑一口、便宜行事,仍给银三万两。乙酉,以皇太后至京,加可法少傅兼太子太傅,弘图、曰广各太子太保,士英少保兼太子太师,铎太子少保,诚意伯刘孔昭等、太监韩赞周等各荫升有差。阮大铖入对称旨,疏陈江防甚悉,安远侯柳祚昌复荐之;以为兵部右侍郎,巡阅江务。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劾奏,不听。
自李自成败走,山东诸州县并杀其伪防御使,牧令复为明;而朝廷无一官一兵出河北,清遂安置官属,至济、兖以南皆降于清,惟济定州不下。是月,清将杨方兴以兵数千趋济宁,下之。
九月戊子,封皇太后弟千户邹存义为大兴伯。庚寅,以都督佥事张福成充总兵官,前往河北、山东。辛卯,上御经筵。壬辰,裁各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甲午,曰广致仕。乙未,宗周致仕。命黄斌卿移屯九江、黄蜚屯芜湖采石、郑鸿逵屯镇江。丁酉,以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王之纲充总兵官挂荡寇将军印,镇守河南。
己亥,三法司奏定从逆六等条例。大逆凌迟处死凡五条:凡从贼攻陷京师及为贼毁宗社、易门榜者,凡倡率劝进及为贼草伪诏者,凡部院詹事翰林三品以上大臣从贼受官为之亲信用事者,凡文武封疆大吏如督抚总兵降贼者,凡京堂翰林科道部等官为贼画策规取地方者。以上如本犯不归、归而又逃者,收系其妻子,籍没其资产。斩决不待时凡三条:凡四五品京堂及翰林科道官受贼伪命居要地比原职加崇者,凡方面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降贼者,凡文武封疆大吏闻变先逃者。绞凡六条:凡献银献女献婢以媚贼求免者,凡内外衙门官但受伪命者,凡职在巡方遇变而逃者及布按三司分巡分守知府等官遇变逃者,凡被贼夹打不能自回仍受伪官者,凡受伪官为贼疏远者,凡各衙门奉差如管屯管河榷关司饷答官虽无封疆之责而逃者。流凡二条:凡内阁重臣及部院寺三品以上、詹事翰林五品以上、即不从贼、偷生潜逃者,凡既受伪职、后自疏远、先贼未败、脱身南还者。以上斩、绞、流及远戌共十一则,如各犯认非自投,议减本罪一等;如遁归匿形、蓄谋叵测,议于本罪加一等,仍收系其亲属。徒凡二条:凡候考候选即无官守、即未受伪官、乃浮沉贼中、贼奔乃还者,凡遇贼变偶不逃、为贼胁留、未受伪官者。杖凡一条:凡初为贼所拘、未受伪官、乘间先归者。上曰:『北都沦丧,帝后升遐,巷战死绥者,遂无一人?且反面事仇,甘心降贼,为之指斥先帝、规并海宇,人心已丧,法纪何存!所奏既已会议允当,并先夺职。其绞罪以上,三法司行抚按官逮至京讯之;流罪以下,抚接官依律即讯具奏。其有身虽陷贼而能改图归正、擒杀贼首及以兵马城池来归,或为我内应、克建大功,或为我内间、效忠本朝者,仍从优升赏,不用此例』。
辛丑,以通政司右参议王潆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等处,备兵援辽,恢复金、愎、海、盖,赞理军务兼管粮饷。以□□□□牟文绶充总兵官,镇守荆州,总理汉土官兵。时荆州未复,命文绶自施州卫收集士兵,出夔州以图之。癸卯,以后军都督府都督王允成充署总兵官,镇守岳州。士英请定童生纳银径送学道收考,免府县二试,其银以充兵部招练军器之用;从之。乙巳,给越其杰银十五万两,令募兵屯田。追赐国初诸臣陶安等、先朝谏死诸臣蒋钦等谥。丙午,召万元吉还。以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杜弘域提督池、太等处军务。丁未,上皇考陵名曰熙陵。己酉,进封朱国弼为保国公,爵一等。辛亥,加李沾都察院左都御史。命法司逮问吕大器。以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卢鼎充总兵官,武汉团练正纪宁南营务。开纳助工事例。癸丑,命刑部逮问黄澍。
是月,高杰率兵赴镇。户科给事中陆朗例出为福建□□□□□,特旨留之。御史黄耳鼎例出为江西按察司副使;与朗并疏攻吏部尚书徐石麒。
冬十月乙卯朔,石麒致仕,耳鼎复为御史。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成栋充总兵官挂镇徐将军印,镇守徐州;□□□□□李世春充总兵官,镇守泗州;□□□□□贺允昌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扬州。并巡上下江御史为一差。故周延儒子奕封乞免追赃;时有举入汪庶者与延儒弟举人正仪姻连,中旨欲移坐之而不许其名,以为曙也,遂坐曙赃六万,而免奕封所坐六万之半。丙辰,以郑芝龙充总兵官,镇守福建。以黔省援楚副将罗联芳为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贵州。己未,以逃官前兵部尚书张缙彦戴罪总督北直隶、山西、河南北军务,便宜行事。庚申,大学士高弘图致仕。遣司礼监太监孙元德察催直隶、浙江、福建金花岁改段价、九库一应钱粮,仍督两浙漕粮、盐课、洋税并一切修练储备事宜。甲子,加何腾蛟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仍巡抚湖广全属地方。赐北京死节太监王承恩等九人赠谥、祭葬、荫有差。丙寅,命于杭州选淑女。旨下,有校尉人役突入民家搜索,女子有投水自尽者;巡视京城御史朱国昌等以闻。及选入,又不称旨。上怒,命各城推户举首,隐匿者罪及地方邻右,各官重处;而或言天下美女及妆饰精妙,无过苏、杭,于是访求之使四出矣。
壬申,中旨以吏部右侍郎张捷为吏部尚书。癸酉,改丁魁楚以原官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巡抚广东等处地方。追复代宗生母贤妃吴氏上谥曰「孝翼温惠、淑慎慈仁、匡天锡圣皇太后」,惠宗长子文奎曰「恭愍皇太子」,弟允熥为「吴悼王」、尤熞为「衡愍王」、允■〈火熙〉为「徐哀王」。追封惠宗子文圭为「原怀王」,并附祀孝康陵。复江都、宜春、南平等四郡主为公主,耿璇、于礼为驸马都尉。甲戌,以逃官前左春坊左中允卫允文兼兵科给事中,监兴平伯军。命郑鸿逵挂镇海将军印。乙亥,以江西按察司副使张秉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提督军务。丙子,命以来年正月上辛合祀天地于南郊。土英请发钦单于各抚按,分给所属司道府州县官,凡赎锾自杖以上俱住单贮库,解部充饷,其不注单者以脏论;从之。丁丑,以兵部左侍郎解学龙为刑部尚书、前太仆寺少卿杨维垣为通政使司通政使。命王永吉且驻河上,择险要地方暂料理山东、河北战守事宜,俟陈洪范等还日奏请进止。戊辰,加左良玉太子太傅。壬午,命停今年决囚。以□□监太监孙呈琇为山东总监,同王潆行事;潆至安东不能前,有旨令驻淮上。赐故巡抚大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卫景瑷等五人赠谥荫。癸未,以前吏科都给事中刘安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直隶、浙江沿海开垦屯田市舶鱼盐等税兼理海防军务;通政使司右参议刘若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福建、广东沿海开垦屯田市舶鱼鉴桥税珠池兼理海防军务。授朱统甆行人司行人。铸弘光通宝钱。是月,漳州贼破云霄城,据之;官兵讨之,贼走大埔。
十一月戊子,西宫成,赐名慈禧殿。续封邓文克为定远侯。辛卯,令生员纳银充贡。邱磊在安东,与刘泽清不协;可法奏其有异谋,遣右镇总兵官柏永馥执之,下淮安狱,自尽。癸巳,命辽王于台州宁海县居住。乙末夜,端门外火。时山东及丰、沛并入于清;清分两道,一入宿迁、一破海州。泽清等以闻,请沿河筑墙,与王幞等划地分守;从之。丁酉,祁彪佳予告。庚子,以兵科右给事中李永茂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丁未,以兵部右侍郎张凤翔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直隶、浙江水陆军务兼理粮饷,巡抚苏、松等处地方。以浙江按察司副使卢若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抚凤阳等处地方。以江西按察司副使耿廷箓为太仆寺少卿。调云南临安府土宫沙定洲兵马从建昌入川剿贼。庚戌,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许定国充总兵官挂镇北将军印,镇守开封。辛亥,士英请于金山、圌山筑城;从之。壬子,复逃官御史苏京官,驻庙湾联络海上。先是,徐州土贼程继孔擒至京,闻变逃归;高杰擒斩之。加杰太子少傅、可法太傅、士英太保、铎太傅。自五月不雨,至于是月。
十二月乙卯朔,命荆王于九江府居住。丁巳,进封刘孔昭为诚意侯、刘泽清为东平侯;孔昭辞,许之。禁巡按御史不许拿访。庚申,赐建文死节诸臣赠谥。辛酉,以何腾蛟总督四川、湖广、云南、贵州、广西等处军务兼督粮饷,专理恢剿;召杨鹗回部。癸亥,续封徐洪爵为永康侯。甲子,命程世昌兼督上江漕务。丙寅,改上孝宗后张氏曰「孝成靖肃、庄慈哲懿、扶天赞圣敬皇后」。大阅京军,命士英代。先是,李自成遣兵攻郧阳抚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起元、分守监军□□□□高斗枢、□□□□王光恩等出战,败之,固守数月不下;命左良玉率兵救之。戊辰,以斗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己巳,陈洪范还奏:『于十月十二日至北京,夷官刚林等语甚誖慢,懋第抗词不屈。二十九日至河西务,遥祭先帝。十一月四日至沧州,清遣骑追执懋第等去,国书未投』。因言『阁议主于抗节,使臣将命,不敢委曲』。上曰:『国家艰难之际,十余万金钱遣使外庭,亦欲得当,并力灭贼;如何阁议止以抗节为不辱命?我当自强,清之款否,原不足恃!尔文武臣工当益切痛耻,秣马厉兵,乘时恢复,以申大仇』!洪范又密奏,闻黄得功、刘良佐皆阴与清通;二人疏辨。上曰:『此清中反间,不足信』!命洪范往督师军前,寻给假去。
杨维垣上疏,追论三朝党局。上曰:『宵人躁竞,不难矫诬君父以逞其私,安知忠孝之道?王之寀等已经大赦,姑不追究。「三朝要典」,民间尚有存者,礼部访求一部,送入史馆,以存列圣慈孝之实』。又奏逆案多枉;命吏部察明,分别复职起用。有狂僧大悲至京,自称齐王、又称潞王;下锦衣卫讯。
壬申,加士英少师。改命王永吉总督防河镇将。癸酉,复逃官前左春坊左谕德韩四维官;工科右给事中戴英劾之,改别衙门用。甲戌,遣士英视牲。乙亥,复逃官兵科给事中时敏官,开屯浙江大瞿等山。丁丑,谕吏部自天启以前词臣有劳绩者,察明赠官,不得与荫。刑部尚书解学龙等奏从贼诸臣狱:宋企郊等十一人凌迟、光时亨等四人斩,秋后处决;陈名夏等七人绞、王孙蕙等十五人充军、宋学显等十人徒、潘同春等八人杖,自绞以下皆听赎。其在□何瑞征等二十人俟二、三年后定罪,翁元益等二十七人存疑及已用张缙彦等七人、奉旨未用姜荃林等三人、已故吴家周等二人俱不在六等之列。以上诸臣拟罪太轻,命三法司再议。开纳文武职官诰命。分防河汛地:王之纲自永城至宁陵,许定国自宁陵以西至兰阳,刘洪起自祥符至汜水,李际遇专防河南一府,曹友义防邳州以西,张土仪防邳州以东。时清豫王兵自孟津县渡河,李济遇迎降,缙彦等并走沈邱;命高杰率兵进屯归德以备之。戊寅,上御兴定宫。是日,杰自徐州进兵。己卯,加徐起元兵部右侍郎、高斗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辛巳,罢南郊,改于明年冬至;御史沈宸荃谏,不听。壬午,以应天府丞瞿式耜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马干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命张缙彦以总督兼巡抚归德、开封、河南三府,督诸将防河,恢剿河北潼关等处地方;越其杰巡抚汝宁、南阳、贵州三府,恢剿河南、湖广等处地方。士英奏请榷酤,从之。癸未,以参将署川东镇守事务贾登联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前往四川。
圣安本纪下
顾炎武撰
弘光元年春正月己酉朔,大雪,免百官朝贺。以殿工成,加应熊太子太保,可法太保兼太子太师、进建极殿大学士,士英少师兼太子太师、进中极殿大学士,铎少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各赐蟒衣一袭、荫一子尚宝寺丞,以士英掌文渊阁印充首辅办事;可法辞太保,许之。以吏部左侍郎蔡奕琛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癸巳,命得功、良佐率兵进屯颍、毫;二人受命不行。许定国阴送款于清。杰至睢州,乙未定国伏兵享杰于城中,杀之。明日,杰部将攻睢州,定国引兵走考城;围之,定国走降于清。壬寅,命在京诸臣自陈。保国公朱国弼及御史张孙振劾刑部尚书解学龙卖法庇贼。丙午,夺学龙职。丁未,召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复官。壬子,加衙允文兵部右侍郎,总督兴平标下镇将兵马、经略开归防剿军务。是月,清入西安府,李自成走襄阳。
二月甲寅朔,命于嘉兴、绍兴二府选淑女。左良玉荐太仆寺卿王骥可任巡抚。丙辰,以骥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提督军务兼理粮储。命高斗枢回京另用。己未,以阮大铖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协理部事;仍管巡阅江防事务。以工部左侍郎高倬为刑部尚书。人有上书言广信、建宁、衢州之间有云雾山为先朝封禁,开之可以助国;命太监李国辅往视之。甲子,谥皇太子曰「献愍」、定王曰「哀」、永王曰「悼」。乙丑,命于苏州制造大婚冠服。丁卯,礼部尚书顾锡畴免官。荫方孝孺裔孙树节为翰林院五经博士。
高杰妻邢氏有子元爵,尚幼,在扬州;可法请以标下□□□□李本深提督军马,与诸裨将分屯梁、宋间。上曰:『兴平创立军府,以忠死事;身肉末寒,兼有嗣子,朕岂忍以其兵马、信地遽授他人?可令其妻邢氏同元爵照旧统辖。元爵年幼,督师辅臣代为料理,示朕不忘忠臣至意。李本深仍领前锋,俟有功优叙』。良佐上书追论杰罪,请别委一人统其众;不许。又言『本深庸弁,耻与为伍』。朝廷亦以提督体统尊,难之。已而邢氏上书请以本深为提督,允文亦具疏如邢氏言;从之,命未下。先是,四镇之南来也,以扬州富实,各思据之;杰兵先至,扬州人不纳,遂围之。得功引兵至天长,欲争扬州;朝廷遣万元吉谕之,得功奉诏。可法至扬州,为杰所要,奏许其家属居扬州。而得功在庐州,山瘠又新破,尝怏怏不平;闻杰死,又引兵向扬州。士英以闻;上曰:『大臣当先国事而后私仇。黄得功若向扬州,使高营兵将弃信东顾,狡虏蹑之而南,谁执其咎?朕于诸藩镇恩礼有加,诸藩亦当恪守臣节,无得轻举以误国家』。可法在徐州安插高兵,闻之驰还。会上遣太监卢九德、高起潜、李应升谕得功;得功奉诏。李本深等闻得功向扬州,弃信引兵还。上命起潜驻扬州,安抚将士。
乙亥,追封皇弟由榘为颍王,谥曰「冲」。礼部请朝日,命待南郊礼成行之。丙子,更上先帝庙号曰「毅宗」。封慈爚为崇王,命于福州府居住。时廷论多及先朝旧事,欲追罪当日建言三案之人并及门户诸人,上优容不许;而科道交章引绳批根,日益深切,群臣多不自安。袁继咸以总督在九江,疏言「三朝要典」为先帝所焚之书,不宜存。已而,左良玉亦上疏论之。上曰:『此朕家事;列圣父子兄弟之间,数十年无纤毫闲言。当日诸臣妄兴诬构,卿一细阅,亦当倍增悲愤。但造祸之臣物故几尽,与见在廷臣功罪无关。朕已悉从宽宥,不必疑猜』。黄澍之被收也,倚良玉不至;继咸为之请,许回籍听勘。御史左光先被收,亦奔良玉,与吕大器皆不至。御史袁弘勋劾继咸庇护三案,继咸疏辨;上曰:『袁继咸身任封疆,自有本等职业。贼信方急,当一心料理军务,不得借题寻衅』。然自是失职之臣,骎骎有挟藩镇以抗朝廷之意矣。兵部职方司主事彭遇颽召对,中旨改御史,巡按浙江;以家丁数百人行。至杭州不戢,杭人蹋署门逐之;改巡按淮阳。
己卯,续封张承志惠安伯。礼部右侍郎管绍宁署部印,失之;士英为之请,尽易南京各衙门印,去「南京」二字。
癸未,大悲弃市。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奏,先帝皇太子自北来,今往杭州;上遣内臣踪迹,至钱塘江上得之。三月甲申朔,至京都。人传言太子至,人人色喜;又言上未有子,且以为子:京城内外,一日中告语几遍。太子在兴善寺中,发勇卫营兵五百人守之。夜五鼓,传上旨,移太子至锦衣卫掌卫事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冯可宗邸舍。乙酉,上御武英殿,命府部九卿科道官及左春坊左中允刘正宗、右春坊右中允李景廉、前詹事府少詹事方拱干等审视(正宗等皆前东宫讲官)。于是百官公服;独拱干有罪,便服趋上。太子曰:『方先生』。及问正宗等,皆不识。又问讲书何地?讲何书?习何字?答多不符。兵科给事中戴英进曰:『先帝十六年冬御中左门亲鞫吴昌时,太子侍旁,忆之乎』?不对。群臣环诘之,遂供出姓名王之明,为故驸马都尉王昺之侄孙,曾侍卫东宫,家破南奔,遇梦箕家丁穆虎声,乃诈称太子,拱干则于侍卫日识之也。奏上。丙戌,下之明中城兵马司狱。以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钱谦益掌部事。丁亥,复故少师兼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谥。戊子,命司礼监随堂内官监太监乔尚总监两淮盐课,严察兵马粮饷。命督师大学士应熊兼制云南、贵州、湖广、广西、郧阳、偏沅各督抚;应熊劾马干淫掠不法,夺官下督抚逮讯。壬辰,命百官会审王之明于午门外。河南有妇人童氏,自称上藩邸时元妃,巡按御史陈潜夫信之,具仪从送至京;上大怒,下童氏锦衣卫狱,并逮潜夫至京讯之。以耿廷箓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提督军务兼理粮饷。癸巳,遥祭诸陵。戊戌,以黄斌卿充总兵官挂征蛮将军印,镇守广西。三法司以王之明狱上;上曰:『此必奸人密谋授意,图为不轨;非高梦箕一人可办。法司其严行究讯两月以来往来踪迹及主使之人』。于是人情益惧。民间流言,指马士英、王铎共谋戕害太子。黄得功上疏言:『先帝之子即皇上之子,真伪未辨,乞多方保留。若骤处死,即果诈伪,天下必以为真东宫矣』。上乃命养之狱中,勿遽加刑;俟布告天下,愚夫愚妇皆已明白,然后申法。而刘良佐上疏,并言太子、童氏二事,谓上为群臣所欺,将使天伦绝灭。上曰:『朕元妃黄氏,先朝册封,不幸夭逝。继妃李氏,又已殉难。登极之初,即追封后号,诏示海内。卿为大臣,岂不闻知?童氏不知何处妖妇,诈冒朕妃。朕初为郡王,有何东、西二宫?据供是邵陵王宫人,尚未悉真伪。王之明是驸马王昺之侄孙,避难南来,高梦箕家丁穆虎声令冒认东宫,正在严究。若果真实,朕于夫妻伯侄之间,岂无天性?况宫媵相从患难者颇多。朕于先帝无纤介之嫌,因宗社无主,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寄,岂有利天下之心,忍加毒害于其血脉?至于举朝文武,无非先帝旧臣,宁不如卿;肯昧本心,害其元子?朕夫妻之情,又岂群臣所能欺蔽?但太祖之天潢、先帝之遗体,不可以异姓顽童淆乱宗祏;宫围风化所关,岂容妖妇阑入?国有大纲、法有常刑,卿不得妄听妖讹,猥生疑义』。因命法司先将二案审明情节传示中外,以释群疑。然而流言日甚。
己亥,上懿安皇后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悊皇后」,更上皇考谥曰「孝皇帝」。壬寅,先帝忌日,上于宫中举哀,百官于太平门外设坛遥祭。甲辰,封□□□□□□黄九鼎为雒中伯。己巳,以殿工成,加可法太师,士英太保,铎少保,弘图、曰广各太子太傅。李际遇、许定国既降于清,清尽得河南开封之地,引兵南下;王之纲走宿州。是日,清陷归德府。巡按御史凌駉死之。丙午,罢安庆巡抚。以兵部右侍郎朱大典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广昌、靖南、池皖等镇军务,巡抚应天、安庆等处地方,总理粮储兼督上江漕粮。丁未,命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总兵官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驻防池口。己酉,以光禄寺少卿钱继登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两淮盐法兼理江防军务。赠高杰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
左良玉在先帝时已拥兵跋扈,及上即位,数上书侵挠朝政。闻有太子事,具疏言大臣蔽主,危害皇储。时良玉且病,其子挂平贼将军印总兵官中军都督府右都督梦庚性凶狡,一时失职诸臣在军中者,又为「春秋」「与赵鞅」之说以赞成之,遂举兵反,以奉太子密旨诛奸臣马士英为名。壬子,加李本深太子太保、□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兴平标下兵马。
夏四月丙辰,良玉陷九江府。丁巳,追恤三案诸臣刘廷元等二十人并复原官,仍各赠荫有差。良玉兵自九江而下,所至焚掠;乙未,陷东流。京师戒严,以公侯分守长安等门及都城十三门,征靖南、广昌、东平三镇兵入卫,命可法至江北调度,命阮大铖率兵巡防上江。上谕三法司:『附逆一案,日久不结,殊非法纪。朕新政之初,姑从宽贷。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蒙难;周锺以词臣降贼,乘马不下梓宫;武愫为贼伪官任事:三人即便会官处决。其余拟斩者发云南金齿等卫永远充军,拟绞者发广西地面充军终身,责令地方抚按官拘解。军罪以下,并宥为民,永不叙用。周镳、雷演祚结党乱政,招引外兵,图为不轨;于狱中勒令自尽。此外当日有挟持异议者,都与大赦。朕为天子,岂计匹夫夙嫌?并案内曾得罪皇祖妣、皇考者俱勿问。文武诸臣不许再提往事,屡污奏章;违者冶罪』。是日戮时亨、锺、愫于市,镳、演祚自尽。以光禄寺卿祁逢吉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仓场。续封刘允柱为宁晋伯。庚申,续封张国材为安乡伯。是日,良玉陷安庆府。
初,兴平所将皆秦人,于四镇中最强,朝廷以冲地委之。自李本深等引兵还,□自大梁以南,如入无人之境;而提督之命久不下,将士无固志,因留扬州不进。于是清自归德分两道,一趋毫州,一趋砀山、徐州。李成栋奔扬州。壬戌,封常澄为襄王,命于汀州府居住。是日,都督黄斌卿等与良玉兵战于铜陵之灰河,败之。明日复战,沉其船三十艘;上命赍银币至军中劳诸将。是时勤王之兵四集,军势稍振。良王寻死于九江;然淮南单弱,清自此益进而南,事不可为矣。己丑,清陷泗州;丙寅,渡淮。丁卯,选淑女于元辉殿。潞王在杭州上尽,请移僻静一郡;戊辰,命移于湖州府,赐敕奖谕。且命移周、鲁二王于江西、广东。时河南尽入于清,独刘洪起尚在光、黄之间;己巳,以洪起为提督汝、宁、开封等处援剿总兵官。庚午,命王永吉总督防河兼巡抚凤、淮、庐三府,钱继登兼巡抚扬州一府,召田仰回部;继登辞,命永吉并抚扬州。时上流梗塞,王骥未行;而言者以湖南多警,命杨鹗仍为巡抚,驻常德、澧州。于是兴平兵尽弃信还,挈其家眷至瓜洲,掠民舟欲渡江。有旨令郑鸿逵扼守京口,敢有一兵渡江者,以大炮击之,日有斩获报捷;而清遂长驱南下。辛未,清围扬州。甲戌,加得功左柱国,荫一子锦衣术指挥佥事世袭。丙子,以御史霍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常、镇四府,提督军务兼理粮储。丁丑,清陷扬州,屠之;督师太傅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史可法不知所在。戊寅,追封于谦为临安伯。
五月壬午朔,以山东布政使司右参议李彬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癸未,命移惠王于嘉兴府。得功率兵进击梦庚,败之。丙戌,进封得功靖国公世袭,加大银、大典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千户,诸将各升荫有差;遣司礼监太监王肇基赍银币往劳。丁亥,封郑鸿逵靖虏伯。分苏松、常镇为二巡抚;以兵部职方司郎中杨文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常、镇二府兼辖沿海杨州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储。己丑夜,清以小舟自七里江渡;庚寅旦,抵南岸,鸿逵以水师奔福建。清陷镇江府。辛卯夜二鼓,上出通济门,幸太平。壬辰未明,士英奉皇太后如杭州。日晡,已有百姓数百人破中城兵马司狱,出王之明称皇太子,奉入宫;宫中金帛器玩,抢夺一空。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户部江西司郎中刘成治、山西司主事吴嘉允、中书科中书舍人龚廷祥、钦天监博士陈于阶、国子监监生吴可基皆死之。癸巳,上至芜湖,命大典、大铖东阁大学士督师,以扬州府同知李继晟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庆;时无纸,亦不及用宝,各以一幅纸书其官衔姓名。京城百姓,相聚搜杀士英故所部黔兵及其姻党,破人家、劫财物;总督京营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忻城伯赵之龙捕斩数十人,闭城门,遣人具启于清。清兵自丹阳趋句容;乙未夜,前队至郊坛门。丙申,豫王至,营于郊坛北;之龙及诸勋戚文武大臣皆迎降,清执之。明广昌伯刘良佐率兵入援,次上新河,降于清。己亥,豫王入南京。上将幸杭州,命大典、国安以所部兵先发,都督杜弘域扈从,得功率兵断后;未行。癸卯,良佐率兵犯驾,左柱国太师靖国公黄得功死之,其将田雄等奉上如营。丙午,上至南京。九月甲寅,上北狩。
自序
燕京失守,先帝以身殉宗庙社稷,南都诸臣拥戴福藩以正大统。斯时也,诚枕戈待旦之秋、卧薪尝瞻之会也!使内外文武诸臣各靖共乃心,共奖王室:司职事者咸曰『必报仇,僇力致讨,毋有二心也』!履戎行者咸曰『必讨贼,其翦灭此而朝食也』!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庶几沙陀之三矢可以复命、秦墙之七日邀与同仇矣!而无如贵阳、青田辈背公植党、罔上行私,忽先帝之大憝、恣一己之爱憎,曾翻「钦案」,汲引群奸;遂致行都之坐席未暖,长江之天险已失!权奸误国,千古同揆;可胜欢哉!
予自遭昆城之难,列在官府者幸荷宽政,而托在至戚者反罹密纲;孑然数口屏迹深山,吸风茹霜,莫可诉语。穷愁无聊之余,漫检破笥,偶存「圣安事略」一册;见其间邪说充塞,黑白倒置,俨然崔、魏重生,虎彪继起。窃恐误以传误,讹当年之见闻者小而淆千古之是非者大。用是不揣,仿朱子「纲目」之例,记事之后僭加「发明」;又仿「附录」之条,以存事迹之备考者。极知夏虫语水,井蛙见诮;要以见匹夫、匹妇之公是公非,不可得而泯灭者。若曰以管窥康侯而顾学紫阳,则吾岂敢!
昆山遗民亭林氏顾炎武撰。
圣安本纪卷之一
甲申年、毅宗烈皇帝崇祯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等誓师勤王。
是时,有传京师失陷者,众犹疑信相半。兵部尚书史可法同南京右都御史张慎言、户部尚书高弘图、工部尚书程注、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署翰林院少詹事姜曰广、太常寺卿何应瑞、应天府尹刘士祯、鸿胪寺卿朱之臣、太仆寺丞姚思孝、给事中李沾、罗万象、御史郭维经、陈良弼、周元泰、米寿图、王孙蕃、朱国昌等誓告天地,号召天下臣民起义勤王。
发明
书曰「誓师勤王」何?缓辞也,陪京向称重地,兵马整饬有素,一闻贼逼京师之信,即当星驰赴援,奋不返顾:今先帝大行旬余日矣,至是始议勤王,于被发缨冠之义何居?齐桓公救邢至于聂北,「春秋」讥之,讥救邢之不速也;况君父之难乎!律以「春秋」之法,所谓不待贬而罪自见者乎!
附录
时各镇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漕抚路振飞即分兵防堵,令副将金声桓守徐州、周士凤守泗州、周原敬守清口。至是,振飞会淮安七十二坊各集义兵,每坊举生员二人,一为坊长、一为副、躬自操演;日则团练、夜则鱼贯巡逻,以备非常。
淮阳巡按御史王幞执伪官巩克顺,诛之。
贼选淮安知府巩克顺至清口,坊兵执之以献;幞即斩以徇众。时幞自任守河、漕抚路振飞守淮,士民恃以无恐。是月二十七日,振飞集义兵大阅,举人汤调鼎等咸易戎服从事。
发明
书「执伪官」何?执其所当执也。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幞此举,不愧其职矣;故书以予之。
剿贼总兵高杰、刘泽清率兵南下。
时杰屯兵徐州、泽清屯兵宿迁,各声言南侵;淮民大惧。巡按王幞自谓与泽清有旧,轻身诣之,劝其回辕北上;泽清不允,大声云:『即不扰淮安,请假道赴扬州』!幞不可曰:『万不得已,迂道从天长、六合行,则非我所知也』。淮安得免涂炭。
其书「南下」何?不当下也。杰寺受讨贼之责,既不能剿而垂涎杨州,公行无忌,可恶甚矣!故书其官,以着其罪。
十五日(壬申),总漕巡抚户部侍朗路振飞、巡按御史王幞执伪官吕弼周,诛之。
伪防御官吕弼周以伪咨致王幞,欲赴任;游击骆举佯迎之于中途,执以解。幞叱曰:『跪』!弼周曰:『人也不认』!幞曰:『乱臣贼子,我认得谁;今但知有国法耳』!幞,弼周门生也。幞细鞫其事贼及圣上、东宫所在,弼周一字不答。解至军门,路振飞缚弼周于柱,举觞劳骆举,簪花旁立;集诸善射者立二十步外,五人为耦发一枝,不中者退,中者报名赏银牌一。射者尽,乃命剐之;众情大悦。时盐城守备王某亦获贼将董学礼及从者十三人解于军门,悉斩之。
发明
乱臣贼子,凡民罔不憝,所谓「不待教而诛」者也。二臣此举,深得诛讨之义矣。恃书其日,以见诛乱臣贼子,仅此一日也;盖美之辞。
二十八日(己酉),剿贼总兵高杰围扬州。
扬州繁华素着,杰辈垂涎久矣。至是,屯兵城外,城外庐舍焚掠无遗。扬人厚犒之,不听;江南北大震。
发明
高杰受先帝之显擢,膺建节之重任,不能力讨逆贼以抒不共戴天之仇,而汲汲焉扬州是围,肆行暴虐,恶之极矣!详书其官,盖深罪之也。前诛伪官,书日以为美辞;此书日,则以着其恶者。「春秋」之法,一美一恶,无嫌于同。
附录
是时各藩俱南奔,淮抚路振飞亲驻河干,以令箭约诸藩舟鱼贯而来;周王出行资,给赏各坊义士。
凤庆总督马士英标兵抄掠淮安,其部将庄朝阳行却单县,为民所杀。
时先希大行之信既确,南京文武诸大臣连日会议,潞主伦次稍疏、惠王道远难致、福王有在不类事,莫之敢决。凤督马士英念福王奇货可居,内结操江诚意伯刘孔昭、外结总兵刘泽清等同心拥戴;且移书诸大僚,谓以序、以贤无如福王,兼责史可法当王其议。二十二日,可法治兵于浦口。二十三日,诸臣谒孝陵定议,刘孔昭面詈吕大器不得出言摇惑;遂定议福王,先修武英殿。二十七日,南京礼部司务集齐百官,公启迎主于仪真;福王得启,即行。二十九日,福王舟至观音们;三十日,百官谒见福王于舟次。王角巾葛衣坐寝床上,枕旧衾敝,帐亦不能具;随从田成诸奄布袍草履,不胜其困。
五月戊子朔,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等迎福王入京,以内守备府为行宫居之。
是日,福王自三山门登陆至孝陵,从西门入飨殿祭告。诣懿文太子寝园展祀毕,从朝阳门进东华门,恭谒奉先殿。出西华门,暂居内守备府为行宫。文武百官进见,王色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刘孔昭诸勋臣,人人皆有德色。群臣退,议先上监国玺绶而后劝进,乃即范金铸「监国之宝」。次日,百官朝王于行宫,魏国公徐弘基先致辞。灵璧侯汤国祚即讦户部措饷不时,其辞愤絮;太监韩赞周叱之起。吕大器曰:『此非对君体』!群臣退,议登极;张慎言谓:『国虚无人,可遂即大位』。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北将挟以来,奈何』?刘孔昭曰:『今日既定,谁敢更移』!可法曰:『徐俟数日,似亦无妨』。诸臣乃散。
发明
无事则伦序、有事则择贤,古今之通义也。福王在藩失德甚着,自无拥立之理;士英连结内外,以示不容不立之势。呜乎!明之天下非亡于他人,实亡于土英一人耳!汉鼎移于并牧、唐祚绝于豳岐,非其炯鉴耶!然不责士英而责可法者,则又「春秋」责郑祭仲之意也。可法膺南枢之重任,值大变之猝临,当独立主持,选立贤藩,宗社为重、伦序为轻。澶渊十日不捷,王旦请立太子;土木北狩不返,于谦竟立景帝:何至牵制于群奸,立其所不当立乎!故特目可法以责之,亦「春秋」之义也。
附录
初三日(庚寅),群臣进「监国宝」于福王,王行告天礼。刘孔昭复请登天位;御史祁彪佳曰:『监国名甚正』。徐弘基等皆然之,乃止。
改史可法、高弘图为礼部尚书,升马士英兵部尚书,姜曰广、王铎礼部左恃郎,俱兼东阁大学士;可法仍掌兵部事,张慎言仍为吏部尚书。
时议卜相,群情推毂可法及弘图、曰广。刘孔昭攘臂欲入;可法曰:『本朝无勋臣入阁例』。孔昭曰:『即我不可,马士英有何不可』!诸臣默然。又议起废,众共推郑三俊、刘宗周。孔昭特举阮大铖等;可法曰:『此先帝钦定「逆案」,勿庸再言』!是时士英率高杰、刘泽清等拥兵十万,临江以挟制廷臣,使不敢不相云。
发明
斯时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当戴罪供职,不得援登极推恩常例,希正揆席。至阁中票拟,遴选曰广等数人,皆以原官兼阁员办事,不用进秩;誓必寸磔逆闯、礼葬先帝,然后论功行赏。「春秋」之法:贼不讨、仇不复,则君不葬、服不除;寝苫枕弋,无时而终事也。当时若能宣昭此义,士英虽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说,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诸臣见不及此。直书于册,交讥之也。
江西湖广总督袁继咸疏请入觐,止之;凤庆总督马士英自请入朝。
继咸请入觐,特谕止之。
士英请入朝,拜疏即行。
发明
新君嗣位,请入朝行贺,礼也;剿贼重任不得擅离,特谕止之宜也。继咸候命而后进;士英则不候命而即进,其目中岂复有朝廷乎?一书「疏请入朝」、一书「自请入朝」,而顺逆之情着矣。
命兵部员外郎万元吉宣谕各镇。
时高杰兵大掠江北,声言欲送家眷到江南安顿,约刘泽清刻日渡江;史可法请发户部银万两,遣职方司员外郎前往分别犒赏。万元吉至彼,上疏言:『扬州、临淮、六合所在兵民相角,素少纪律,近更乖张;一城之隔,民以兵为贼、兵以民为叛,环攻勿释。臣等虽有爱民之心,绝无销兵之术』!扬州士民王传龙等亦上公疏,言『东省附逆,河北悉为贼有。不意贼警未至,高兵先变。自高杰渡河掠徐至泗、至扬,四厢之民何啻百万;杀人则积尸盈野,淫污则辱及幼女。环围血攻已经月余,何不恢已失之州邑而徒戕内地之良民也』!
升周堪赓为户部尚书、何应瑞工部右恃郎、刘土桢通政使。
改吕大器为吏部左侍郎、张国维以原官协理京营戎政。
起补刘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起升练国事户部右侍郎。
起调倪嘉庆、华允诚、叶廷秀为吏部文选四司官。
起调解学龙为兵部左待郎、贺世寿刑部右侍郎、许誉卿光禄寺卿。
召复原任给事中章正宸、扬时化、庄鳌献、熊开元、袁恺、姜采、御史张煊、李长春、乔可聘、詹尔选、马兆义、郑友元、李曰辅、李模等俱补原官用。
升张有誉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王庭梅应天府尹、朱之臣太常寺卿、左懋第太常寺少卿。
升李沾吏科、张元始户科、沈允培礼科、钟斗刑科、李清工科,俱都给事中;罗万象、陆朗、熊维典、张希夏俱左右给事中,陈泰来、姜应甲、马嘉植、王士熊、黄云师、钱增俱补给事中。
起升顾锡畴为礼部尚书、黄道周吏部右侍郎、罗大任国子监祭酒。
升高倬工部右侍郎、郑瑄大理寺卿、侯峒曾右通政。
升李沾太常寺卿,提督四夷馆;郭维经应天府丞。
吏部欲推李沾为操江;沾故善刘孔昭,恐分其任,乃求可法升常少。维经积劳于干掫,都人赖之;骤难其代,令仍摄巡视。沾嗾维经劾冢宰张慎言有私;经旋悟,即具疏引罪。而沾憾慎言不已,以其廉勇素着,不敢显攻;因借端于少宰吕大器,思逐之。
升章正宸吏科、张希夏〔□□〕,俱都给事中。
起补在籍吏部主事王重为文选司郎中。
时铨曹乏员,慎言以重家在金坛,可立致;故推之。李沾持不可,曰:『是受我贽四十金者』。慎言曰:『仆起家三十年,所贽十二金而止;公安得以四十金贽乎?仆老矣,须旧铨郎乃解事,又近地;其人贤否,仆自有提衡,不必混也』!沾益衔之。
附录
十一日(戊戌),奠安二祖御容,遣魏国公徐弘基、安远侯柳祚昌、南和伯方一元行礼;奠安二后御容,遣太监韩赞周、卢九德行礼。
凤阳参将戈士凯报刘泽清兵沿路劫杀,逼攻临淮。
马士英标兵先至淮安西门外焚劫。坊义师擒三十余人;淮抚路振飞不敢问,纵之。
命御史祁彪佳等分行安抚。
命赵光远镇守四川。
谕郑鸿逵留驻九江。
升张应元为承天总兵。
衡王奏杀青州伪官。
史可法请增文武重臣经理招讨。
湖广巡抚奏武、岳恢复,方国安冒功混报。
原任大学土蒋德璟北归,奏贺。
降贼官项煜南归,混入朝班;任承诏自言贼授伪官,坚拒,南奔。
户科罗万象劾方孔昭屯抚河北,兵至跟跄逃归,今又蒙面补官。
淮北坊士擒伪官武愫,解至军门;路振飞与愫有旧,仅下之狱。
苏州士民焚掠伪官项煜、汤有庆、钱位坤、宋学显等四家;常熟焚掠时敏家,并三代四棺尽行焚毁;海盐焚掠陈之遴家,并焚其父陈祖苞之柩。
十五日(壬寅),福王即皇帝位于武英殿,以明年为弘光元年。
十六日(癸卯),马士英入朝。
马士英未尝奉诏,擅率营兵由淮赴江达南都,舟共一千二百号;巡按御史王幞驻清江浦,令淮坊义兵排立两岸,不许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毕。是日朝见,命掌兵部事,仍入直办事。高杰、刘泽清致书史可法,请渡江,欲其让士英也;可法乃请督师江北以避之。
发明
呜呼!士英入而「逆案」自此翻、群小自此进,邪正消长之机、宗社存亡之辨,于斯决矣!其书「入朝」何?「春秋」于郑詹,直书曰「来」。公羊子曰:『甚佞也』;曰『佞人来矣!佞人夹矣』!此亦曰『佞人入矣!佞人入矣』!谨尽削其官,盖深绝之也。
剿贼总兵高杰围扬州,杀进士郑元勋。
时杰屯兵扬州城下,巡抚黄家瑞漫无主持;兵备马鸣騄率民坚守,昼夜不懈。乡绅郑元勋亲诣高营解纷;入城,劝家瑞放杰兵入城。士民哗曰:『城下杀人如是,元勋顾不见耶』!元勋强为杰剖辨,众怒,群殴之死;呜騄疾走泰州。职方郎中万元吉疏言:『臣奉命犒师,沿途兵民交构,扬州尤甚,闭门登陴已悬半月;民与兵相攻、兵与民相杀,成何纪律!顷接水营参将报贼奔清河,官兵击烧贼舟殆尽;若诸将潜师以济,可一鼓歼也』!初,黄得功分地扬州,高杰、刘泽清以繁富争之,纵兵淫掠;扬人大哄,死守。又得功兵至天长,杰与泽清欲排之;又值李栖凤、高文昌兵至,众益汹汹。元吉移书得功,期共奖王室。得功自明无他,亟请联络杀贼;元吉以书驰示杰等,始稍戢。然杰部终不受制,泽清所部千余人劫掠瓜洲一空。
发明
高杰恃强,围扬州经月不解,其恶着矣。书曰「剿贼总兵」,以着其纵贼不讨、戕害内地之罪。元勋不自揣量,妄欲开门揖盗;其死也宜。兹书元勋之杀于围扬之下,若曰非扬杀之,乃杰杀之;不以杀元勋之罪,罪扬人也。此「春秋」之权衡也。
总督漕运、巡抚凤淮、户部右侍郎路振飞罢;起升田仰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凤、淮。
振飞在淮,守御甚备。是月,大飨士于淮安府学中,叙向来有功文武官八千余员;振飞与王幞亲自按席,观者鼓舞。已而振飞为马士英所劾,得旨提问,合郡不平;寻以士民公疏讼冤,得免。旋丁艰去。田仰向寓金陵,与刘孔昭善;至是,孔昭力荐之,故有是命。
晋封靖南伯黄得功、宁南伯左良玉俱为侯,封总兵高杰为兴平伯、刘泽清为东平伯、刘良佐为广昌伯。
史可法以淮、扬、庐、泗自守;请『设四潘,以凤、徐、滁、六为进取之基,兵马钱粮惧听自行征调。四藩即用得功、杰、泽清、良佐为藩屏,固守江北,则江南之人情自安。得功已封伯,似应进侯;杰、泽清、良佐似应封伯。良玉恢复楚疆,应照得功进侯』。又奏:『四镇既设,不可无督师;应驻扬州居中调遣。四镇各自分汛地:辖淮、海者驻淮安,海、邳、沛、赣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山东一路。辖徐、泗者驻泗州,徐、泗、宿、毫、丰、砀十四州县隶之,恢复开、归一路。辖凤、寿者驻临淮,寿、颍九州岛县隶之,恢复陈、杞一路。辖滁、和者驻庐州,无为、六、巢十一州县隶之,恢复光、固一路。每镇额兵三万人,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两。其凤阳总兵,应改副总兵一员』。故有是命。
发明
大仇未讨,天下未平,何以家为?况开藩重赏哉!上借此以为羁縻之术,下受之而无感奋之志,胥矢之矣。直书于册,深讥之。
十八日(乙巳),祭先恭王太妃于行宫。
大学士史可法督师江北,命百官郊饯。
可法请拨刘肇基、于永绶、李栖凤、卜从善俱隶标下,又荐主事何刚、举人李蘧军前赞画。可法既出,刘孔昭益无所顾忌,高、张诸臣俱不能安其位矣。
大旱,令应天府祈雨。
二十三日(庚戌),刘孔昭讦吏部尚书张慎言于朝。
孔昭故善阮大铖,必欲起之。因诏内有『「逆案」不得轻议』之句,慎言秉铨持正,度难破例;置酒约诸勋臣廷论慎言,汤国祚、赵之龙皆诺之。是日早朝,孔昭邀国祚、之龙合奏『慎言排忽武臣,所推吴甡、郑三俊有悖成宪,真奸臣也』。
慎言立班不辨。弘图奏:『冢宰自有本末,何遽殿争』!上谕:『文武诸臣各宜和衷,毋得偏竞』。孔昭袖中取出小刀,逐慎言于班;太监韩赞周叱曰:『从来无此朝规』!乃止。慎言出,即引疾乞休。孔昭遂复具疏奏:『慎言推补幸滥,荐举吴甡、郑三俊更为可异。慎言原怀二心,告庙决策,阻难奸办。乞大奋干纲,收回吴甡陛见之命,重处慎言,为欺君误国之戒』。高弘图亦具疏言:『文武官各有职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夺吏部之权。今用人乃张慎言事;刘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谓之奸,臣等皆属赘员矣!吴甡、郑三俊五朝人望,票拟实出臣笔。窃念朝廷之尊,尊于李勉;今宸陛几同讼庭,臣愧死无地,乞赐罢斥』。姜曰广亦引疾求去。俱慰留不允。
发明
慎言以统钧大臣,孔昭得辱之于朝,是无法纪也!无法纪,是无君父也!书言「讦」者,明慎言之无罪;慎言无罪,是罪专在孔昭矣!一削其爵、一举其官,邪正之实辨矣、予夺之义严矣。
附录
时闯贼西遁,群臣降贼者皆南归,蒙面求用;行宫前章奏杂投,甚有擅入朝班者。通政司刘士桢请严封驳参治之令;有旨着行甲饬。
叛将李成勋寇掠清河,巡按王幞调兵御却之。
伪将刘曰恭携伪敕五道,送得功、高杰、刘伊顺、刘肇基、徐大受寺;得功执以闻。
马士英奏大计四事:一、圣母流离,可密谕高杰部将卫迎。一、皇考进尊位号,应迁梓宫南来。一、皇子未生,应急慎选淑女。一、诸藩失国,恐有奸宄挟之,不利社稷;宜迎置南都。
加恩翼戴诸臣:公徐弘基,侯朱国弼、柳祚昌,伯刘孔昭、方一元、焦梦熊、郭祚永,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升赏世荫。
二十六日(癸丑),上召阁臣高弘图、马士英、姜曰广于行宫。
是日,上谓弘图曰:『国家多故,倚赖良深;先生何言去也』!弘图对曰:『臣等非敢轻去;但用人一事,臣谓可、勋臣谓不可,是非淆乱,臣何能安其位』!上曰:『朕于行政用人未习,卿等所言,无有勿从;不疑有他』。弘图奏:『冢臣张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为职,如推刘宗周、黄道周,使勋臣处此亦必引重;何独以为罪!吴甡历任巡抚,俱着丰采、又负清望。先帝简任内阁督师剿寇,赴任稍缓,致蒙谴责;先帝杀周延儒、不杀吴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亦必用之;何勋臣以此罪冢宰也!北都失节之人不可用,江南见存者无几、又不合勋臣之意,将谁用乎?若曰武职则有兵部在,不可并责冢臣也』。弘图又奏近臣贪黩状。上曰:『朕固闻之;诸臣通贿出之袖中,诚可嗤也』!时屡勤召对,先后无虚日,或一日再召;似有志图治者。自高、姜去后,马士英当国,上亦拱手听之,不复预闻政事矣。
升王幞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路振飞既去,幞又以升行;刘泽清遂营窟于淮安山城中,田仰不能禁制,而淮事不可为矣。
附录
马土英奏关宁总兵吴三桂之捷;有旨封蓟国公世袭。又命户部发银五万两、米十万石,责令中书沈廷扬卖与之。
大学士高弘图请暂辍阁务,往江干督收漕粮;允之。
六月丁巳朔,谕吏部尚书张慎言视事。
加巡抚黎玉田为兵部尚书、山东原任大学士谢升上柱国、在籍保定御史卢世深太仆寺卿。
马士英奏北信诛伪官之功,故有是命。史可法亦乞选使臣赍监国、即位二诏及赐吴三桂、谢升二敕,往北直、山东晓谕。时讹传德州起义,谢升辅佐之故。先时有朱师钦者,庆藩宗室,为香河知县;弃官南走,伪防御闫杰囚之于德州。杰与伪知州吴征文比饷甚酷,贡生马元騄、谢陛等暗结义旅,一呼而起,杀杰与征文;出师钦于狱,奉以为主,权称济王,檄告远近。于是杀逐伪官,来附者四十余州县;遂讹传谢陛为谢升也。呜乎!中朝侦探舛谬如此,而欲奏恢复之功难矣!
初六日(壬戌),上大行皇帝谥曰烈皇帝、庙号思宗;大行皇后谥曰孝节烈皇后。
尊福恭王为恭皇帝、王妃□氏曰孝成皇后、生母邹氏曰仁寿皇太后、神庙皇贵妃郑氏曰孝宁太皇太后、元妃黄氏曰孝哲皇后。
初七日(癸亥),马士英特举钦定「逆案」问徒阮大铖,命复冠带陛见。
士英奏「冒罪特举知兵之臣,以共济艰难事」;举阮大铖当赦其罪,即补兵部右侍郎。先是,大铖被废,寓居金陵,与刘孔昭、马士英及内奄李承芳交往甚密。周延儒再召,大铖、士英同助万金营求起升;而先帝圣断不可夺,仅吉士英。至是,大铖日夜谋出山,勋臣殿争亦因大铖而发也。士英乘高弘图督粮江干,即自拟旨:阮大铖果否知兵可用?着兵部召他,暂冠带来京陛见,面问方略定夺』。是时科道罗万象、詹兆恒、王孙审、陈良弼合疏言:『「逆案」不可翻,大铖不可用』。皆不听。士英又辨:『臣在兵言兵,但知为朝廷用人,不知其它』。上温旨留之。
发明
鲁公子翚请会师伐郑,隐公勿许;翚固请而行,「春秋」削其「公子」,直斥其名。胡康侯氏曰:『翚请以师伐郑,而隐公勿许,义也。翚以不义强其君,固请而行,无君之心兆矣,是以及锺之祸。「春秋」去其「公子」,欲制治于未乱也』。阮大铖身在「逆案」;「逆案」乃先帝所定,谁敢奸之!今士英徇一己之私,请暂拟冠带陛见,正所谓以不义强其君者也;其无君岂在翚下乎?北行之祸,由兹兆矣。故于士英则削其官,于大铖则详书「钦定逆案」;「问徒」,所在以绝之者至矣。
初八日(甲子),阮大铖陛见。
大铖入见,备述见枉之由。高弘图言:『大铖若用,必须会议』。马士英言:『会议,则大铖必不得用』。弘图曰:『臣非力阻大铖;旧制:京堂必会议,乃于大铖更光明耳』!士英曰:『臣非徇私贿,何所不光明也』!弘图曰:『何必不受贿;一付廷议,国人皆曰「贤」,然后用之可也』。弘图出,即乞休。
大铖遂上「孤忠被陷之由疏」云:『臣于天启甲子,见逆珰魏忠贤与在外门户诸人终携始合,擅政弄权;时为吏科都给事中,力请终养以避其焰。后蒙起用,铖守官太常少卿七十日,即乞差还山;窜迹穷山,不入城市。凡忠贤擅窃威福,皆铖在山林息影,唯恐不深时也。且当天启年间、从无一官之躐、一字之谀、一椽之建;甚且「点将传」内勒入铖名于其中,冀杀铖后快;铖与崔、魏诸党不惟风马牛不相及,且冰炭水火之不相容亦既昭然矣。「逆案」冤及于臣者,盖谓臣在科时,孙慎行以红丸邪议摇动皇祖母、皇考。是时旨下九卿科道会议,给事中魏大中上言:「内有张差、崔文升,所谓先帝之贼也。张差所由,谁不知为郑国泰所为,宜问主使。又有李可灼之药,不合之崔文升不备;崔文升之逆,不溯之张差不明;郑国泰、郑养性、方从哲之罪,不参之三案不定:宜悉置诸人以应受之法」。此皆大中大逆不道,血口污天语也。铖与同官,正色折之;且语曰:「三朝仁孝无间,凡为臣子处此,安得以无根之言挑衅骨肉」!故坚持不出议单。今「三朝要典」具在,可覆按;而同乡左光斗迫臣出议甚力,此札尚在,臣不之应。由此,大中与中之党恨臣入骨。适臣俸在彼前,恶夺臣首,恒百计排阻;铖浩然致归,党怒不释。铖与相国冯铨有文字交,归过涿州,一晤即行;而大中门客汪文言遂诬铖与铨以「叩马献策」。夫铖与铨在涿州,忠贤在深宫近侍,其马安得而叩之?况相国今合家殉难而死,忠佞定于盖棺矣。后大中以巧救奸人汪文言、疏纠忠贤,为忠贤所仇,被逮以死。记光斗、大中死于乙丑之秋,而乙丑之秋正大铖躬耕山居之日,里中衿绅父老可问也;而安得一身以赞导耶?至铖「合算七年通」内一疏,于中极论倡红丸之孙慎行,为时所嫉;此乃忠贤典刑后所条上者,曾有半字为彼逆恶解嘲者耶?且当时倡造「逆案」之侯恂,今公然从贼为工部侍郎矣;主造「逆案」之辅臣韩爌,今公然开门迎贼,贼以安车迎入长安矣;而「案注」中所云报复铖有疏者,即今受伪户部司务之魏学濂也。而门户诸臣乃欲以受贼伪命乱臣贼子之仇口,为铖孤臣孽子之定案;岂尚有人心者乎?今诸臣抵死攻迫,铖安得不一直陈当日之情事,以上告君父、下告天下万世哉』!马士英又为大铖奏辨,力攻姜曰广、吕大器等护持局面。
〔发明〕
臣顾炎武曰:大铖此疏将以掩其「逆案」之枉,不知适所以自供也。当南乐魏广微借内修怨,杨、友严谴去国,是时徐大化、朱童蒙等俱中旨升京堂用。遂由叶有声荐,大铖亦中旨升京堂用,从常少转升禄;正杨、左被逮时也。又尔时苟非「逆案」中人所喜者,一登启事即遭削夺;大铖若与崔、魏如水火冰炭之不兼容,何取京堂之中旨如寄,而常少、光禄之推升毫无龃龉也!「点将录」抄布四方,并无大铖姓名;假使有之,有声岂敢入荐剡乎?此事理之最明者。坚持不从孙、魏二公之议;谓将以调护两宫,出自臣子苦心,谁曰不然;乃欲以此居功,反坐诸臣诬捏之罪,则无良极矣!且欲取证于「三朝要典」;「要典」既属逆珰纂修,逆珰服刑已十八年,「要典」即奉旨焚毁矣,犹惓惓奉为圣书,则其为逆贤私孽可知也!「叩马献策」,原指逆贤进香涿州之日,非指深官近侍之日;大铖南归过涿州,正逆贤进香至涿州,万耳寓目何可掩也!吕飞鹏并无「赞导」之疏,正以中旨京堂即入逆珰;何况大铖、魏大中之疏纠逆贤也,在杨涟二十四大罪之后!斯时疏攻逆贤者章满公交车,岂能巧救汪文言乎?「合计七年通」内一疏,先帝御极久矣,犹娓娓论孙慎行、杨涟、左光斗诸臣,无一不与「要典」相发明。夫珰局已败,尚思为护法沙门;则珰焰方张,其为赞导无疑也。相国冯铨,现今官崇内院、位晋殿阁,而诬以合门殉难,不亦悖乎?闯贼破蒲州、平阳,故辅韩爌合门殉难,斯时万口如一者;而安车迎入长安,未之闻也!督辅李建泰为贼所礼遇,则人人耳目之矣。姑摘其诬捏最显者如此。
工部尚书程注罢。
起升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
初十日(丙寅),吏部尚书张慎言罢。
慎言面辞,上曰:「晋疆未复,卿已无家可归;沿途侨寓,需召』!慎言遂寓宁国。孤孙间关来侍,慎言曰:『祖孙相聚足矣』!鼎革后,慎言郁郁以死,孙扶柩返葬故里。
附录
湖广巡按黄澍奏:『前任巡按刘熙祚于永州被陷,为贼所执;于九月晦殉节于祁阳。巡按宋一鹤于承天之变有武弁负之出,一鹤不可;遂以身殉。王聚奎叶数千里之地,逃回省城,日惟追比赃罚为事;直至新抚何腾蛟到任,乃扁舟南下』
史可法奏:『高杰奉旨驻扬州,扬人坚不肯纳。黄得功至仪真,本为安顿家眷;而给绐者曰:「与尔为敌」。臣至,亦疑之。臣待之以诚,劝其移驻瓜洲城,杰许诺;臣因与约,随当移驻盱、泗。臣调停于兵间,渐可释其嫌猜』。可法以杰悍不可制,身入其营喻之,见留不能出,尽夺其兵,每奏诸经邀阅,然后得达:权遂不振。
又奏:『淮人忠义碎伪碑、杀伪官,击败贼骑于河上;义兵聚至二十余万,声势甚壮,贼将董学礼、白邦政踯躅不敢犯。又,宿迁擒斩伪官,请旨奖叙』。许之。
马士英叙东省伪官功,以李元和为首,拔常自俊为左都督。自俟本革工,曾负上避流贼之难。
刘良佐奏:『臣开镇临淮,士民张羽民等不服』。临淮士民戈尚友等亦奏:『叛镇环攻,生灵涂炭』。命抚按和解之。
史可法奏:『先帝用人原无成心,傅宗龙、孙传庭起自缧囚,张凤翔、袁继咸、马士英起自废籍。当吴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迟延蒙谴;则过之可原者。国难之作,勋臣殉节者谁?刘孔昭不思之!慎言七旬冢卿,一举吴甡,便以为罪;不亦轻朝廷而长祸乱耶』?马士英疏请申大逆之诛:『周锺劝进未已,上书请早定江南;其伯叔周应秋、周维持,魏珰门下,两世逆恶。兄周镳、周铨,均当连坐』。
草莽孤臣刘宗周疏:『一重屏藩。刘泽清、高杰有寄家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焉?一慎爵赏。败逃之将而得封,谁当不封者?一核旧官。在官守而逃者、在使命而逃者,于法皆所不赦』。又疏:『先帝身殉社稷,江南不闻只骑北进,宜诛者一。卸兵权于局外,首图定策之功,宜诛者二。先帝诛珰铁案,前后诏书蒙混,势必虎彪尽反,将兴问罪之师。请自严中外不职者始』。
通政司刘士桢请令北归诸臣,尽听朝廷处分,不得混行奏辨。御史朱国昌疏劾在逃巡抚郭景昌泊舟清凉门外,欺饰疏辨;因论其抚楚、抚晋种种罪状。有旨驱逐。
马士英以清摄政王所示南京官民示奏闻,请遣官赍诏北行。
命太监王肇基督催浙、福金花银。户科罗万象具疏论之(肇基,即王坤也)。高弘图以方争阮大铖事,不便执奏,请身任督催;过肇基言之,肇基即上疏辞止。
马土英举原任都督陈洪范北行议款。
予已故大学士文震孟等谥。
礼部尚书顾锡畴请削故辅温体仁「文忠」之谥。其体仁所摧抑正人,宜谥文震孟「文肃」、罗喻义「文介」、姚希孟「文毅」。闯破河南,原任兵部尚书吕维祺殉难,宜谥「忠节」。从之。
十七日(癸酉),吏部署部事左侍郎吕大器罢。
先是,李沾上「勋臣愤激有因疏」内云:『当中府聚会,马士英手札移大器迎皇上,韩赞周、刘孔昭无不允协。黎明聚议,大器绾礼、兵二部印,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从容后至。议至日中不决,孔昭怒形于色;臣与郭维经、陈良弼、周元泰、朱国昌历阶而上,面折大器。赞周曰:「快取笔来」!因得俯首就列。清晨迎驾,大器尚欲停待,而赞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弘基暨良弼、国昌也。文臣启事屡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争也』。嗣后士英特举大铖,众议沸然;大器疏直攻士英,略云:『近年温、周擅权,老成凋谢;庸奸偾事,中原陆沉。皇上中兴,一时云蒸霞起;不意马士英渎乱朝政!夫士英非以贿败遣戍、借名知兵而为凤督者哉?乃挟重兵入朝,腼颜政府。南国从来霭霭,一经唆拨而殿陆喑哑,叱咤者藐至尊为赘旒矣。「逆案」一书,先帝定为乱臣大防;而士英拉阮大铖于恶御前,径授司马,布立私人。窃思士英有何劳绩?倏而尚书、宫保、内阁,倏而金吾、世荫也』!士英亦参大器徇私把持。大器乞休,遂罢。
刘泽清疏劾吏部在侍郎吕大器,又疏荐张捷等。
泽清疏请诛大器,指其起用王重掌选;又指其比周雷演祚,谓演祚为吴甡走狗,杀周延儒以媚东林。又疏荐张捷、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及在逃督辅王永吉、郭景纯。时士英欲起张捷,而大铖素恨演祚,故唆泽清出此疏。
发明
武弁而操大臣之短长、阃外而预庙堂之黜陟,上下易位、冠履倒置,至此极矣!按演祚由庚辰特用,任德州兵备。壬午冬,范志完入援,纵兵淫掠;演祚据实奏闻,志完逮问,事连延儒。然延儒之得罪,由于王之心、李国桢而成于蒋拱宸,非关演祚也。况当时吴甡已蒙谴去国,使演祚果能效力,何不留甡仍正揆席耶!至时王重用以为可诛,而降贼之王永吉、失贼之景纯俨然荐举,此则当加何等刑罚!且总兵不言剿贼,而从孔昭之遗唾、嘘「逆案」之余灰,恶莫大焉!故削其爵,以着其罪。
追谥懿文太子谥曰孝康皇帝,庙号兴宗;追上建文帝谥曰让皇帝,庙号惠宗;景皇帝庙号代宗。
发明
海内望此典,几百余年矣。至是,始克举行。详书于册,深善之也。
二十日(丙子),湖广巡按御史黄澍面纠马士英于朝。
马士英罢,寻复令视事。
黄澍入朝,同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求召对。既入,澍面纠马士英奸贪不法,泪与语俱下。上大感动,顾高弘图曰:『黄澍言殊有理,卿议之』。命进御座前;澍数其罪益甚,士英不能辨一语。志孔亦前,论其罔上行私诸罪;赞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职掌;内官操议,殊伤国体』!士英跪求处分;适跪澍前,澍以笏击其背曰:『顾与奸臣同死』!士英号呼曰:『陛下视之』。上摇首不言;良久谕曰:『卿等且出』。韩赞周即执志孔。丙夜,上谕赞周曰:『马士英以大臣所为若此,宜行退避』!士英遂归寓引疾,尽移直房器具以出;侑以金帛,分馈福邸旧奄田成、张执中。二奄向上泣曰:『皇上非马公不得立;若逐马公,天下将议皇上背恩矣!且马公在阁,诸事可不烦圣虑,可以优游行乐;马公一去,谁复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传谕士英,着即入直办事。随有旨:『何志孔本当重处,辅臣极为求宽,具见度量;姑饶他』!时有民谣曰:『要纵奸,须种田;欲装哑,莫问马』!
发明
书「马士英罢」,罪马士英也;书「愎令视事」,恶马士英也。士英挤可法,逐张、吕,引大铖,奸状显著。以黄澍之纠,勒令罢位,深合远佞之用;何惑于二奄之谗,擅令直入!是二奄为政,人主若赘旋然。呜呼!君不君、臣不臣,天下所以倾也!详书于册,以见去佞同于拔山,所以为后世永鉴也。
忻城伯赵之龙疏请改先帝庙号。
之龙奏先帝不当庙号曰「思」,「思」非美名也。盖谥号系高弘图所定,李沾草疏授之龙,使奏之;为逐高弘图地。之龙,实不识一丁也。
起升徐石麒为吏部尚书、王心一刑部右侍郎。升张有誉为吏部在侍郎;程世昌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
升何应瑞为工部尚书、何楷吏部右侍郎、徐人龙兵部左侍郎。
升少师黎玉田太子太保、卢世■〈榷,氵代木〉工部右侍郎、王应华光禄寺卿;俱充山陵使,祭告先帝、先后祔葬。
予已故大学士刘一璟谥「文端」,贺逢圣谥「文忠」。
清兵入德州。
附录
济王走死,谢陛、卢世■〈榷,氵代木〉、马元騄南奔。
临清中军张显荣报称摄政王命额真固山六总兵驻札德州,侍郎王鳌永招抚山东。又塘报青州、东昌、临清、兖州皆服,惟济宁未降。
济宁传报固山额真等奉摄政王令,调集兵马巡视山东,所到地方官兵俱出郊迎接,违者以抗师治罪。
北归诸臣南下,舟次上闸。兵备凌駉暗通大清,已受巡抚山东之命,与守道于连跃出示称「顺冶元年」;然駉于南京,亦发疏不绝。
国子监典籍李模疏略云:『拥立一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安得以定策为功!镇将事先帝非有桑榆之效、事皇上未彰汗马之劳,议法当在戴罪之科;而与以定策之功,其何敢即安!臣不愿见光复未臻而国体先亵也』。
平湖监生陆浚源,为兄原任兵部员外郎陆澄源奏辨,词牵国本三案,并诋光禄寺卿许誉卿;通政司刘士桢持疏驳之。后许誉卿疏辨,略云:『当年诸臣以翊戴光庙为正、今日诸臣以翊戴皇上为正,均从伦序起见耳。光庙母子无闲,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无端播弄,假手于浚源!先帝久任体仁,养寇酿祸,使得生荣死宠,窃谥「文忠」;皇上追削,万口称快。浚源乃满口诵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辈之敢以奸党欺上也』。
巡城御史朱国昌奏:『东洋地方有数百骑驱捉男女,口称奉命打粮;龙潭把总王奇不行守御,反馈之以牛酒。辇毂之下,岂宜有此』!
北将于永绥等渡江借住京口,浙江都司贾之奎适领兵至,买瓜相争而哄;北兵适焚东门外民居,杀僇数百人,浙营兵官李大开伤重而死。
设勇卫营,命太监韩赞周缇督。
先,马士英请增淮扬兵三万。总兵杜宏域提督大较场,杨振宗镇守安庆,赵光远提督川陕,总兵邱磊镇守山东,黄斌卿防御镇江,副总兵吴志葵镇守吴淞。
封常应俊为襄卫伯,世袭;叙翊护之功也。
赐福建总兵郑芝龙蟒衣。
凤阳太监谷国珍请敕书,内阁撰文给之;国珍于御前自增「照总督行事」五字。
顺天巡抚杨鹗浮海至,怀远侯常允绪荐之;命预会推。
塘报陕西全陷,马士英请亟奖赵光远;已降贼矣。
赵之龙荐序班黄家廸,擢鸿胪寺少卿。管绍宁请遴选内阁诰敕房诸官,各以赀纳授。
改内宫殿为朝殿。
命制金玺代玉。
命选净身男子。
命叙山东擒伪官功。
命户部清查十七年陈饷,限明年全完。
江南安抚御史祁彪佳请留漕米十万贮镇江。
万元吉请恤阵亡总兵猛如虎及监军曹心明。
夏允彝、余扬、严锡命、文德翼补吏部四官司。
鲁王泊舟镇江,请于附京简僻地方安顿。
德安王侨居广信。
释高墙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下被逮郧抚王永祚于狱。
礼部奏唐王殉难。
吉王子慈煃报吉王播迁道薨。
命崇王二子侨居台、处二府。
惠王寓居肇庆。
圣安本纪卷之二
秋七月丙戌朔,改文选司郎中倪嘉庆为户科给事中。
发明
部员改授科道者有矣,惟吏部则否;改授必由员外主事,而郎中则否。倪嘉庆此举,诚属创见;特书于册,志乱也。
附录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疏略云:『两月以来,文吏锡鞶矣,不闻献馘;武臣私斗矣,不闻出战;老臣引退矣,不闻敌忾;诸生卷堂矣,不闻请缨。北兵已镇燕都,动摇山东;当国大臣但绍述邪说,损威屈体,堕天下忠义之气,臣窃羞之』。
户科熊汝霖疏略云:『四镇以杀掠封伯,百姓头颅何辜,而为此辈之功名地乎?今俨然佐命矣,收拾恢复为中兴名将,岂不更快?况且一镇之饷多至六十万,势必不能供。何不仿古藩镇法,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永盟带砺;而逼处此堂奥也』?万元吉乃云:『城外之屋宇应让与民,谁非民业而拱手让乎?近闻辇金求进者实繁有徒,则当事诸臣亦宜猛省前事,倍涤肺肠也』!
又史可法奏:『邱茂华口称吴三桂师次庆都县,建立「大清顺治元年」旗号,迫人剃头』。
÷
张凤翔家眷,与杨任聪同行。遇南京颁诏,即同南行,借临清兵自卫。凌駉预戒兵丁,言『北兵无送人南下之理』!至济宁即返。
时冯铨、谢升、李建泰俱降于清,为内院大学士;王鳌永总督山东、河南,方大猷署山东巡抚事。张惟机、杨汝诚从陆至山东,方大猷遣牌送至济宁登舟。
命黄澍速回湖广,料理恢复承、襄。
命金声桓驻防淮、扬。
命四镇各率所部兵将驰赴督辅军前调用;皆不奉诏。
加李际遇、刘洪起总兵,防御河南。时闯贼出潼关,道洛阳攻密县。参将夏有光报称:至台儿庄,知闯贼见在平阳整顿兵马,太原、潞安乡绅富户尽徙入陕西;又遣伪将马科入四川,招安保宁等处。
刘泽清荐大将马化豹、柏永馥听督辅题用。
定京营之制视北京,以杜宏域、杨御蕃、牟文绶补三大营总兵。
升刘之渤、范旷俱左佥都御史。
追削已故大学士温体仁等官荫。
从御史郑友元之言也。温体仁、周延儒、薛国观三人生前官爵、荫子俱行削夺,以为作奸不忠之戒。
廷遣左懋第、陈洪范北都犒师。
懋第以母死于北军,愿与洪范同使。至是,懋第加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关东;洪范加太子太傅,马绍愉加太仆寺卿。礼部尚书顾锡畴进宫,拟祭告陵园文,祭告大行皇帝、皇后文,吴三桂封爵制书、敕谕铁券,黎玉田、高起潜敕命,又宣谕北京人民、移建州御书,一一呈览。懋第疏:『臣衔以经理河北、联络关东为事。夫河北则山东、北直也;关东,即辽东也。辽久属建州,北直近亦为建所踞;山东虽杀伪官,偏地皆贼。臣家人来云:胶州一带贼至二、三十万,则不皆向化可知也。经理虽有封疆之责,以封疆重寄之衔而往议金缯、岁币之事,名实相乖;此衔之当议者也。马绍愉昔年赴建,为建所折,奴颜婢膝,建赍之参、貂;台臣陆清源纠之。其与建交情深浅,臣诚不知;但闻其私许建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万两,逢人诵说。臣不便与之同行也』。
发明
闯贼负不共戴天之仇,吴三桂乞援于清,立扫而驱除之;虽寸磔尚稽天诛,而舆尸亦稍吐气。尔时为廊庙计者,自应厚其金币、隆其礼貌,妙选其人而郑重遣之。如真宗使郑公而辽主听命、武侯释邓芝而东吴缔盟.庶乎两国之好可成、南北之争可息矣。今懋第虽堪应选,而误以洪范、绍愉佐之;且所颁三桂、玉田诸诏,种种指挥有同呓语:于是而欲祈事之济难矣。书「廷遣懋第、洪范」而绍愉不书何?微之也?「春秋」之例,所谓「以其人而微之」者也。
十五日(庚子),上视朝。
上生日也,受朝贺于行殿。勋臣皆进礼贺,上皆受之。
发明
有国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安;况在万乘,岂其患贫!今天下以货献、上以货取,是君臣相率而接以货也;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此只书「视朝」何?「春秋」之义为尊者讳,故隐之也。
二十三日(庚戌),内批张有誉为户部尚书;大学士高弘图请收成命,不听。
马士英欲用中旨擢阮大铖,适户部尚书周堪赓久不到任,而有誉廉慎为人所称,士英遂借以开传升之幸门,特降内批擢用。弘图以未经会推,缴回成命;士英票旨:『特用出自朕裁,卿不必过为疑揣;仍着遵前旨行』。
发明
此内旨也;不曰「内旨」而曰「内批」何也?不与其为旨也。若曰此乃士英会田成辈批去云尔,于上无预也。有誉,贤者也,贤而用之,此盛典也;弘图似可无执奏矣。曰:否!使此辈出于士英之懿好,则为盛典;今借为大铖之嚆矢,则为乱政。弘图之执奏,深得古大臣之义矣。然则为有誉者宜奈何?坚以疾请刀辞不赴可也。倘坚以疾辞不赴,或致谴责奈何?曰名节与官爵较,孰轻孰重?使果以是蒙谴,张侍郎之名千秋矣;区区马家之尚书,庸足贵乎?直书于此,盖深惜之也。
南昌宗生统甆疏讦大学士姜曰广等。
马士英欲去史可法以独居定策之功,刘孔昭亦欲去可法以专任;田仰、阮大铖亦怨曰广,欲并去之。于是大铖属草,募统甆使上之;疏内诬诋曰广秽迹、又斥其包藏祸心,词连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等。疏入,高弘图票拟「究治』。上御内殿,召辅臣入;上厉声曰:『统甆吾一家,何重拟也』?且责弘图请召可法为非是。弘图抗辩,士英默无词组。上每语必左顾田成,明有指授者。弘图、曰广俱引疾。后授宗生统甆为行人。
发明
大臣,国君之陪贰;辱大臣,是辱国君也。故孔子对鲁定公则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对齐景公则曰:『君君臣臣』。今朝廷之上惟一田成,复有孔昭、大铖辈交构其中,妖氛充塞;而统甆诸孽种种见告,君不君、臣不臣。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次年之北行宜其及矣。「春秋」言事应而事应具存;比事以观,岂不深切着明哉?
统□疏讦大学士姜曰广。
大铖诸人怨曰广甚,统甆一疏犹未惬意。右谕德李明睿与曰广,同邑相恶,大铖嗾明睿参之;明睿辞,乃募建安王统□再出此疏。
发明
统甆之疏,犹曰宗生不辨菽麦者耳。统□,固建安王也;堂堂藩王,乃为大铖等所驱使,无良极矣!削去其爵,斥之曰「讦」,盖深绝之也。
附录
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疏,直陈铨政事:一、名器宜慎。定策者,宜懋厥赏,其余人自请叙。今则辇金盛行,日事钻营,宁免瓜李之诮。一、职掌宜专。用人独归吏部;今有咨送者、有荐举者、有竟行奏讨者,冢臣所职几何?一、封疆宜肃。文武共事对疆,不斩误国之臣,不激报国之气。一、废官宜饬。爵重则人乃劝,法守则士知恩;累累起废,不自静听,岂不闻律有「罪戾不许入国门」之禁!抚宁侯朱国弼以不预会推,冢臣疏争非制。上谕:『出何典故』?
刘孔昭疏荐循良卓异诸臣,内有冯大任则贪墨中最著者。又疏荐钱位坤;言『位坤曾经吴三桂收用,忠实可信。都门所刻「国变录」,乃奸徒借题害人,不止袭彝受屈;请亟用位坤』。
朱国弼、刘孔昭合疏条陈新政:一、吏部用人必勋臣商确,一、各部行政必勋臣面定,一、皇上图治必勋臣召对。
户科熊汝霖疏言:『内外交通,神丛互借;飞章告密,墨刺斜对。此尚可为国乎』?奉有严旨。
授诸生涂仲吉、诸永明为翰林院侍诏。仲吉前有疏救黄道周、叶廷秀,廷杖遣戌;永明执贽见道周于狱中,亦被系。顾锡畴署吏部印,特疏荐之;故有是命。
真定知府邱茂华等自称固守臣节,不从清、闯;史可法以闻。
湖广巡按黄澍为马士英所劾,辨疏云:『麻城生周文江为献贼伪兵部尚书,引献贼破武昌,有锦衣遣戍刘侨托文江进美女、玉杯、古玩、万金于献,即用侨为伪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复蕲、黄,侨削其发私逃;寻进赤金三千金、女乐十二人于马士英。今四月,士英委黄鼎署印麻城,麻城汹汹几乱。乡绅请臣弹压,侨献银三千两助饷;臣批云:「正苦无饷,真可愧挟赀媚贼者;仰汉刑官收贮」。臣意亦隐而讽矣。既还武昌,黄鼎代为解银一千两、玉带二围、珠冠一顶;臣又批云:「军中无妇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须玉带;仰汉刑官变价济饷」。臣巡方衙门收支,皆有司存。士英据侨私书诬臣,试令士英将臣原书呈览,则清烛见矣』。
起升陈隆正礼部祠祭司员外郎、张采礼部仪制司主事。
刘泽清请袭封吴襄,使三桂衔感;刘孔昭奏吴三桂父子效忠,宜加殊礼。时举朝皆知三桂无心于明而诸臣故欲崇之,已寓卖国之意矣。
命御史陈盖募兵云南,先携三万金供饷。
命御史米寿图巡按四川。
命发米十万石给山东抚镇。
授开封推官陈潜夫为御史,巡按河南。
闯贼伪将宋朝臣兵至杜胜集,旧职方郭献珂适在村居,召标将张成初与战于桃园;贼兵溃,追斩朝臣。
礼部题钱谦益、陈盟、管绍宁俱以原官充经筵讲官;秋讲届期也。
朱国昌、刘孔昭各请增家丁、营将,祈户部给粮。
命潞、周、崇、鲁四王侨居浙东、惠、桂二王驻广西。
昌平巡抚何谦南归。
兵科陈子龙疏纠糟储副使庄应会督漕狼藉。
苏松巡抚周一敬请表已故举人张世伟、顾云鸿,下部议;后复请俱赠翰林院待诏,许之。
常熟进士王曰愈请表长洲生员许琰。琰,闻先帝之变,行哭于市;自缢不死,遂投于河。
予翰林院汪伟谥「文烈」、御史王章谥「忠烈」。
予开国功臣桑世杰谥「忠烈」、愈廷玉谥「武烈」、汪兴祖谥「武愍」、茅成谥「武烈」、丁普郎谥「武节」、韩成谥「忠壮」、花云谥「忠毅」。
予颍国公傅友德赠丽王,谥「武靖」;宋国公冯胜宁陵王、谥「武壮」。
予章溢谥「庄敏」、桂彦良谥「敬裕」、唐锋谥「敬安」、刘崧谥「恭介」、何真谥「恭靖」、叶君升谥「忠愍」。
八月庚辰朔,命遣役缉事。
是日,上受朝毕,命锦衣冯可宗遣役缉事。刑科袁彭年疏言:『厂卫缉事,非治朝所宜』。马士英票旨责其狂悖沽名,着降三级调外任用。
发明
宋王安石为政,委置逻卒;秦桧用事,察事之役布满都城。今士英不取法古名大臣,而取法安石与桧之设施耶!然安石虽以新法祸宋,而原其初意原有尧、舜君民之思;桧固云卖国纵敌,而驾驭诸将,实有引伸笼络之用。今士英于二奸无能为役,而徒法其乱政;是又二奸之罪人也。直书于册,所以着其恶。
刘泽清疏劾左都御史刘宗周。
泽清等纵兵南下,大掠淮阳,杀人无算;莫有敢声其罪者。宗周首出疏纠之,谓泽清、高杰皆可杀;姜曰广票优旨,下史馆纪录。士英乃嗾泽清与姜、刘为难。至是,泽清具四镇公疏劾宗周,指称「草莽孤臣」为不忠。既上,以稿示杰;杰惊曰:『我辈武人,乃与中朝事乎』?黄得功驰奏辨,实不与闻;士英阴尼之,不得上。士英拟旨:『宪臣平日原以议论取重』;盖劾之也。
发明
此四镇公疏也,而独目泽清何?诛首恶也。杰与得功自明不预,情可原矣;故独目泽清而削其爵,以着其罪。
附录
给事中陈子龙疏:『近中使四出,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即持之而去;闾里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竟自搜采,殊非法纪。又前收选内员卢某,本市井无赖,自宫希进;昨闻遂有父子同奄者。先朝刘瑾、魏忠贤,皆壮自官者也』。
御史朱国昌疏:『据北城市民呈称:历选妃嫔,必巡司州县,限名定年,地方开报。今未见官告示,忽有棍徙哨凶打入人家,不拘长幼概行台去;但云大者选侍宫帏,小者教习戏曲。街坊缄口,不敢一言』。
户科熊汝霖疏言:『魏国公徐弘基特荐张捷,亦见勋臣之勤于荐吏矣。至朱统甆诬姜曰广污及家庭,如此暧昧,不行参驳,将朝廷设立言官何用』。
御史朱国昌疏:『往者贼入都门,自阁部以至庶僚,有一不青衣小帽叩首贼庭者乎?至贼众已去,犹思藏头露面驾言不屈、潜踪觅线冀燃死灰如何瑞征、梁兆阳等,万口唾骂矣。若刘大巩等廉耻荡然,当与周钟等并行正法者也』。
谕刑部速定从贼诸臣案。
谕云:『所拟从贼诸臣,如领兵献策,即在庶僚,岂可末减!督抚、总兵降贼,情罪极重,岂可列二等!京卿科道翰林受贼伪命,岂可只于一绞!封疆大吏闻变倡逃,岂止于流!献女献婢,岂止于徒!诸臣负恩辱国至此,须有定案昭示天下』。
升沈犹龙兵部左侍郎、王■〈句攵〉右通政、姚思孝大理寺少卿。
起升杨鹗、丁魁楚俱兵部右侍郎,鹗总督川、湖、云、贵,魁楚总督两广。
起升王志道户部右侍郎,易应昌左副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张凤翔、梁云构俱兵部右侍郎添注。
升王廷垣、管绍宁礼部左、右侍郎,沈允培太常寺少卿,郭维经左佥都御史协理都察院事,朱之臣刑部右侍郎,刘士桢工部右侍郎,文安之正詹事;改贺世寿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
礼部右侍郎管绍宁疏请遣使祭告先帝、先后梓宫,访问东宫、二王消息。时传东宫、二王流落民间,故绍宁出此疏。
十三日(戊辰),太后至自河南。
初,马士英言太后寓河南郭家寨常守义家,高杰部将王之纲曾招抚李际遇,可遣亲随内员往际遇处,密谕其具舟于河,护送至徐州。七月初旬,命具仪卫迎之。是日,从仪凤门入。辰刻,上迎于午门。随谕户、兵、工三部:『太后光临,限三日内搜刮万金,以备赏赐』。又谕工部:「行宫湫隘,亟修西宫刻期告成,以居太后』。
御用监太监诸进朝请给工科钱粮,备办龙凤床座及床顶架一应器用物件并宫殿陈设等项,约数十万两;工部尚书何应瑞、侍郎高倬合疏言:『点金无术,恳祈崇俭』。
工部又言:『光禄寺咨称器皿共万五千七百余件该值银六千八百六十余两,厨役衣帽工料银九百四十余两。今寇贼方张,索饷动以千万计,将何支抵;望皇上一熟筹也』!
浙江东阳民变。
先是,东阳之变,实由许都。都,故尚书宏纲之孙,任侠好义。县令姚孙榘借名备乱,横派各户输金而坐都以万,都勉输数百金;孙榘大怒,摘都所刻社稿姓氏,指为结党造反,执而桎梏之。时输金者盈庭,哄然作乱;有姚生者,拉孙榘于座,按之丹墀笞之,群拥都为主。巡按左光先闻变,即调台兵行剿,所至屠掠,东阳、义鸟、汤溪诸民各保乡寨拒敌,台兵大败;光先遂以许都反上闻。绍兴推官陈子龙谓都实非反者,遣生员蒋若来赍书谕之。都即率同事十二人诣杭州狱,子龙为之请;光先不许,悉斩之,而尽隐孙榘之罪。至是,余党忽引逃兵复乱,巡按黄鸣俊疏报;有旨:「左光先诱杀许都,不行善政,以致煽乱;着鸣俊相机剿抚』。
附录
户科熊维典疏略云:『臣观目前大势,即偏安亦未稳。「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一、二人之用舍,委以勋臣、继以方镇,惟笔舌之是争,良可笑也。且以匿名而逐旧臣、以疏贱而参宰辅,飞章告密,始端自此始。厂卫之害,横者树威、黠者牟利,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先帝十七年忧勤,止有厂卫一节未免敛怨。先帝厚待宗藩,而闻变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将跋扈,肩背相望。先帝委任勋臣,而京营锐卒,徒为寇藉。先帝信任内臣,而开门延敌,且噪传闻。及今踵之,尤甚于旧臣;诚不知何说也』!
兵科陈子龙疏略云:『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故物。今陛下入国门三月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下;臣诚不知其所终。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事皆因循遵养,臣甚为之寒心也』!
发明
二疏恺切详明,非有见识者不能道只字。惜乎,上之不能警斯言也!
起升申绍芳户部右侍郎,□江督饷;樊一衡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
封福建总兵郑芝龙为安南伯。
升瞿式耜应天府丞、徐一笵鸿胪寺卿、萧士玮光禄寺少卿。
起升越其杰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南。
时阮大铖出山之志甚锐,马士英借危疆为名,欲以河南巡抚畀之;众议持不可,乃用其杰。其杰,贵州孝廉;士英至戚也。
刘泽清疏劾大学士姜曰广、左都御史刘宗周。
泽清始劾宗周劝上亲征,以动摇帝座;夺诸将封,以激变军心。再疏劾『宗周疏称「草莽孤臣」为不忠,请加重僇』!至是,并及曰广,指其谋逆社稷;其词凶悍甚。史可法询之四镇,皆以不知对。可法遂具疏言:『此疏乃黎丘之巧鬼』。泽清随疏言:『此疏实出某手,因可法偶问,偶混答之』。马士英方快心于逐姜、刘,用大铖;票旨云:『这所奏知道了,不复致诘』。从此大柄益倒持矣。
发明
泽清以武夫而强与举错之权,固已悖矣;至公然驱逐正人,甘为群奸效命,逆莫大焉!当斯时也,文武一心、内外协力,士英、大铖方相庆幸,谓天下事惟所欲为,莫余毒矣!究之士英僇死于江上、大铖碎身于仙霞、泽清传首于西市,亦何益哉?后之谋国者而明此义,当亦憬然感悟、惕然惩戒矣!
逮原任南京礼部主事为民周镳、山东佥事雷演祚。
镳于先帝中叶建言削籍,与演祚等高自标榜,而痛抑「逆案」中人;阮大铖恨之刺骨。至是,草疏授统甆,专攻二臣并及姜曰广。盖演祚为曰广庚午所取士,马士英欲借此迫弘图、曰广之去,遂票逮问。
发明
逮矣,仍书其官何?明二臣之无罪也。二臣无罪而逮,所以着士英作威之实;而群奸背公树党、罔上行私之罪,昭然不可掩矣!
内批起补张捷为吏部左侍郎。
章正宸疏争『内批用张捷非制』;有旨:『前解学龙荐叶廷秀亦经批升,何以寂无一言』?
发明
内批一再降矣,士英辈盖借为翻「逆案」地也。正宸身为吏垣之长,自当据法再奏,不应以一疏了事!然尔时内外之械已成,虽有智者亦无如之何矣;是以君子痛恨于士英。
贼张献忠围重庆,破之;瑞王遇害、前任巡抚陈士奇等死之。
春间,献贼自岳阳渡江至荆州,尽弃舟楫,率步骑数十万入夔州。六月,陷涪州;蜀王告急于南都,请发兵西剿。献贼顺流至佛渡关,守将望风而逃。遂进围重庆,前任巡抚陈士奇在城悉力拒守四日而陷,献贼尽屠之,老幼无有存者;壮者割耳鼻、断右手,驱至各州县,不降者视此等为例。所至解甲报降,势如破竹。士奇及道府等官皆死之。瑞王从汉中避难在城;城破,合宫遇害。
贼张献忠破成都,蜀王遇害、巡抚龙文光等死之。
献忠至成都,官民内溃,遂不能守;蜀王合宫遇难,巡抚龙文光暨道府各官皆死之。温江知县施之炳已升姚州知州,陈抚留加佥事御师,训练千人;城破,自刎死。推官刘士斗、华阳知县沈云祚,同日被僇。仁寿知县顾绳贻已降,复杀。成都知县吴继善已遁矣,有同年某先在贼营,招致之;吴出,授伪官,妻子俱入营中。后为贼草祭天文,内一语贼疑为讥刺;一说誊写祭文之纸,两幅相接:献贼大怒曰:『渠不欲我天下一统耶』?夫妇相对受极刑。献贼大索全蜀绅士致成都,皆杀之。既而悬榜试士,诸生远近争赴;贼以兵围之,击杀万人,笔砚如山。遂奄有川中,伪僭大号,伪改元「义武」;以徐以显为伪丞相、潘应鳌为伪中书舍人。后闯贼败奔陕西,益发兵攻汉中,陷之。献贼据险自守不敢出,遣人与逆闯议和,不果。未几,献贼亦死。
附录
礼科袁彭年疏:『伪吏部侍郎喻上猷将荆州绅衿开荐,江陵举人陈万策、李开先在所荐中;不受伪檄,万策自经,开先触墙死』。
加翊戴新恩,史可法少保,马士英太子大师,高弘图、姜曰广、王铎皆太子少保。
刘泽清疏进取之计:『募数十万之兵,储数十万之饷,备十余万之马匹、器械,整顿一、二年,乃可渡河。惟恐姜曰广、刘宗周不得党胜为怏怏,臣不能随辅臣急于一渡也。今北兵已入临清,会师南下;闯贼已道洛阳,攻密县。如此光景,北兵不至河、闯贼不至江不止也』。
淮安自路振飞、王幞募集各坊义士,同心协力,颇成巩固。二人去任,刘泽清公行盘踞,遣散义士;桀骜者籍之部下,劫掠村落,鸡犬一空。与田仰日夜酣饮;清兵南下,有问作何御备?泽清曰:『吾为拥立福王而来,以此地供我休息。万一有事,吾自择江南一善地去耳』!
升袁枢兖东兵备、郭正中兖西兵备,俱山东副使。
凌駉驰奏亟宜乘机恢复,命巡抚王幞、总兵邱磊速驰山东赴任。又改凌駉为御史,巡按山东;给劝功空札三百号。
〔附录〕
刘良佐移镇寿春。
左良玉开镇武昌,左梦庚、惠登相俱加都督佥事。
兖东兵备郭正巾奏:清下东省。
贵州巡抚范旷奏:蜀寇猖獗,行将顺流东下。
芜湖主事陈道辉奏:钞关税粮,被贼入暑掠尽。
封邹存义大兴伯;叙勋护太后之劳也。
封吴三桂父吴襄蓟国公。
马兆义补礼科、成勇补福建道。
考选推官吴适等、知县吴春枝等。
太监孙象贤自北来归,温旨留用。
太监苏养性请自先催春官逋欠。
时太后谕遴选中宫,群奄因肆行骚扰,道路以目。
伪太常寺丞项煜等逮到。
长安街篇粘匿名榜帖,诬谤吴甡、刘宗周等;皆出李煜手。
总兵杜文焕提督巡捕。
马士英荐汪硕德兄弟,招募水师造船。
逮降贼臣户部侍郎党崇雅、祭酒薛所蕴、平阳知府张嶙然。
太后南来加恩,史可法少傅、马士英少保。
九月丙戌朔,内批特授阮大铖添注兵部右侍郎。
安远侯柳祚昌疏「急用忠干之臣等事」;奉旨:『阮大铖前陛见,奏对明爽,才略可用。朕览群臣所进「逆案」,阮大铖并无赞导实迹。时事多艰,需人干济;着添注兵部右侍郎办事,群臣不得从前把持渎扰』。左都御史刘宗周疏:『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兴亡,乞寝成命』!有旨切责。
兵部主事尹民兴疏略云:『熹庙时崔、魏煽虐,士大夫丧耻忘君,几成苞桑之固。垂至先帝未载,天子下席,诸臣或匍伏而献爵、或献策以梯荣,皆忠孝不明之流祸也!申罪讨贼,司马职也;今抗颜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铖,即行檄四方,何以折跋扈将军之气!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贪使诈,不闻曰使逆;若「逆案」可翻,则崔、魏皆可恤,周锺诸孽皆可使才宥过矣』!
发明
阮大铖从废籍起,宜书「起升」;此书「特授」何?不与其为起废也。盖曰此钦案问徒之人,士英以私交之谊特拔之囚伍之中云耳。或曰:『先朝刘宗宣(大夏)、邹忠介(元标)诸臣,非自废籍中擢用者哉』?曰:『忠宣诸人或以抗拒中珰、或以触忤权辅,皆忠贞自矢,名著天坏。虽在废籍何损?若阮大铖、杨维垣辈是「逆案」之遗孽,而先帝刑戮之余也;岂可同年语乎』?详书于册,所以着士英党逆之罪也。
初二日(丁亥),内批林冲霄、吴适、蒋鸣玉,粱应琦授给事中,沈宸荃、游有伦、胡时享、郑瑜、王化澄、吴春枝、秦镛补试监案御史。
内批升福建副使郭之奇为正詹事。
发明
旧制:凡有翰林外转者,始得仍转宫詹;若由庶常散授台省部曹者,虽循资直上,永不得玉堂之任。又监司内升必杀一级,如布政二品升三品京卿之类是也。今郭之奇以戊辰庶常散授礼部历任副使;一旦躐跻正詹,此何说乎?据事直书,而士英颠倒旧章、徇私蔑法之罪着矣。
升何楷户部右侍郎、钱元悫太仆寺少乡、刘若金通政司右参议。
初六日(辛卯),上始御经筵。
初九日(甲午),大学士姜曰广罢。
初十日(乙未),在都御史刘宗周罢。
十一日(丙申),内批例转给事中陆朗留用。
陆朗既内转,以三千金馈内奄,即传旨:『着留用』。冢宰徐石麒质之内奄;奄曰:『已进御前矣』。石麒具疏言:『陆朗赃私狼籍,应得例转;交通内臣,幸留非法』。朗即劾石麒结党欺君、把持朝政,无人臣礼。而同转御史黄耳鼎亦疏言:『昔之按秦,陈演陷臣不测;今之例转,徐石麒多谋暗害』。
发明
善人,国之纪也;无善人,则国从之。今两日间姜、刘二臣相继退位,随有陆朗之事纷纷而起,是尚得为朝廷乎?呜乎!谁秉国成,坐至于此?千载有余痛矣!
清师入宿迁。
升王■〈句攵〉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宗敦一、张鼎延左右通政,章正宸大理寺丞。
马士英请州县童生纳价免考。
士英请令童生纳银,准送提学收考。后溧阳知县李思模争非法,不肯奉行;士英参劾罢职。
发明
取士,大典也;而导之以纳价,是明示以君臣、父子、兄弟去仁义、怀利以相接也。夫放于义,推之天下国家而可行;放于利,必至篡弒攘夺而后餍。直书于册,而士英黩货乱国之罪着矣。
复刘侨原官,照旧供职。
发明
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彰也。刘侨降贼行贿之实,黄澍疏中已凿凿言之。乃士英毫无顾忌,公行擢用;其蔑法乱纪,目中宁复有朝廷耶!故特书以着其罪。
下布衣方翼明于狱。
浙江奉化布衣方翼明疏「政祈克终事」,指摘马士英等;有旨:『发刑部问罪』。
发明
宋徽宗数为微行,正字曹辅上疏极谏;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王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贬曹辅于彬州。今士英、孔昭等朋比为奸,朝章颠覆日甚;大臣不能言、小臣不敢言而布衣言之,正当破格旌奖以劝来者。而反下之于狱,是士英之心犹然余深、王黼之心也。故曹辅远窜而靖康之辱兆矣,翼明下狱而北行之祸决矣。
升李沾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逮致仕吏部左侍郎吕大器。
再赏定策功,擢沾今职。沾因奏大器当日阻难,包藏祸心;故逮。
发明
比时事势为何如哉!戮力共事犹恐不胜,乃汲汲于私怨乎?况大器原无可逮之罪;书「逮大器」于沾升官之下,所以着沾造意杀人之罪也;垂训之义明矣。
逮湖广巡按御史黄澍。
马士英欲泄黄澎面纠之辱,无机可乘,乃草疏觅楚宗朱盛浓使上之,言澍在楚凌逼宗室;即票『逮问』。黄澍奏辨,士英复票旨:『盛浓害非剥肤,何至千里叩阍』!后授盛浓为推官。
发明
黄澍,面纠士英者也;盛浓之疏,谁不知为大铖属草!况盛浓随酬以推官,特公然修怨而无忌矣;澍岂肯从于戳乎?故于澍与大器逮并书于册,以见清君侧之兵所由起也。而士英与沾祸国之罪,此其案也。
附录
御史徐养心疏:『人自德州来者,云山东有清国巡抚方大猷、兵备张安豫牌到济宁;宜饬王幞早为防御。闯贼使孟良庚筑江陵城、献贼复有取荆州之檄,万一顺流而东,九江、芜湖处处单弱,不几以金陵为孤注耶!总督正法者,止熊文烁耳;其它一味欺饰,失律之罪谓何』!
吏科熊汝霖疏言:『献贼现据成都等郡,闯贼将至成都,意在顺流东下;北使诸臣所恃为援清之要着,全赖懋第一人。臣思请兵请饷,望眼尚悬;而王幞敕印未颁、马价未给,此何时而尚容姑待乎?我皇上既以阮大铖为知兵,即当置之冲要;若但优游司马之堂,枢辅已饶为之,何须添此』!
淮阳巡抚田仰疏为刘泽清请饷;有旨:『东南饷领不满五百万,江北已给三百六十万,岂能以有限之财供无已之求!田仰着与刘泽清通融措办』。时泽清驻兵于淮安,营建宫室,深邃壮丽无比,日费千金。田仰与之共事,但知请饷而不知饷之所从用也。
浙江巡按任大成疏:『浙江乡绅金汝砺、缪沅身污伪命,张嶙然、方允昌为贼亲任,一归一未归;李纲、徐家材俱受伪职,庶吉士鲁■〈〈卤,夕代乂〉上木下〉、吴尔埙、魏学濂为贼所留。只学濂痛愤自缢,诸臣犹恋家。此公论所不容也』。
命驱逐原任尚书司卿黄正宾。
先帝初登极,正宾疏参徐大化;大化系魏党,潜住京师。奉旨:『着五城御史驱逐』。阮大铖甫出山,亟以此答之。
附录
大理寺卿郑瑄荐松苏督粮道程峋才可大用;适有乡绅彭歌祥为妾事相讦。有旨:『着该部从重议处』。
选淑女黄氏、戴氏、郭氏送内;命再选,太监韩赞周再选进六名。工科利瓦伊樾疏:『日来道途鼎沸,不择配而过门;皆云田、王两中贵强取民家女,以备宫帏。有方士荣阳寡妇家,少女自刎,母亦投井;亦太不成举动矣』。
逮东阳知县姚孙榘。吏部核其贪酷,激变地方;故逮。
升冯起纶福建布政使、孙朝让福建按察使。
命黄得功移镇庐州、高杰徐州,总兵王允成驻岳州、马进□驻荆州,左梦庚挂平贼将军印,总兵卢鼎协守武昌,杜弘域出镇池、太。
内阁题授中书百余人。
升周汝玑福建左布政、叶重华广西按察使。
徐之坦补御史、余扬补文选司主事。
杨文骢监军镇江,总兵王斌卿驻九江、郑鸿逵驻镇江、黄蜚驻采石。
王扬荃、李干德各戴罪往督辅王应熊军前赞画。
高弘图请开馆修史,又请设起居注。
安远侯柳祚昌乞侍经筵。
马士英奏补张成礼都督佥事,充山东总兵官。
加王之纲荡寇将军,充河南总兵官。
许定国报擒获陈州伪官惠在公等。
赐降贼被杀太监李鸿翔谥「恭壮」,予弟侄世荫锦衣;以大珰韩赞周出其门下故也。
太监谷国珍奏请监司总兵以下,悉勒令行属礼。
考功司郎中梁羽明自陈昔年册封福藩;郧阳府推官朱诩■〈金辨〉自陈孤城抗贼,其子常洪殉难。俱奉旨优叙。
淮安生员谈某自称守淮功,斥之。
加举人刘泌兵部职方主事,宣谕四川;即留督辅王应熊军前赞画。
刘泽清疏荐张凤翔、李栖凤可预重臣之选。
高杰为降贼南归诸臣请从末减。
御史黄耳鼎疏论刘宗周妄议从逆;有旨:『着察明』。
遣行人洪维翰督催钱粮。
太监袁升请催各处抄关税银。
太监韩赞周请大婚礼物;着光禄寺备办。
高杰请瓜洲、泰兴、邵伯盐税助军。
河南巡抚越其杰奏请饷银;命给银十万两。
谕:『北京旧官南来,吏、兵二部报名量用』。
马士英奏张亮永城战功。
命鸿胪寺官宣谕大学士高弘图入直,存问旧辅钱士升、传冠。
叙迎太后功,刘孔昭等各荫一子锦衣千户。
抚宁侯朱国弼进爵国公。
予怀远侯常延龄一子文荫入监。
田仰解到光时亨等。
万元吉回太仆寺管事。
补荫已故侍郎沈子木一子入监。
录梅殷后一人为散骑。
抄没原任福建巡抚朱一冯家产。
立开纳助工事例:文华殿中书一千五百两,武英殿中书一千两,内阁中书二千两,待诏三千两,拔贡一千两,推知衔一千两,监纪、职方五千、三千不等。时为之语曰:『中书随地有,翰林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大旱。
自四月不雨以至九月,虽在在祈求,竟无滴雨。苏、常尤甚,高区遂不能插莳。崇祯十四年旱极矣,犹未若是岁为最。河水竭流,震泽巨浸褰裳可渡。老插皆云百年所未有也!
逮原任简讨方以智。
以智,由庚辰进士加简讨衔,充二王讲官者。御史王孙蕃论其既亏臣节,复撰伪书以乱是非;故逮。
升黄道周为礼部尚书,陈盟、谢德溥礼部右侍郎,俱协理詹事府事。
予吴阿衡谥「忠毅」。
崇祯十一年冬,清兵临密云城下。阿衡时为蓟辽总督,方与镇监邓希诏称寿,必欲饮满百杯,申百岁之祝;饮毕,醉不能师,遂遇害。
附录
清山东巡抚方大猷承选丰、沛二县知县胡承光、胡钦光到任。
予北都殉难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笵景文谥「文贞」,户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倪元潞谥「文正」,左庶子周凤翔谥「文节」,左谕德马世奇谥「文忠」,左中允刘理顺谥「文正」,左都御史李邦华谥「忠文」,左副都御史施邦曜谥「忠介」,协理京营兵部右侍郎王家彦谥「忠端」,大理寺卿凌义渠谥「忠清」,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谥「忠贞」,太常寺少卿吴麟征谥「忠节」,户科给事中吴甘来谥「忠节」,太仆寺丞申佳允谥「忠愍」,吏部员外郎许直、兵部员外郎金铉俱谥「忠节」,监察御史陈良谟谥「忠愍」,监察御史陈纯德谥「恭节」,兵部郎中成德谥「忠毅」,进土孟章明谥「节愍」。
按「传信录」,陈纯德提督学政,二月出保定,三月八日撤考还京城,被执拷掠;后死于家。
予殉难大学士孙承忠谥「文忠」,已故大学士何如宠谥「文端」。
予殉难惠安伯张庆臻谥「忠武」,襄城伯李国桢谥「贞武」,驸马都尉巩永固谥「贞愍」,新乐侯刘文炳谥「忠壮」。
予国初陶安、詹同俱谥「文献」,孙炎谥「忠愍」,王恺谥「庄愍」,许瑗谥「忠节」,胡深谥「襄节」。
予蒋钦谥「忠烈」,陆震、孟阳俱谥「忠定」,何遵谥「忠节」,李绍贤谥「忠端」,愈廷瓒谥「忠愍」,刘较谥「孝毅」,林公辅「忠恪」,詹寅谥「忠献」,李翰臣谥「忠毅」,刘平甫谥「忠质」,詹轼谥「忠洁」,周玺谥「忠愍」,张英谥「忠壮」。诸臣皆正德时死逆奄刘瑾之难者。
予恤赠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太仆寺少卿周朝端、御史周宗建俱谥「忠毅」,应天巡抚右佥都御史周起光谥「忠惠」,左谕德缪昌期谥「文贞」,御史袁化中谥「忠愍」,御史李德升谥「忠毅」,御史黄尊素谥「忠端」,工部郎中万麰谥「忠贞」,陕西按察司副使顾大章谥「裕愍」。诸臣皆天启时死逆奄魏忠贤之难者。
圣安本纪卷之三
昆山遗民宁人顾炎武着
十月乙卯朔,吏部尚书徐石麒罢。
马士英欲用张捷,使陆朗、黄耳鼎连疏攻之。又一奄居间欲升知县某,为吏部徐石麒拒之;奏闻于上,上置不省。乃再疏乞休,遂罢。
发明
台省都转,冢宰职也。即使是非混淆,亦必在廷诸臣据理执奏,而被处之人不得置一词焉。今陆朗等狼借着甚,例转犹轻;乃公然操戈相向,干法蔑纪莫大乎是!顾反用其言,而速石麒之去,是导之以犯上之逆也!去顺从逆,所以速祸;士英岂未之闻耶?弃老成、长谗慝,方欣欣以为得志;国之亡也,何日之有!
清入濮州、沂州。
升解学龙刑部尚书;张作楫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
礼部尚书钱谦益疏「愚臣报国心长事」内条列四事:一曰严内治,二曰定庙算,三曰振纪纲,四日惜人才。「定庙算」款内有云:『先臣孙承宗有言:「以文统武,极是弊端」。臣观三十年来文臣出镇专征,鲜不偾败;其绰有成算、克奏肤功者,承宗之后,马士英一人耳。先帝以楚事付左良玉而旧疆恢复、以闽事付郑芝龙而岭海无虞,此专任武将之明效也。臣以为此地添一抚、彼地增一督,旁挠众掣,无裨边事。不若专任武将进取全局,一以畀之;而以公忠博大之臣挈持其纲领、提掇其精神,庶可坐策其成矣』。「惜人才」款内复分三事:『一曰资干济。今天下动称乏才;非乏才也,分门户、竞爱憎、修恩怨,即其胸中了然,如暗者之不能言、魔者之不能寐,有物以限之也。今世人才当摧残剥落之后,以真心爱惜、以公心搜访,庶可共济时艰。臣请举其所知,有英颖特达之臣如蔡奕琛、冯元扬、祁逢吉、何谦者,谋国任事急病让夷之选也;有老成典型之臣如唐世济、范凤翼、邹之麒、尹伸、曹学佺、王相说者,端委庙廊疏秽镇浮之选也。其有公望着闻、回翔应拔者,旧词臣余煌、道臣陈洪谧之流也;其有才品卓荦、沦落可惜者,科臣陶宗道、杨兆升、胡周廸、道臣李嗣京、李端和、知府臣李恢光、部臣谭贞默、郭兆封之流也。伏乞敕下吏部令廷臣各举所知,期于拯时危、济世用,不复以党论异同,徒滋藩棘;则人才日出、世道渐夷矣。二曰雪冤滞。先帝钦定「逆案」所结,正奄儿媪子献媚、赞导逆之罪状;而定案诸臣未免轩轾,有心上下其手,故出故入,往往而有。陛下既以赞导无据,拔阮大铖而用之矣。若虞廷陛以京营建祠不尽题削夺者也,杨维垣首纠崔呈秀者也,虞大复以哭奠左光斗几致重谴者也,吴孔嘉以报复父仇牵连周昌晋以持论依傍定案者也;伏乞敕下吏部,详察本末,酌量录用。其余果有真正冤抑如六臣者,方与昭雪,许其自新,以成先帝惩瘅之志、昭国家平明之治,亦涣群破党之一端也。三曰拯流离。今燕都沦没,其间多忠臣志士不忘故国者;所宜接济安插,择其能者官之,无使颠连琐尾,有悔来之思。进士王崇简、建平令高扬、孝廉孙奇逢等遁迹畿南水乡,不臣闯、清;间关三千余里,遣人贻书告臣:誓欲结伴南来,九死不悔!又闻山东、河南旧臣故家结寨聚兵,日夜冀王师之至:朝廷可无以系其心、慰其望乎?三辅长吏叹慕汉官之威仪、沙洲子弟号痛唐世之冠服,臣读史及之,每为流涕。伏乞陛下加意收恤,以南宋之遏绝归正人为戒,则亦恢复之一资也。内蔡奕琛曾以复社故,抗疏攻臣;臣心知其误,殊为惜之,固已释然置之矣。天下多事,将伯助予;中流遇风,吴、越相济。果有嫌隙,固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况臣本无仇于奕琛者乎?臣亲见门户诸臣植党营私,断送社稷、断送君父,何忍师其故智;且他日独不思见先帝于九京乎?「逆案」之故入者贾继春、阮大铖,皆慷慨块垒男子也。周宗建之攻逆奄也,大铖实赞其议;安有奋臂怒目引人以攻奄,而身反为赞导者乎?贾继春家居时,顾大章被逮过新乡,继春策马饯送,洒泪赠别。已而有法司定案一疏,解死者之孥僇、全生者于囹圄,斡旋推挽,备极苦心;而反坐为罪案,冤乎不冤乎?他如冯铨,以申救缪昌期、周宗建被逐去位者也,而不免于入;房壮丽,清兵入畿辅投井死节者也,而终不得出。吕纯如与董应举及臣等以经济相期许,应举每言其枉,声泪俱下;其生平可知矣』。有旨:『蔡奕琛、杨维垣等着吏部分别录用。所举未免太滥,条字逾格;以后凡宜详慎,着饬行』。时马、阮拟翻「逆案」,擢用杨维垣诸人;以钱为东林领袖,欲令钱疏以塞众议。以爰立诱钱,钱出此疏。接虞廷陛疏参何士晋党护王之寀挑衅宫帏,又参孙居相力荐李三才急宜褫革者。杨维垣疏参王之寀张差之案,又参孙承宗柳河之失;及窥崔呈秀失势,出疏纠参,犹公然颂逆奄曰:『厂臣忠,厂臣不爱钱,厂臣为国为民』。虞大复为南礼部侍郎时,逆祠落成,特往上匾额对联者。吴孔嘉拜逆奄为父,得登鼎甲;黄山之案,贻害一郡。周昌晋疏参程正已、又参卢化鳌,与李蕃、李鲁生为逆奄搏击;长安有「一周二李,其权莫比」之谣。贾继春于逆奄播恶时,疏杨、左串通王安倡为移宫之说,逼辱康妃;逆奄遂矫旨:『杨涟等虽追赃身故,顾大章限十日同结;爰书既定,就依这本说将诸奸罪状,着文书房纂定成书,颁行天下』。冯铨导逆奄杀熊廷弼,因构成封疆之辱;诬杨、左六君子以纳贿,致追赃陨命。其去位也,以与崔呈秀争宠,呈秀谮之于逆奄;故缪、周之逮,在山西巡抚本内票出,铨正在东阁,不闻有申救之事。大铖辨宽疏云:『冯铨合门殉难』;此疏云:『房壮丽投井死节』。如出一口。
命复张缙彦原官,总督北直三省军务。
缙彦乃先帝特授兵部尚书,降于贼者。自言在河北收募义勇、诛逐伪官;大学士王铎保之,故有是命。给空札二百,委署文武。
命复王永吉原官,总督防河。
先是,冢卿徐石麒疏荐朱大典、王永吉;马士英以贿不至,票旨:『王永吉身任总督,致北都沦陷;大典赃私狼藉,先帝严追未结:何得朦胧推举』!及王永吉〔贿〕至,士英乃票旨『依议』,故有是命。
发明
张缙彦身任中枢、王永吉滥膺节钺而皆偷生降贼,正前谕所指「督、抚降罪极重,岂可列二等」者也。即当立肆市朝,以信前旨、以正国法;顾贪其厚贿,反赦而用之,何欤?欲使功耶,则二人之功已见于天下矣;欲使过耶,则负君事贼,此何等过而堪再使耶?庙堂举措如此而祈将士效死绥之节、奏克敌之勋,是犹揭裸以弥尘、抱薪以救火,固知其必无幸也。
起补张孙振为四川道御史,掌河南道印。
孙振先年巡按山西,纠劾学道袁继咸贪污,合省不平。巡抚吴甡持疏保举继咸,反列孙振不职诸状;奉先帝旨:提问遣戍。至是,阮大铖等方与甡等为难,遂起孙振原官掌河南道印。
大学士高弘图罢。
初,弘图家甚富;山东遭乱后,纤悉无有,惟一幼子自随。及入政府,与姜、史同心,以中兴为己任。及士英为政,事事龃龉;连上四疏乞休,遂罢。寓居吴门村舍,幼子附村馆读书。已迁居会稽,清帅以书招之;弘图不启封,逃之野寺中,以幼子托馆舍。未几,卒。
诚意伯刘孔昭弒其祖母胡氏。
胡氏为刘尚忠继妻,实生莱臣。尚忠卒,莱臣幼;孔昭父荩臣,庶出也,权摄代袭。荩臣卒,孔昭复攘之;莱臣不能无言。及孔昭任操江,诱莱巨潜毙之。至是,胡氏出揭,谓『荩臣系婢莫氏巧云所生,不应夺嫡』;并列孔昭杀叔事。孔昭急令人缢杀之。
发明
臣弒君、子弒父,凡在位者杀无赦;杀其人、夺其室,污其宫而潴焉。盖君逾月而后举爵,今孔昭既弒叔而夺其位矣,又上弒祖母;此真元凶巨恶,凡民无不憝也。而司寇不闻声弒逆之罪、同列不闻有沐浴之请,三纲沦、九法斁,人类于是乎绝矣。呜乎!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此君臣、父子之大伦也。今孔昭党邪害正、比周为恶,则不可以为臣:而犹抗颜五府之堂,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然此仍书其爵,似无贬辞;何也?曰:弒祖母、弒叔之人,其罪犹待于贬而后着乎?
刘泽渍杀其叔刘孔和。
孔和盛时,泽清奔走其门;及建节后,反抑孔和抑属之。一日,以所作诗示孔和曰:『好否』?孔和戏曰:『不作更好』!泽清色变。亡何,令孔和率二千人渡河;忽檄召至,责以逗留,斩之。
发明
泽清与孔昭皆悍然操戈,甘为士英辈剪除,固一时之寇也,而俱有弒父之事。前孔昭书爵以为不待贬以见恶,今斥言泽清所以示贬乎?曰:「否」。楚人灭夔,「春秋」不以灭同姓之罪罪之,谓不以人理待之也。今泽清弒叔与常文无少异,是不以弒叔之罪罪之,亦不以人理待之也;斯得「春秋」之意矣。
升张捷为吏部尚书、陈盟为吏部左侍郎,特授钦定「逆案」充军杨维垣为通政使。
发明
昔张捷力荐吕纯如,极力辨冤;先帝曰:『他曾会辨过,只是开端不得』!至哉言乎,真圣主洞瞩人情之明鉴也。今阮大铖一出,而杨维垣辈果相继弹冠矣。维垣原任御史,应书「起升」而不书者,盖曰此戍卒也;若突拔于戍卒者然。故书「特授」,意可知矣;而必曰「钦定逆案充军」,何其词费而不惮烦也?「春秋」之法,言之重、辞之覆,其中必有大美恶焉。维垣之起,恶之大者也:维垣出而尽翻「逆案」,是目无先帝也;维垣出而重伸「要典」,是再拥逆贤也;维垣出而更理「三案」,是神、光两庙在天之灵不安也。维垣与用维垣之罪,真上通于天矣。词烦而不杀,而诛乱臣、讨贼子之义严矣。
起陛朱继祚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蔡奕琛吏部右侍郎。陛刘安行、刘若金俱左佥都御史;安行提督浙直市舶屯田,若金提督福广市舶屯田兼海防珠池。
特授兵部右侍郎阮大铖巡江辞朝。
先是,马士英题「枢务繁重等事」,内称『察阅水师,尤为目前紧要。阮大铖素着才略,且习于江上情形,允堪是选。其沿江武职不才、疏防贪玩,有司昏愚怠事、守备不设者,俱听大铖参处。并乞兼右佥都御史衔,以便行事』。大铖随具疏,略曰:『天下事急矣!北边一半已全被党人断送,剩下南边再不堪断送矣!根基初定,寇、清交讧;凡我臣工,请问寇如何剿?清如何款?兵如何招、又如何练?饷如何足、又如何运?藩镇如何联属?寨众如何抚安?君父之封疆与自己之性命全然置之高阁,毫不料理,惟日从事于构斗之场,不亦大梦不醒之甚耶!先帝神明英断,原非丧邦之主;而前此诸臣必欲结党以胜之,猷不获展、谋不克成,欲用者必不得用、欲去者必不令去,诸臣之党羽虽成,而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先帝一家之性命业已破坏崩殂矣!把持误国之臣究亦不免,缢者缢、拷者拷,髡者髡,其丧心从贼、狼狈逃回者,天诛不漏,名臭身骈:回头猛想,其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者,自己亦何便饶利益之有哉』!其陛辞疏云:『从来巡行之役,减驺从、严关防、绝馈遗、破情面。此凛官箴、立声名之事,为俗夫所难而稍稍自好者易办耳,其于制胜敌忾何预哉!嗟嗟!御桓典之骢乘而破柱莫伸于大敌,效于陵之蚓操而陆沉罔救乎神州;正恐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耳』!又云:『臣白发渐生、丹心末老,一饭之德少不负人;何况君父再造之恩、踵顶难酬之遇!倘犬马不伸其报,即豺狼岂食其余。此臣受事之初,即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愿以二、三同志共济之臣交勉,而矢志天日者也』。
发明
臣顾炎武曰:按次年清兵南下,大铖一筹莫展;即投诚,为清帅所薄。后随众征闽;渡仙霞岭,甫涉岭而下,清帅令从骑自后蹑之,人马俱堕,糜烂以死。嗟乎!当其草诸疏也,自负忠义而责备诸臣,可谓至矣!则宜其任事后,另有一番料理,中兴之绩彪炳天壤,使结党诸臣死者抱愧、生者饮烈可也。而何任事以来,仍日从事于构斗之场,君父之封疆、自己之性命,依然置之高阁。大梦不醒,殆又甚焉!且所欲用者如杨维垣、唐世济辈皆用矣、所欲去者如姜曰广、刘宗周辈皆去矣,究竟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弘光一家之性命,作何下落也?迨至营帐叩首、仙霞陨身,不特不得与缢者、溺者表殉难之名,且不得与丧心从贼者享富贵之奉。所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自己亦何便饶利益之有」者,大铖又何明知而故犯之耶!至于「犬马不伸其报、豺狼岂食其余」及「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等语,则又何大言不惭也!特为拈出,以为秦镜之照。
附录
御史游有伦疏曰:『今日国事混杂,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明知君子进退不苟,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亦思常人所不忍道者,渎于君上之前;其视皇上为何如主乎?台省中稍效规讽,即指以为比党,相戒结舌;所谓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也』!
御史胡时亨疏:『近来章奏,文武升授,皆出勋臣之口。至从逆伪官,借口军前,蒙面求进。武臣不效命,谓文臣掣其肘,今又不武臣掣文臣肘乎』?
吏科都给事中张希夏疏:『近时位置无常,挨举迭进;辇金觅穴,营求不止。如往日之计典可翻,则明岁之大计可以不设矣』!
清设总兵张某入济宁驻札,牌称摄政王发大兵四十万南下,谕各州县预备粮草伺候。
加李成栋镇徐将军,驻徐州;李朝云改后劲。李世春驻泗州、贺允昌驻扬州,各充总兵官;总兵卜从善驻芜湖。
许定国开镇睢州。
命黄得功、刘良佐合兵驻凤、寿。
附录
刘泽清设立水营,荐降贼臣黄国琦为监军。随有御史胡时亨纠疏云:『黄国琦、施凤仪题补,臣实骇然!按黄伪吏部掌朱封者;施则管仪仗时,语贼不可用亡国之器,愿自备千金重造。此何等人而可复辱班行乎』?
赐内监王承恩谥「忠愍」,立祠;以降贼拷死王之心七奄附祀。
〔附录〕
兵科王士鑅奏:李述祖,朱元臣偷生负国,有愧诸勋。
南和伯方一元请概为降贼被杀诸勋臣朱纯臣十五人请恤。
戚臣李诚臣上「要典始末」。
谕兵部:『临淮侯李述祖奉命守城,城陷君亡,偷生南窜;着严议』。
史可法荐北归谕德卫允文兼兵科给事中,监高杰军。
太后从人王鑅、王无党俱授指挥,世袭。百户魏栋等自言扈卫之劳,准各升一级。
西宫旧园落成,赐名「慈禧殿」。
行人庄则敬自言曾事福恭王,命与考选。
驸马齐赞化疏称刘孔昭翊戴功高,赏不酬劳;随命吏、礼二部再议。
齐赞化寓居被火,刘孔昭代为求助;命给千金。
周延儒子奕对乞恩免赃;马士英票旨:『奕封准赦免。罪辅赃贿系亲弟正儒;正懦既故,未完赃银六万两,着于汪曙名下追完』。
减吴昌时赃银十之五。
锦衣卫冯可宗捕得江阴知县郝明征行贿李沾;马士英代为之请,奉旨:『谕吏部:郝明征原非行贿,准复原官』。
命太监孙元德等往催浙、直、福三省金花殿价一应年额、关税银两及两浙盐漕备练商价给引行盐随解。
户部张有誉奏:御前需迫,请差内员各处催借。
颁户部印单给州县实填赎锾。
户科陆朗疏论徐石麒;内云:『即王思任为赵之龙所荐,何得擅署察中』?
又疏:『徐石麒以巧诈文其贪、刘宗周以迂儒托于正,必得真才真品如王骥、郑瑜早界以节钺,当无多让』。
御史张孙振疏追论郑三俊、吴甡、刘宗周并及祁彪佳。
照磨张明弼讦周镳险恶。
谕礼部:『百姓万家,岂无淑女!着博访细选』。
命太监韩赞周挨门严访淑女,宦家富室有隐匿者,四邻连坐。
韩赞周请选淑女于杭州。
命太监田成、李国辅分路速选淑女。
时上深居禁中,惟饮烧酒、淫幼女及伶官演戏为乐。马士英当国,与刘孔昭朋比浊乱朝政:内则韩赞周、卢九德、田成、张执中,皆太监;外则张捷、李沾、杨维垣、阮大铖,兼以东平刘择清、兴平高杰遥制朝权,抚宁朱国弼、忻城赵之龙侵挠吏事。边警日见急迫,群小乘时射利,咸谓不久矣!时有对句云:『刘孔昭、阮大铖非仙人,劫弘光之土地!牛金星、马士英皆畜类,销中国之冠裳』!
戴英补兵部,张采升精膳司员外郎。
例转御史黄耳鼎仍补原官,御史何纶巡抚淮、扬。
王化澄巡抚广东,胡时中巡视屯田,霍达巡漕。
张捷题授中书百余人,又题监纪推官数十人。
马士英奏杜文焕先年战功。
改太仆寺署于南京。
寄流寓诸生于淮安府学。
监军杨文骢请宏佛教以扶王化。
监生蒋佐上「累朝实录」。
周藩安乡王驻无锡。
桂王薨,谥曰「端」。
祁阳王驻邵武。
吉贞王子慈煃嗣封。
西鄂王驻宁国。
周藩宁汝王寓常州。
命铸「弘光钱」。
改授彭遇扬为御史。遇扬敢为大言,谓马士英曰:『岳武穆言大误!文臣若不爱钱,高爵厚禄何以劝人?武臣必惜死,方养其身以有待』。
管绍宁请予谢于宣祭葬。于宣为行人,为闯贼追赃拷死者。
河南劝农尚书丁启睿罢。
命文武官俸尽支本色。
子殉难李邦华、王章各荫一子锦衣百户,世袭。
予王在晋祭葬。
崇祯九年,清兵入临大同,杀戮甚惨。在晋时为本兵,隐匿不报,为御史吴玉等所劾;有旨:『削职还籍』。
予原任祭酒许士柔祭葬。
士柔官翰林,曾撰高攀龙赠官制;中书抉摘其语,献之政府。时韩城薛国观当国,遂具疏题参降调。
杀布衣何光显于市。
光显疏请诛奸臣马士英、刘孔昭;命戮于市,籍其家。
发明
宋大学生陈东请诛蔡京等六人,又请留李纲而罢黄潜善、汪伯彦;适抚州布衣欧阳澈伏阙上书,极诋用事大臣,乃同斩于市。迄今东、澈之名千古犹生,京等之名妇孺皆得指其名而唾骂焉。以彼较此,孰得孰矢?书「杀布衣何光显」者,杀无罪也。而士英、孔昭之恶,真国人皆曰「可杀」者矣!
十一月乙呈酉朔。
初十日(甲午),清入海州。
海州既破,将狱囚尽放,仍回兵泇口。又沂州驻清兵八万分路南下,一向沭阳、一向邳州、一向宿迁。又牌行盐城县催办军粮。
十一日(乙末),端门西旁舍火。
凤阳火。
祖陵地震。
大理寺卿郑瑄罢。
应天巡抚祁彪佳罢。
升王骥太仆寺卿、王国宾光禄寺卿。
升何腾蛟兵部右侍郎,总督川、湖、云、贵州军务;杨鹗还部用。
升曹勋礼部右侍郎署翰林院事,程正揆、吴国华俱谕德,沈延嘉、刘同升、陈之麟、刘正宗俱中允。
附录
田仰报:『清已驻沂州,哨马至沭阳;辽人赵福星为宿迁兵备,统兵防守』。
清临邳州,署印推官沈冷之固守待救。史可法疏曰:『自三月以来,一兵未至;备员督帅,死不塞责!黄河以北悉染腥膻;近见北示,公然以「逆」加我、辱我使臣:是和万万难成也!即卧薪尝胆、枕戈待旦,尚恐无救于事;今观庙堂作用殊未尽然,臣惧恢复之无期而偏安之未可恃也!不急之工役、可省之烦费、朝夕之宴饮、左右之献谀,宜一切罢绝;即事关典礼,亦崇俭约。盖贼一日不灭、清一日不靖,即有宫室锦玉,岂能享用?必皇上念念刻刻力振举朝之精神,庶乎天意可回耳」!
命郑鸿逵节制镇江至海门。
命王永吉督责汴口。
命御史苏京驻庙湾防海。
杨文骢请于京山圌山建城。
黄斌卿改驻安庆。
十七日(辛丑),奉先殿上梁。
〔附录〕
加刘洪起总兵衔。
加刘承胤右都督;恳辞新任,有旨责其欺卸。
户科罗万象以回奏掩饰罚俸。
奖太监高起潜冒险来归,忠义可嘉。
工科李清为拷死诸臣彭管、顾铉、李逢申请恤。
追论江西功,荫解学龙锦衣千户世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