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秘史》·第十四回
话说体范自以大众攻新亭,而别遣文豪、黑骡直捣建康。 文豪大破台军于皂荚桥,时王道隆将羽林兵在朱雀门内,急召刘勔来助。励至朱雀门南,命撤桁以折南军之势。道隆怒曰:“贼至但当急击,奈何撤桁示弱?”勔亦愤,遂度桁南,亲自搏战。哪知战阵方合,被黑骡一骑冲来,斩于马下。兵士散乱,道隆不能支,亦弃众走,黑骡追杀之。黄门郎王蕴负重伤,踣于御沟之侧,或扶之以免。于是中外大震,白下、石头之众皆溃。张永、沈怀明逃还宫中,争传新亭亦陷。孙千龄开承明门出降,太后执帝手泣曰:“天下败矣。”先是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刘勔避职。勔曰:“吾执心行己,无愧幽明,若灾眚必至,避岂得免?”又勔晚年,颇慕高尚,立园宅,名为东山,遗落世务,罢遣部曲。道成曾谓之曰:“将军受顾命,辅幼主,当此艰难之日,而深尚从容,废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勔不从,而果败死。 话分两头。道成与休范拒战,自晡达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角不复相闻,将士积日不得寝食,军中马夜惊,城内乱走。道成秉烛危坐,厉声呼叱,如是者数四,乃定。明日复战,外势愈盛,众皆失色。道成曰:“贼虽多而乱,寻当破矣。”其时麾下有勇将两员:一姓黄,名回。一姓张,名敬儿。敬儿南阳人,少便弓马,有胆气,好射猛兽,发无不中,素无赖,家贫,佣于城东吴泰家。泰有爱婢,敬儿与之通,事发,泰欲杀之,逃于空棺中,以盖加上,乃免。后得志,诬泰通袁顗为边,明帝杀泰,籍其家,僮役财货,敬儿皆有之。先所通婢,即以为妾。初敬儿母,卧于田中,梦犬子有角,舐其阴处,遂有孕而生敬儿,故初名狗儿。明帝嫌其名鄙俚,改为敬儿。时从道成守新亭,与黄回共立城上,望见体范白服乘肩舆,以数十人自卫,登城南观战,敬儿谓四曰:“彼可诈而取也。”回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敬儿以白道成,道成曰:“卿能办此,当以本州岛相赏。”敬儿乃与回并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称降。体范喜,召至舆前。黄回阳致密意,休范信之,置二人于左右,命进酒。饮至半酣,笑呼道成名曰:“尔腹心已溃,何可乃尔?”回见休范无备,目敬儿,敬儿遂夺体范防身刀,斩休范首,左右皆惊走。敬儿提头谩骂,与回奔归新亭。
道成得首,便差队主陈灵宝持送建康。灵宝行至中道,恰逢西兵阻路,弃首于水,挺身到京,唱云已平,而无以为验。众莫之信,体范将士亦不知之,进战愈力。俄而其众知休范已死,稍欲退散,文豪厉声曰:“我独不能定天下乎!”因诈称休范已杀道成据新亭矣,士民惶惑,乘夜诣新亭垒,投刺者以千数,道成皆焚之。登北城谓曰:“刘休范昨已就戮,尸在南冈下,身是萧平南,诸君谛视之。名刺皆已焚,卿等勿怀忧惧也。”
众皆愕然而散。道成知台军屡败,急遣陈显达、张敬儿将兵自石头济淮,从承明门入卫宫省,于是台军之气亦振,大破贼众,遂斩丁文豪、杜黑骡于宣阳门,余皆窜走。斯时道成在军,见大势已宁,亦即整旅还都,百姓缘道聚观,皆曰:“全社稷者此公也。”及入朝,拜为中领军、衮州刺史,留卫京师,与袁粲、褚渊、刘秉更日入值,号为四贵,今且按下。 却说苍梧王之为太子也,年六岁,始就学,而惰业嬉戏,师不能禁。好缘漆帐竿,去地丈余,久之乃下。年渐长,喜怒益乖,左右有失旨者,辄手加扑打,蓬首跣足,蹲踞于地,以此为常,明帝屡敕陈太妃痛捶之。及即位,内畏太后,外惮诸大臣,犹未敢纵逸。自加元服,变态百出,好出外游行,太妃每乘青犊车,随路检摄,其后渐自放恣,大妃亦不能禁。始出宫,犹整仪卫,俄而弃车骑,率左右数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尘,或往营署,与嬖人解僧智、张五儿等,恒相驰逐。夜开承明门以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者并执戈矛,路逢行人男女及犬马牛驴,随手刺死,无一免者。民间优惧,商贩皆息,门户昼闭,行人道绝。至针椎凿锯之徒,不离左右。尝以铁椎椎人阴囊,囊破裂。左右见之,有敛眉闭目者,苍梧大怒,今此人袒胛正立,以矛刺之,洞胛而过。大内耀灵殿,本明帝临政之所,养驴数十头于内。己所乘马,养于御牀侧。又知己非帝子,为李道儿所生,每出入去来,常自号“李将军”。京营有女子,年十五六,性痴憨,驾至不避,从旁嘻笑,苍梧便入其屋,不避左右,与之苟合。女亦全不愧惧,任其所为,遂大悦。自是往来无间,人谓之路嫔嫱妃。又性极好杀,一日不杀人,则惨惨不乐。殿省忧惶,食息不保。阮佃夫惧蹈不测,谋候其驾出游,称太后令,闭城门,执而废之,立安成王准。
事觉,收佃夫诛死,寸斩其家属。或有告朝臣杜幼文、沈勃、孙超亦与佃夫同谋,遂帅卫士自掩三家,刳解脔割,婴孩不免。 时沈勃后丧在庐,左右未至,帝挥刀独前,勃知不免,手搏其耳,唾骂之曰:“汝罪逾桀纣,屠戮无日,恨吾不获见之。”
遂死。会端午,太后赐帝毛扇,怒其不华,令太医煮药,欲鸩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陛下便应作不孝子,岂复得出人狡狯?”帝曰:“汝语大有理。”乃止。凡诸鄙事,过目则能,锻炼金银,裁衣作帽,莫不精绝。未尝吹箎,执管便韵。 自造露车一乘,其上施篷,乘以出入,其捷如飞,羽仪追之不及。又各虑祸,不敢追寻,唯整部伍,别在一处瞻望。尝直入领军府,天时盛热,道成解衣袒腹昼卧堂中,见帝至,仓皇起立,帝指曰:“好大腹。”遂命立于室内,画其腹为的,持弓引满射之。道成敛手曰:“老臣无罪。”左右王天恩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埽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脐,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 又尝自磨刀曰:“明日杀萧道成。”陈太妃骂之曰:“萧道成有功于国,若害之,谁复为汝尽力?”乃止。道成忧惧,密与袁粲、褚渊谋曰:“幼主所为如此,不推吾等不免,社稷亦不可保,不先废之,后悔奚及。”粲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
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渊默然,功曹纪僧直言于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公岂得坐受夷灭?“道成然之,寄书萧赜,令为之备。却说赜字宣远,道成长子也,方生之夕,母陈氏梦有龙据屋上,故又字龙儿。即齐世祖武皇帝也。初为寻阳郡赣邑令,值晋安王反,赜不从,被执下狱,众皆散。门客桓康骁勇多力,装筐篮为担,一头坐了夫人裴氏,一头坐了两位公子,挑之以逃,匿深山中。继与萧欣祖会集旧伴四十余人,袭破郡城,救之出狱。及郡兵来追,桓康拒后力战,手斩其将,追兵乃退。
及晋安既平,朝廷征赜入京,拜为尚书库部郎,至是为晋熙王长史,行郢州事。道成欲使以郢州兵为援,故报之。道成又欲出奔广陵起兵,使人密告冀州刺史刘善明,东海太守垣荣祖。 荣祖字华先,少好武,骑射绝伦,尤善弹,尝登西楼,见鸿鹄翔于云中,谓左右曰:“吾当生取之。”弹其两翅,毛尽脱,鹄坠地,养其毛复长,纵之飞去,其妙如此。与刘善明,皆道成腹心也。善明报以书曰:“宋氏将亡,愚智共知,公神武高世,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后悔。”荣祖亦报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闭门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牀,恐即有叩台门者,大事去矣。”道成虽得二人言,尚怀犹豫,纪僧真曰:“二人之言是也,主上虽无道,国家累世之基,犹为安固。公百口北渡,必不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公为逆,何以避之?此非万全之计也。况今幼主出入无常,每好单行道路,于此立计,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鲜有克捷。”道成乃止。
有王敬则者,临淮人,少贫贱,母为女巫,常谓人云:“敬则生时,胞衣紫色,应得鸣鼓角。”人笑之曰:“汝子得为人吹角可矣。”性倜傥不羁,好刀剑,尝与既阳县吏斗,谓曰:“我若得为既阳令,当鞭汝小吏背。”吏唾其面日:“汝得既阳县,我亦得司徒公矣。”平时善拍张,以勇力补刀戟卫士。
前废帝常使敬则跳刀,高出白虎幢五六尺,跳罢,仍抚髀拍张,儇捷异常。后补既阳令,昔日斗吏亡叛,勒令出见,曰:“我得既阳令,汝何时得司徒公耶?”其人叩头谢罪,敬则曰:“尔亦壮士,吾不汝责也。”至是为越骑校尉,见帝无道,欲自结于道成。夜着青衣,扶匐路侧,听察帝之往来。复阴结内廷杨万年、陈奉伯等为内援,专伺得间,即便行事。
是时苍梧荒淫益甚,每往来寺院中。城西有青园庵,乃女尼所居,房宇深远,徒众数十。一日,帝突至其处,群尼仓皇跪接,帝视之曰:“是皆秃耳。”见一幼尼尚未剃发,貌颇娟好,问之曰:“尔在此何欲?”对曰:“欲修行耳。”帝笑日:“恐所欲不在是。”便携之入室,裸而淫之。又令左右择尼中年少者遍淫之,问日:“此举何如?”左右曰:“此举是陛下大功德。”遂大笑而散。又有一道人,名昙度,素无赖,与之亲善。一夜,行至领军府前,左右曰:“一府皆眠,帝何不缘墙而入,杀其一家?‘”帝曰:“我今夕欲与一处作耍,无暇为此,宜待明夕。”遂去。明日,乘露车与左右向台冈赌跳,仍往青园尼庵留连半日,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昙度道人煮之,坐地而饮,酣醉如泥。左右扶之还宫,寝于仁寿殿内。有杨玉夫者,常得帝意,出入必与偕,至是忽憎之,见辄切齿,骂日:“明日当杀此子,取肝肺,和狗肉食。”是夜为七月七日,临睡吩咐玉夫曰:“汝于庭中伺织女度河,见即报我,不见则杀汝。”玉夫大惧,乃与杨万年、陈奉伯伺帝熟寝,潜取帝防身刀刎之,时年十五。
先是帝出入无时,省内诸阁,夜皆不闭,群下畏相逢值,莫敢出走,宿卫并逃避,内外莫相禁摄,故帝虽被弒,无一觉者。乃令陈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开承明门出,遇王敬则于外朝,遂以首付之,使报道成。敬则驰诣领军府,叩门大呼曰:“大事已定,领军速即入朝。”道成犹虑苍梧诳之,不敢开门,敬则耸身墙上,投其首以示道成。道成洗视之,果帝首,大喜。
便戎服乘马而出,偕敬则入宫。至承明门,诈称贺还。敬则恐内人观见,以刀环塞门孔处,呼门甚急。门吏开门迎之,只道帝归,俱伏地震慑,不敢仰视。道成入殿,殿中惊骇,既而闻苍梧已死,咸称万岁。及旦,道成整宿卫出立殿庭槐树下,以太后令召袁粲、褚渊、刘秉入朝会议,三人既至,闻帝已被弒,皆惊愕不敢发言。
道成谓秉曰:“此使君家事,何以断之?”秉未答。道成须髯尽张,目光如电,秉惧曰:“尚书众事,可以见付。军旅处分,一委领军。”道成又让袁粲,粲亦不敢当。王敬则拔白刃,在殿前跳跃曰:“天下事皆应关萧公,敢有开一言者,血染敬则刃。”手取白纱帽加道成首,令即位,曰:“今日谁敢复动,事须及热。”道成正色呵之曰:“卿都不自解。”粲欲有言,敬则叱之,遂不出口。褚渊曰:“非萧公无以了此。”手取事状授道成。道成曰:“相与不肯,我安得辞。”乃下议立安成王为帝,作太后令曰:昱以家嗣登皇统,庶其体识曰宏,社稷有寄。岂意穷凶极悖,日月滋甚。加以大马是狎,鹰隼是爱,单骑远郊,独宿深野,趋步阛阓,酣歌垆肆,淫人子女,掠人财物,手挥矛铤,躬行刳斮。自昔辛、癸,爰及幽、厉,方于之此,未譬万分。
民怨既深,神怒已积,七庙阽危,四海褫气。废昏立明,前代令范,况乃灭义反道,天人所弃者哉!故密令萧领军潜运明略,幽显协规,普天同泰。骠骑大将军安成王准,体自太宗,地隆亲茂,皇历攸归,宜光奉祖宗,临享万国,便依旧典,以时奉行。
于是备法驾,诣东府,迎安成王准即皇帝位,时年十一,是为顺帝。降封昱为苍梧王,葬之郊坛西,自是军国大事,皆听道成处分。封杨玉夫等二十五人为侯。 先是刘秉初退朝,其从弟刘韫迎而问之曰:“今日之事,当归兄否?”秉曰:“吾等已让领军矣。”韫拊膺叹曰:“兄肉中讵有血耶?今年族矣。”秉默然。然犹谓尚书一官,万机根本,以宗室居之,则天下庶可无变。既而道成当国,布置心膂,与夺自专。褚渊素相凭附,秉与袁粲,阁手仰成矣。 却说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早丧父,祖母哀其孤幼,名之曰“愍孙”。少好学,有清才,不以权势为重。平素每有朝命,常固辞,逼切不得已,方就职。至是知道成有不臣之志,阴欲图之,诏使出镇石头,实时受命。又荆州刺史沈攸之在明帝时,与道成同直殿省,深相亲善。道成有女,攸之娶为子妇。其在荆。州,有言其反者,道成力保其不反,攸之深以为感。
及苍梧遇弒,道成遣其长子元琰,以苍梧刳斮之具示之,攸之知道成将篡位,大怒,谓左右曰:“吾宁王陵死,不为贾充生。”然犹未暇举兵,乃上表称庆。时张敬儿为雍州刺史,素与攸之、司马刘攘兵善,疑攸之有异,密以问攘兵。攘兵无所言,寄敬儿马灯一只以示意,敬儿乃密为之备。攸之有素书十数行,常藏于裲裆角,云是明帝与己约誓,不忍坐视国亡。其妾崔氏谏曰:“官年已老,那不为百口计?”攸之指辆裆角示之。又会集诸将云:“顷太后使至,赐我以烛,剖之得太后手令,云社稷之事,一以委公。吾不可负太后命,抚危定倾,愿与诸君任之。”众皆应命,乃遗道成书曰:少帝昏狂,宜与诸公密谋商议,其白太后,下令废之。奈何交结左右,亲行弒逆?乃至积日不殡,流虫在户,凡在臣下,谁不惋骇。又移易朝旧,布置亲党,宫阁管钥,悉关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之遗训固如此乎?足下既有贼宋之心,吾宁敢无包胥之节耶?
书去,即建牙勒兵。盖攸之素蓄士马,资用充积,甲士十万,铁骑三千,兵势甚盛。乃遣辅国将军孙同为前锋,余军相继东下。道成闻其兵起,即自入守朝堂,命其子萧嶷代镇东府,萧映出镇京口,内外戒严。以右卫将军黄回为郢州刺史,督军讨之。先是道成以世子赜为晋熙王燮长史,修治器械,以防他变。 及征燮为扬州,以赜为右卫将军,与燮俱下,命柳世隆行郢州事。赜将行,谓世隆曰:“攸之一旦为变,焚夏口舟舰,沿流而东,不可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君守于内,我攻于外,破之以矣。”世隆领命。及攸之起兵,赜方行至湓口,欲敛兵守之。众将皆劝倍道趋建康,赜曰:“湓口地居中流,密迩畿甸,若留屯湓口,内卫朝廷,外援夏口,保据形胜,控制西南。
今日至此,天所使也。“或疑城小难固,赜曰:”苟众心齐一,江山皆城隍也,何患城小?“乃送晋熙王归郑州,而己则留镇湓口,遣使密报道成。道成闻之喜曰:”真吾子也。“乃以赜为西讨都督。 话分两头,湘州刺史王蕴,遭母丧罢归,路过巴陵,与攸之深相结,还至京师,乃与袁粲、刘秉、刘韫谋诛道成,而黄回、孙昙权、卜伯兴等皆通谋。当是时,刘韫为领军将军,入直门下省,卜伯兴为直阁,黄回出屯新亭。粲等定计,矫太后令,使韫与伯兴率宿卫兵,攻道成于朝堂。黄回等为外应,刘秉等并赴石头。谋既定,将以合褚渊。众谓渊与道成素善,不可告,粲曰:“渊与彼虽善,岂容大作同异?今若不告,事定便应除之。”乃以谋告渊。渊即告道成。道成闻之,乃使薛渊往石头,阳为助粲,阴实防之。薛渊涕泣拜辞,道成曰:“卿近在石头,日夕去来,何悲之甚?”对曰:“不审公能保袁公共为一家否?今往与之同,则负公,不同则立受祸,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者,正谓能尽临事之宜,使我无西顾忧耳,但当努力,无复多言。”道成既遣薛渊防外,又恐内变难制,乃以王敬则为直阁,与卜伯兴共总禁旅,戒之曰:“有变先杀伯兴、刘韫。”敬则领命而去。
是时粲与诸人,本期壬申之夜,内外并发,而刘秉框扰不知所为,才及晡后,即束行装,啜羹泻胸上,手振不自禁。日未暗,载妇女尽室奔石头,部曲数百,赫奕满道。既至见粲。
粲惊曰:“何事遽来?今败矣!”秉曰:“得见公,万死无憾。”孙昙权闻之,亦奔石头,乃大露。道成密使人告敬则,时阁门已闭,敬则欲开阁出,卜伯兴严兵为备,敬则乃锯所止屋壁得出,至中书省率禁兵收韫。韫已戒严,列烛自照,见敬则猝至,惊起迎之曰:“兄何夜顾?”敬则呵之曰:“小子哪敢作贼?”韫惶急,走抱敬则。敬则拳殴其颊,仆地,乃杀之。伯兴仓皇出,敬则亦迎而杀之。王蕴闻刘韫死,叹曰:“事不成矣。”狼狈率部曲数百,向石头。薛渊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散走,道成又遣其将戴僧静率数百人向石头,自仓门入,与薛渊并力攻粲。孙昙权御之,殊死战,杀台军百人。僧静乃分兵攻府西门,纵火焚之。粲与秉在城东门,见火起,秉不顾粲,即逾城走。粲亦下城欲还府,谓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厦之崩,但以名义至重,不忍负耳。”僧静乘暗独进,来杀袁粲。最在粲后,觉有追逐声,急以身卫父,僧静直前斲之,最仆地。粲谓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亦何害?”
遂父子俱死,百姓哀之,为之谣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但未识粲死之后,宋事作何结局,且听下回分解。
刘昱本李道儿子,既窃位,无恶不作。至偷鸡盗狗,丑滥已极,千古以来,无此样子。禽兽犹知有母,县以羽扇不华,至欲弒母,禽兽不如。为杨玉夫所杀,盖已晚矣。道成始而忧祸,继则羽翼已成,不得歇手,亦是骑虎之势。沈攸之一心辅国,不以姻戚交好,稍动其心,事虽不成,可谓忠臣。褚渊受顾命之日,贰心已见,真反复小人。谣曰:“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