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记》·◆花释名第二
牡丹之名,或以氏,或以州,或以地,或以色,或旌其所异者而志之。姚黄、左花、魏花,以姓著;青州、丹州、延州红,以州著;细叶、粗叶、寿安、潜溪绯,以地著;一红、鹤翎红、朱砂红、玉板白、多叶紫、甘草黄,以色著;献来红、添色红、九叶真珠、鹿胎花、倒晕檀心、莲花萼、一百五、叶底紫,皆志其异者。
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此花之出于本未十年,姚氏居白司马坡,其地属河阳。然花不传河阳传洛阳,亦不甚多,一岁不过数朵。
牛黄亦千叶,出于民牛氏家。比姚黄差小。真宗祀汾阳,还,过洛阳,留宴淑景亭,牛氏献此花,名遂著。
甘草黄,单叶,色如甘草。洛人善别花,见其树知为某花。云独姚黄易识,其叶嚼之不腥。
魏家花者,千叶,肉红,花出于魏相(仁溥)家。始樵者于寿安山中见之,以卖魏氏。魏氏池馆甚大。传者云,此花初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秀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数缗。其后破亡,鬻其园。今普明寺后林池乃其地,寺僧耕之以植桑麦,花传民家甚多,人有数其叶者,云至七百叶。钱思公尝曰:“人谓牡丹花王,今姚黄真可为王,而魏花乃后也。
红者,单叶,深红。花出青州,亦曰青州红。故张仆射(齐贤)有第西京贤相坊,自青州以驼驮其种,遂传洛中,其色类腰带,谓之红。
献来红者,大多叶浅,红花。张仆射罢相居洛阳,人有献此花者,因曰献来红。
添色红者,多叶,花始开而白,经日浙红,至其落乃类深红。此造化之尤巧者。
鹤翎红者,多叶,花其末白而本肉红,如鸿鹄羽色。
细叶、粗叶、寿安者,皆千叶,肉红,花出寿安县锦屏山中。细叶者尤佳。
倒晕檀心者,多叶,红花。凡花近萼色深,至其末渐浅。此花自外深色,近萼反浅,而深檀点其心,此尤可爱。
一红者,多叶,浅红,花叶杪深红一点,如人以三指之。
九叶真珠红者,千叶,红花叶上有一白点如珠,而叶密,蹙其蕊为九。
一百五者,多叶,白花。洛花以谷雨为开候,而此花常至一百五日,开最先。
丹州、延州花者,皆千叶,红花。不知其至洛之因。
莲花萼者,多叶,红花,青趺三重,如莲花萼。
左花者,千叶,紫花,叶密而齐如截,亦谓之平头紫。
朱砂红者,多叶,红花。不知其所出。有民门氏子者,善接花以为生,买地于崇德寺前治花圃,有此花。洛阳豪家尚未有,故其名未甚著。花叶甚鲜,向日视之如腥血。
叶底紫者,千叶,紫花,其色如墨,亦谓之墨紫花。在中旁必生一大枝,引叶覆其上。其开也,比他花可延十日之久。噫!造物者亦惜之耶。此花之出,比他花最远。传云:唐末有中官为观军容使者,花出其家,亦谓之军容紫,岁久失其姓氏矣。
玉板白者,单叶,白花,叶细长如拍板,其色如玉,而深檀心。洛阳人家亦少有。余尝从思公至福严院见之,问寺僧而得其名,其后未尝见也。
潜溪绯者,千叶,绯花。出于潜溪寺,在龙门山后,本唐相李藩别墅。今寺中已无此花,而人家或有之。本是紫花,忽于中特出绯者不过一二朵,明年移在他枝,洛人谓之转(音篆)枝花,故其接头尤难得。
鹿胎花者,多叶,紫花。有白点如鹿胎之纹,故苏相(禹)宅今有之。
多叶紫,不知其所出。初,姚黄未出时,牛黄为第一;牛黄未出时,魏花为第一;魏花未出时,左花为第一;左花之前,唯有苏家红、贺家红、林家红之类,皆音叶花,当时为第一。自多叶、千叶花出后,此花黜矣。今人不复种也。
牡丹初不载文字,唯以药载《本草》。然于花中不为高第,大抵丹、延已西及褒斜道中尤多,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自唐则天已后,洛阳牡丹始盛,然未闻有以名著者。如沈、宋、元、白之流流,皆善咏花草,计有若今之异者,彼必形于篇咏,而寂无传焉。唯刘梦得有《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但云“一千万朵”而已,亦不去其美且异也。谢灵运言“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今越花不及洛阳甚远,是洛花自古未有若今之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