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集》第六部分·卷一四九 书简卷六
【与梅圣俞四十六通】
一〈明道元年〉某再拜圣俞二哥。昨日贤弟至,辱寄书,并前所寄二书及梦中诗,又五百言诗,频于学士处见手迹,每一睹之,便如相对。别后虽尹氏弟兄、王三并至,然幕中事比圣俞在此时差多。盖东都兴造,日有须求,仓卒供办,未尝暂休息。职此,未始提从容聚首,独游嵩事一胜尔。然而历览中春之游,山水之状皆如故,独昔之青林翠壑,今为槁叶。又目前不见圣俞,回忆当时之事,未一岁间再至,寻见前迹,已若梦中。又河阳咫尺,顾足下若千万里。又曩日恨不得同者尹十二、王三,今反俱游,而圣俞独不至。人生不一岁,参差遂如此。因思百年中,升沉生死,离合异同,不知后会复几人,得同不得同也!自足下去后,未尝作诗,前佳制未及和。尹十二去,应能尽说此中事,故略不论。知与师鲁相见,少酒为欢,值无酒寄去,奈何。渐寒,千万自爱。不宣。某白。
二〈明道元年〉某启。药简再至,两承示谕。八老之名,诚一时美事。然某本以寒乡下流,后进初学,诸君子不知其驽下,业已致之交游,一旦坐评贤否,欲求纯雅沉实之名,终不可得,而乃特以轻隽裁之。是知善誉者,不能美无盐矣。子之评人,正如是矣。夫《大雅》之称老成人重于典刑,而仲尼谓“三十而立”。某年二十有六,尚未能立,敢当老邪?又今日不在会中,自可削也。夫人之美恶,待其自然之誉,乃见其实。今纵求而得之,是诸君待我素浅可知也。所以孜孜不能默受者,诸君当世名流,为人所重,一言之出,取信将来,使后世知诸君子以轻逸名我,复自苦求,方以美称借之,益重某之不可也。削之益便。某再拜七老。
三〈明道元年〉某启。捧来简,释所以名老之义甚详。某常仰希隽游,所望正在规益,岂敢求辩博文才之过美哉!前承以“逸”名之,自量素行少岸检,直欲使当此称。然伏内思,平日脱冠散发,傲卧笑谈,乃是交情已照外遗形骸而然尔。诸君便以轻逸待我,故不能无言。今若以才辩不窘为“逸”,又不足以当之也。师鲁之“辩”,亦仲尼、孟子之功也。子聪之“俊”,《诗》所谓“誉髦之士”乎。公慥之“慧”,亦《大雅》之明哲。几道之“循”,有颜子之中庸。尧夫之“晦”、子野之“默”,得《易》之君子晦明、语默之道。圣俞之“懿”,是尤为全德之称矣。必欲不遗“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