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國志》·契丹國志卷之二十四

王沂公行程錄

  初,奉使者止達幽州,後至中京,又至上京,或西涼淀、北安州、炭山、長泊。

  自雄州白溝驛度河,四十里至新城縣,古督亢亭之地。又七十里至涿州[一]。北度涿水、范水、劉李河,六十里至良鄉縣。度盧溝河[二],六十里至幽州,號燕京。子城就羅郭西南為之,正南曰啟夏門,內有元和殿、洪政殿,東門曰宣和。城中坊門皆有樓。有閔忠寺,本唐太宗為征遼陣亡將士所造;又有開泰寺,魏王耶律漢寧造,皆邀朝士遊觀。城南門外有于越王廨[三],為宴集之所。門外永平館,舊名碣石館,請和後易之。南即桑乾河。

  出北門,過古長城、延芳淀[四],四十里至孫侯館,改為望京館,稍移故處。望楮谷山、五龍池,過溫餘河、大夏坡,坡西北即涼淀避暑之地[五]。五十里至順州。東北過白嶼河[六],北望銀冶山,又有黃羅螺盤[七]、牛闌山,七十里至檀州。自北漸入山[八],五十里至金溝館。將至館,川原平廣,謂之金溝淀,國主嘗於此過冬。自此入山,詰曲登陟[九],無復里堠,但以馬行記日景而約其里數。過朝鯉河,亦名七度河,九十里至古北口。兩旁峻崖,中有路,僅容車軌;口北有鋪,彀弓連繩,本范陽防扼奚、契丹之所,最為隘束。然幽州東趨營、平州,路甚平坦[一○],自頃犯邊,多由斯出。又度德勝嶺[一一],盤道數層,俗名思鄉嶺,八十里至新館。過雕窠嶺[一二]、偏槍嶺,四十里至臥如來館,蓋山中有臥佛像故也。過烏灤河,東有灤州,因河為名。又過墨斗嶺,亦名渡雲嶺[一三],長二十里許。又過芹菜嶺,七十里至柳河館,河在館旁。西北有鐵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鍊得成鐵[一四]。渤海俗,每歲時聚會作樂,先命善歌舞者數輩前行,士女相隨,更相唱和,回旋宛轉,號曰「踏鎚」。所居室[一五],皆就山牆開門。過松亭嶺,甚險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館。惟有番戶百餘[一六],編荊為籬,鍛鐵為軍器[一七]。東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館。八十里至鹿兒峽館。過蝦蟆嶺,九十里至鐵漿館。過石子嶺,自此漸出山[一八],七十里至富谷館[一九],居民多造車者,云渤海人。正東望馬雲山[二○],山多禽獸、林木,國主多於此打圍。八十里至通天館。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垣庳小,方圓纔四里許[二一]。門但重屋,無築闍之制。南門曰朱夏,門內夾道步廊,多坊門。又有市樓四:曰天方、大衢、通闤、望闕。次至大同館,其北門曰陽德、閶闔[二二]。城內西南隅岡上有寺。城南有園圃,宴射之所。

  自過古北口,即蕃境。居人草庵板屋,亦務耕種,但無桑柘;所種皆從隴上,蓋虞吹沙所壅。山中長松鬱然,深谷中多燒炭為業。時見畜牧,牛、馬、橐駞,尤多青羊、黃豕,亦有挈車帳,逐水草射獵。食止麋粥、粆糒。

  富鄭公行程錄[二三]

  富鄭公之使北朝也,自中京正北八十里至臨都館。又四十里至官窑館。又七十里至松山館。又七十里至崇信館。又九十里至廣寧館。又五十里至姚家寨館。又五十里至咸寧館。又三十里度潢水石橋,旁有饒州,蓋唐朝嘗於契丹置饒樂州也,今渤海人居之。又五十里至保和館。度黑河,七十里至宣化館。又五十里至長泰館,西二十里許有佛寺民舍[二四],云即祖州,亦有祖山,山中有阿保機廟。又四十里至上京臨潢府。自過崇信館,即契丹舊境,蓋其南皆奚地也。入西門,門曰金德,內有臨潢館。子城東門曰順陽,入門北行至景福門,又至承天門,內有昭德、宣政二殿,皆東向,其氈廬亦皆東向。臨潢西北二百餘里,號涼淀,在漫頭山南,避暑之處,多豐草,掘丈餘,即堅冰云。

  余尚書北語詩

  余靖尚書使契丹,為北語詩,契丹愛之。再往,益親。余詩云:「夜筵設罷侈盛也。臣拜洗[二五],受賜也。兩朝厥荷通好也。情幹勒[二六]。厚重也。微臣稚魯拜舞也。祝若統[二七],福佑也。聖壽鐵擺嵩高也。俱可忒[二八]。無極也。」國主舉大杯,謂余曰:「能道此,人木為卿飲。」復舉之,國主大笑,遂為醻觴[二九]。

  刁奉使北語詩

  刁約使契丹,為北語詩云:「押燕移離畢,移離畢,官名,如中國執政。看房賀跋支賀跋支,如執政防閣[三○]。餞行三匹裂,匹裂,似小木罌,以木為之,加黃漆。密賜十貔貍。形如鼠而大,穴居,食穀梁,嗜肉。北朝為珍膳,味如豚肉而脆。」

  校勘記

  [一]又七十里至涿州原脫「七」字,據席本及宋會要蕃夷二、通考契丹中所載王曾行程錄補。長編卷七十九王曾此錄之文亦闕「七」字。

  [二]度盧溝河上引長編之王曾錄及遼史地理志四同此,而上引通考及會要之王曾錄均作「度盧孤河」。

  [三]城南門外有于越王廨上引會要之王曾錄及遼史地理志四同此,上引長編及通考之王曾錄「外」作「內」。

  [四]延芳淀案:延芳淀在燕京南,今北京南海子側有延芳村,即其遺址。此當屬衍文而誤繫于此。

  [五]過溫餘河大夏城坡坡西北即涼淀避暑之地此同席本及上引會要之王曾錄,上引長編及通考之王曾錄「大夏城坡」作「大夏坡」。又上引會要之王曾錄「坡西北即涼淀避暑之地」作「西北即西京為避暑之地」,席本及上引長編、通考之王曾錄同此。

  [六]東北過白嶼河「白」原誤「曰」,據席本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改。白嶼河又作白絮河、白遂河,今但稱白河。

  [七]又有黃羅螺盤黃羅螺盤,即古之螺山,今之紅螺山。此處文字似有訛誤。

  [八]自北漸入山「北」,同上引長編、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而席本注「一作『此』」。

  [九]詰曲登陟「陟」原作「涉」,據上引長編、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改,席本同作「涉」。「詰」,長編及會要之王曾錄同,席本及通考之王曾錄作「屈」。

  [一○]路甚平坦「路」字據席本校語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補。

  [一一]又度德勝嶺「德勝嶺」,曾公亮武經總要引王曾錄作「德勝口」,遼史聖宗紀五及耶律斜畛傳有得勝口之名。

  [一二]過雕窠嶺元史河渠志一引王曾錄無雕窠嶺之名。案:雕窠嶺在山西高平縣西北,由江?嶺路入。見通鑑卷二百九十一後周太祖顯德元年三月壬辰及丁酉兩日下胡三省注。此亦他書之羼混者。

  [一三]又過墨斗嶺亦名渡雲嶺遼史地理志三引王曾錄無「亦名」二字。參照宋人使遼諸錄,知墨斗嶺、渡雲嶺為二山。地理志是。

  [一四]就河漉沙石鍊得成鐵同上引長編、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皆無「成」字,似屬衍文。

  [一五]所居室上引會要之王曾錄作「所居屋室」,長編及通考之王曾錄作「所居屋」。

  [一六]惟有番戶百餘「惟」原作「雖」,據席本改。上引長編、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均無此字。

  [一七]鍛鐵為軍器上引長編、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皆作「鍛鐵為兵器」。

  [一八]自此漸出山「出」原作「入」,其誤與上引長編之王曾錄同。但會要及通考之王曾錄作「出」,據改。案:劉敞出山詩自注:「自檀州東北入山,到鐵漿館出山,凡八程。」(見公是集。)

  [一九]七十里至富谷館「富」原誤「當」,從席本校語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改。

  [二○]正東望馬雲山「雲」字原脫,據席本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補。

  [二一]城垣庳小方圓纔四里許「庳」,原作「大」,明抄本同。但席本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均作「庳」。長編卷六十八及會要蕃夷二所載宋摶使遼行程錄,言中京「城壘卑小」。然路振乘軺錄記中京外城「幅員三十里」,內城「幅員約七里」。此處疑有脫簡。

  [二二]又有市樓四至其北門曰陽德閶闔此段從「有」至「門」凡二十一字原闕(明抄本亦闕),據席本及上引長編、會要、通考之王曾錄補。「天方、大衢」,會要、王曾錄作「天市、天衢」。

  [二三]富鄭公行程錄案:此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九月薛映、張士遜使遼所上語錄之文(見長編卷八十八)。富弼雖數度使遼,皆在仁宗朝。遼史地理志一稱此行程錄為薛映所記,是。此題名弼撰,實誤。

  [二四]西二十里許有佛寺民舍「舍」原作「社」,據席本校語及上引長編之薛映、張士遜語錄改。

  [二五]夜筵設罷侈盛也臣拜洗「設罷」,劉攽中山詩話作「設邏」,江少虞皇朝事實類苑(下稱類苑)卷三十九作「沒邏」;「侈盛」,同上引詩話作「厚盛」。

  [二六]兩朝厥通好也荷情幹勒「幹勒」,同上引類苑作「斡勒」,詩話作「感勤。」

  [二七]微臣稚魯拜舞也祝若統「稚」,同上引類苑作「雅」。

  [二八]聖壽鐵擺嵩高也俱可忒同上引類苑「可」字下有注:「口勿反」

  [二九]國主舉大杯謂余曰至遂為醻觴此句同上引類苑作「虜主舉大盃,謂余:『卿能道此,我為卿飲。』余復言之,虜主大笑,遂為釂觴」。承恩堂本「人木為卿飲」作「余為卿飲」,席本同作「人木為卿飲」。

  [三○]如執政防閣曾慥類說卷五十六所收古今詩話「防」作「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