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侠义传》·卷十一

第一百四十六回

铁掌道妖术惑人马成龙阵前被获

歌曰:

忙,忙,忙,心慌恰似失林獐。都是定,枉仓皇。等到白头将歇足,人间又有染须方。

话说高杰战败了那云南三勇士,只见从贼队之中出来了一个老道,口念一声“无量佛”,向对面说:“小辈休要猖狂,今有山人来也!”高杰闪目睁睛一看,但则见这一个老道年有六十以外,头戴九梁道巾,身穿紫缎色道袍,腰系丝绦,足下白袜云鞋;背后背着一口宝剑,绿鲨鱼皮鞘,黄绒挽手,真金饰件;面如生羊肝,两道八字眉,一双三角眼,三山得配,四字口,海下一部黑胡须根根见肉,手中抱着一个葫芦,站在两军阵前,用手一指,说:“贼将,你叫什么名字?”高杰说:“我乃神力将高杰是也!”老道一听,点了点头,一转身,回头走了有五六步远,仰面向天说道:“弟子铁掌道马陵,今与大清营交兵,遇见一个神力将高杰,不知他该死不该死,求仙长爷指示明白!”忽然间见老道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 遵法旨!”一转身,来到了两军阵前,用手中蝇甩一指,说:“高杰,你的天数已到,还不跟山人前来,等待何时?”高杰见一股白烟扑奔面门而来,头眩眼晕,栽于马下,被天地会八卦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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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兵挠勾搭住捆上,解入石平州去了。高杰座下马跑回本队。

马成龙一看,气往上撞,说:“列位将军,你们看这老道必是妖术邪法。”玉斗、巴德哩说:“列位别过去,要凭血气之勇,这个老道也不是高将军的对手。分明见老道手中拿一个蝇甩,照高将军一指,一股白烟,高将军就破获遭擒了。马大人虽是胆量过人,猛勇无敌,恐难以取胜过妖人。”马成龙说:“无妨事,待我前去替高将军报仇雪恨,手起刀落,把贼人结果了性命。”巴德哩说:“须要小心了,凡事不可鲁莽。”

马成龙说:“我知道了。”手擎大环金丝宝刀,来到老道面前,说:“呔!对面妖道休要逞强!你叫什么名字?快通报上来!”

老道说:“你这匹夫,不认识山人?我姓马,名陵,绰号人称铁掌道。奉众位督教都会总之命,特意在此等候你大清国的人马前来。你可就是神力王营中的胖马马成龙吗?我可见过你们的恶人图,我可并不知道你们是这个长相。来!来!山人我送你上鬼门关去!”那老道一转身回至自己队中,向着空中问道:“祖师爷在上,信士弟子马陵,今来至此处,遇见了一个马成龙,不知他该死不该死?”又见老道点了点头,自己说:“遵法旨!”一转身来到马成龙的面前,说:“马成龙,你的阳寿已到,待我结果你的性命!”用手中蝇甩一措,马成龙就头迷眼昏,登时栽倒就地,连大环宝刀带马成龙,一并拿去。

马梦太一瞧,说:“这可了不得啦!马大哥叫人拿去了!

我必要替我兄长报仇雪恨!”拉短把刀,来到两军阵前,说:“呔!好鼠辈,你认得你家老太爷么?胆敢拿我兄长,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老道用蝇甩冲定马梦太一招,马梦太觉着头眩眼昏,登时翻身栽倒阵前。被老道那身背后的兵丁用挠勾搭过去,绳缚二臂,捆进石平州去了。玉斗、巴德哩战战兢兢,都不敢向前。老道在阵前卖弄浪言大话,说:“哪一个还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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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与山人比并三合?”顾焕章一瞧这妖人必是邪术,不敢过去与他争锋动手,吩咐:“收兵回营,再想主意出兵,与两个拜弟报仇!”慢慢把队伍撤回本营。

铁掌道马陵见大清国人马撤回,吩咐回营。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掌得胜鼓撤回石平州去了。来到帅府,老道升坐大厅,单有二百名站堂伺候,手下的大队各归汛地。两旁的人给老道送过洗脸水来,净完了面,手下童子献上茶来,老道吃茶。姚兴在旁落座,说:“兵主真是神机妙算,竟在两军阵前拿了这三个鼠辈!会总爷,你要怎样发落?”马陵说:“那高杰乃是大清营一员虎将,我虽未与他交过锋,他的英名我早已知道。前有一位老会总任山取独龙口,他同张广太带领五六千人马,把天地会大队四五万人冲得五零四散,老会总任山大败而回,提起高杰,他都是心惊胆破。今天被我将他拿住,暂时不必杀他,等候拿住了大清营十员上将之数,再给八路都会总送信,请他的示下,是在此地正法,还是解往大竹子山,任凭都会总发落。”姚兴说:“高杰倒不要紧,马成龙、马梦太倒是罪之魁,恶之首,从当年在兴顺镖店就有他这两个小辈。今日已然把他拿住,必要把他千刀万剐方好。”铁掌道马陵说:“是。先把这三个押在后院西配房,派家人刘金福带十几个人看守。过一个时辰,他三个人就都醒过来了,茶饭不可缺了他的。”刘金福答应,带领人役把马成龙、高杰、马梦太三个人搭至后院西配房之内,都用绒绳捆好。马陵赏给他们一桌酒席,就在西配房屋中开怀畅饮,把三个差使放在北里屋内顺前檐炕上,众人在地下喝酒。

天色一轮红日已然西沉,外面已然用完了晚饭。刘金福说:“今日众位老哥们得捧我一场,晚上千万别睡觉,咱们大众看守着差使。”内有一个伙计说道:“我可不能熬夜。”刘金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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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可不行。今日晚上我出个主意,咱们大家掷骰子,每人十吊钱,又当了差,又解了闷。”众人说:“这个主意倒好,咱们大家拿骰子去!”小伙计把骰子与骰盆子取来,大家掷起来了。天色已晚,掌上灯光。马成龙、马梦太、高杰三个人已然还醒过来,睁眼一瞧,已被人绳缚二臂。高杰说:“好球囊的!把爷爷捆上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妖术邪法?”马成龙说:“高大兄弟不用问了,你我已然被获遭擒,听天由命。”

高杰说:“我知道反正是活不了啦,小子们过来,给爷爷点水喝!”刘金福叫:“伙计,把茶给他们两碗。”小伙计把茶壶拿过来,倒了三碗茶,送到三个人嘴边喝了。高杰说:“小子们,爷爷饿了!”刘金福听马陵吩咐,不敢饿着这三个人,叫手下人到厨房给他们三个人要些个吃的,连酒带菜一同端来,一个人喂一个。天有初鼓之时,三个人酒饭已毕,马成龙说:“二位贤弟,你两个人是我的知心的朋友。我与高贤弟当年在邢台县相遇,一见如故。你我弟兄今被贼人所拿,倒是一段喜事,想当年《三国志》上桃园豪杰三结义,刘、关、张三人结拜;不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唯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他三个人尚且不能,今朝你我弟兄岂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了?

你我弟兄活着在一处为人,死了在一处作鬼,咱们这才是知心朋友。俗话说的不错:‘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

高杰听马成龙这一片之言,说:“大哥。你说的真对,我上无父母牵缠,下无妻子挂碍,孤身一人,死了也不要紧。”刘金福等大众听他三人这一片之话,说:“这才是英雄哪,真是奇男子大丈夫,视死如归!”

此时天已到二鼓以后,刘金福同这十几个人也耍热了,忽听外面窗棂条“啦啦”一声,吓得刘金福等一阵发愣,方扭项回头往外一看,只见一股白气扑奔面门打来。众人把灯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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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声“ 不好”,各拉兵刃,方要到院中看看是怎么一段情由,只见风窗儿一开,堵着门首站立一个吊客神:身高八尺,帽子有二尺多高,青须须煞楂着一张白脸膛,两道眉往下耷拉着,两只吊客眼,身穿一身白孝衣,腰系麻辫,脖颈之上套着一根血麻绳;手拿哭丧棒,冲着大众一指,“唔”的一声,冲着众人一叫唤。刘金福等众人吓得一阵阵发愣。有一个小伙计叫马二混,原先他在大道边上套过白狼,打过闷棍,无所不为,蹲在水坑他就装龙王,抹一脸锅烟子他就装灶王,他仔细一瞧,看出来了,说:“众位别害怕;这是假鬼,快拿出锣来,鸣锣聚众吧!”刘金福壮着胆子说:“ 众位各摆兵刃,堵住门口,别让他进来,鸣锣聚众吧!”只听那个鬼说:“你们大家不要乱,我是来找我那对头冤家来了!”那鬼拿哭丧棒,照定刘金福就打。刘金福用刀往上一迎,那鬼把哭丧棒抽回去,盖项就砸。只听“叭嗒”一响,把刘金福打得脑浆崩裂,当时身死。

众伙计吓得五零四散。

只听院中喊嚷一声:“无量佛!好大胆小辈,今有铁掌道人马陵在此!”原来马陵尚未睡觉,正在前厅饮酒,同姚兴二人甚是喜悦。忽然想起一宗事来,说:“孩子们,我拿住这三个贼将,尚有三人的兵刃,都给我拿来!”手下当差人去把浑铁枪、短把刀、大环金丝宝刀取来。马陵吩咐把浑铁枪、短把刀放在兵器架上,把那口大环刀拿起来,仔细一瞧,见这口刀光闪闪,冷森森,长有三尺二寸,按着大行三的尺寸;一抖腕子,有龙吟虎啸之声。马陵一看,知道是一口宝刀,心说:“当年都会总杜双印以此刀称名,后来被大清营白大将军所拿,落在白大将军之手。马成龙自得这一口刀职,在苏州城大显名头。

不想这宗宝贝今天落在我的手内,可惜连鞘儿没有了。”手下当差人等说:“那个刀鞘几,我们从那胖马马成龙身上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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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马陵把鞘儿要过来,把刀插入鞘内,洋洋得意,说:“今日得了一宗宝贝。”之后,同姚兴两个人开怀畅饮。正在吃酒之际,忽听后面锣声响亮,连忙拉宝刀出离大客厅,扑奔后院。

只见有一个无常大鬼把刘金福打死,拉宝刀一声喊嚷说:“好妖人,胆敢在山人的帅府扰闹!”那一个无常大鬼把头上帽子一摘,亮手中的兵刃,要与马陵动手。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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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回

巴德哩中途遇险穆将军计破妖人

诗曰:

十年赢得锦衣归,风景依稀事半非。

惟有多情门外柳,见人犹自舞依依。

话说马陵拉刀要与这无常大鬼动手。这无常大鬼把帽子一摘,说:“呔!好一个胆大马陵,你可认识你家英雄爷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清营内虎将巴德哩。只因顾焕章撤队回归底营。顾焕章乃是精明强悍之人,知道出去也是白送死。

顾焕章本是行侠作义之人,一见他两个拜弟被人拿去,焉有不动心之理?自己要想一个高明主意,给两个兄弟报仇雪恨,破那石子州。连朱天飞、王天宠都是闷闷不乐。巴德哩用完了战饭,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说:“今天这个妖道在两军阵前用蝇甩一指,一股白烟,我们大清营的战将就迷糊过去了。”

自己心中一动:“这必是薰香迷魂药,万不是邪术。曾记得我与我二弟玉斗在余家庄夜探三角丰翎剑,得了双保太岁郭亮的薰香盒子,还得了两瓶子解药,莫若我拿上一瓶子解药,夜入石平州,前去搭救三位大人。”自己想罢,与玉斗要了一盒子解药,自己带上赤虎嵌金缺尖卧龙刀,出离大清营。不敢一直的扑奔石平州,打算往西,又绕出十里地去,拐弯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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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有三里之遥,只见前面有一座树林。巴德哩方进了这座树林,脊梁骨一发麻,打了一个冷战,黑暗暗四顾无人。

这一大片松树约有三里地长,就是当中一条道。此时天有初鼓之时,巴德哩正往前走,只见道旁有一口白木棺材。巴德哩非从棺材头里走不能过去,方来到棺材近前,只听“嘎吧”一声响,棺材盖就错开了。巴德哩吓得一拧身蹿上松树去,战战兢兢,也不敢走啦。只见那棺材盖一起,出来一个无常大鬼,身高八尺,帽子二尺,八字眉,吊客眼,脖子上拴着一条血麻绳,手内拿着一根哭丧棒,“唔哇!唔哇!”冲着树直叫唤。巴德哩一瞧,只见那大鬼两只眼睛烁烁的放光,从两个大眼角直滴哒血汤,拿着哭丧棒往树上直指。巴德哩一想:“今天我也走不了,反正我也是死在他的手内,莫若我打他一铁莲子。我这一下把他打跑了,我就活了;我要打不跑他,我就死了。”伸手掏出一个铁莲子,照定面门打击。只听“啪嗒”一响,那鬼“哎哟”一声,翻身栽倒就地。巴德哩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跳下树来,一拉宝刀把那大鬼踢了一脚,问他:“你到底是人是鬼?趁此实说!”那个鬼说:“好汉爷饶命!我瞎了眼了,我是个人。”巴德哩一听是人,就放了心了,说:“你是怎么一段缘故呢?跟我说了真情实话,我饶你不死;若要不说,我当时结果你的性命!”那人说:“ 好汉爷爷要问,小人姓赖,排行在大,人家与我玩笑,都叫我赖大鬼。我在天地会八卦教内当一名兵丁,奉都会总马陵之命,在此处巡风。这条道乃是上楚雄府去的要路咽喉,我想出这一个主意来,在这里装鬼,要有大清营的兵将从此路过,偷探楚雄府奸细,我就装鬼把他吓唬死,拿住解送石平州去请功。”巴德哩说:“你把衣裳给我脱下来!”赖大不敢怠慢,把上下的衣服全给脱下来。巴德哩手起一刀,竟将赖大杀死,把死尸扔在山涧之内,把这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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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叠好了,夹在胁下,出离树林,绕在石平州的南门。见城墙之上巡查之人不多,自己由西南角下掏出百练套索搭好,翻身上城,跳入城内,蹿房跃脊,犹如平地。来到铁掌道马陵的帅府,在各处寻找,才知道马成龙等三个人在这西院捆着哪。自己到无人之处,把那无常大鬼的衣服穿好,找了一把石灰面子,来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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