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侠义传》·卷七

第七十九回

李庆龙智斩龙飞扬山东马宝刀对宝剑

诗曰:

终疑蜚语属传闻,情极翻期事未真。

或恐戴逵星处士,误呼阳五古贤人。

正思黾勉酬知己,同是艰难奉老亲。

名业无成哀乐逼,中年何事不伤神。

话说李庆龙刀劈了金景豹,吴恩出来仗着太阿剑,直奔过来,说:“小辈别走!我来结果于你!”李庆龙抡手中刀就剁,吴恩用剑往上一削,“克嚓”一声,三尖两刃刀削作两段。李庆龙把那马双腿一磕,一跳有两丈多远。吴恩方要按出八卦幡来,见李游击早回归本队,下马至王爷的跟前,说:“末将无能,在阵前斩了两个贼人,后来又败在吴恩之手。”神力王说:“算你一件奇功,败在吴恩之手,非你一人不是他的对手。”

又叫:“马梦太,你出去把吴恩给我拿来!”马梦太说:“得令!”拉手中短把刀,一翻身施展陆地飞腾法,跑至了两军阵前站定,说:“吴恩,你认得我瘦马马梦太吗?”

吴恩也听见人说过马梦太的名头,今天一见,说:“马梦太,山人闻你之名久矣!前者我山人连胜清营四十人阵,未见你出来。适才我见马成龙宝刀创了巴永太,我特意前来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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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甚好,山人我结果你的性命就是了!”说罢,抡剑就剁,马梦太急架相还。二人在战场之上有五六个照面,分不出高低上下。吴恩顺太阿剑,一拉八卦幡,梦太说:“小辈,真杀真刺,我却不怕;妖术邪法,我实不成。”抹头往回就跑。吴恩宝幡一指,一缕青烟直奔马梦太。马梦太早知有此一举,自己就往地下一滚翻身,这名叫“就地十八滚”。他吓得浑身立抖,体似筛糠,跑在神力王马前,说:“末将马梦太已然回归,实不是妖道八卦幡的对手,求爷开恩,另派别人前去拿他。”神力王带气说:“你归队吧!”梦太请了一个安,说:“谢过王爷的恩典。”转身归队。

只见那马成龙过来:“求王爷下令,卑职前去捉拿吴恩,不知王爷派我去不派我去?”神力王说:“我正要派你前去,须要小心了。”马成龙那大环金丝宝刀一擎,出离了本队,扑奔吴恩。相离了不远,听吴恩在那里问说:“来者可是马成龙吗?山人等候多时了。你今天前来,我有话与你商议:你在大清国不过是一个武官,前者你失去了宝刀,神力王还要杀你,你要归降我,山人得江山杜稷,我与你裂土分茅,封你为一字并肩王之爵位。”马成龙一听此言,说:“妖道吴恩,你既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必细说。我的刀虽被你兄弟盗去,亦被我夜入襄阳城,杀了你四弟吴庆。他在那里喝酒,杀了一个家人。你出来还给他算卦,说有清国的英雄前来行刺,你说是顾焕章与马梦太,我在暗中不住的暗笑。你带着人往后去,我暗跟你去。你住的北上房西里间屋内夹壁墙内,在木床之上那个人,是你用草扎成的。我进屋内一刀,正剁在草人之上。你自夹壁墙内出来,我蹲在八仙桌儿底下藏着。你出去了,我才上房到了前边屋内,把你兄弟杀死,得回了宝刀。那时间我要杀你,如反掌看纹。我想男子汉大丈夫处事,讲究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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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两军阵前,你又想劝我归降,你还说裂土分茅,我分了你的茅,我又不会捞。依我之见,你早早过来,跑到我面前,我把你捆上,解进京去。天子开恩,把你给剐了就是。”吴恩一听,说:“原来我四弟吴庆是被你刺死的。好哇,我正要替我四弟报仇雪恨!”说罢,抡太阿剑照定马成龙就剁,山东马用宝刀急架相迎。一个是邪教中创业的豪杰,一个是大清国成名的英雄。两边战鼓直催,杀声一片。二人正在动手之际,吴恩这一番很留心,那太阿剑也不敢挡那大环金丝宝刀,怕自己的这口宝剑被人家的宝刀削为两段。马成龙也不敢用宝刀迎那口太阿剑。两个人是“麻秸棍打狼——两头害怕”。吴恩杀得性起,那宝剑正迎在那大环金丝宝刀之上,只听“呛啷啷”一声响,妖道往西一跳,说:“无量寿佛!”一瞧手中的太阿剑并未伤损。马成龙也往旁边一站,说:“好家伙!”一瞧自己的宝刀也未伤损,复又壮起胆子来,说:“吴恩,你我今天非得见个死活,我必不能饶恕于你!”抡刀照定吴恩又动手,妖道用太阿剑相迎。

二人战了有一个多时辰,吴恩心中一想:“我要不结果了马成龙,也镇不住大清营内的文武众人,我用我的阴阳八卦幡把他给打死,以免后患。”想罢,伸手要拉出那面八卦幡来,只听山东马在那里口中嚷道:“吴恩,你是一个反叛头儿,我受国家深恩,我与你也配得过!”抡刀照着吴恩头顶就是一刀。

妖道一闪,抡剑照定成龙肩头剁来。成龙也不躲,也不用力挡,一摆宝刀,照定吴恩前心就是一刀。吴恩眼快,抽回剑来,往旁边一闪,说:“马成龙,你为何不用刀挡我的兵刃,是所因何故?”山东马说:“咱们两个人今日是打死仗:你的剑刺到我身上,我也活不成了;我的刀扎在你的胸前,你也必死无疑。

你是个反叛头儿,你死了,贼无有头,他们也乱了。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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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国像我这样的人,车载斗量。”说完,抡刀又是一刀。吴恩自己往后倒退,不敢与他拚命。神力王爷一瞧,心中甚佩服马成龙。连倭侯爷瞧着也甚怪异,说:“前者吴恩剑削了我的赶棒短把刀与王天宠的雁翎刀,今天这是为何不是山东马的对手,不知所因何故?”

正说着,只见王天宠自老营内也来瞧,瞧马成龙今天战吴恩,看是胜负如何。他前者中妖道的八卦幡,多亏了倭侯爷有夺命仙丹膏药,方保住了性命。昨夜晚入襄阳盗刀去又累着了,方才在底营内歇着又不放心,故此赶到扎队之处,找着倭侯爷。

一瞧那战场之上,一片尘沙荡扬,见吴恩直往后退,马成龙直往前追。离着远看不甚真,他与倭侯爷说:“大哥,你瞧瞧马大人的武艺,实在你我之上。前者在两军阵前,咱们哥儿两个俱皆受了他的宝剑、八卦幡之伤。今天一瞧马成龙马大人,果然名不虚传,真正我不如也。过了今天,我求大哥一个人情:我要跟马大人学学他这一路的刀法,不知师兄成不成?”倭侯爷说:“今天晚上我就说与他,叫他教会了你。我那个马大兄弟,平时我没见他练过什么刀法。”

二人正说着,只见战场之上一缕青烟,那妖道一晃八卦幡,冲定马成龙一指,只听得一声响亮,马成龙栽倒在地。倭侯爷一瞧,说:“可不好了,马大贤弟死在两军阵前了。”王天宠见了一惊,说:“唉!可惜!可惜!”马梦太直发愣,说:“罢了!我马大哥死在他人之手了。”吴恩在战场之上正怕成龙与他拚命,直往后退,见山东马紧追,他一拉背后阴阳八卦幡,照定成龙一晃,又一指,马成龙栽倒在地,不能动转。吴恩一阵狂笑,说:“好一个匹夫!你今天也死在我这八卦幡之下!”

说罢,先将八卦幡还插在背后,又拉出太阿剑直奔马成龙。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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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不远,只见成龙站起身来,大骂:“贼人休要无礼!我今天结果你的性命!”吓得八路督会总吴恩不住的心中乱跳,说:“怪道啊,怪道阿!马成龙,你怎么会活了?”连对阵上神力王与倭侯爷、王天宠一干众将官兵人等都看着发闷,说:“方才我们明明的瞧见他被妖道的八卦幡打倒在地,为何又站起来了?”

书中交代,马成龙正追赶吴恩,战场之上有一块石头,正绊在马成龙的腿上,栽倒在地。那八卦幡正从成龙的身上过去,吓了成龙一跳,自己愣上半天站起来,正遇吴恩仗剑来要杀马成龙。马成龙站起来,说:“妖道,你不必作威,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抡大环金丝宝刀就是一刀,吴恩不知马成龙会什么术法,吓得转回身就跑。成龙随后就追。神力王一晃令旗,催动了大军冲杀过去,两军混战。真是:马成龙抖起威风来,杀大将连人带马,追得小卒弃旗丢枪;得胜的三军横冲直撞,败阵的贼人战马蹄忙。只杀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两军混战至黄昏时候,各自收兵回营。

神力王他回归大帐,赏功庆贺,专折本入都,保荐立功的将士,又传下号令:“明天在两军阵前,如有人拿获妖人吴恩,本帅表奏圣上,必升侯爵。”又传令:“胡忠孝带本队保阳军,今夜守前营门;瑞兴带大名军队,轮流盘查。”传下口号,又派春祥护理粮台,又派龄昌查后营,派王绪祖查前营,刘隆查子午营。神力王分派已毕,这是兵书所载:“得胜须防偷营。”

又派千里马同差官连夜入都。自己才与伊提调、副帅屠海在大帐摆上了一桌酒席,又赏了马成龙一桌席,一个四喜扳指,小刀子、火镰一份。合营众人俱皆有赏。

诸事已毕,王爷吃着酒,问伊大人与屠海侯爷说:“本帅自带兵出都,我料想这些个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既到了湘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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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贼势已成,我也不敢小视他等。前被妖人八卦幡所败,我甚发愁。今日无助成功,杀退了那妖道。明天还要努力攻城,将贼人拿住,上报国家爵禄之恩,下救生民涂炭之苦。不知二位有何高明之计?”屠候爷说:“依我之见,明日先攻城,看贼人怎么样。派两队接应兵,在后面扎住,贼人要有人出城之时,那两队接应军与他打仗。这攻城之兵还是攻城,以备不虞。”

伊大人接口说:“贼人诡诈万端,攻城预防暗算。我有一计,使贼人不战自败,要拿吴恩,易如翻掌,一网打尽。”神力王大喜,问:“有何妙计说来!”伊大人说:“王爷先发一角文书,知会湖南巡抚孙宏,派他在本省带兵剿拿,断绝贼人的粮道。此时这邪教之贼,惟四川、云南这两处太多,他的巢穴也在四川。前者四川总督因征教匪革职,后到任的王瑶也死在妖人之手。那广西、浙江、湖南、湖北、江苏、贵州,这几省都有天地会之贼人。再派一支人马,足智多谋之将派他十员,在襄阳正南二十里扎住,日夜防守。一则断妖人之粮,二则以防妖人逃走,一举两得。不知王爷尊意如何?”神力王说:“这一条计甚好。我明天分五万兵,伊大人你带去驻扎汉阳就是。

大营内的战将,除去马成龙,我留在此处,等着战妖人吴恩;那余下的战将,任凭你挑就是。明日,屠海你带三万奋勇队攻城,我带马成龙领二万飞骑马队作为接应。”分派已毕,席散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神力王发擂升坐中军帐,大众文武官齐集大帐伺候。昨夜晚派差的胡忠孝等俱各交令。王爷方要传令,派众人去防贼攻城,只见自外边进来了探子,跪倒在地,说:“报与王爷,有一宗怪事甚奇。”那报事人说了一席话,神力王爷呆呆的发愣。不知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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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赛诸葛退兵峨嵋山神力王安营风翅岭

诗曰:

枉教经济压时英,宣室难回圣主情。

两汉文章千古重,三闾幽怨一身轻。

从来志大才难用,毕竟年高气易平。

才壮便衰卑湿地,伤心宁独为先生。

话说神力王问探子:“ 所报何事?”那探子说:“探得襄阳城四门大开,里面并不见有一个人,不知所因何故?”神力王一听,吩咐:“再探!”各处又派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人带五千飞骑马队,哨探襄阳城而去,探明白回报。三人领命,带飞骑马队出离了大营,直奔襄阳城。方一进东门,见街道平坦,并无一人行走。在各处一探,也是无人。取河中水瞧瞧,里面也没下毒药。又往地下挖开,也没有地雷。各处空房搜巡,也没有火药。俱皆找遍,天晚回营。见王爷交令,细禀哨探之事。神力王说:“你三个人下去吧,明日听令。”夜晚传令:小心把守营门,怕贼人诡诈。至三更时分,神力王又亲身到各处查访一番。次日天明,老王爷升帐,两旁文官武将伺候听令。王爷问伊大人说:“此事今天该当怎样办理?”

伊大人说:“据我想,贼人昨天在两军阵前打了败仗,必是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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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接济不上,他又怕孤城受敌。他原打算长驱大进,奔江苏省城,那里钱粮甚广。他又未能到了江苏,在浙江宜兴地面也得银钱不多。今在襄阳城内住居数月有余,粮草亦尽,他还有数万贼兵,他如何不先打算走?依我之见,先派人知会浙江巡抚,叫他委派候补人员在襄阳办理地面之事。派他应付粮草,随后请爷驾带兵,务要把贼人尽皆扑灭才是。”神力王吩咐文案办文书,知会浙江巡抚与湖北巡抚两处应付粮草。歇兵五日。

这一日,有兵部差官到,有圣旨前来,王爷接入大帐,把旨意供奉当中,一干众将望阙谢恩,钦差官宣读旨意。上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力王平贼有功,钦赐免死金牌一面。屠海加封定远公之爵,伊哩布赏给太子太保衔,马成龙赏给头品顶戴,随征将士赏加一级,兵丁赏三个月钱粮。钦此。

神力王带众人谢恩已毕,款待钦差官。次日,钦差入都,就带回谢恩的折子去。

王爷这才得了探马的回信说:“贼人带兵退归四川峨嵋山。”

神力王说:“兵伐峨嵋山!”合营众将得令,拔营起兵,往峨嵋山进发。至五月端阳节后三日,到了峨嵋山北山口,在风翅岭扎营。自带亲军护卫,到了峨嵋山北山口外一瞧,见那东西两座山峰,峭壁石崖直立冲天。当中有一条路进山,也没有人把守。此山周围连环三百余里,当中最高大的是峨嵋山,里面甚是宽大。此山有东山口一条路,可通成都;南山口一条路,可通云南土司;北山口外有一座雄桥镇,离山口十里之遥。

那镇店太平之时,有大清国一文一武,文的是巡检司,武的是把总。因吴恩叛反,此处正是他的大路。那前任的巡检司史振铎早已被贼人杀死。本镇的把总是此处人,猎户出身,姓毛,名瑞,人称铁叉小二郎。他是军功出身,因妖道叛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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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做乡道,他不愿归天地会,先行了两角告急的文书。那上司玩怠公事,认作是不要紧的山贼,也没有发兵。毛瑞知道他管带的那一百二十名士兵,如何与贼人打仗?先知会了乡亲,叫众人避难,自己带了那一百二十名步兵,在正东数里之外截雄岭三官庙内暂行扎住。他与那兵丁商议说:“ 上司不发兵,咱们是人少。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依我之见,候贼人出山之时,让他前队过去,他既然叛反,他那武勇精锐之兵必然在头里,在后的是粮草军装等物。他到时,你我众人暗中前去抢他些个粮草,杀些个贼人。久后见了上司,也有话说。上报国家爵禄之恩,你我虽死也算是英雄。要是咱们当头截住去路,贼人势大,你我人少,那是自找死路。留下我这一条命,久以后万一国家派钦差大帅剿山,别人不知路径,我知道里边的地理,可以带他们过去拿贼。”众人齐说:“总爷说的是。”果然到了那日,吴恩带二十万贼出山,过了三天贼兵。那日夜晚,毛瑞带他手那一百二十名步兵,三更时分到雄桥镇一瞧,遍地都是贼营。他自正东杀进去,从正南杀回来,抢了贼人二百多匹马,驮回好些个军装物件。贼人后军督会总知道此处没有官兵,故此失了一招,急传令调队之时,毛把总早已带着兵卒,回截雄岭三官庙去了。

今日,神力王在北山口外凤翅岭扎营,南北八十余里的连营,东西有五六十里。这毛瑞听说,带着他那一百二十名兵齐来至大营,先到前锋营胡大人那里禀见。此时统带前锋营威勇队,是记名总兵胡忠孝;总理前锋营营务处,是李庆龙,正在中军帐打算派人探山,听见差官回话,说有雄桥镇的把总毛瑞禀见。胡大人正愁没有向导,一闻此言,吩咐叫他进来。不多时,毛瑞入大帐,先请了安。胡大人问:“你就是雄桥镇的把总吗?”毛瑞答应说:“是。”胡爷说:“你来何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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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瑞把给上宪告急行文、自己兵少、抢贼人的马匹等事俱皆回

明了。李庆龙又问了此处的风俗人情,叫毛瑞下去把他带来那一百二十名兵花名册,交文案备案,归本营前右营,吩咐已毕。

只见自外边有神力王爷的差官,擎着一支令箭,说:“参将李庆龙听令,王爷派你探峨嵋山北山口,急速前往!有令箭在此。”李庆龙接令,挑了五千名马队,自己结束停当,又托付胡大人说:“我要是此一去至正午不回来,大哥派人接应我就是。”说罢,自己带马队出离了大营,至峨嵋山东西山口一瞧,就是东西两座山头,并无有一人把守。往南走一条大路,李庆龙先派了几个官兵去探听探听,少时回来禀报说:“里边并不见有一人,也没有贼营。”李庆龙说:“我兵前进!”走了有五六里之遥,见迎面横着有一道山梁,拦住去路。那山岗高有二里之遥,往上去有一条大路,半山腰中有一个石碑,上有朱砂红字,上写:“探山之人,至此必死!”山岗之上有十数棵松树,当中有一杆白旗,上写"天地会"三字,并不见有一人在上面把守。李庆龙瞧了多时,怕里边有埋伏,吩咐退兵,回大营见王爷交令,细禀王爷此事。神力王说:“你下去就是。”

过了几天,马成龙讨令探山。神力王甚喜,派他带八百步队,与谢禄、韩虎一同前往。马成龙至天晚,带官兵找向导,一同前去。有人举保铁叉小二郎毛瑞,他乃本地人,常入山打猎,人地相熟。马成龙派人去传毛瑞前来问话。少时,有人把毛瑞传来,给马大人请安,说了一回地理。马成龙说:“甚好,你跟我去探东山口!”说罢,带人马一同奔东山口。

天有三更时分,进了东山口,走了有七八里地,见前边一块平川之地,当中有一根高杆,上挂着一个灯笼,上边有字,上写:“探山之人,至此必死!”马成龙带着那些个官兵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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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往前走,方一到那高杆之下,只听"呵吱"一声响,南边一声炮响,北边又一声炮响,从后边有一支人马列队,人人踊跃,个个争先,号炮齐鸣。为首有两个头目,俱是头戴三角白绫巾,二龙斗宝,鬓插白鹅翎儿,蓝绸子箭袖袍,皮连带系腰,紫缎子战裙,青缎子快靴。一个是面如蟹壳,长眉大眼,年约三十以外,手执九耳八环刀,在南边站着。北边站着一个画如茄皮,短眉毛,圆眼睛,五短身材,年在二十以外,手使浑铁轧油锤,双手一摆,说:“小辈别走!今有巡风会总乔英在此等候多时了。”那边使刀的说:“有当值会总闻太在此!”毛瑞回身摆叉,照定那乔英就是一叉。山东马回身照定闻太,抡手中大环金丝宝刀就剁。闻太用九耳八环刀往上一迎,“嚓”,九耳八环刀削为两段。成龙趁势一刀,结果了闻太的性命。那边乔英也是用锤往外一晃,“克嚓”抡锤就打,二人大战。谢禄、韩虎、马成龙三人一同过来,说:“好一个教匪!我等来结果你的性命就是了!”乔英看势不好,派手下四千贼兵一拥齐上。马成龙带领那八百亲兵,与毛瑞、谢禄、韩虎一同杀奔东山口外,回归大营,去见王爷交令,细禀在山口内哨探遇贼人打仗之事,也没有探出明白的去路,不知吴恩有多少人马。神力王说:“下去吧!”

自此日,就在这里扎了两个多月的营,也不见有贼人出来打仗。急得那神力王吐血,带病在那中军帐,闷闷不乐。

这一日到了中秋,合营大小文武官将俱都过节。惟有那王天宠因盗宝刀累得中八卦幡的伤反复了,不能起床,倭侯爷倒每日伺候他。这回营内饮酒,大家开怀畅饮。胡忠孝、李庆龙与马梦太、马成龙等四个人在一处饮酒,吃得酩酊大醉。胡忠孝说:“神力王爷今天连过节都不高兴,急得吐血,就没有一个肯去到那峨嵋山内,探听明白一条大路的。”那马成龙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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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说:“众位不必着急,我明天好歹必要探听明白一条去路,回来好进兵,捉拿那妖人吴恩就是。”马梦太说:“你别说醉话来。那一回你带毛瑞探东山口,几乎叫人家把你拿住,到如今没有一个人敢去探山了。你今天喝醉了,又说这醉话来啦。”马成龙把眼一瞪,说:“我要不去,我是一个匹夫,大丈夫说话,如白染皂,明天再见!”那胡忠孝怕他二人说糟了,就说:“今年好俊月光!去岁间是在湘江口过的八月节,马大哥病着哪,我与马老哥还有薛应龙贤弟,今年添了马大哥,缺少薛贤弟。”李庆龙接过说道:“这就应了那七律诗上的话了‘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四个人吃到三更,月在当空,镜光似水,万籁无声,又看了半天月亮,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用完了早饭,马成龙亲身至王爷的大帐,给王爷请了安。王爷问:“你至此何干?”成龙说:“回王爷的话,前者成龙探峨嵋山,未能成功。今天求王爷赏一支令箭,我带那囚犯营的人二百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

书中交代,什么叫作囚犯营哪?神力王所带的兵,入旗满家的汉人甚多,犯了罪,轻者押交囚犯营看管,侯王爷发落。

也有该杀的,未问明白;也有犯了军规,未能发落的;也有本营内兵伴打官司的。因老王爷病着,也没有别人审问。马成龙想要叫那些个人戴罪立功的意见,故来讨令。他也是想开了:“反正这一去,不探出虚实,万不能回来的。”王爷准了他的令。他得令下来,到了那囚犯营,一见众人说:“列位老哥们,我在王爷那里讨下一支令来,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此一去,若要能探听明白一条去路,你等不但无罪,还有功劳,比在这里等死好得多”大家一听,齐说:“我等情愿随马大人前往哨探就是!”马成龙说:“你们跟我到前边,我有本身领的俸银,每人赏你们二两。你等共有多少人?”大家说:“共二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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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名。”成龙将为首的叫过来一瞧,问:“叫什么名字?”那人说:“我叫胡进忠。”成龙说:“你跟我来。”到了那前边帐房之内,拿了五十两银子,派他买一篓酒来,四个人抬着,又赏给众人银子,告诉他们:“今日黄昏时候,前去探山,不可有误。”那神力王见马成龙出去,自己“唉”了一声,说:“我大营之内的武官,都要像马成龙,这一座峨嵋山早已攻破。”咱己喝了几盅酒,吃了些点心,派李五给义子倭克金布送了一盒子杂拌点心去。

李五托着点心盒子,到了倭侯爷那帐房之内,倭侯爷自己在上面坐着饮酒,两旁有四个差官,他们都在那站着。李五过去给倭侯爷请了一个安,说:“奴才奉爷的命,来给侯爷请安,送来了一盒子点心。”侯爷派人给他五两银子。李五笑嘻嘻的谢了赏,随口说:“侯爷,你老人家的拜弟马成龙,他在老王爷大帐亲身讨令,前去探峨嵋山北山口。”侯爷一听,说:“好!

我也前去讨令,难道我还不如他吗?”说着站起身,到了王爷大帐,讨下一支令来,挑了二百兵,也赏了兵丁每人四两银子。

告诉伺候他的人:“不准对王天宠说我去探山。”自己带那二百人出营。见马成龙带的都是囚犯营内的罪人,倭侯爷说:“成龙,你探北山口,我探南山口,不探明白,至死也不回营!”

马成龙说:“大哥,为何出此不吉之言?”倭侯爷一直扑奔正东,又往南拐,即带那这二百人探山去了。成龙一瞧,天已不早,即带着这二百多人一直进了北山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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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倭侯爷三探峨嵋山马成龙火烧八卦阵

诗曰:

万里程途十丈尘,英雄回首总伤神。

三千世界原无着,八百单寒大有人。

贳酒漫为孙楚醉,卖文何益长卿贫。

莺飞草长年年惯,莫向江南县惜春。

话说马成龙见倭侯爷一赌气,带那二百官兵往南山口去了。

成龙自带二百多名囚犯兵,进了北山口。带着二十个大灯笼,用油绸子罩上,一直的往正南。走有数里,迎面一道山岭,两旁都是奇峰。马成龙顺着那道山岭,一直的往山坡上走。方一过山坡,只见那边有一块空场之地,仿佛像一座教军场似的。

往正南,借着月光一瞧,十里之外有一座山。成龙是福至心灵,心中说:“这山里如何有这样的平川之地?其中定有缘故。我何不派人下去探探,再作主意。”想罢,问:“ 你们谁下去,到这山坡平川之地哨探哨探?回来禀我知道。”胡进忠说:“我去!”自己跑下了山坡,一直的往正南平川之处。

方一迈步,只听“咯嘣”一响,一股青烟,再瞧胡进忠,踪迹不见。马成龙一阵发愣,说:“这是什么东西?大概是妖道设的妖术邪法。地下有地板、滚板、翻板,待我派人拿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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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一下,试试有什么动作?”又叫人抬了一块石头,照着那平川之地一扔,只见从地下往上蹿上来好些支火箭。成龙慢慢的下了山坡一瞧,就知这是按“生裸治化”摆成了一座八卦阵。

成龙派手下兵丁:“ 找干柴,每人要一捆,扔在那平川之处,点着火,烧他一个不亦乐乎!”众兵丁逐令,去找山里头柴火。

少时齐来交今,扔在那平川之处,用火点着,只听“咯吱吱”

的声响。怎见得?有赞为证:南方本是离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宫室难占。滚滚红光照地,忽忽地动天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刻人人忙乱。

原来那平川之地上面是木板,里头有地道,有贼人看守,名为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此阵正北“壬癸水” ,地道里头有毒水喷简;东方“甲乙木”,地有诸葛连珠弩;正南上“丙丁火”,下面有硫磺蛋;正西上“庚辛金” ,有滚刀刀轮;中央“戊己土” , 里面有五行黑狼烟,有毒药,人遇此必死。这是妖道早已摆设好了的。此时,他知道清营必有探山之人,是来一个拿一个,来两个拿一双,不能放一个漏网。今天被马成龙用火一烧,把木板也烧着了,消息儿也烧坏了。成龙并不害怕,绕道往正南就走,那兵丁后面跟随。

方过了这八卦阵,只见眼前有一个树林,马成龙说:“留神!树林中许有贼。”正吩咐众人,只听对面有一人高声喊吓说:“来者何人?快通名来!”马成龙睁睛一瞧,见是一位年迈的英雄。怎见得?有赞为证:见英雄是一老叟,寿至古稀,童颜皓首。虽年迈,精神有,好侠又,无歇休。身归三清好云游,左邪教,有奇谋,官拜忠勇镇北侯。念是恩,不忘旧,有意灭贼归清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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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名留。

马成龙细看那个老英雄,身高九尺以外,面如紫玉,环眉大眼;头戴如意道冠,紫缎子道服,白绫袜云履;海下一部黄焦焦透红的胡子,手中抱一口金背刀,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马成龙瞧罢说:“你要问我,家住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马家庄,姓马,双名成龙,别人都送外号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便是。

你是什么人?快些说来!”那道人一听,说:“原来是马大人。

今天我巡查北山口,那八卦阵是你烧的吧?你来看。”先把手中那一把刀往地下一插,又拍拍巴掌,说:“可别疑心,我并无害你之心。你可别往前进,要再往里走五六里之遥,必有性命之忧。我说的可是好话,并非是吓你。我与马大人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道?”成龙说:“有名便知,无名不晓。”那道人说:“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家住苏州双旗杆巷丁家堡的人氏,姓顾,双名焕章,江湖送的外号称为赛报应。后来做官,圣上届赐倭克金布,官封靖远侯。此人可在营内无有?”马成龙一听,心中说:“那些天地会八卦教,俱与我侯爷大哥有仇,我别告诉他实话。”想罢,说:“倭侯爷告病假回家去了。”

那道人听说,“唉”了一声,说:“马大人,你回去吧,千万别再住山里哨深了,恐有性命之忧!我要去也。”把那把刀拿起来,一回身进了树林,竟往南去了。

那马成龙一瞧,说:“这号东西不叫我往里去,我非去不成,倒探一个水落石出来!”带那二百兵,又往前走了有三里之遥,见对面站着一个人,说:“马大人还未回去哪?”又把那刀往地下一插,拍了拍巴掌,说:“马大人,我再望你打听一个人:家住武清县河西务的人氏,姓张,双名广太,升任江苏水师营副将。你可认得他吗?”那马成龙一闻此言,说:“你问的是张广太,他早就被参回家去了。”那道人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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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早早回去吧,里面多有埋伏。千万听我的话,不可不信!”一伸手把地下那一把刀拿起来,说:“我要去也。”回身一直往南就走。

山东马说:“我偏不回去,倒要到里边去瞧瞧去,我是不到黄泉不死心!”又带着众人,一直的往前走了有四五里之遥。

前边有人说:“马大人,还未回去哪?我怕你不回去,我在这里多站了一会。”又把手中刀往地下一插,往前走了几步。成龙说:“又把刀插在地下了,再拍拍手掌过来说:‘ 马大人,我再与你打听一个人,你可知道?’回头再说:‘ 你可千万别往里走,恐有性命之忧。’”成龙先对众兵那里说。见那人果然拍了拍手掌过来,相离不远,说:“马大人,我再与你打听两个人,你准知道。这两个人是沧州人氏,一个性谢,名禄,别号人称赛展雄;一个姓韩,名虎,别号人称蓝面天王。我听说他两个人自青龙山归降大清,不知他二人现在官居何职?”

马成龙一听他所说这几个人,想:“我听他都说的清清楚楚,我不知这段事是怎么个缘故。我问问他是谁呀?”想罢,说:“朋友贵姓?你是哪里的?”那道人说:“我也是沧州人氏,姓马,名杰,当年我有一个朋友韩成公在时,我二人在北五省人称沧州双快。顾焕章是我拜弟,张广太他的夫人是我的侄女,那韩虎、谢禄是我的侄儿。”马成龙一听,说:“原来是马杰马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这峨嵋山里作什么事业?我久仰大名,今幸得会,也是三生有幸!张广大此时在独龙口作总兵,谢禄、韩虎现在军营跟我管带奋勇队,倭侯爷顾焕章现如今深南山口。我二人是今夜晚一同前来探山,他探南山口,我探北山口。”马杰一听,说:“不好!南山口的埋伏甚多。

马大人,你先回营,我先到南山口救顾焕章去。我此时在这里封为一字并肩忠勇王;先一到这里,封为忠勇侯、粮台督会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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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职。我虽身在天地会,心在大清国。我是要替国家除害,早晚倒反峨嵋山,拿获吴恩,我也不要功劳。马大人,你先回去,我往南山口救顾焕章去!”说罢,转身往正南去了。

马成龙无奈,自己带那二百多兵丁,一直的回身,出离北山口之时,天已然亮了,到日出之时了。正要回营,只见眼倭侯爷的那些个官兵齐声呐喊说:“马大人,可了不得了!我等实在不知倭俟爷是个气傲的人。他叫我们在南山口外等候,他自己入山,走了不远,正落在滚板之内。我等方才想要过去解救,那边过来了无数的八卦教匪,用挠钩把倭候爷给搭住,拿住山里边去了。我等人少,也不敢追,实出于无奈,这才回来,求大人结我们讲个人情!”马成龙一听,“哎哟”一声,说:“我的顾大哥呀,再未想到你今天死在这峨嵋山里。我回去禀明了王爷,带我那八百奋勇队,前去替我恩兄报仇雪板就是了。

你等跟我送营,见王爷再说。”那些个兵丁,一个个都跟着成龙至大营内中军大帐。

马成龙先自进了大帐,给神力王请了安,说:“回禀王爷,马成龙探得北山口内有妖人摆下的八卦阵一座,内中俱是翻板、滚板、火箭、五毒、喷筒,被我用干柴把那八卦阵烧坏了。我又往前探路,遇见一个老道,我问他是哪里的人,他说他姓马,名杰,外号人称红胡子,在天地会八卦教内封为一字并肩王之爵位。他说他人在天地会内,心却在大清国,早晚得便,他定计献峨嵋山了。他还说里面埋伏甚多,叫我不必往里边去。我又往里边哨探十数里之遥,望里边果有峻岭高峰,旌旗招展,人声一片。我无奈自己带着那手下人回来。至大营,见有跟倭侯爷的那些个兵齐来报说倭侯爷被擒。我细问他们,都说是倭侯爷带领着人去探南山口,他吩咐众人都站在山口外等候,他自己人山被擒。”神力王一听,叫把那二百兵叫送来,又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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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都是异口同声,与马成龙所说的一样。神力三盼咐:“调队进北山口,攻山拿贼!调五成队前往就是。”那手下的三军调齐了,一直的随神力王出大营扑奔北山口。

正往前走,那前队到北山口外,王爷吩咐:“萨林太带步队在这北山口把守,不准私离汛地!”自己催座下马,带马步三军一干将校人等进山。走了有十里之遥,前面有一道山梁,上面一声炮响,人声呐喊,齐说:“好一个神力王,你今休要想逃走!”王爷与众人一瞧,只见那山岭之上遍插旌旗,都是八卦教,站定有两万贼军,东西有十里长,两山头净是伏兵。

为首有少会总安静芳、吕天保,瘟癀道人叶守敬,虎囤真人叶守清,云南五杰:任龙、任虎、任彪、任豹、任凤,齐往下面嚷着说:“神力王,你等要瞧顾焕章?来,来,你等把他抬上来!”只见有人抬上来一个木板,高有一丈,宽有三尺,上面钉着一个人。神力王用千里眼一细瞧,那衣服、身躯是倭克金布。颈项之上钉着一个钉子,前心钉着一尺多长的一个钉子,下面两腿穿在一处,钉着一个大钉子,鲜血淋漓,甚是修人。

神力王一瞧,回头问胡忠孝、马成龙、马梦太:“你等久在一处,必认得。你等瞧瞧那是顾焕章不是?” 那三个人说:“那木板三钉,钉的正是倭侯爷。”神力王一听,“哎哟”一声,在马上哇的吐出来一口鲜血,说:“罢了!可惜吾儿死在他人之手!”吩咐:“攻山!”

大队方才要闯山,只见上面有无数的滚石檑木、灰瓶炮子、火喷简。伊大人怕有失,吩咐撤队。那些个官兵都往回走,谁有马成龙那三千八百奋勇队,并不鸣金。伊大人过去说:“成龙撤队回营!”马成龙说:“我至死也不回去!非得打破了山,我过去拿了吴恩,才算我对得起我大哥哪!”伊大人说:“你先调队回营,我自有妙计破山,不准违我的军令!”马成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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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吩咐鸣金。一棒锣声,大队浩浩荡荡的回归了大营。

到了营内,伊大人传令说:“营门紧闭,不准私自放人出人。有一人出营,须有令箭。”还吩咐众人等不准告诉王天宠说倭侯爷被害之事。伊大人这是怕成龙他一时奋勇,惹出祸来,先叫人闭了营门,又不叫告诉王天宠,又伯王天宠带病着急。

老王爷回大帐卧床不起,屠海、伊哩布二人办理军情大事。

马成龙与梦太二人在帐房内设摆下灵位,供奉恩兄顾焕章之灵位。二马天天焚香上祭,派一个差官在帐房门外瞧着:“如王天宠到来,千万不可不回禀我知道。”那差官每天就在帐房门外看守。这一日,那差官睡着了,坐在那里吃睡。二马在帐房内放声痛哭,说:“恩兄顾焕章,你今天一死,但愿你早早脱生人世。”正哭着,只见自外面蹿进来一个人,把二马吓了一跳。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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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王天完误走三岔山杨永太泄机八卦教

诗曰:

衣上犹存旧驿尘,三年两度此劳辛。

空抛壮岁为游客,重见名山似故人。

道路蛇盘难托足,功名鸡肋亦缠身。

得归便拟国耕稼,却听荒农苦语贫。

话说二马正哭倭侯爷,自外面进来了王天宠,伸手把那灵牌拿起来,说:“二位大人,莫非我恩兄有什么变故不成吗?”

书中交代,王天宠因八卦幡伤反复,在后帐养伤,每日倭侯爷总在眼前,自那日晚上,不知俟爷往哪里去了。今天早晨问伺候人说:“侯爷哪里去了?”下边人说:“ 奉令出差,上湖广催饷去了。”王天宠一听不信,心里说:“我大哥要往哪里去,必要给我一个准信,焉有不给我的准信之理!我今日身上不爽,我到外边访问访问。再者,夜内我梦见我恩兄,浑身鲜血淋淋,说:‘我死得好苦也!’我醒来是一凶梦。我何不到那外边问一个实信。”想罢,自己站起来,到了外边,正要到前锋营,只见病二郎李庆龙带着四个差官,拉着马,带着弓统,一直往前锋营而去。王天宠紧行几步,说:“李大人,你可瞧见倭侯爷往哪里去了?”李庆龙说:“我听说奉命押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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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都去办事,不知何时回来。”王天宠还是不信。只见那边左营参将邓德彪过来,他又问说:“倭侯爷往哪里去了?你可知道?”邓大人一想,心内说:“有副帅的令,谁敢告诉他。”

想罢,说:“侯爷出差,上四川总督那里去了。”王天宠一想,更不对了,三个人说了三样。

他竟奔威远营马成龙这里,那看门的偏巧睡着了,他一进帐房,把灵牌儿抓过来,说:“二位大人,我侯爷大哥到底往哪里去了?”二马也料着瞒不住了,就把深山遇害之故说了一遍。王天宠放声痛哭,说:“我那恩兄啊!二位马大人,为何王爷不调兵,给我兄长报仇雪恨?”二马又把王爷着急吐血、伊大人不准放人出营之故说了一回。

那王天宠自己到了神力王大帐,说:“民子王天宠,请王爷的安!”王爷知道他是一个义士,说:“王天宠,你来此何干?”王天宠说:“王爷不必着急,我是来明去白。我自己入峨嵋山,去刺吴恩,替我恩兄报仇雪恨!”说罢,站起身往外就走。那神力王说:“王天宠不可前往!等你养好了伤,再入山不迟!”那王天宠故作未闻,找了一口雁翎刀,站在营内说:“大清营众位大人,我王天宠替我恩兄报仇入山去了。三天之后,你等必知分晓!”说罢,自己扑奔营门。那神力王传令:“不准阻挡他的去路。”那守营门之人也真不敢不开营门。

王天宠连急带气出离了大营,到了正午之时,自己心血一迷,不知东南西北,两眼发直,他往正西走了有三十多里路,到了一座山镇。他一瞧路东有座店,这阵心内明白过来了。进了店,小二说:“客官住东上房吧?”自己一瞧,说:“我给兄长报仇,为什么来到此处?真乃是怪事!”一急,又迷昏过去了。进了上房,他把那灵牌儿掏出来,说:“恩兄请坐!”

那小二一瞧,吓了一跳,说:“哪里有什么人?”泡了一壶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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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一个茶碗。王天宠说:“混帐东西,真不要脸!我们两个人,为何拿一个茶碗?好哇!你既如此,我要打你这个东西!”

小二说:“我不知是二位客官。”过去又拿来了一个茶碗。见王天宠斟了两碗茶,先端一碗放在那边,说:“恩兄.你吃茶。”

小二把舌头一伸,说:“一个人叨鬼话!”又要酒菜。小二知道是一个人,拿了一双筷子、一个酒杯。那王天宠说:“这个东西真要脸!我且问你,你瞧不见两个人吗?”小二连忙答言,又取来了一个酒杯、一双筷子,摆上了菜。听见王天宠在那里嚷说:“恩兄,吃酒用菜吧!”小二自己到了柜房内与掌柜的说:“方才来了一个住店的客人,是一个半疯儿。他在那上房自己直说鬼话,不知是怎么个缘故?”

那店中掌柜的姓马,名德顺,久赶大营做买卖,为人中正和平,因年月荒乱,他自己在这里开了一个旅店。听说此事,他先到了上房窗外,偷着一瞧,认得是公道大王王天宠。他一见就进去了,给王天宠请了一个安,说:“王大爷,你老人家莫非是疯了吗?”王天宠定了定心,自己才明白过来,说:“你是谁呀?你说说我听。”马德顺说:“你老人家不认得我吗?我当初久在外边做买卖,后来我贩卖绸缎,常路过聚泉山,我在那里挂号,遇见过你老人家。后来我赶大营做买卖,在江湖咱们也见过。今天是从哪里来呀?”

王天宠心中说:“认得我的多,我问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再作道理。”遂问说:“店东,这是哪里?离峨嵋山北口有多远?你知道不知?”马德顺说:“此去东南二十里,就是北山口。进我们这村南那一道小山岭,近得多。王寨主为何如此?

请道其详。”王天宠就把那倭侯爷被擒、贼人把侯爷用木板钉在山岭之上说了一遍。马德顺说:“ 寨主要替侯爷报仇雪恨,也不可这样,那还了得吗?疯疯癫癫,你自己要往宽里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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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劝了王天宠半天。那王天宠才心平气和,说:“店东,多谢美意。我再问你,要一入山,都是天地会,是否还有咱们清国的人?”那店东说:“山里都是天地会的贼人。我明天送给寨主你些个入山走长路的干粮就是。”说罢,告辞去了。王天宠自斟自饮,直吃到二更以后。自己叫人撤去残桌,才安歇睡觉,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起来,掏出一锭银子,算还了饭帐。

才要起身,马店东出来给王天宠一个白布口袋,里边装着入山的干粮,奉送。王天宠千恩万谢出店,一直往正南,走了有五六里路。前面是高山峻岭,往上有一条小道。王天宠上山往南一瞧,大峰俯视小峰,前岭高接后岭。谁有两条小路,直通正南,一条路通东南,有一条小径往正东。自己一直往正南行走,走了有二三百里路程,天也晚了,也瞧不见山寨,也未遇见一个人。路静人稀,也不见有一个山庄儿。天已晚了,自己也就分不出东西南北来了,迷迷糊糊走了一夜,也不知走了有多少路径。自己坐在就地等候。

天色大亮,又睡了一觉起来,天已巳正之时。站起身来,一直的往前行走。天气热,怕口袋内的饽饽坏了,前边有一树林子,一旁有无数的石头,天宠把饽饽从口袋内掏出来,晾在石头上,坐在一旁正歇着呢。只听那边有人叫喊说:“呔!那边来的肥羊孤雁,留下买路金银,放你过去,牙崩半个不字,定然结果你的性命!”王天宠一瞧,见有三十多个喽兵,个个都是花布巾包头撮打工,手像皮咯哒,短衣襟,小打扮。王天宠看罢,说:“你这一伙贼徒也不睁眼,我乃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大王小白龙王天宠在此!”那些个喽兵不由一阵狂笑,说:“我们告诉你,你别不睁开眼瞧瞧,我们这座山可比不得别处,你先别道字号,你听我们告诉你:家住山岭有数秋,飘蓬湖海没闲游。寨中喽罗千百队,胜似皇家九龙楼。”王天宠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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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这些个狐群狗党,待我结果你的性命!”一摆手中的刀,扑奔那二三十喽兵,抡刀就剁。那些个喽兵急架相还,如何是王天宠的对手,几个照面,那些个喽兵往正东跑进了山口去。

不多时,只见从正东山口内出来了一个老英雄,身高九尺,面如蓝靛,两道环眉,一双大眼,花白胡子,身穿蓝绉绸裤褂,薄底快靴,手擎金背刀,说:“小辈休要无礼,我来也!”过来与王天宠动手,二人在山场之上一往一来,不分高下。只见从山口内出来了一骑马,马上有一个女子,年在二十以外,五官俊俏,品貌端方;头上有手绢罩头,身穿蓝绸子女汗衫,月白绸子中衣,窄窄弓鞋;蛾眉皓齿,杏眼桃腮,手擎绣绒刀,催马过来,望那老英雄说话,说:“爹爹躲开,我来拿他这贼人!”抡刀照定王天宠就是一刀。王天宠门在一旁,说:“你且慢来!我乃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你这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之人作对!”那老英雄说:“朋友,你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氏?”王天宠说:“我乃福建台湾聚泉山公道寨主王天宠是也。

你是什么人?快说名姓!”那位老英雄说:“原来是王天宠王义士!我姓杨,名永安,别号人称虬首龙。吾二弟杨水太先占聚泉山,我听说让给尊驾。甚好,今朝相会,也是三生有幸!请至山寨一叙。”那王天宠说:“老英雄,我有紧急大事,我要入峨嵋山刺杀吴恩,替我顾大哥报仇雪很!”杨永安说:“你既奔峨嵋山,走错了路了。你跟我到山寨,我指你一条明白道路,你去就是了。”

王天宠跟杨永安,带着那些个喽兵,往正东进了山口。那女子一催马,早已奔山寨去了。天宠一瞧那正北有一个山寨,在半山之中,寨门高大,一带虎皮石的墙。进了大寨门,两旁都是房屋。正北有一个大厅九间,两旁有两个小角门通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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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上摆着刀枪架子。让天宠上面落座,永安叫人来献茶,摆在桌上,二人吃茶。

天宠见这山寨内冷冷清清,也不过有一百多名喽兵。正在说谈闲话之际,外边有人来报说:“二案主归山,在大寨门外给老寨主请安,不敢进来。”杨永安听说,自己站起身来,带笑说:“王寨主暂且坐着,我到外边去去就来。”自己到了大门,杨永太一瞧,心中说:“ 我自归天地会,我兄长永不与我说话,这是为什么瞧不起我?”只听他兄长永安说:“ 二弟,你过来,劣兄有话与你商议。”附耳过来,如此如此。杨永太点头答应,二人进来。王天宠一瞧是故人,说:“ 老英雄,你还好啊?你自哪里来?”永太说:“ 我与你别后,天地会内有几个朋友邀我人伙。我一想,人生在世,一处不到一处迷,是处不到永不知。我就入了天地会,在峨嵋山封为管粮会总之职。今天来看吾兄长,正遇王义士,真乃三生有幸!”王天宠说:“老英雄说我去探山。”自己带那二百人出营。见马成龙带的都是囚犯营内的罪人,倭侯爷说:“成龙,你探北山口,我探南山口,不探明白,至死也不回营!”马成龙说:“大哥,为何出此不吉之言?”倭侯爷一直扑奔正东,又往南拐,即带那这二百人探山去了。成龙一瞧,天已不早,即带着这二百多人一直进了北山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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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马成龙奉调汝宁府老侠客泄机平安庄

诗曰:

一蹶霜蹄骨亦寒,廿年辛苦据征鞍。

即今日近长安远,从古天高蜀道难。

金尽可能长作客,钱多容或好升官。

世人不弃君须弃,破瓶何曾见复完。

话说杨永太一听天宠之言,说:“你要问顾焕章那日探峨嵋山南山口之事,我知道。你先别忙,咱们喝着酒,我告诉你就是。”吩咐摆酒。下面喽兵答言,不多时把酒摆上,三个人落座吃酒。

杨永太说:“王义士,你今年高寿了!”天宠说:“三十一岁。”永太说:“我听人说,尊驾孤身一人,并无妻室。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想,要是照着义士,你如何是个了结?”天宠长叹一声,说:“我此时哪里有闲心去办理那些闲事,我先替我恩兄报仇雪很,然后再说。”永太说:“我给王义士你保一门亲事,就是我长兄之女,今年二十四岁。不说是德貌兼全,也算是知三从、晓四德。你我都是绿林中的人,何不作这一门亲戚?我兄长也有依靠了,我兄弟二人并无子嗣,不知义士尊意如何?”那王天宠一听,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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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所说,我本应从命。无奈一件,此时我有大事未曾办完,实不敢应允。”杨永安也不答有。杨永太说:“既不应许也可,咱们喝酒吧。”王天宠方才说:“尊驾说过,我那恩兄顾焕章受害之事你知道,何不先指示明白我哪?”杨永太说:“你要问那件事,我告诉你吧,我知道不能与你说。你是大清国的人,我是天地会的人,‘桀犬吠尧,各为其主',你可知道?你要是应允了我保亲之事,我就把那顾焕章被擒、受三针惨死之事,是谁拿的他,我再慢慢的说与你知道了。”王天宠本来是迷了山,也不知道这座山寨离峨嵋山有多远,一听杨永太之言说:“老英雄,我就应允你,我连聘礼都没有。”杨永太大喜,说:“不必聘礼,有你一句话就是了。留下你一支镖,就是定礼。”王天宠掏出金镖来,交给了杨永太,站起身来拜见岳父。

杨永安甚喜,说:“贤婿,方才我让你上山,我就有心与你说,怕你推辞,多有不便,故此我听说二弟来,甚是喜悦。我想你二人是故旧之交,我出去暗中告诉他来与你说。我这座山名三岔山,往东走奔湖广地面,往西走是峨嵋山,往南奔汉中。前者我带着女儿在天下各处找择了一回婿,也未遇见一个英雄。

我原有此心,访一个天下成名的英雄。再未想到今天得了乘龙佳婚。”三人重新吃酒。

王天宠又问说:“顾焕章被擒受害,叔父请道其详。”杨永太说:“我此时在天地会之内,不过是观瞧妖人之变,早晚我就要替国家除害,刺杀了妖人,老本得其便。倭侯爷顾焕章那日是在南山口内锁龙山夹沟口内,落在滚板之内,巡查南山的金枪会总文绣拿住,送给勇南公爷飞虎宋天雄那里。后来有忠勇一字并肩王马杰把他要了去。我想要去救他,天已然大亮,听说用板钉在北山口内青龙岭上。据我想,那马杰乃是北五省的英雄,行侠作义,他焉能害他?其中必有缘故。我手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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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认得顾焕章,叫他二人瞧瞧是真是假的。他两个瞧了瞧那被钉之人,浑身是血,五官带着重伤,瞧不明白了。你访能人入山,见马杰去,就知是死是活了。此时山里头更紧着,有七层围子,都有人把守,出人总有腰牌为证,怕有奸细入山。”

王天宠说:“我要入山,进得去进不去?”杨永太说:“进不去,你又与妖道对过阵,别的会中人也认得你。你访能人入山,探马杰的口气,盗他的八卦幡与太阿剑。把你的金镖给我一支,如有人进山,你也与他一支金镖为凭,我作内应。”王天宠一听,说:“我往哪里去访能人哪?”杨永太说:“浙江宜兴县西海岸独龙口总兵张广太,他在那里广收揽英雄。你歇息几日,再去上独龙口。我这就告辞了。”天宠伸手掏出一支金镖,交给杨永太,送出大厅,二人分手。王天宠住在山赛以内,次日天明,暂且养病,见那些个喽兵都往后山空场耕种稻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至新春三月。王天宠的心病也好了,想要起身告辞。杨永安备酒进行。外边有人来报说:“山下有清明的官兵马队五百,带兵官是山东马,禀寨主知道。从山下过去,不知所因何故。”杨永安说:“你等下山,追上就说我与王姑老爷请他们上山。”喽兵答言下山就追。

书中交代,马成龙这是往哪里去?因大营神力王带病,贼人也不出山来,攻了两次山,官兵带伤之久不少。这一日,来了一角文书,是穆将军的文书,来调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个人。是因天地会老会总任山,他前者由独龙口带队,绕路在僻静深山之内,探听吴恩搬回峨嵋山去了,他暗暗的派他这手下的余党改扮逃荒之人,奔河南界。那日到了河南地界边聚齐了,派云南二勇士小长万杨平为先锋,大耗神梅峰为接应,合后粮台搬山雕陈忠。外有张宝仁、任凤山,逍遥会总与太平会总,大小四十八家会总,大兵十万,进取汝宁府。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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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汝宁,分兵取归德、夏邑、虞城等处。警报早报到河南巡抚庆安保,庆大人调各处提镇协带兵剿灭,一面奏明了朝廷。

康熙圣主派建威将军、侍卫处领队大臣穆詹与蔡荣,带十万精兵征剿河南会匪。派兵部侍郎汪平为提调参赞大臣,奉旨挑满汉侍卫八十名,头等侍卫韩托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等众人。出都之时,想起本队官兵人等都是八旗满汉之人等,并未打过军需,不知贼人的精形。有人说:“眼神力王大营内的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三个人,久战天地会八卦教,何不把他们调来,一同征剿?”老将军去了一角文书,那神力王接着文书,怕路上不甚好走,派梦太、李庆龙二人带五百马队,马成龙为统领,发了路引关文,三人起身。那营内与他三个人相好的朋友,都来给他三人送行。谢禄、韩虎二人带奋勇队送出营外,回营交令,仍归前锋营胡大人管辖。

马成龙等三个人,那日路过三岔山,马队进山路走得快,喽兵如何能追得上。三个人玩玩笑笑,在路上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一座镇店,是南北大街,路西有一座大店,三个人带队进店,安了公馆,下马入西上房。有伺候他们三个人的差官,送过净面水来。梦太把帽子一摘,衣服一脱,把辫子挽上,蹲在那里洗脸。李庆龙也就摘了帽子在那里掸土。惟有山东马坐在那椅子上一声也不言语,面带怒容,不甚乐。马梦太洗完了脸,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说:“马大哥,你不洗脸哪?”马成龙也不答言。梦太不知道是为什么,心中不解。听见山东马说:“你们这两个人还了得吗,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那兵丁见了你们应该如何?我是个统领,你两个人是我的属员,进了公馆,我先坐在这里,连帽子戴着还未解,你们两个人一路混排场!”

梦太一听,心中说:“好朋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不念故旧之交。”连忙穿好了衣服,戴上帽子,说:“大人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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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我二人连在一处屋里住都不敢。我想咱们是朋友,才无拘束。”李庆龙也把帽子戴上了。三人心中不悦,脸上不敢带出来,勉强带笑,与成龙说话。成龙一笑,说:“你这个东西,每日与我玩笑,今天我耍笑耍笑你两个就不成了?我真要向你两个人充大人,我早就充了,也等不到今天!你两个人要酒,咱们喝酒吧。”三个人脱去衣服,入座吃酒。天有初更时分,马梦太一拉李庆龙到外边,说:“他是耍笑咱们,明天到半路之上,他是分文都未带着,他的饷项也在咱们手内,咱两个人如此如此,饿他一天,也叫他知道知道。”说罢,二人进了屋,又唱了会子酒,吩咐撤去残桌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用完了早饭,并还了饭帐,出了店门,往前行走。天有午牌之时,暮春之际,天气甚热。前边有一个树林儿,三人见了树林,说:“站住歇歇。你看前边有两条大路,不知哪是正路?”三个人下马,坐在马扎上。众兵丁也下了马,在林子旁边等过往人,好访问路径。梦太望成龙说:“马大哥,咱们哥儿俩是结拜的兄弟,昨夜晚上你就不对,不应该那样玩笑。照着那样交友,我拿开水浇你。”马成龙一听,说:“已然过去的事,何必如此?”梦太说:“过去了,我没过去哪。

从此我越想越有气!”成龙说:“你有气别与我说话,我不是朋友,你别交我。”梦太说:“很好,跟我的人,带马过来!咱们下站见,前站等你们去。”说着上马,从人收拾物件,带二百五十马队,竟自去了。马成龙回头与李庆龙说:“李大人,你瞧他这个人对不对?不应该这样办法。自己哥们,何必要这个样子!”李庆龙说:“不对,是你不对!你们两个人当初与顾焕章在神前一拜之交,自倭侯爷一死,你二人应该亲近才是。

为什么玩玩笑笑,是所因何故?你说说。”山东马一听,说:“不愿意交我就散!”李庆龙说:“跟我的人哪,带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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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说:“我头前走了。” 马成龙一瞧两个人带队走了,说:“跟我的人哪?”左右一瞧,并无一个。自已猛然醒悟,说:“好个马梦太!这号东西,他知道我是没有带着银钱,他两个人商议好了,故此那么才走去了。我何不上马追他二人?他二人打算饿我一天,我明白了!”自己站起身来,也不要马扎啦,伸手方要拉马,听见东树林外边有人叹息说:“罢了,生有处,死有地,该当我今天死在此处。”

成龙抬头一瞧,见东边有一棵小柳树,村旁站着一个人,年约七十多岁,身高有四尺向外,赤红脸膛,白胡须;身穿蓝布大衫,白袜青鞋,手拿一根新连儿绳,扔在树上拴套儿,要上吊。马成龙过去说:“老头儿,你别想不开,这大年岁还想要寻此短见。你是为什么哪?”那老头“唉”了一声,说:“我是江苏人氏,姓朱,孤身一人,并无亲故,家私百万,俱被我花费了。今天从早至此,并未吃饭,我想我活这么大岁数,还等着饿死不成吗?”成龙说:“你跟我走吧,我救你就是。

我管你一顿饭就是,我还要周济周济你。”那老头儿说:“你真救我,是怎么样救啊?怕你管不起我吃的。”马成龙说:“我要救不了你,我是一个狗日的!”那老头儿说:“很好。”二人一同到了树旁,把马解下来。成龙上马说:“你就跟我走吧。”

那老头儿一瞧,说:“这个人应了誓了,你救不了我。你骑着马,我这大年岁,如何跟得上你那匹马?”马成龙一想,说:“你也上来就是。”那老头儿抓住马成龙的腿,也骑在马上,可在成龙身背后,两只手一搂他的腰。山东马说:“好家伙!你这个人幸亏是一个老头儿,要是年青的人,我决不能叫你骑在我身背后。”那老头儿说:“我抱着你就是。”二人一纵马,往前正走有二十里之遥,前面一座镇店。马成龙来到此处,要惹出一场大祸。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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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假改扮访鬼脸太岁定奇谋捉花面魔王

诗曰:

送君挥手便长征,身世茫茫百感生。

放浪且倾河朔饮,缠绵偏有渭阳情。

穷怀寒鹊投林意,饥作哀鸿下泽声。

不是临歧儿女态,唐衙幽怨本难平话说马成龙骑马人这座镇店,南北大街,路东有店,字号是“泰来客店”。成龙下马,那老头儿也跳下马来,说:“咱们进店吃饭吧!”成龙说:“甚好。”拉马进店。小二把马接过去,拴在马棚内,问:“客人是住单间?还是住南上房?”

马成龙说:“南房很好,我两个人并无别人随带。”那位老头儿一瞧南上房五间,甚是宽大。东边一排都是单间,西边一排也是单间。马棚北边大门东是厨房,大门西是柜房。

二人进了南上房屋内,迎面当中一张八仙桌儿,一边一张椅子,当中有一轴挑山,上画的是竹林七贤,一边一条对子,上写是:不因果报方行善,岂为功名始读书。东里间两间明着,西里间也是照样。二人进了西里间,靠北窗户是一张木床,南边有一张八仙桌儿,西边都是茶桌,也有名人字画挂在墙上。

床上有一张小六仙桌儿。马成龙在西边落座,老头儿在东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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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小二献上茶来。马成龙一想:“与梦太二人玩笑,我也没带着钱,先要点吃的,叫老头儿吃。”叫小二,问:“有馒首没有?”小二说:“有。”成龙要了一盘子馒首、一碗虾米片汤。那老头儿一听,说:“我说你救不了我,你还起誓!我要吃这个,你想想我百万家私,如何花得完?你要管得起我吃,我自己要。”成龙说:“你自己要吧。”

老头儿说:“堂倌过来,我问问你,咱们这里都卖什么吃的?”小二说:“应时小卖,包办酒席,干鲜各样,山珍海味,一概俱有。”老头儿说:“你把那上等的,海味宴席来一桌,上好的陈绍酒来一坛,给我要五壶瓮头春酒。”小二下去,不多时摆上小莱蝶儿,把干鲜果子先摆上了,搬过一坛子陈绍酒来,放在一分,先拿酒探子探出来一碗,拿过来叫老马与老头儿尝尝。老头儿说:“倒出来上半坛,下半坛有坛泥,我不要了。”小二又把瓮头春送上。少时,冷荤热炒,各样的莱蔬,俱皆摆在桌上。那老头儿自斟自饮,成龙也喝了几杯。瞧那老头儿用筷子拣了这样菜一吃,说:“唉!没有一点滋味。”又拣了那一碟,也说:“不好吃。”一连吃了几样,都说不好。成龙本就不爱听,内心说:“怨不得他把家财花完要寻死,他还这样挑肥拣瘦的。摆了一桌菜,没有一样对他的口味。”他又叫堂馆,说:“你们这里有活鲤鱼没有?”小二说:“有。”

老头地说:“你给我要个鲤鱼去做,再要一个卿鱼羹,给我来一尾青蒸鲤鱼。”又要了十数样菜,摆上他不吃,他说什么“做得不好啦,口味淡了”。吃了不多,他就不吃了。

又望成龙说:“你给五十两银子。”成龙说:“ 你要走,是作什么用?别忙啊!”那老头儿说:“我不走。我有一个毛病,吃完饭我最好弄‘龙阳生’,每日如是。你给我五十两根子,我去找一个,我乐会子。你知道了?”马成龙说:“你这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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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玩笑不是?我且问你,七十多岁的人,还这样诙谐?我不给你银子,你乐我好不好?”老头儿说:“甚好。”成龙说:“我这样高的身躯,你那矮身躯,你够得着我吗?”老头儿说:“你站在地下,我站在床上,凑合着点。”山东马说:“你这老鸡子进的,好大胆!”伸手一抓,那老头地跳下床就跑在院内。山东马说:“跑堂的,你躲开吧,这个老头儿可是好色的老头儿。”

成龙到了院内,不见那个老头儿往哪里去了。只见店门口站着有七八个彪形大汉,都是头短脖粗,脑袋大,身穿一身青,短打扮,薄底快靴,挑眉立目的与店中小二说话。又见从柜房内出来了一个人,手拿着一封银子,交给那几个大汉,又说了几句。成龙也听不真,点头叫小二过来,问他:“那些个人是作什么的?”小二说:“你老人家要问,提起这事话就长了。我们这座镇店,名叫平安镇,有三万多户人家。我们这镇店正南二里之遥,有一平安小庄,庄中有一位庄主,姓金,名叫四彪,人称花面魔王,是本处一个人物,结交官长,走跳衙门。他庄中有一个教师爷,姓铁,名叫光明。他那庄中有英雄所、壮士营儿,常在我们这座庄镇之上来讹诈铺户平民人等。那些个余党又来讹我们这座店来了。我们这座店内的东家,姓张,名叫国瑞,是本镇的一个会首。这镇店上有二百名团练乡勇,是我们店主人管带。那些个余党来在店里,说我们店东欠他家庄主四百两银子。我家掌柜的恼了,说:‘你讹到我这里来了,好哇! ’叫人来把他的余党给打了,身带重伤,有人送他回去。

出来人给说和,别人瞒着我们掌柜的,替贴了五十两银子,作为养伤,是这么一段事。”

马成龙一听,方要回归南上房,只见店门外马梦太、李庆龙二人散步。马成龙正愁无钱算还饭帐,瞧见他二人,不由说:“二位贤弟,不要玩笑,哥哥在此处等候你二人。”梦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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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你过去了,你会也住在这里?你吃了饭啦?”成龙说:“你两个人商议好了冤我,你打算我不知道?方才你二人走后,我遇见一个老头儿上吊。”成龙又照着方才之事细说了一遍。梦太大笑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人家瞧你一个人可怜,故意耍笑你。这段事就是遇见我,他也不敢与我诙谐。”

正说着,觉着背后有人摸他肛门一下。梦太三人都是面向北站着。梦太回头一瞧没人,羞得面红过耳。自己毛毛咕咕的,又不好说,又与二人说话。又有人摸了他一下,他急回头一找,南边台阶下有一堆木头堆着。梦太在木头后一找,有一个短身躯的小老头儿。马成龙也瞧见了,说:“老兄弟留神!这号东西最好玩笑。”梦太说:“你为什么模我的肛门?”那老头儿说:“马成龙、马梦太、李庆龙,你三人这里来,我有一场大大的富贵,送给你三个人就是。”

那人先进了南上房,三人后面跟随,到屋内落座。那老头

儿说:“你三个人方才也听见那平安小庄花面魔王金四彪的名

头,他有一位教习,姓佟,名起亮,别号人称鬼脸太岁,改名铁光明,乃是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他庄中有六七百会匪余党。

你三人改扮,去捉拿佟起亮,他乃奉旨严拿的要犯,拿住必定高迁。”成龙说:“我三个人带兵剿拿他就是。”老头儿说:“那可不成。你三个人先去人他庄中,然后在里边访真,外边预备官兵,里应外合,大事可成。要带兵去到那里,人家那庄中有围子,把庄门一关,你们不但进不去,还退不了。人家上面防守甚严,你们无有功课,要退之时,人家在后面出其不意,就许把你们给拿获,那不反倒是害你们!三个人去到那里边,假扮作走白牌之人,混进那平安小庄。外边请本店中东人张国瑞,带本处乡勇与官兵,在平安小庄以外,你三个人定一个暗号儿,如进庄之时见了佟起亮,你三个人一使暗令,外边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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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攻打,里边你三个人就捉贼。”成龙说:“我们扮作哪里的走白牌的?”老英雄说:“你三个人如此如此,可以成功。”

成龙叫小二把店东张国瑞请来。

不大工夫,张国瑞进来。给三人行礼。马成龙三人一瞧那店东,年在三十以外,品貌不俗,白脸膛,长眉大眼;身穿青绸子长衫,青缎薄底快靴,笑嘻嘻地说:“三位大人要替本处除一大害,我方才听见小伙计对我说了。我调齐我本庄中之人。

三位大人的官兵共有多少?”梦太说:“马队五百,官兵俱在东隔壁店内。派人去把差官叫两名,交给张国瑞管带,少时调兵就是。天也日色平西,我三个人这就去了。黄昏时候,你带兵到平安小庄外,不可有误!”那老头儿说:“你三位先别走,我胆量最小,你等要拿住贼人还好;倘若拿不了贼人,人家带人来在这里,那时间我这大的年岁,往哪里去?你们瞧这东屋内有一个木柜,你们开开,用一个棉被把我包好了,放在柜内,把柜一锁。”四个人一听,说:“你想要闷死,我们不作那损率。”那老头儿说:“与你等无干,我也死不了。你们照我说的办理就是,不怕你们不成,有贼人来他也找不着我。”成龙与梦太都正恨他玩笑,一听此话,正中机关。取了来一条棉被,把他包好了,装在柜内锁好,说:“咱们走吧!”张国瑞说:“三位大人,什么暗令?清指示明白!”梦太说:“马大哥,你说吧。”成龙说:“你在外边听见我的声音一嚷'狗目的,好家伙!'你就调兵攻打庄子,不可有误!”三个人出离了店门,有人指示明白,往正南走二里之遥就到了。庆龙说:“我先去吧。”

自己也把二纽反扣,先紧走几步,见正南有一座大庄院,周围都是高墙,墙外有沟。南边一个正庄门,东边一个后庄门。李庆龙到了南边,往庄里一瞧,那里边房屋甚多,大门内两旁是门房,门外有四株龙爪槐,甚是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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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龙来到门首,里边有二十多个人,坐在那里板凳上说闲话。一见李庆龙,说:“你是作什么的?快说!”李庆龙一伸手,伸了三个手指头,这是暗号。天地会讲究说话不离本,伸手先见三,反搭二纽扣,腰中白布缠。那些个人一见他伸手,都先站起来,“本字从哪里来?”李庆龙说:“从峨嵋山来。奉八路督会总之命,前来下白牌来也。”内中有人问:“峨嵋山督会总姓什么?叫什么?”李庆龙说:“姓吴,名恩,别号人称赛诸葛。”过来了一个人,说:“来,先跟我在这外边客厅之内少坐片时,必要传你!”庆龙跟那人到了东配房落座,有人倒过一碗茶来。那人出去进里院内回禀去了。

门上众人正说闲语,马梦太来到,说:“本字辛苦了。”

众人问:“哪里来的?”梦太说:“玄墨山的正印会总卢三声、副印会总云南七勇士金鎲无敌大将军曹天兴,遣我前来走白牌。”

有人也把他带进了大门东边,与李庆龙一间屋内,二人装不认得。这个人出来,到门上说:“你们过去回禀一声吧。”

正说着,山东马也来了,到了门首说:“本字请了。我是剪子峪的大会总老龙神马凤山与侯德山、侯保山三家会总,派我前来走白牌。”内中有人一瞧马成龙这个模样,虽则未见过面,常听人说他的穿整打扮、五官模样,开口问:“朋友,你贵姓啊?”山东马一闻此言,一瞧里面这势派甚大,心中说:“今天这一段事求,要不是他瞧了我半天,他问我,我焉改姓?

也罢,我告诉他姓马,名太海就是。”那人说:“是山东人哪?”

成龙说:“是登州府文登县人氏。”那个人说:“你跟我来吧。”

成龙过去,自己穿着蓝布大褂,高腰袜子,山东皂鞋,暗带着兵刃。听见与他说话的那个人说:“伙计们,把在门锁好了,巡查留神!”马成龙一听,心中明白,跟那人往里走,焉想到惹出一场大锅。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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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平安庄老豪杰拿贼半截村小英雄遇侠

诗曰:

旧游回首记依稀,湖上楼台客尽非。

几辈笙歌名士老,一轮风月故人归。

青山失意曾无恙,白水盟心尚不违。

今日飘零谁是伴?独衔杯酒看斜晖。

话说马成龙跟那个人到了那东配房,与梦太二人坐在一处,然后那人出去了。成龙说:“二位贤弟,在门锁了,你看应该如何?”梦太摆手为语。

自外进来了一个人,有二十多岁,五官俊俏,身穿二蓝洋绉大衫,薄底快靴,说:“你三个人是走白牌的?拿过来,祖师爷先看传牌,然后传见。”梦太说:“内有机密事,面见细禀。”那人说:“你三个人小心了!”出了东房,北边是二道重门,西边是花园子,好俊一所宅院!怎见得?有赞为证:上下俱是绿瓦,周围都有砌红墙。雕梁画栋吐龙光,凤阁斜张蛛网。

珍禽枝头百啭,名花园内群芳。风流富贵不寻常,亚赛王侯气象。

三人跟那少年进了重门里,东西宽大,俱有厢房二十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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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朝房的样子。正北有九间大厅,前出廊,带有月台,上面方才点上纱灯十数个,厅前有几个气死风灯笼。月台上坐右两个人。正中一张八仙桌儿,后边有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道人,头戴九梁道巾,身穿宝蓝缎子道袍,腰系九股丝绦;肋佩宝剑,左边半面是黑的,右边半面是白的,花白胡三人一瞧,认得是佟起亮。东边面向南桌后也坐着一个人,光头未戴帽,项短脖粗,身穿青绉绸长衫一件,面上无数花斑,雄眉圆眼,准头丰满。五官甚是凶恶。两旁台阶上,有二十名伺候人,都是三角白绫巾,插白翎,身穿箭袖袍,肋佩太平刀。月台下两边,站着有二百多名庄兵,都是长枪、大刀,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马成龙在前面,鬼脸太岁佟起亮一瞧,说:“那边莫非是马成龙?你这小辈休要逞能,我来也!”抡手中宝剑离座位,照定那马成龙就剁。成龙急架相还,二人在院中当场战了有十数个回合,不分高下。众人也不知二人所因何故。李庆龙、马梦太二人过去捉拿那花面魔王金四彪,金四彪拉手中枪,与李庆龙、马梦太动手。正在酣战之际,山东马大嚷一声说:“好家伙!这个狗日的好厉害,你们快来吧!”那院中锣声响亮,人声一片,说:“好两个小辈!你这些个无用之辈,快把他等拿住,不可放走,坏了我这庄中之事!”那些个贼人齐声大喊说:“拿呀!快把这三个余党拿获!”三位英雄摆兵刃与众人动手。

马成龙说:“ 好家伙呀!狗日的,你们真个不要脸!我结果你等!”抡手中大环金丝宝刀,遇着就死,逢着必亡,着招一下,筋断骨头伤。只杀得高坡之处人头滚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

外边张国瑞带乡勇官兵人等,杀进了平安庄。

鬼脸太岁一瞧不好,飞身上房。成龙说:“ 马老兄弟,你跟着他,不可有误!把贼交给你了。”梦太拉手中短把刀,说:“你这个小辈,我来结果于你,休想逃走!”佟起亮蹿房越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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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那后面花园之内僻静之处,打算要逃走。焉想梦太在后边紧跟,到了花园之内,说:“马梦太,你不必这样紧紧跟随。

我这大的年岁,你今饶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我必不能忘却了你的好处!”梦太说:“你这混帐东西,别不要脸!你乃奉旨严拿的贼犯,你今天想要逃走,是比登天费事!”佟起亮说:“你这不要脸的老匹夫,休要无礼!

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你不必逃走!”梦太说:“你这里来,你我分个高低上下、胜败输赢!”马梦太抡手中短把刀过去,二人动手。梦太的刀法精通,佟起亮的剑路高强,二人战够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佟起亮进了花园内树林,梦太也不敢迫进去,只可在这外边等候,说:“佟起亮,除却你别出来,我不与你动手;你要出来,我绝不能放你逃走!”自己回在那树林以外等候。

书中且说马成龙与花面魔王金四彪动手,二人难分上下,李庆龙竭力相帮,外边张国瑞赶到,大家齐声喊嚷:“ 拿贼!

不可放那金四彪逃走!”大家动手,金四彪被三位英雄拿住,余党尽皆逃走。官兵将贼杀了一个土平。天色大亮,不见马梦太在何处,派人各处寻找。马成龙到后边花园之内,只见马梦太蹲在那里,口内说:“怪道,真正是怪道!”成龙说:“贤弟,你嚷什么哪?”梦太说:“昨夜晚上我追贼来到此处,贼人进了树林之内,我方才要追进去,有人在我后边摸了我一把,我回头一找,并无一人,我想这事真是闹鬼。我又在各处寻找,俱皆不见,我无奈又在这里等贼。天有二更时分,我才进树林把贼人拿住,捆在树上,我又出来了。大哥,跟我进树林把那贼人拿获,解往大都,面圣请功。”成龙也喜悦。二人进了树林一瞧,果然佟起亮在那里捆在树上。二人过去。把佟起亮解下来,拉到前边交给官兵,与金四彪捆在一处,把庄中细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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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分赏三军。大家回归平安镇店内,派官兵看守两个罪犯,又叫张国瑞禀报与地方官知道。

到了上房,听见柜内有人说:“闷得很!快把我放出去吧!”

那成龙赶紧自己开柜,把那个老头儿放出来。那老头儿说:“三位大喜!昨夜晚一见面就与贼人打在一处,你们三个人胆量不小。我有一件事问瘦马大人:你昨天在贼人花园之内,为什么不把贼人家住?快些说来!”梦太说:“你这老头儿,我如何不把贼拿住?我捆上他的!”那老头儿说:“你这个人竟说瞎话!贼人佟起亮被你拿住?口内堵的是什么物件?”马梦太也不语。老头儿说:“张国瑞,你去把那老道口内堵的手绢儿取出来,是青洋绉的,上绣五福捧寿的花样,三个角儿。”

店东张国瑞把佟起亮口内的手绢取出来。叫李庆龙、马成龙二人瞧。山东马一瞧,说:“老兄弟,这个老头儿许报你拿他来的。要不然,这手绢他如何知道?”瘦马羞得面红不语,自己到东房柜内一瞧,说:“马大哥,这真是一位老侠客!大哥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昨夜晚上,实在是他把佟起亮拿住的。”

马成龙说:“老英雄,尊姓大名?”

那老头儿说:“马大人要问,我姓朱,名天飞,乃江苏人氏,别号人称钻云神猴的便是。我昨夜晚暗中协力相帮,拿着佟起亮。”马成龙说:“你这一件功劳甚大,你可有儿子没有?

用我见老将军,奏明圣上,必要封官。”朱天飞一听,说:“嗨!

马大人,我自幼童子功,并未成过家,也无有至亲,也无有骨肉,孤身在外。我就有个亲外甥,家住上海,姓姜,名玉,此时也不知落在哪里。”马成龙说:“大家落座,我给你算一卦。”

伸手掏出来六文钱,用两手一晃,往桌上一扔,说:“朱老兄台,此卦大吉!你外甥名叫姜玉,他跟了一个姓张的去了,对不对?”朱天飞说:“我也听人说过,不知后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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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龙说:“后来跟着姓张的在外做官,现今在独龙口西海岸总镇大人张广太衙门。此人小身躯,蛤蟆嘴,一脸的碎斑。我说的对不对?”朱天飞说:“这是你算出来的?”马成龙说:“不是,是我亲眼看见的。”朱天飞说:“这一件功劳,我送给你们三个人。我要上西海岸独龙口,去访我外甥姜玉去了。”

说罢告辞,扬长而去。

成龙说:“张店东,你报官,把金四彪那一处住宅交给你办理。我烦你一件事:找两三个木匠,打木笼两个,把佟起亮二人先解往穆将军大营之内,奏明了圣上,早晚你在家中等候,定有皇恩。”张国瑞过来请了一个安,说:“多谢大人,我去找人,吩咐他们连夜办理就是。“成龙等三个人,派人看守那佟起亮两个人。他三个人要酒要莱,正在吃酒之际,天有二更,三人安歇睡觉。次回天明起来,木笼做好了,把两个人捆好,放在木笼之内,算还了饭帐,带官兵辞别了张国瑞,押着两个贼人,出离了平安庄。

这日正往前走,天有巳正,迎面来了两个人,说:“大队慢走,我二人来也!“马成龙一照,头前那少年人,约有二十岁,身高八尺,面如傅粉,环眉阔目,三山得配;身穿蓝春绸长衫,白袜云履,举止端方。后跟一人,也有二十来岁,项短脖粗,面似乌金纸;身穿青绸大衫,薄底快靴,扛着个褥套,说:“马大人慢走!”不知二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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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猛玉斗多言惹是非巴德哩闻信访消息

诗曰:

哀乐贤愚总一般,搔头拍膝思无端。

不知听者缘何故,离别凄凉合便欢。

话说拦住马成龙大队两个少年人,是京都人氏,住家在安定门里,地名铸钟厂居住。有一位风安凤大人,现在左翼总兵,乃镶黄旗满洲三甲喇人。他东隔壁住着一位俗山俗大人,乃禄米仓监督,有一位少爷,名叫玉斗,才七岁。俗大人是正白旗满洲五甲喇人,与凤大人至好,常在一处谈心。凤大人少爷九岁,名巴德哩,与玉斗同学读书。

这一日晚半夜,凤宅的后花园有一个更夫,姓王,蹲在那里出恭。从外边墙上进来了一个贼,一见更夫就要逃走。更夫说:“你往前院偷去,别在我这花园里偷。"那贼人蹿在上房。

更夫出完了恭,进屋内拿了一条木棍,说:“好贼,我方才是我出恭,怕你伤我,你这东西往哪里走!“更夫一嚷,人声一片,把贼人围在上房。凤大人还未安歇,在院中派人拿贼,说:“你敢偷我,好大胆!”贼人在房上答了话,说:“你也是一个人,一个脑袋、两只眼、一条命,偷的是你!”那院中看家护院、打更使唤之人不少,上房要拿贼。贼人用瓦往下打,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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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上去。正着急之际,从背后一铁莲子,把贼人打下来,落在院中。凤大人问:“什么人用暗器拿住的?"无人答言。家人把那铁莲子练起来,送给大人瞧,问了大半天,并无一人知道。

先派人把贼交地面送交北衙门,吩咐众人留神安歇。次日,凤大人又查问了一回,无人答应;也就把这段事挂过去了。

那一日,到了四月天气,五斗、巴德哩两人上后边花园子里,还跟着四个书童,方一进园门,见万花齐放,北边有一个人,手拿铁球在那里练着玩。十数步外,有一个牛皮人儿。巴德哩瞧了半天,说:“书童,你认得他是什么人?”书童说:“这里打更的,姓王。”巴德哩也就带着几个人回来,就将此事说与凤大人知道。凤大人派跟人到花园内,把他叫来书房之内,大人一瞧那更夫,年约三十多岁,赤红脸,重眉大眼,衣服平常。大人问说:“你是看花园的更夫王顺?”更夫答应说:“是。”大人说:“ 你那夜晚把贼人拿住,问你为什么不敢见我?是为什么?”王顺说:“ 我在大人处已然三载有余,没一人知道我会把势,我那日实是我把他拿住的。”大人说:“ 你是哪里人?”王顺“唉”了一声,说:“ 大人要问,我不能不说实话。我乃带罪之人,在大人处隐姓埋名。我原籍山海关人氏,姓王,名公亮。我父亲因保吴三桂叛反,惹下一场大祸。

我父名保,人称双戟大将赛典韦。吴王势败,我全家被害,我流落京都隐居,做小本经营为业。后来有人荐我来大人宅内看花园子。“凤大人说:“十八般兵刃,你都拿得起来?”公亮说:“件件皆通。”

凤大人说:“你教两个徒弟吧。”吩咐人把玉斗、巴德哩两人叫来。家人去不多时,把二位少爷领来,大人说:“这是你老师,过来行礼。”王公亮说:“我不敢受二位少爷的礼。”大人说:“不可,师生大礼不可废了。就在后花园之内客厅为学房吧。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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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与先生饮酒。自这日始,二位少爷白天念书,晚半天练武。

四五年之后,巴德哩到了十五岁,王公亮一病身亡。大人把他埋在安定门外上城,立了一块石碣,上写:“王公亮之墓。”直到如今,古迹犹存。

巴德哩、玉斗二人出学之后,考了两名侍卫,因穆将军出家,挑了他二人。巴德哩今年十九岁,练的飞檐走壁、单刀、铁莲子;玉斗也是一身能耐。二人素有大志,在路上跟穆将军讨了一支令箭,改扮暗访天地会。玉斗扛着被褥套,巴德哩扮作长随的模样,到处寻访。各庵观寺院、大小镇店,每天往起火小店,为的是人多口杂,好访查事。

这一天,玉斗扛着行李,说:“大哥,咱们有马不骑,天也热,你也不扛行李,净住小店吃那些东西,我都不爱吃。我也该喝点酒,要些个莱吃。”巴德哩一瞧,天有巳正,前边黑暗暗,仿佛一座村庄,说:“二弟,你看前边不远,许是镇店,咱们那里找一个饭铺去吃就是。你好傻,咱们哥两个不为私访,还随大营走哪。这是我想要立一件功劳,你我好越级高升,你知道吗?”玉斗点点头。

二人说着闲话,已到了那座庄村。南北大街是大路,路东、路西有几家客店,南头路东有一座茶饭馆,座东向西,搭着大天棚。东房五间,天棚底下有七八张八仙桌儿,有两三个吃饭之人。巴德哩说:“咱们哥儿两个在这里坐坐吧。”二人进茶馆,玉斗把褥套放在天棚底下桌子旁边。二人坐下,跑堂的伙计过来说:“二位喝茶?吃饭?”玉斗说:“先要四壶酒。”巴德哩要了一个炒肉片、炸丸子,玉斗又要了两个菜。跑堂的摆上小菜,把酒菜送过来,二人吃酒。

正吃得高兴,只见从那边进来了一个人,年在二十以外,面皮微黄,细眉阔目;身穿紫花布裤褂,白袜青鞋,青布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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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站在天棚底下,东瞧西望,来在玉斗的面前,抱拳拱手,说:“大爷,我也不是常要饭的,我是异乡被困之人。时令症才好,一文钱无有,求大爷赏一顿饭吃吧!”玉斗一听,说:“你要钱我可没有,我给你一块银子吧。”伸手掏出来一块约有三钱多重,说:“来吧,给你吧。”那人接过银子,用手托着,“唉”了一声,说:“大爷,你给我这块银子,倒叫我为难了:吃一顿饭使不了,买件衣服又不够。”玉斗说:“ 我再给你一块吧。”又掏出来一块,重有五钱,送给那个人说:“这个你可够了?”那个人一瞧,说:“ 罢了,大爷,你给我这一块银子,更为难啦:赎件衣服使不了,回家的盘费又不够。救人救到底,大爷要再贷我一块银子,我一家人团团,皆感念二位大爷的好处。”玉斗说:“ 我就再给你一块,那算什么?”伸手掏出来有二钱重一块,送给那人。那人一瞧,又“唉”了一声,说:“大爷,你给我这块银子,更叫我为了难了:回家的盘费使不了,我家中有老母给我定下亲事了,我还不能娶。您老人家要再给我一块银子,我想能把我妻娶过来,我一睡觉就想起大爷你来了。”

玉斗也不懂那个人是与自己玩笑,方要伸手掏银子,巴德哩把酒杯往桌上一摔,说:“你这个人真不要脸,敢同我二弟玩笑!”伸手要抓那个人。只听屋内有人一声喊嚷,说:“贼人哪里走!我来拿你!”蹿出一个黑面男子,年在二十以外,豹头环眼,头大颈短,身穿蓝绸短汗衫,青洋绸中衣,青缎快靴;盘着辨子,手擎折铁刀,一声喊嚷,扑奔那穿紫花少年去了。那要钱之人一见,把银子照那黑面貌之人一扔,自己一撤步,燕子穿云势,蹿上天棚院去了,行似猿猴,恰似狸猫。那黑面男子说:“好小辈!我追了你几回,都没有追上,今天便宜你了!”回身向玉斗说:“朋友,你要再给他一块银子,我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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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把他拿住。他是我们那县的一个惯贼,我为他受了本官无数的比。”巴德哩、玉斗说:“你要早说,我二人帮助你,就把他拿住了。“跑堂的把那扔在地下的银子给玉斗拣起来,交给玉斗。那黑面男子进了东屋内落座。

玉斗、巴德哩二人算还了饭帐,玉斗扛起褥套,巴德哩跟随,二人出了饭铺,一直往正南走。天气又热,顺大路走有二十里之遥,大路西边有一座树林,史德哩到了树林之内,把褥套放下。巴德哩一瞧,这座树林都是杨柳榆槐,绿荫满地。巴德哩觉得身体困倦,说:“贤弟,你围着树林绕三十个弯,你再叫我就是了。”玉斗说:“你睡觉,却叫我绕弯?”巴德哩说:“怕你也睡着了,那还了得吗?怕褥套叫贼人偷去了哪。”

玉斗围着树一绕弯,走到巴德哩眼前,说:“大哥,一个弯。”

又绕了过来。说:“两个弯了。”巴德哩说:“你别嚷啊。”

玉斗正围着树林绕,见那正北大道上有一匹白驴,驴上骑着一个女子,年有二十来岁,身材端庄,青丝发梳盘龙髻;青水脸,眉舒柳叶,唇若樱桃;身穿二蓝绉绸女褂,藕荷宁绸中农,窄窄弓鞋,是南红缎子,上绣挑梁四季花。驴的软梯儿旁边有一口宝剑,绿鲨鱼皮鞘,剪金饰件,蓝绒挽手,蓝绒穗头,那驴跑起来甚快。玉斗一瞧,说:“好哇,真好哇,脚底下好哇,实正是走得好!”那女子一听,蛾眉直立,杏眼圆睁,说:“好一个匪徒!敢叫你姑姑的‘好儿’,我来结果你的性命!”

跳下驴,拉出那宝剑,光明明、冷森森,扑奔玉斗而来,怒气冲冲。五斗跑到了巴德哩的面前,说:“哥哥快醒醒,姑姑来了,我惹了祸啦!”巴德哩听见,站起身来一瞧,说:“好一个村夫!嚷什么!”五斗说:“你瞧瞧姑姑来了。”巴德哩往对面一瞧,对面站定一个女子,甚是貌美,手执宝剑,怒气冲冲。

怎见得?有赞为证,但则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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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半偏飞凤翅,耳环及坠宝珠排。

脂粉半施由自美,风流正是少年才。

巴德哩一见,说:“姑娘不必动怒,我这兄弟多有粗鲁,待我问他就是。”那女子一瞧巴德哩,举止端方,又听那巴德哩说:“玉斗,你是为什么惹事?快些说来。”玉斗说:“我正在围着树林子闲步,见她那一头驴奔这边来,走得真快,我说:‘好哇,脚底下真好!’姑姑她就恼了,这是实话。”巴德哩一瞧那姑娘,果然是窄窄弓鞋,五官俊俏,心内一想:“玉斗他不能说那无礼的话。”想罢,说:“姑娘所骑之驴,必然是走得快。我这二弟他气性粗鲁,万不敢无礼,姑娘请吧!”那女子见巴德哩说话和平,遂向说:“你贵姓?”巴德哩说:“我姓巴,名德哩,在长随路跟官。”那女子也不多问,转身说:“便宜你这黑炭头了!”上驴往正南去了。巴德哩说:“ 玉斗,你这个村夫,为什么惹事?”玉斗说:“ 我方才实是说她那驴腿走得快,姑姑就恼了,我也并没有惹她。”巴爷说:“她是谁的姑姑?你真不要脸!”玉斗说:“她说的,我不知道。”巴爷说:“咱们走吧,何必在此。”玉斗扛起褥套,往前正走,约有二十余里,到了一座村庄。

二人顺大路往南正走,荒村野径,人烟稀少。路东有一个大门,门前有一个小童,十四五岁,拉着方才那姑娘骑的那头驴,在那里遛驴。南隔壁路东一个小酒铺,巴德哩两人迈步进了酒铺。焉想到又在此处生出一场是非。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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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巴侍卫莲子定亲小太岁戏言耍笑

诗曰:

明明师灭寇,未灭岂宜休。

天意怜娇子,人情袒故侯。

乱军徒瓦解,圣主自金瓯。

送客还乡景,翻令涕泪流。

话说巴德哩进了小酒铺,里边是三间房,当中有向西的门儿,门内靠北墙一张八仙桌,两连两条板凳,桌上搁着一碟豆腐干。玉斗两人坐在那板凳之上,说:“掌柜的,给我打半斤酒。”那掌柜的有四十多岁,身穿月白布裤褂,高腰袜子,青布双脸鞋,敦敦厚厚一个人。有一个小伙计,十二三岁,蓝布裤褂,白袜青鞋,梳着两个小辫,红头绳儿,长眉大眼,拿过来一把壶、两个酒杯,放在桌上。

巴德哩是有心事,在此并无心吃酒,不过是借吃酒为名,要探问那骑驴的女子的缘由,喝着酒说:“小伙计,这是什么村庄?”小童说:“此乃余家庄。”巴德哩又问:“这村内有店没有?”掌柜的说:“没有店,望下走四十里,才有店哪。天不早了,快日落之时,二位喝完了酒快走吧。我们这地面上甚紧,到处闹天地会八卦教。各村庄每日清查保甲,连亲戚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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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留住。二位快赶路,道上紧的很!”巴德哩说:“此隔壁姓什么?”那掌柜的说:“我们这村没有外姓,都姓余,连我也姓余。”巴德哩说:“我二人是跟官的,奉老爷之差办事,走得实在累了,今夜晚在贵铺借宿一宵,不知尊意如何?”那掌柜的连连摇头说:“那可不成,我方才就说与你二位了。”巴德哩说:“余掌柜的,再给我们半斤酒吧,我们喝完了再说。”小伙计又取过半斤酒来。巴德哩慢慢地喝,他也不忙,直吃到日色已暮。巴德哩掏出来一块银子,有四五两重,交给掌柜的,说:“余掌柜的,给你酒钱吧,余下给小伙计吧。”那余掌柜的一瞧,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带笑说:“何必二位花钱。”

伸手接过银子来,又带笑说:“二位贵姓?”巴德哩说:“姓巴,那是吾二弟,姓玉,北京人。”余掌柜一听,说:“二位要不愿意走,就在我这里。院北上房两间,屋里边无人住,倒也干净。”巴爷说:“甚好,我二人感恩不小。”

余掌柜带二人出了后门,一个小院,北上房两间明着。玉斗把行李扛进屋内,放在北边炕上。余掌柜的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有白面、虾米,做点儿虾米片汤儿吃。”出去叫小童做饭。少时,点上灯,小重把饭送进来。巴德哩说:“你叫什么?”那小重说:“我叫小二哥。”巴爷说:“我问你一件事:你这北边住着余家有一个骑白驴的女子,你可知道么?”小二哥说:“我怎么不知道?那女子是我姑姑,还有我叔叔、婶母。我叔叔名叫余猛,外号人称病夫神,是我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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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英雄,与我那姑姑都是全身的武艺。这两天是心中烦闷,因为我叔叔交了一个朋友,名叫两张皮马保。他乃是金家镇的人,乃是一个天地会八卦教,劝我叔父归天地会,我叔父不愿意。那一日晚上,有三更无,来了有二十多贼兵,把余家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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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马保把我叔父叫出去说:‘要归降天地会,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就把这座余家庄杀尽。’我叔父一害怕就应允了,马保带兵走了。过了四五天又来了,还带了十几个跟他来的会总,一同在我叔父家中,给我姑姑说亲,给他外甥双宝太岁郭亮留下定礼。我叔叔与我姑姑一说,我姑姑很不愿意。我姑姑骑驴把她姥姥请来,说了这两天啦,实在无法了,今天必是我姑姑往她外祖家中去了,遇见你二位。这两天我叔父那院中闹贼。是双宝太岁郭亮前来,被我姑姑打了一暗器,追跑了好几回。我姑姑有一口宝剑,甚是锋利,住的房屋是三角的窗户,上面安着都是锋利的铁条,怕夜晚有人暗中进去。”正说之际,听见掌柜的那里叫:“小二哥,这里来吃饭吧。”小童答育出房去了。巴德哩吃完了,小童撤去杯盘,天晚安歇。

天有二鼓之时,把玉斗叫起来,二人收拾好了,出了上房,把门带上。站在院内一瞧,皓月当空,月朗星稀。二人蹿上房去,跳在街心。巴德哩在头前,五斗在后面,望北方才走了两步,后边玉斗“哎哟”一声,说:“大哥,你为什么拿铁莲子打我脖颈?”巴德哩回身,把地下那铁莲子拣起来一瞧,比自己铁莲还大。玉斗说:“我脖子上打了一个疙瘩。”听见背后那边有人笑着说:“大哥,你太厉害了,把人打了一个疙瘩,咱们就管他叫疙瘩。”玉斗、巴德哩说:“好大胆!小辈别走!”

二人往南追了二里之遥,连人影儿也没有瞧见。

二人回来,到了酒铺北边大门外,飞身上房,玉斗在前,巴德哩在后,正往前走。过两层院落,见北边有上房五间,东边各有配房三间。上房西里间屋内点着灯,是三角窗户。二人走至临近,用舌头把国纸舔一个小窟窿,望里一看,窗户里头北墙有一张木床,床上一个大芙蓉蚊帐。靠窗户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支蜡灯;西边墙上挂着一个大美人,两旁四扇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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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是山水人物。靠西墙一张梳头桌,桌上排着镜台、鱼缸、饽饽盒子。床上坐着一个女子,就是白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那里说话。那妇人说:“姑娘,你是白天到亲家太太那里如何说的?”那女子“唉”

了一声,说:“我也没有什么说的,走到半路之上,遇见两个人,生了一回气。”就把玉斗叫好之事说了一回。玉斗一听,不由得一笑。里边那女子说:“妈妈你看,外边有贼!”伸手拉宝剑蹿出屋中。那半老的妇人是这位姑娘的乳母,也就跟出去了。玉斗早上房逃走。巴德哩一瞧,窗外西边有一口缸,蹲在那缸底一旁躲藏。那女子出来上了房,那乳母望南院找打更之人。巴德哩心想:“我屋内瞧瞧去。”一翻身进了上房西里间屋内,一瞧那剑鞘子在帐子里挂着,屋内有麝、丹桂之香。正看那三角窗棂,听见外边更夫说:“我并没有照见贼人。”那女子下房说:“你们出去吧。”自己说:“妈妈,屋里来吧。”巴德哩吓得浑身是汗,无处躲藏,无奈钻在床底下一蹲,也不敢出去。

那女子进屋内,坐在床上说:“唉!都是我哥结交匪人,才有这一段事,不知我终身归属于何处?我虽是女子,万不能从贼。”那乳娘进来说:“姑娘安歇了吧。我把门关好,我在东屋里安歇,你也不必坐着啦。”那女子答言,把屋中的隔扇关好了,自己闷对孤灯,想起自己父母早丧,跟着兄嫂度日,自己终身之事,有话不能说。思前想后,不由一阵伤心,落下几点眼泪来。心中烦闷,在床上和衣而卧,拉过一个闪缎绵被盖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那巴德哩也不敢出来,怕人醒着,心中只跳。自己隔着床底望外一瞧,一阵香烟由窗孔中透进来,直望上升。自己趴在就地,少时听门一响,“咯吱”一声,进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面如锅底,粗眉圆眼;穿青褂裤,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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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快靴,年在二十以外,手中擎一口宝刀。巴德哩一瞧,并不认识他是何人。

书中交代,这个贼就是双宝太岁郭亮。他是五明山总统天地会的贼人,因为有人说他定下妻室貌美,怕不给他,他私自下山,在这临近店内住着,夜晚前来瞧瞧如何。那一日二更以后,他来到此处,隔着窗户戳了一个小窟窿,见这位姑娘余碧环长得貌赛西施,他想要采花。他被姑娘看见,打了一暗器。

他跑了,还不死心。他有一个铜牛,簧里边装好了鸡鸣五鼓返魂香,要用之时,把那牛嘴冲着窗孔一对,一捏簧,把后边牛尾巴底下一个窟窿一吹,屋内有睡觉之人,一闻就迷昏过去了。

他有一口宝刀,名叫赤虎销金缺尖卧龙刀,削铜剁铁,吹毛利刃,迎风断草,刺木如丝。今天在窗外瞧见姑娘灯下落泪,那一种的俊俏,贼人心中一动:“我何不把她用我的鸡鸣五鼓返魂香薰过去,我好进去追欢取乐。好事办完,我再告诉她,把她用解药解过来。”想罢,他望窗孔中一入手,一捏簧,他一吹,然后这小子把那物件收在锦羹之内,用宝刀拨开门,进里间屋内。郭亮一瞧,姑娘斜身躺在床北,脚南,面向西,盖着一个绵被,是红闪缎的,露着窄窄弓鞋,又瘦又小。贼人淫心一动,把那宝刀立在床下,他笑嘻嘻地过去,伸手要捏姑娘的脚。

巴德哩一瞧,气往上冲,说:“原来是一个采花的淫贼!我先把他那刀拿过来,剁他一刀。”伸手把那赤虎销金刀拿起来,照定郭亮两腿一剁,只听"哎哟"一声,贼人方要用手拉姑娘盖的绵被,被巴德哩的刀砍在腿上,两只脚也落下来,疼得贼人直嚷,片刻就疼得昏迷过去了。巴德哩钻出来,玉斗自外边进来,说:“屋内有薰香,哥哥在哪里躲着来?”巴德哩说:“我在床底下,隔着布围子,烟往上升,那薰香如何能到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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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哪!你在哪里躲着来的?”玉斗说:“我在前院茅房里蹲了片刻,我来找你,瞧见那赋人正使薰香。我见他进屋内,我知道他是采花作乐,我也不知你在这里。我隔窗户一瞧,你把贼刺倒了,我就进来了。”说着,玉斗从贼人怀内掏出那一只小铜牛,还有两个药瓶儿,一个盛解药,一个是薰香,自己收在囊中,说:“大哥,走哇!”巴德哩愣了半天,说:“兄弟,你把那女子用解药解过来。”玉斗说:“我试试解药灵不灵再说。”

掏出瓶儿,把那女子用药解过来。

那位姑娘一睁眼,说:“你们是什么人?”巴德哩带笑说:“姑娘要问,我二人住在前边小铺之内,夜晚到外边方便,方才遇见这个贼人入这宅中来。我二人自幼练过,跟他至此。他用薰香把姑娘薰过去,我二人气忿不平,进来把贼人砍了两刀,把姑娘救过来。这话是实。”

正说话,那乳娘听见,过来一瞧,好热闹,姑娘房中三个男子。乳母一问姑娘,说:“碧环,这是怎么回事?”巴德哩就把方才说的那话又说了一回。那乳母一瞧地下好些个血,贼昏迷过去了,说:“地下那贼人同马保在这里来过,是郭亮。”

姑娘一听,伸手拉出剑来,照定那郭亮脖颈之上,一剑把贼头砍下,自己出来与乳母说了几句。

乳娘到屋内,问明二位名姓,是做何生理?”二人先不肯说,后来玉斗说了实话。乳母说:“巴大爷,我这女儿还能给别人吗?黑夜屋内进来了三个男子,你不必推辞,这一门亲事我保啦,你应不应?”巴德哩不应也得应。乳母说半天,巴德哩才应了,留下莲子一个,作为定礼。乳母说:“我家庄主爷与我家姑娘奉天地会之命,看守五明山。那时间二位随穆帅剿山之时,你二人讨令探山,自有机缘相遇。”正说话之间,窗棂外头一阵狂笑,说:“天地会大事机关,今丧在妇人女子之手!”不知外面说话之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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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马成龙攻打汝宁府巴德哩气走大清营

诗曰:

乱后无佳象,危中忽壮图。

艰难筹国计,侥幸碎兵符。

不死疑非福,虽安势亦抓。

两年未一捷,此信果真无。

话说巴德哩莲子定了亲,正在屋内说话,听见外边有人答言,二位英雄追出了上房,一直蹿上房去,并不见一人。二人下来说:“我两个人走了,住在南隔壁小酒铺之内。”乳母说:“二位切记吾言,不可有误。”玉斗两人说:“记住了。”出房门,上房蹿至外边,回归酒铺之内。巴德哩心中甚喜悦,说:“二弟,你得了一个薰香铜牛,我得了一口宝刀。”

二人方要睡觉,听见外面有人叫问,说:“巴德哩,你拿我的莲子定了亲啦?好哇!你那个媳妇可是我娶,你知道了!”

巴德哩一听,站起身说:“好大胆的匹夫!”跳下炕去,开门一瞧,并没一个人。各处寻找到了,无奈自己又回屋内,说:“了不得啦,必是死去的那个郭亮冤魂不散,前来找我要命来了!”正说之间,外边又叫:“巴德哩,巴德哩,你拿我的莲子定了亲啦?那个媳妇可是我娶,你知道啦!”巴德哩气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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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说:“小辈!你是什么人?快通名来!”下炕开门,不见有一个人,心中说:“是了,又是闹鬼!我也不管是谁,自己睡觉去。”又回在屋内等候,也不敢睡。正无可如何之间,又听外面叫门,一连又是五次。巴德哩追出去,没有人。玉斗说:“大哥,你不必着急。我在门缝里等他来时,隔着门缝,我把那小铜牛一吹,可就把他拿住了。”

二人计议好了,玉斗方才站在那门里等候。外边有人扒在门缝儿望里叫,说:“巴德哩,把我那莲子定了亲啦,那可不成,你那媳妇是我娶定了!”玉斗照定外面一吹,只听“哎哟,不好”,“噗通”一声。玉斗出去,见院内有一人躺在就地,过去把他拉进来,到屋内把灯点上一瞧,认得是白天在半截村要小钱的那穿紫花布裤褂的那个人。玉斗把他捆上,用解药解过来。巴德哩一瞧,怒从心上起,说:“ 你这个匹夫,好大胆!

为什么与我玩笑?你快说!”那个人说:“朋友,你先别捆我,我也算是绿林中朋友。”

正说着,外边又进了一个人。玉斗二人一瞧,认得是白天在饭铺吃饭遇见的那个办案之人,笑嘻嘻的说:“你这两个人为什么不认交情?”过去伸手把捆着的那个人解开了,然后又与玉斗、巴德哩二人说:“来,我给你二位见一个朋友。”手指着解开的那个人,说:“此人姓卢,名杰,别号人称小太岁。

我姓黑名英,也有外号,人送小玄坛。我两个人是结义的兄弟。

在路上因你二位讲话,我才知道你二位的英名,都是自家人。

我两个人也是要投军营去的。”

巴德哩、玉斗从新见礼让座,问卢杰说:“你二人投大清营内哪位大人去?”卢杰说:“投一位倭侯爷去吧。他说投一位瘦马大人去。我们白天是实在冒犯,得罪二位。”玉斗说:“那倒不要紧。我且问你,为什么你拿铁莲子打我,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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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杰说:“我是与你二人诙谐。你二位也是奔四川峨嵋山大营内去吗?”玉斗说:“不是,我们是奔那汝宁府,跟穆将军这边去。你二人要奔倭侯爷,趁早别去。神力王递折子报他探贼迷山,不知去向。又有人传言,说他被妖道拿住,把他用三钉钉在那木板之上,已然死了的。”卢杰一听,说:“唉,完了!

我那叔父他心性高傲,一旦死在贼人之手。当初他与我父亲结拜之时,在我家中住了几载,后来他自得意之后,给我父亲带去两封平安书信,我故此才想投奔他。走在半路上,遇见我黑大哥,我二人结为兄弟,他是投奔瘦马大人去,那是他师叔。

他住家在卫辉府,回回峪的人,是清真教。他家中祖传武艺,他父名是‘锦太’两字。我二人告辞了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说罢,二人扬长而去。巴德哩二人安歇。

次日天明起来,小二哥进来说:“巴爷、五爷,我叔父那里来请你二位过那边去。”正说着,院内有人说话,说:“二位起来了?”从外面进来了一人,身高七尺,身穿青洋绉大衫,白袜青缎双脸鞋;面皮黄瘦,年约四十以外,带笑说:“哪位是巴爷?我叫余顺,昨夜家二位杀贼,我实不知,请到那院去坐坐。”二人一瞧,不去也不成了,跟病夫神到他那边。余顺又把定亲之事问了问,他是听乳母报与他知道,把郭亮死尸掩埋了,他才请这二位。知道这二位侍卫不能久待,用完早饭,送二人起程,定好了五明山之事。

玉斗二人正里前走,前面马成龙押囚车带马队,正遇上巴德哩。二人过去给马大人请安,说明了来历。马成龙下马,一同跟那梦太、李庆龙过来引见,提起都中之事,说话甚是投心。

又找了两骑马,叫他二位骑,一同望前进发。

那一日,到了汝宁府。穆帅的大营,在汝宁府的西北。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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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前锋营营务处是提调大人汪平,与巴德哩哥们是盟兄弟。同着马大人,先到了营条处挂号,投了文书。穆帅传马成龙五个人至中营大帐,要见他等。那些个中军、旗牌、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兵丁、满汉侍卫两旁站立,都是得胜盔,灰色缺襟袍儿,腰佩太平刀。当中穆帅,左边是蔡将军,右边是汪平汪大人。穆帅年有六旬,赤红脸,环眉虎目,花白胡须,精神倍加,二目带神,另有一团的神威;头戴纬帽,头品顶戴,双眼花翎,身穿御赐八团龙的黄马褂子,蓝绫绸单袍,粉底官靴。汪平是一个俊品人物,年约三十来岁,白面;墨灰色宫绸的单袍,外罩天青宫绸外褂子。蔡将军五旬以外,紫面目。两旁站定英雄不少。

马成龙过来给那老将军行礼,那四个人也行礼。穆帅一瞧,说:“成龙、梦太、李庆龙、巴德哩、玉斗,你五个人是在路上遇见的?”众人说:“是。”穆帅说:“我看了文书,又有差官禀我知道。那佟起亮、金四彪,是你等拿住的吗?”成龙说:“是我五个人家的。”将军说:“你们久战天地会,深知贼人之性,我也调你三个人前来。本帅我至此处,与为首的贼名叫任山打了两仗,未分胜负。他死守汝宁府这座城,我攻了几次城池,攻打不开。今天你三个人来此甚好,我有话问你等。你们是久战天地会,贼人的情形你等必然知情,有什么好计可以破这一座汝宁府?你自管说来。”马成龙说:“此城易破。大帅带有炮队,请九节毒龙炮三个,要打汝宁府甚易。”穆帅说:“我这里正缺一个管带炮队之人,连火气营共十一营,你本身带来那五百马队,自归你统带。帮带马梦太,管理你那营的营务处。粮台,派李庆龙去。”随赏三个人三桌酒席,又叫军政司给玉斗、巴德哩记大功一次。成龙等下去,早有他属下的管带,那些个营官、哨官、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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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来请。成龙三个人到了正西,四面是连环八卦的营寨,当中三个营寨,当中是成龙那五百人住,为中军帐,护庇成龙;左边那营归李庆龙,右边那营归马梦太。三个人先到中军帐,挑了差官,安置停当,方落座吃酒。

正吃酒之际,外面人报说:“禀三位大帅,外边有巴老爷、玉老爷来拜。”成龙说:“请进来。”少时,玉斗二人进来,与成龙等落座吃酒。梦太问说:“你二人此时大帅派什么差事呢?”

那巴德哩说:“在副帅那里管理粮合。那副帅汪大人与我二人是拜兄弟,他当初当小差事,后来屡次高迁,我们哥俩是真知己之交。不是我小器他,当初是我们把他提拔起来的。”说着话,喝完了酒,二人告辞去了。

至次日天明起来,拜众位带兵官长,回头用完了早饭之后,点了花名册,操演几天。这一日,请将军的令,带炮队攻城,穆帅又派那汪平为接应。马成龙带大队离汝宁府不远,早修下三个大炮台,把那独龙炮架起来,照定汝宁府点放。只听一声响亮,那炮子正打在城墙之上,马成龙在马上用千里眼一瞧,那城上旌旗招展,人声一片。那炮子儿打在城墙上,从那炮子进去的那窟窿中,流出好些个黑紫水,仿佛是紫血相似。成龙又叫点第二个炮。那炮手吹去了蒙头灰,晃火绳照定了火门一点,震天声响,一溜烟又打在那城墙之上。此时,那些个官兵与成龙等众人一瞧,还是与那头一炮一样,打在城墙上,从里边流出好些紫血汤子来。那马大人如是者三炮,俱打不开。无法只好回来,与汪大人说:“汪大人,你我调队攻城,今天务要攻破汝宁府,才可以算得胜。”汪大人吩咐:“掌号调队攻城!”那奋勇队与飞虎云梯军设立云梯,头前那飞虎军手擎藤牌、短刀,顾云梯往上直爬;后边马成龙与汪平、梦太、李庆龙在马上督队人马,在汝宁正西攻城。那上面守诚之人令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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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一声炮响,滚石檑木往下砸打,火枪火箭一齐往下砸打。

攻了有两个多时辰,人马官兵伤了无数。汪平见攻不下城,吩咐鸣金撤队,回归大营,禀明了老将军。此时穆帅一听,急得无法可办,在营内思想主意。次日又攻城,官兵受伤甚多。一连半月之久,穆帅急病了,派汪平。蔡荣二人管理帅印,自己养病。

这一日,马成龙也就在子午营与梦太闷坐,为这一座城打不开而发愁。这时外边进来差官,说:“巴老爷来了。”成龙方才说“请”,自外边进来巴德哩,说:“大人,我有个结义的哥哥,此人能耐武艺高强,本领出众,乃正黄旗蒙古人氏,现在当大宫门头等待卫,在营门外站着,我是同他一处来的。”

成龙说:“我同你迎接他进来。”说话往外就走。焉想到成龙这一出去,意出一场是非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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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马成龙见景生巧计巴德哩误走麻家在

诗曰:

生涯从古类飞蓬,堕地伊谁敢论功。

别路三千常作客,古人四十已成翁。

读书虞夏周秦汉,阅世冰霜雨雪风。

可借经营无一事,岁华回首太匆匆。

话说马成龙跟巴德哩到了营门外一瞧,外面有三匹马:头前是韦驮保,身高八尺,头戴纬帽,三品项戴,灰色摹本缎单袍,外罩天青宫绸褂子,篆底官靴,身上带着槟榔荷包眼镜金子全份活计;淡黄脸膛,雄眉阔目,年在三十以外。巴德哩说:“韦大哥,给你二位引见引见。”用手一指,说:“这位是马大人,这位是韦大人,你们哥两个多亲多近。”韦驮保过来请了一个安,说:“大人好!”那马成龙说:“你好!”韦驮保一瞧他没有还安,心中大不愿意,无奈冲着巴德哩过来说:“大人,讨你老人家手拉。”山东马说:“不拉手。”韦驮保一瞧,说:“巴贤弟,是朋友给我见,不是朋友别给我见!”回头就走,带跟人上马竟自去了。那巴德哩目瞪口呆。马成龙也说:“巴大兄弟,是朋友给我见,不是朋友别给我见!”巴德哩说:“马大哥,你不可这样粗率,人家给你请安,你不还人家一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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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要跟你拉手,你说不拉手儿。你还怨人家吗?漫说是你,就是汪提调,他是一个副帅,见了我们哥们,他还有一个起坐儿哪,何况是马大人你!”马成龙说:“你别吹着玩了,我就不信!我去到那汪大人处等你,看你见了副帅该当怎样?”说着话,就往前走,巴德哩后面跟随。

到了前锋营汪大人处,有差官瞧见,先到里边通报汪提调。

汪大人迎接出来,一见马成龙,手拉手儿进了大帐,说:“马老兄台,我正要请你议论大事,兄台来此甚好。”二人在大帐之内落座。当中桌案,东边椅子上坐着是马成龙,西边椅子上坐着是汪平汪大人,两旁边是十二名差官。从人献上茶来,汪大人说:“马大人喝茶吧。我今天正要请你前来,议论破汝宁府之事,不想兄弟来了,甚好。”正说话之间,巴德哩进来,说:“大帅在上,巴德哩请安。”汪大人问:“有什么事?”巴德叹说:“没有事。”汪大人同着人坐着,也没有站起来;一问他什么事,巴爷又说没有事。汪平一想:“我这个兄弟就是跟着我当差,他要跟着别人当差准不成。无缘无故的,我在这里正会着客,他进来做什么?我要说他两句,比别人说他还好。”

想罢,说:“没事进帐,必是你要讨差事。回头跟我作引马,前去探贼。”巴德哩本来是与山东马赌气来的,偏巧汪大人也没有站起来,又一说他,又派他跟着探贼,他那气大了,越想越气,说:“得令!”汪大人说:“马大人,你我带马步军,到汝宁府城西那里见机而作,不可有误!”二人上马,挑选马步军队。

巴德哩觉着没有作出脸去,自己回到帐房,换好了衣服,然后拉着马,鞴的是破鞍鞒,穿的是旧箭袖袍,一直的望大帐,怒容满面,站在一旁,也不言语。汪大人与马成龙二人上马带队,并马而行。前边是引马与巴德哩,后边带队的是韦驮保、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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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保、萨里善。哈三保,副、参、游、都、守等官不少。巴德哩在马上怒气不息,他指着那马,骂了声:“畜类东西!你也吃了我不少的草料,为什么你肥了,你就闹脾气?我今打你,你不愿意跟我当差。告诉你:我当差也吃饭,不当差也成了。

你这个东西,好生大胆!”他拿那鞭子直打那马。汪大人一听,气往上一撞,说:“巴德哩,你这个匹夫东西!在本帅眼前这样大胆,回去我定要办你!”那巴德哩一听,说:“什么?你办我巴太爷?我这差事不当了!”说罢,拨马就走。汪平说:“来人!给我把他拿住,到营内我要办他!”

后边玉斗。韦驮保等五个人一撒马,说:“巴大兄弟,你别走,我有句话说。”离汪大人远了,这些个追巴德哩,玉斗在头里说:“巴大哥,站住吧,我给你写信,你投奔我舅舅那里去吧。我舅舅现在做金陵建康道台,你去了就成。”韦驮保说:“巴贤弟,你别走,我给你写信,你投奔江苏我表兄,现作江苏巡抚。”萨里善说:“巴贤弟,你别走,等等我吧!我告诉你,投奔我叔叔那里去吧。我叔叔现在作两广总督,我哥哥在这河南作布政司,你别忙啊!”那巴德哩一声也不言语,催马直望西南去了。众人追了几里,并没有追上,无奈回来到汪大人马前,说:“并未追上,求大人恩施格外吧!”

汪大人一摆手,他在马上一瞧,那汝宁府城上旌旗招展,贼兵无数,防守甚严。无奈不敢攻城,传令往回走。汝宁府西关外道北边一带浅河,内里长起有一片苇草,有五六里长。过去那苇草西北,就是穆帅扎营之处.汪大人同成龙要回走,非望西绕才过得去。天有正午,马成龙正除青茫茫一片苇草,见有一片苇草地,往北有一条小路。马成龙一瞧,说:“汪大人,派两个人带五百兵,在此小路口等候。如有从里面出来的人,拿到大营见我,自有道理。”汪大人一回头,叫:“都司刘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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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将彭占炳,你二人在此处带五百步兵看守这小路口,有人从里边出来,拿送大营见我。如至日落之后没人出人,你二人回营交令,不可有误!”二人答应:“得令!”就在这里把五百八分为左右,在此处下马,坐在马扎上,等候多时。

只见云生西北,雾长东南,沉雷声响,细雨飘飘。在先雨小还不要紧,后来越下越大。刘奎明说:“彭大人,你看这雨下的大了,想你我为武夫的,在军营内苦征血战,早起迟眠,为的是名垂千古,青史留名。自到汝宁府,攻了八次城,伤了几千人,阵亡了二十多名官长,你我还算时运高照。今天在这雨地内等候,查拿奸细,真应古人的话了:‘寒暑披铁甲,南北定烟尘。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彭占炳说:“刘大人,你所说的有理。无奈一件:为人子,孝当竭力;为人臣,忠则尽命。大丈夫处事,必要想光前裕后之事。”

正说着,忽听见苇草里边有人走路之声响,出来了两个人。

刘奎明说:“拿!”那些个官兵过去把那二人抓住。彭占炳一瞧那两个人:一个身高六尺,身穿月白布裤褂,白布袜子,青布双脸鞋;年约三十以外,面如茄皮,黄眉毛,圆眼睛,脸上黑中透暗。那个是身高六尺向外,黄面目,吊角眉,大眼睛;身穿蓝布褥褂,白布袜子,青布鞋,肩头上扛着一个空口袋。

一见官兵来拿,他两个人跪倒就地,说:“众位会总爷饶命吧!

我们是做小本经营的,你不可这样无理。”刘奎明说:“我等是清营的官兵,奉令在此捉拿奸细,捆上带着走!”那两个人说:“我们是本地百姓,做小本经营。”彭大人说:“带你二人至大清营再说。”二人上马,带着官兵,押着两个人,至大清营汪大人那里,回禀汪大人、马大人知道。至大帐说:“卑职等在苇草小路,拿来两个人。他说是本处百姓,做小本经营的,方才搜了搜他二人身上,并无有别的物件。请大人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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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成龙点上灯升帐,说:“带上来,我问问他是何等之人。”汪大人说:“带上贼来!”下边有人答应,把贼人带进帐来,两边站立亲兵队、差官。两个人跪下说:“大人饶命!我两个是好人,不知为什么把我二人拿来?”马成龙说:“你二人是哪里人氏!姓什么?不必害怕,说明白,我开放你二人就是。”

那穿月白裤褂的说:“我姓祁,排行在五。那是表弟段芳。我们在这正北二十里,白沙庄人。因为家中贫寒,做小本经营为业。听说这里大清营扎驻,八卦教在城内也不敢出来,我二人上汝宁府正南有一个平定镇,去取落花生,做个小买卖,亦好度日。此是实话,求大人格外施恩!”马成龙说:“你二人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快些实说!”有差官把那口袋呈上来,说:“里面有两串钱,并无别物。”

马成龙听这二人说的话,看那举止,成龙心内说:“我要问不出这二人的真情实话来,也被汪平笑我无能。”主意已定,又想:“在此行军之际,这两个人要是百姓,也不敢走汝宁府西门。”又望贼人身上细瞧瞧,也没有什么东西,故意的说:“你这两个小辈,好大胆量!我早已看出来了,你二人身上带着的物件,还不快说实话!”那两个一低头,只瞧袖口内。成龙吩咐:“来人!快把他那袖口的手巾拿出来我看。”差官立时把那两个人袖回内带着的手巾拿出来,一瞧上面并没有什么,交给成龙亲看。成龙看了半天,说:“你两个人这手巾上有蓝线一叠,上面凑三个字,是‘天地会’。你还不快说实话!”那两个人,祁五就说:“大人不必动怒,既然看出来,我二人实是天地会。今天奉老会总任山之命,暗中哨探大清营。今既被擒,求大人恩典!”汪平接口问道:“你城中还有多少人?”

祁五说:“还有七万人马、三年粮草,内有十二员大会总、四十位散支会总。此城不亚如铜墙铁壁?这座城是一座糖城,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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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怕,非有生死白牌,不能开城。我告诉大人说吧,就让攻打三年,城也攻不开。非见那生死白牌,不能开城。”汪大人与马大人问道:“什么叫生死白牌?你要实说呀!”祁五、段芳二人说:“那生死白牌,乃是当初老会总任山他奉命之时,八路督会总派他取北五省,立了一角文书,一劈两半,八路督会总给任山一半,留一半,说:‘你我分去之后,无论你得了多少城池,非见我生死白牌,不可卸兵权,不可开城。’故此这一座城打不开。”汪平听明白了,说:“来人!把这段芳、祁五带下去,斩首级号令!”下面有当差人等齐说:“得令!”又吩咐:“合营大小将官听命:如有人得了这生死白牌,兵升守备,将加三级。”那差官少时献上段芳二贼的头来,马成龙与汪大人吃酒。

天有三鼓时分,成龙方要告辞,外边差官进帐报与汪大人说:“巴德哩回营,现在帐外听令。”汪平说:“好,命他进来,刀斧手伺候。”只见那巴德哩笑嘻嘻的进了大帐,大众一瞧都愣了。只见他换的新摹本缎箭袖袍儿,是库灰的颜色,新獾皮的巴图鲁坎肩,翡翠的扳指,新漂白袜子,蓝摹本缎镶鞋。汪大人方要传令杀巴德哩,巴德哩说:“卑职仰仗大帅的虎威,巧得生死白牌,可取得汝宁府这座城池。”那汪大人与众人一听,心中喜悦。不知巴德哩如何得了生死白牌,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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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献白牌计取汝宁府为贪功途道镇八方

诗曰:

偏是孤单更损伤,闻君气走倍凄惶。

根原偶托如桑寄,花太堪怜易杏殇。

五夜春雨唐后主,百年书籍蔡中郎。

伤心说是离乡后,不为闻猿亦断肠。

话说汪平一听巴德哩得了生死白牌,心中甚喜,就把要杀他的心没了,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巴德哩说:“大人要问,听我细细的说就是了。”

书中交代,一张嘴难说两下里话。这是怎么一段事哪?只因巴德哩一怒,催马望西南下去,众人追他,如何追得上他。

他往西南走了七八里路,前边有一座树林,自己下马,心中烦闷,想:“我当时一口气要逃走,忘了国家的王法,这是临阵脱逃。我要是被人家把我拿住,那时身受国法,还算是不忠之臣。我要回家去,我父亲必要把我送当官,报临阵脱逃之罪。

再者说,我家中就生我一个人,我要一死,我父母年迈,我门中要断同绝后。我也没有一个投奔之处。”正想之际,细雨纷纷,自己上马,冒雨而行,慢慢的往前行走。

走了有五六里之遥,雨也住了,拨回马来望北走。面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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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庄村,天已有日落之时。巴德哩进了南庄门,见里面是南北的街,路东路西都是住户人家。雨方住了,巴德哩一瞧,路西有一个大庄门,门前有五棵柳树,站着有无数的庄客。有一个人倒脏水,溅了巴德哩一身。巴爷一瞧,气往上一撞,跳下马来。说:“你们这些个匹夫,好大胆量!”奔那个人过去,说:“来!太爷的衣服都脏了,你们好好的给收拾干净了!”那些个庄客说;"谁叫你从此处走来的!”巴爷气往上撞,过去方才要打,只见从那里边出来一个人,年约二十多岁,身高六尺,面如白纸,细眉圆眼;身穿淡青川绸大衫,漂白袜子,库灰摹本缎镶鞋;手拿折扇,从里边出来,说:“你们这些糊涂的匹夫,为什么欺负人家外乡人?不准动手!”那些个庄客齐说:“少庄主爷,我们那个伙计倒脏水来的,溅了他一身,他就口出不逊。我们大家问他,他不说理。瞧他这个样子,不如大家把他拿住,活埋他哪!”那少年怒道:“胡说!你们去把这位兄弟的马给拉来。”说着,向巴德哩一拱手,说:“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到寒舍一叙。”说罢,拉着巴德哩,一同进路西大门。往正西是花园子,里面暖阁凉亭,游斋跨所,楼台花草,甚是幽雅。往北是垂花门。一进重门,门内两个十五六岁的小童,俱穿蓝细布大褂,白袜,青布双脸鞋,五官俊秀,在两边一站。

这院内是北上房五间,大厅东西有配房三间,房屋高大。

院内摆着十六对花盆,盆内俱是奇艳花草。当中鱼缸一个,里边有荷花映绿。到了大厅,两个小童地把帘子一挑,二人进去。

巴爷一瞧,当中有木壁挡着,由东西两边都可通后院中去。西边一个暗间,东边一个暗间。当中靠北边木壁,有一张八仙桌儿,桌上排着文房四宝。两旁俱有椅子,房内古玩陈设不少。

二人落座,有人献上茶来。巴德哩说:“庄主贵姓啊?”

那少年人说:“我姓麻,名贵。兄台尊姓?”巴德哩一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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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临阵脱逃的,他让我进庄来,这等容易,我别说出真名实姓,恐怕我露出本来面目,那时受害。”想罢,忽然间想起:“汝宁府参将刘杰,因失守弃城长荣,派到了此处,见了任山,我爷爷说了,找一个僻静所在。任山他原籍是此庄中人氏,就送我爷爷来到此处居住,后来把家口接到此处位居。这两天,因为那大清营穆帅前来攻打汝宁府,我爷爷一听,连日唉声叹气,对我说:‘麻贵,你承嗣过来,我也没有什么给你。你把我这一份家私,挑细软物件带些个,你远走高飞去吧。’我还有一个小叔父,才两岁,打算今夜晚上他三人上吊身死。我正心中烦闷,到外边遇见大哥你来了。我这是真情实话。我们家中有生死白牌一个,那就是令箭一样,如拿到汝宁府,任山一见,就得开城迎接,如同旨意一个样。”巴德哩一听,心中说:“我要得了这个生死白牌,那时间我回大清营,也好将功抵罪。”

正想之际,麻贵说:“来人!再把那纱灯点上,我今天是一醉解千愁,明天再作主意。”

正喝酒之际,听到外边有人大嚷一声说:“好一个麻贵!你这不要睑的匹夫,满嘴里胡说惹事!”帘子一挑,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年约四旬以外,面如冠玉,重眉大眼,准头丰满,唇若涂脂,平顶,身高八尺,头短脖粗脑袋大;身穿蓝绸长衫,高腰袜子,山东皂鞋,猛一瞧好像马成龙。麻贵一瞧他爷爷进来,吓得顺着桌腿望下一溜,躺在就地,醉眼朦胧。有小童把他搀扶在西屋内床上去了。巴德哩一瞧进来这个人,便一个猛劲儿说:“马大哥,你因何往这边来的?”麻长荣一瞧,并不认识,说:“你是什么人?快说!”巴德哩一细瞧,说:“嗨!我认错了人啦。我姓刘,名杰,是汝宁府内失守城池参将,无处投奔,来到贵庄,被这里少庄主把我让进来吃酒。不知尊驾何人?”那位英雄一听,说:“原来是刘大人!我不知道,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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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你这也不能回营了?”巴德哩一听这一句话,心内一动,说:“我实在不能回营,连家也不能回了。我也是走投无路,入地无门。”麻长荣落座,一瞧巴德哩,那果然是真心,并无二意。又谈了半会儿闲话,然后一同吃酒。

酒至半酣,麻长荣说:“刘贤弟,你我结为生死弟兄,不知尊意如何?”巴德哩说:“也好。”二人又冲着上面磕头,麻长荣居长,巴德哩居次,二人入座谈心叙话。麻贵在屋内听见了,说:“好哇!跟我拜了盟兄弟,又跟我爷爷磕头,你好大胆量!我焉能与你善罢甘休!”麻长荣说:“畜生,不可胡说!喝醉了,你就这样无礼吗?”然后又与巴德哩说:“贤弟,劣兄有一句话,你且记在心:无论你多急,千万别归天地会,一入会中,想退不能!你想想吧,你要此时间归大清营,是准把你杀了,白死还落一个不忠之臣。你要归天地会,你想要再逃出来,那万不能够。我本是天地会八卦教中人,麻贵方才所说,并非是假的。我有件心事托付你:你有一个侄儿,方才两岁,你把他带走。我给你收拾细软物件,你带我那孩子逃走远方,找一个地方。久以后那孩子长大,你就叫他姓刘,他就算是你刘门之后了。我去后院中收拾些古玩物件,你就把他带走就是了。”说罢,站起身,自木壁后穿往北院去了。

已德哩等够多时,不见他回来,心中甚是着急。自己又狐疑起来,怕的是麻长荣嘴甜心苦,又生心害他。站起身来到院中一瞧,四顾无人,翻身上房,望后院中一看,见是正房厅内五间,东西配房。巴德哩一瞧,到了前房坡,使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的架势,夜叉探海势,望里一瞧,隔着竹帘,灯光射出来,瞧里面甚真。正北条案是花梨木的,上面好些个玩物,案前八仙桌一张。东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妇人,年在四十以内,乌云巧挽盘龙髻,上有几支碧玉簪;举止端方,品貌不俗;身穿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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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褂,青绸子裙儿,窄窄弓鞋,怀内抱着个小孩儿,唉声叹气,说:“儿呀,你今天要是与为娘一分手,哪一个是你亲人?久以后长大成人之时,你认你那刘家叔父为父,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孤苦伶仃。也是你父亲作事错了,才有这生死别离之事。

为娘虽死在九泉,也不甘心瞑目呀。你再吃为娘几口断肠的乳食吧,从此永别了,今生今世要想再见为娘,那是不得能够了!”

麻长荣说:“娘子,不必悲泣,收拾物件,打发他起身,你我夫妻一死,也就完了。”说罢,站身进西里间屋内去了。巴德哩正听得入神之际,被后房上有一人举刀就剁。不知巴德哩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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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病二郎遭擒被获小陈平夜刺成龙

诗曰:

尘红浪白正茫茫。未必蓬莱即我乡。

说士空争三寸舌,草元徒转九回肠。

梦来谁见身为蝶?仙去人传石是羊。

识得浮生原暂寄,笑看傀儡各登场。

话说巴德哩正在房上听麻长荣之妻与那小孩儿说话,他不由一阵心惊,想起自己生身之父母生养我之时,我今不能回家去,我那生身的父母也是这样的想我,不由落下几点英雄泪来。

正想之际,从背后仿佛一个人,抡刀就剁。巴德哩往后一闪,落在院内,原来是麻长荣。他在屋内看见那外边房上有一个人影儿,自己到了西里间屋内,推开后窗户,拉了一口鬼头刀蹿上房去。到了房上一瞧,他以为是任山派人来探听,便抡刀就剁。巴德哩在院中,拉出刀来。麻长兼跟着下来一瞧,说:“刘贤弟,你为何来到此处?”巴德哩说:“我未见过我嫂嫂,我来瞧瞧她。”麻长荣说:“来吧,你跟我到屋内去,幸亏方才没伤着你。”

说罢,拉巴德哩进屋去,说:“这就是你嫂嫂。”巴德哩过去请了一个安。那妇人还礼说:“叔叔请坐。”麻长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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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方才使的那四刀,拿来我看看。”巴德哩心内说:“观他这样待我,并非不是好意;我把刀给他,他要与我动手,那时间我自有铁莲子护身,也不怕他。”想里,把刀递给麻长荣,说:“大哥,你看我这口刀真锋利。”麻长荣一瞧,见那口刀长有三尺,缺尖,宽有二寸,光闪闪,冷森森。麻长荣一瞧,认识那口刀,说:“此刀,贤弟你可知名?”巴德哩说:“就叫披刀。”麻长荣说:“贤弟,你拿愚兄来了。你必是大清营中武将,前来密访。你说实话,此刀你得了日子不久,要你实说!”巴德哩一想:“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何不说出真名实姓来!”想罢,开口说:“大哥要问,我姓巴,名德哩。我乃乾清门头等侍卫,我是随穆将军出兵,来在此处的。

因为将帅不和,我才有这一段事。”因把自己与马成龙打赌,奉命探城,与汪大人不和,自己一怒逃走,来至此处,说了一遍。那麻长荣听明白了,说:“贤弟,你要知,我瞧见这口刀,我就知你是清营之人。此刀主人名叫双宝太岁郭亮,此刀名叫赤虎销金缺尖卧龙刀,能削铁,剁纯钢,杀人不带血。那郭亮自五运山来,在汝宁府使了几天,那日我瞧见他这口刀,我也是爱练,我与他论了半天刀。今日相见,我才知道你这口刀的来历。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要说说。”巴德哩把余家庄杀死郭亮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麻大哥,我听麻贵说,你有生死白牌,你何不拿了去大清营献功投降,取汝宁府去?”麻长荣说:“贤弟,你有所不知,那清营内倒有一个投奔,是我们山东人,与我还同过学,名叫马成龙。我怕到那里求荣反辱,我倒对不起天地会中人了。莫若一死,也算对得起吴恩,也算是我一死全忠!”巴德哩说:“我有一个主意,你把那生死白牌交给我,我此一去必要把这段事办好。如至明天正午不到,那时间我也不管兄台,你愿意逃走,你就逃走;愿意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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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你。我必前来给你一个准信。”麻长荣说:“贤弟,你不可这样!倘若你去到了清营,穆帅不准归降,那时你该怎么样哪?”巴德哩说:“如穆帅不准归降,原物交回。如不能交回原物来,那时间我必要给你一个准信前来。营中我的朋友不少,你自管放心就是。”那麻长荣一听,说:“贤弟,我把白牌交给你,这就是取汝好意;我把刀给他,他要与我动手,那时间我自有铁莲子护身,也不怕他。”想里,把刀递给麻长荣,说:“大哥,你看我这口刀真锋利。”麻长荣一瞧,见那口刀长有三尺,缺尖,宽有二寸,光闪闪,冷森森。麻长荣一瞧,认识那口刀,说:“此刀,贤弟你可知名?”巴德哩说:“就叫披刀。”麻长荣说:“贤弟,你拿愚兄来了。你必是大清营中武将,前来密访。你说实话,此刀你得了日子不久,要你实说!”巴德哩一想:“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何不说出真名实姓来!”想罢,开口说:“大哥要问,我姓巴,名德哩。我乃乾清门头等侍卫,我是随穆将军出兵,来在此处的。

因为将帅不和,我才有这一段事。”因把自己与马成龙打赌,奉命探城,与汪大人不和,自己一怒逃走,来至此处,说了一遍。那麻长荣听明白了,说:“贤弟,你要知,我瞧见这口刀,我就知你是清营之人。此刀主人名叫双宝太岁郭亮,此刀名叫赤虎销金缺尖卧龙刀,能削铁,剁纯钢,杀人不带血。那郭亮自五运山来,在汝宁府使了几天,那日我瞧见他这口刀,我也是爱练,我与他论了半天刀。今日相见,我才知道你这口刀的来历。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要说说。”巴德哩把余家庄杀死郭亮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麻大哥,我听麻贵说,你有生死白牌,你何不拿了去大清营献功投降,取汝宁府去?”麻长荣说:“贤弟,你有所不知,那清营内倒有一个投奔,是我们山东人,与我还同过学,名叫马成龙。我怕到那里求荣反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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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对不起天地会中人了。莫若一死,也算对得起吴恩,也算是我一死全忠!”巴德哩说;”我有一个主意,你把那生死白牌交给我,我此一去必要把这段事办好。如至明天正午不到,那时间我也不管兄台,你愿意逃走,你就逃走;愿意死,我也管不了你。我必前来给你一个准信。”麻长荣说:“贤弟,你不可这样!倘若你去到了清营,穆帅不准归降,那时你该怎么样哪?”巴德哩说:“如穆帅不准归降,原物交回。如不能交回原物来,那时间我必要给你一个准信前来。营中我的朋友不少,你自管放心就是。”那麻长荣一听,说:“贤弟,我把白牌交给你,这就是取汝宁府的一把钥匙。”

说罢,回身进东里间屋内去了,拿出来一个小木匣儿,长有八寸,宽有三寸,高有四寸,是梨木雕刻的匣儿,双手递给巴德哩,说:“贤弟,你拿了去吧。”巴德哩说:“这里边是甚物件?”麻长荣说:“就是一角文书,上面有关防印十颗,可是半张,那一半,在老会总任山那里收存。你拿去,不必细问。”

巴德哩接在手中,说:“我也不必从门内走,由房上蹿过去,我往正北就是了。”

巴德哩到院内上房,蹿在外面,一直的往正北,走有数里之遥,只见那前面就是大清营。到了营门,有守营门之人,号灯齐明,人声一片,正遇白少将军查营。这位少将军,乃白大将军之子,世袭建威将军,圣上赏头等侍卫之职,现在跟穆帅管理粮台,今夜奉令查营。一见营外来了一人,方要问是何人,家人白平说:“大人,那边来的是巴大爷,你不认得吗?”那少将军名叫白胜祖,一见巴德哩回来,连忙跳下马来,过来拉着巴德哩的手,说:“巴贤弟,你可回来了?你先跟我去,我带你见见大帅去,给你求个人情吧!”巴德哩给少将军请了一个安,说:“不必白大哥分心了。我见了汪大人有机密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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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间兄长你就知道了。”少将军说:“派人去禀报汪大人知道。”又有人领着巴德哩去见汪大人。

方进大帐,只见两旁站立刀斧手、旗牌官,当中汪大人、马大人二位。巴德哩上帐请了一个安,说:“大帅在上,巴德哩仰大人的洪福,巧得生死白牌,得取汝宁府。我特意前来献功请罪!”巴德哩说完了,往旁边一站。汪大人说:“拿上来,我看哪!”巴德哩把那花梨木匣儿呈上。汪平打开一瞧,里面是一角文书,问:“巴德哩,此物件得在何处?”巴德哩就把误走麻家庄之事说了一遍。汪大人一听,说:“巴德哩,你论王法,该把你斩首号令;念你有得生死白牌之功,将功抵罪。

你就去到麻家庄去,把麻长荣传来,我有话说。”巴德哩说:“请大帅的令,是把他叫来杀他?还是用他破城?”汪平说:“我调他前来所为破城,并无别意。”巴德哩说:“谢过大人。

我要去也。”拿了一支令箭,扑奔那麻家庄。

到了麻家庄,天色已然大亮,庄门方开,众庄客一瞧,说:“大爷,你昨夜晚上不是住在我们这庄里吗?怎么从外边来,这是多咱走的?”巴德哩说:“你等跟我到里边,你就知道了。”说罢,到了里边客厅之上落座。家人把麻长荣请出来,一见巴德哩,说:“贤弟,你到大营,大帅必然是派你把我拿住去见他。”巴德哩说:“汪大师说,令兄长去到营内议论破城之计,如功成之日,定然加官晋爵。”麻长荣说:“既然如此,我先去见他就是了。”吩咐:“来人!鞴马。”叫麻贵照料门户,与巴德哩到了外边上马,出离了庄门,扑奔大清营而来。

到了清营,有人通报进去,说:“巴德哩带麻长荣前来禀见。”汪大人与马成龙二人在穆帅大帐,此时间穆帅也好了,升坐大帐,传令:“巴德哩、麻长荣进见。”少时,外边有人答言,巴德哩在前,麻长荣在后。一进大帐,麻长荣一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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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是三个大帅,两旁坐定都是将军、提镇;两旁侍立的是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等官,站立两旁,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巴德哩一瞧麻长荣二目乱转,似有畏惧之心,至大帐跪倒在地,口称:“罪犯麻长荣,求大人恩施格外。我情愿献白牌计取汝宁府,将功抵罪!”穆帅闻听,说:“麻长荣,你既然要取汝宁府,有何妙计?自管站起身来说。”麻长荣说:“要取这一座汝宁府,须用白布巾五千个,上面绣'天地会'三个字,叠成帽子。今夜晚我还是天地会的打扮,带众将俱要假扮天地会,诈开这座城。那时间老帅派人在四面列队,都要离城三里远。贼人如要是望那边逃走,咱们就往那里追赶。”

穆帅吩咐下面人等照样预备,派麻长荣为总管,兼造布手巾,今夜二更时分都要齐备。下面人答应。又派马成龙、巴德哩、玉斗、马梦太四个人,带五千人跟麻长荣,今夜三更时分取城,外边挑兵伺候。又派蔡将军带刘金明、彭占炳、王玉。王昆等四十余名战将,带一万马步军,在汝宁府东门外扎队:“如贼人往东走之时,分兵列队,侯赋人过去一半,然后再追赶,务要把贼人拿住。”又派韦驮保、韩三保、萨里善、哈三保,同汪副帅在汝宁府正北扎住大队,候贼人杀出来,捉拿任山。

李庆龙、李庆春、玉明、常胜四个人带一万飞虎队,前去接应麻长荣。”本帅派人看守底营,我带本队兵丁在汝宁府正西列队等贼人。派郑荣为先锋,如破城之后,派麻长荣留五千兵看守城池,尽力望下追赶,务要剪草除根,以免后患。”众人接令下去。

至三更时分,马成龙帮助麻长荣把白布手巾备办好了,挑选了有五千多人,都是精锐之兵,改扮好了。麻长荣带着众人至汝宁府南门外,见城上弓上弦,刀出鞘,号灯齐明,军令森严。麻长荣是头戴三角白绫巾,金抹头,二龙斗宝,粉绫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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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袖袍,上绣三蓝牡丹花,足登青缎鞋子。三军靠身都穿的是清国衣服,短打扮。右有玉斗,左有巴德哩,二人各骑马保护,带着兵刃。马成龙在队内,梦太押着后队,到吊桥上面。守城之人,为首的是黄面金刚李自通,乃是任山的心腹人,一瞧下面来了无数的人马,吩咐人往下问:“是哪里来的?快些说明,不然往下砸打滚石檑木了!”下面有人说:“城上人等听真,我等乃是逍遥自在太平王麻会总爷来了。”李自通一听,说:“原来是王驾到了!可有令箭执照?”下面有人答应,说:“有执照。”玉斗手托着生死白牌的匣儿,走至城根,上面扔下荆条筐,上拴着绳儿。玉斗把那个匣儿放在筐内,立时拉上去。

李自通一瞧吩咐开城。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