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缘》·第二十二回

御花园嫔妃拾翠漪兰殿褓姆怀春

诗曰

为爱宜春令去游。风光绝胜小梁州。

黄莺儿唱今朝事。香柳娘牵旧日愁。

三棒鼓催花下酒。一江风送渡船头。

嗟予沉醉东风里。笑剔银灯上小楼。

话说皇上天威大怒。将御史刘光复拿送法司问罪。众官叩头俯伏。不敢言语。驾起。各官退出。仍传旨赐辅臣酒饭。

各官退至朝房。相与私议。皇上久不临朝。今日召对。乃千载一时。正好从容讽谏。不意为书生所激。各各嗟叹不已。

法司将刘光复拟绞监候。后来光宗登位。方才赦免。此是后话。却说魏进忠因撼张差有功。太子将他升做尚衣局管事。

仍带管皇庄籽粒。遂出入有人跟随。手中有钱使用。外边又买了一所住宅。但没有个亲人眷属往来。也着人去肃宁寻他子侄。终日依旧跟着孙成等顽耍。不觉光阴似箭。只见青归柳眼。红入桃腮。早是艳阳天气。内官们都去踏青游玩。有花园别墅的。都互相请酒。进忠日日邀游于诸贵之门。一日有旨。

中宫驾幸御园赏花。各管事的都不许擅离。各各伺候。

六宫嫔妃俱要随侍游赏。次早东宫嫔妃先去候驾。进忠同一般内侍簇拥着齐到御花园来。嫔妃下车入内。进忠也跟进去观看。好去处。但见径铺彩石。槛作雕阑。径边石上长奇葩。

槛外栏中生异卉。天桃鸣翡翠。嫩柳啭黄鹂。步觉幽香来袖满。

行沾清味上衣多。凤台龙沼。竹阁松轩。凤台之上。吹箫引凤来仪。龙沼之间。养鱼化龙而去。竹阁诗章。费尽推敲裁白雪。松轩文集。考成珠玉注青篇。假山拳石翠。曲水碧波深。

牡丹亭蔷薇架。叠锦铺绒。茉莉槛海棠畦。堆霞砌玉。芍药异香。蜀葵奇艳。白梨红杏斗芳菲。紫蕙金萱争灿烂。木笔花丽春花杜鹃花。夭夭灼灼。

含笑花凤仙花山丹花。颤颤巍危一处处红染胭脂润。

一簇簇芳溶锦绣图。更喜东风迎暖日。满园娇媚逞光辉。

园中观看不荆走到殿上。见摆着筵宴。正中是中宫娘娘。

东西对面两席。是东西二宫。侧首一席是皇太子妃。其余嫔妃的筵席。都摆在各轩并亭馆中。果是铺得十分齐整。

但见:

门悬彩绣。地衬锦?`。正中间宝盖结珍珠。四下里帘栊垂玳瑁。异香馥郁。奇品新鲜。龙文鼎内香飘蔼。雀星屏中花色新。琥珀杯玻璃盏。金镶翠点。黄金盘白玉碗。锦嵌花缠。看盘簇彩凤妆花。色色鲜明。接席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金虾乾黄羊脯。味尽东西。天花菜鸡鬃菌。产穷南北。腥唇熊掌列仙珍。黄蛤银鱼排海错。鹿茸牛炒。鲟□螺乾。蟹螫满贮白琼瑶。鸭子齐堆红玛瑙。燕窝斗鹿角。海带配龙须。莱阳鸡固始鸭。

肥如腻粉。松江鲈汉水鲂。美胜题苏。黄金叠胜。福州橘对洞庭柑。白玉装盘。太湖菱共高邮藕。江南文杏兔头梨。宣州拣栗姚坊枣。林檎橄揽。沙果苹婆。榛松莲肉蒲桃大。榧子瓜仁蜜枣齐。核桃柿饼。龙眼荔枝。

金壶内玉液清香。玉盘中琼浆潋滟。珍羞百味。般般奇异若瑶池。美禄千钟。色色馨香来玉府。

进忠四下看了一遍。只见各宫嫔妃陆续俱到。众太监远立伺候。不敢仰窥。少刻小黄门飞报娘娘驾到。众嫔妃起身到园门外迎接。众内官都俯伏道傍接驾。只见一对对仪从过去。先是引驾太监。约有百余人。都是大红直摆。然后是一班女官。

拥着中宫的七宝步辇。将进门。各院嫔妃两傍跪道迎接。女官喝声起去。后面东西两宫跟随。一队队的进去。

步辇到殿前。中宫下辇坐下。东西二宫上来叩头毕。又是太子妃行礼。然后各嫔妃及六院女官分班朝见。各监太监也来叩头。行毕礼。太子妃上来献茶。茶罢。中宫起身。率众下阶游玩。众太监远远立着观望。就如王母领着一群仙子一般。到各处亭榭。俱有茶汤伺候。游览多时。回殿欢宴。只见两班彩女拥列着。好似蕊宫仙府。强如锦帐春风。真个是:娉婷?e娜。玉质冰迹一双双娇如楚水。一对对美赛西施。

云髻高盘飞彩凤。娥眉轻画远山低。笙簧杂奏。丝管齐吹。宫商角征羽。抑扬高下齐。清歌妙舞真堪爱。锦绣花园色色怡。

殿上安席已毕。众嫔妃各归坐位。花攒锦簇的饮酒。众宫娥俱下来顽要。各随其伴。寻芳抢翠的游玩。在假山边曲池畔画栏前花径中。一丛丛也有谈笑的。也有看花的。也有石上坐谈的。也有照池水整髟丐的。也有倚栏拔鞋的。宛如千花竞秀。

万卉争妍。令人应接不暇。进忠本是花柳中串惯了的。正是虎瘦雄心在。四下里偷看。走到粉墙东首。杏花深处。有十数个宫人在花阴下。铺着锦?`。盘膝坐在那里斗首草顽耍。有绮罗香词为证:绡帕藏春。罗裙点露。相约鸾花队里。翠袖拈芳。

香沁笋芽纤指。偷摘下绿径烟霏。悄扳下画栏红紫。扫花阶褥展芙蓉。望瑶台十二仙子。芳团清昼乍来。亭上吟吟笑语。

妒禾农夸艳。夺取筹多。赢得玉瑜珥。疑素靥香粉添娇。映黛眉淡黄生喜。绾腰带穿风宜男。皇恩新至矣。

进忠看了一会。笑语生香。香风满面。又走过假山前。

忽听得一阵莺声燕语。回过头来看时。见几个女子手执白纱团扇。在海棠花下扑蝴蝶顽耍。也有绮罗香词为证:罗袖香浓。玉容粉腻。妆斗画栏红紫。浪蝶游蜂。

故故飞亲罗绮。窃脂香绕遍钗头。爱艳色偷戏燕尾。猛回身团扇轻招。隔花阴盈盈笑语。春昼风和丽。双翅低徊旖旖。

拍入襟怀。漏归衫袖。扇入海棠花底。蹴莲钩踏碎芳丛。露玉笋分残嫩蕊。更妒他依旧双双。过粉墙东去。

众宫女赶拍了一会。未曾拍得祝飞过墙去了。正在懊恼。

见进忠立在傍看。便说是他惊飞去的。拿起花片没头没脸的洒来。又赶着他打。慌得进忠笑着跑去。竟到曲木桥边。见一簇宫娥坐在地下弹琴。弦声清亮。有梁州序为证:绿茵铺绣。红英却扫。雅衬腰肢纤校焦桐横膝。

试将玉指轻调。只听高山流水。别鹤孤鸾。尽听钟期妙。

朱弦声续处。轸微抛。无限春情个里消。宫将换。

移他调。暗中忽作求凰操。情脉脉。许谁道。

那女子弹了一曲。抚琴长叹。正是欲知无限心中事。尽在枯桐一曲中。那女子才起身。又一个坐下来弹。进忠不解琴趣。

遂过那边去。只见太湖石畔也攒着一群女子在石上下棋。亦有梁州序为证:楸抨间对。石床斜靠。玉笋惊飞风雹。分边入腹。

何妨坐老仙樵。只见凝眸审视。握手沉思。各运神机巧。

人人争国手。慢推敲。先后惟求一着高。齐怕点。

同欢笑。局终不减商山乐。分胜负。见奇妙。

局才终。只听得背后笑语喧闹。走来看时。见杨柳丛中露出一座秋千架来。有十数个宫娥在那里打着戏耍。有诗为证:画架双裁绣络偏。佳人春戏小楼前。

飘扬血色裙拖地。断送玉容人上天。

花板润沾红杏雨。采绳斜挂绿杨烟。

下来闲处从容立。疑是蟾宫谪降仙。

两个宫娥。打了一遍秋千下来。又有两个上去。那女子先自笑软了。莫想得上去。笑做一团儿。两个小黄门挟不祝叫进忠上前抱他上去。又推送了一回。那秋千飞到半天里去。果然好看。进忠也浑在内笑耍。那女子下来。都神疲力倦的去休息。进忠走过锦香亭。见荼蘼架傍有一簇宫人。围着一个女子踢气球耍子。有诗为证:革就鞠当场三月天。仙风吹下玉婵娟。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染娥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湘裙斜拽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云髻蓬松宝髻偏。

那女子钩踢拐带。件件皆佳。傍边监论补空的也俱得法。

一个钩带起来。一个接着。一拐打来。张泛的张不祝那球飞起。竟到进忠面前。进忠将身让过。使一个倒拖船的势踢还他。那女子大喜。叫个小黄门扯进忠来踢。进忠下场略踢了几脚。又有个宫妃要来圆情。进忠忙走开。绕斜廊向西而去。只听得乐声。见两个乐师领着几个小鬟在亭前按舞。有二犯江儿水为证:宫花争笑。见无数宫花争笑。盈盈掌上娇美。香茵衬稳。

莲瓣轻翘。细腰肢一捻校回雷满林梢。轻风柳条。衣蝶齐飘。钗凤频遥小弓湾合拍巧。西施醉娇。绝胜那西施醉娇。

小蛮清妙。真个是小蛮清妙。好一似舞霓裳。一曲校那女子一个个花态翩千。柳腰婉转。真有流风回雪之妙。

舞够多时。下场少息。进忠又望南去。听得歌声嘹亮。

见对面小轩中许多宫人唱曲。也有江儿水一阕为证:歌喉清峭。百转歌喉清峭。似流莺花外巧。更舒徐嫣润。

圆转轻扬。比骊珠一串校白雪调须高。阳春曲自操。声振林皋。响遏云霄。按中州音韵好。梁尘暗消。直绕得梁尘暗消。

吴觎清妙。真个是吴觎清妙。又何须娱秦晋。返驾邀。

那些女子果然唱得清音嘹亮。按腔合节。进忠是个会唱的。

站下来听。脚下按着板。口里依着腔哼。正听到美处。

忽有人叫道。魏掌事你来。忙回头看时。见沉香亭畔几个小内侍招他道。你快来。进忠来到跟前。小内侍道。小爷要花耍子。这树高。咱们摘不着。你去摘几枝来。进忠也摘不着。

去取了个白石绣墩站上去。才摘了三四枝碧桃文杏。递与小内使拿去。又去摘了一枝大开的蜀海棠。送上亭子来。见小爷坐在上面。旁边四五个小内侍拥着。弄花顽耍。左边站着个?H姆。伸手来接花。进忠定睛一看。吃了一惊。四目相视。

不敢言语。只听得宫娥叫道。客巴巴。请小爷进膳哩。众内侍与那?H姆带着小爷蜂拥而去。进忠想道这?H姆好生面熟。

却想不起是谁。倚在亭子边想了半日。忽猛省道。好似月姐的模样。举止像貌。一些不错。只是胖了些。他如何得到这里来。天下亦复有像貌相同的。恐未必是他。忽又想道。才宫娥叫他客巴巴。岂不是他。天下也料不定。我一个堂堂男子。

尚且净了身进来。安知不是他应选入宫做?H姆么。且缓缓的访问。少刻中宫驾起。众妃嫔陆续回宫。一哄而散。正是:艳舞娇歌乐未央。楼台灯火卸残妆。

园林寂寞春无主。月递花阴上画廊。

进忠同一班内相。晚间依旧饮酒作乐。孙成道咱告了假。

往西山上坟。魏官儿同咱去耍几日。进忠不敢违命。只得答应。

次日清晨同去不题。且说那?H姆正是客印月。自与进忠别后。

同侯七官打做一伙。后来的布客知得他的风声。

都来勾引七官顽耍。因此花下官钱没得还。后来事体张露。

侯少野气死了。蓟州难祝只得搬到客家去。其母程氏身故。只得又搬进京来。七官赌钱吃酒。绝不顾家。贫苦难过。

因印月生了个孩子。却遇着宫中选乳婆。遂托李永贞在东厂夤缘选中了。过了三年。小爷虽然断乳。却时刻不肯离他。过后侯二死了。遂不放他出来。至今有十余年。因他做人乖巧奸滑。

一宫中大大小校无一个不欢喜。是日在亭子上见了进忠。觉得面熟。想道好似魏家哥哥的模样。虽然没得胡子。身体面貌。

无一不像。遂时刻放在心里。次日问小黄门卜喜儿道。昨日那摘花的官儿。姓甚么。叫甚名字。是哪个衙门的。卜喜道他姓魏。不知叫甚名字。他是本宫尚衣局的少长。印月听见姓魏。

心中疑惑。晚间等小爷睡了。又来问卜喜道。那魏官儿平日怎么不见。卜喜道他的官儿校不敢进来。客巴巴道。你代我寻他来。你说我有话问他哩。卜喜道你也不认识他。怎么忽然就有话说起来。客巴巴骂道。遭瘟的猴头。专会说刁话。说毕回来倒在炕上。不觉昏昏睡去。梦见同进忠在家行乐。依旧是昔年的光景。十分欢乐。醒来却是一梦。情思□怆。但见:沉沉宫漏。隐隐花香。绣户垂珠箔。闲庭绝火光。

秋千索冷空留影。羌笛声残静四方。绕屋有花笼月影。

隔窗无树显星芒。杜鹃啼歇。蝴蝶梦长。银汉横天宇。

白云飞故乡。正是相思情切处。风摇嫩柳更凄凉。

客巴巴熬煎了一夜。次早央卜喜儿去访问他的名字并乡贯。

去了半日来回话道。问不出他名字籍贯来。客巴巴道你去叫他来。卜喜道他同孙老爷往西山上坟去了。客巴巴道几时回来。

卜喜道早哩。客巴巴恨不得一把抓到面前。

今日也不见来。明日也不见到。心中郁闷。酿成一玻恶寒发热。头痛昏沉。终日不思茶饭。起初还勉强起来。过后竟睡倒了。宫人启奏娘娘。遣医官诊视。写下方用药。莫想有效。

古语云。百病可治。相思难医。过了几日。一发昏沉。

不省人事。小爷又时刻要他。中宫传旨着太医院官用心调重。只得奏过皇上。着他回家调理。病痊日再来。众人扶起他来。穿好衣服。着内官背到长安门外上轿。到家秋鸿接着。吃了一惊。便说道怎么就病到这个样子。问他总是不言语。昏昏沉沉。如醉一般。正是:柔弱纤腰力不支。全凭侍女好扶持。

恹恹一种伤春玻懒向人言只自知。

不说印月患病在家。且说进忠同孙成去了个月方回。也留心打听。常时缉访。见小爷出来。头时只有宫娥同小内侍跟随。

并不见那?H姆。一连数日。都访不出。又不敢问人。

一日偶尔闲坐。只见卜喜儿捧着四个红盒子走出宫门。

叫校尉来挑。进忠上前问道送谁的。卜喜道到客巴巴家问安的。

是娘娘赐他的果品。进忠道客巴巴怎么不好。卜喜道自那日从花园回来就病了。回家调理。有一个月了。尚未曾好。进忠道他住在哪里。卜喜道顺天府东道便是。说毕去了。进忠便要去寻访。适因有事耽搁未去。至晚备了好酒肴。去寻卜喜儿来对酌。遂问他道。你去看客巴巴可曾好些么。卜喜道还是那样。

也未见好。他有了玻就是咱们的晦气。小爷没人带。终日不是打就是骂。进忠道他家有谁服侍。卜喜道他有个小叔子叫做侯七。夫妻两个带着巴巴的孩子。手下男女有二三十人哩。进忠道看病须要吃药。卜喜道也不知吃过多少大夫的药。总不见效。进忠道我倒有绝好的药。包管一服就好的。卜喜道不要说嘴。他这蹊跷病难医。你若是个外官儿。或者还可医。你我是个没本钱的货。纵有神针妙手也无用。进忠道我从不说谎。

我这灵丹。任你甚么蹊跷玻我手到病除。卜喜道果如此。

我明日同你去。他前日也曾问你的。你若医得好。咱们也省多少打骂哩。饮毕各散。次日饭后。进忠同卜喜儿出了东长安门。上马来到侯家门首下马。卜喜儿先进去道。奉旨差医官来看病的。侯七官不在家。只有他娘子带着个小孩子出来谢了恩。那女子才来拜见进忠。看时正是秋鸿。比当日长大了些。

更觉丰致。秋鸿不转睛的看着进忠。等吃了茶。丫头请进卧房。

见纱窗半掩。罗?@低垂。香气氤氲。锦花璀璨。

进忠叫将帐幔挂起来道。天气和暖。此时春天发生之时。

不可遏抑阳气。卜喜儿揭开帐子。见印月朦胧星眼。面色微黄。恹恹一息。秋鸿掀开被。捧出手来。进忠没奈何也诊了诊脉。又捧出左手来。黄金钏下。露出两颗明珠来。进忠一见。

不觉一阵伤心。忍住了泪说道。此是七情中感来的玻心口饱闷。饮食不思。痰喘时作。精神恍惚。秋鸿道各医家俱是这样说。只是吃药不效。进忠道不难。我有妙药。一服即见效的。向袖中取出小锦囊解开。拿出一块膏子药。用戥子兑了三钱。叫他取开水化开调匀。秋鸿到印月耳边说道吃药。

扶起他头来。卜喜儿把药慢慢的灌下。放他睡好。进忠道午后自好。秋鸿请进忠到厅上待茶。丫头捧出个红盘子。内放红笺封白银拾两。这是旧例。凡差小内官来。俱有礼物酬谢。进忠见了道。咱们是东宫服役的。小爷面上。怎敢受此礼。秋鸿道例皆如此。进忠道岂有此理。快收回去。

进忠说毕出来。连卜喜儿也不好收。二人起身时。秋鸿道请公公明日还来看看。进忠应允。次日巳牌时独自骑马来到侯家。秋鸿接入。谢道承公公妙药。昨日午后就清爽了些。

早间吃了些粥汤。觉得好了有一半。进忠道我说一剂就好。

果然应手。还要诊诊脉看。秋鸿请他到房里。见丫头扶着印月坐在床上。进忠看了脉道。脉渐平伏了。病也减轻了。药固要吃。却以戒思虑为主。这病原是从心思上来的。

只要心开便好得快了。印月睁开眼看着他。丫头取开水来调了药。与他吃下。进忠道午后还要吃一服。才得全好。遂走出房来。秋鸿留着他吃饭。二人就在中堂坐下。茶罢摆上饭来。

品物丰盛。美味馨香。非复昔年光景。都是内府的烹炮。秋鸿举杯奉酒。三杯后进忠问道。侯七兄怎么不见。

秋鸿道往赤林庄收租未回。进忠道赤林庄客家还有甚么人。

秋鸿道他家也没有甚么人。只有一个孩子是太太的兄弟。年纪尚校田产都被人占去了。这几年都是我家代他管理。才恢复过些来。进忠道好个人家。几年间就衰败了。秋鸿道公公怎么知道的。进忠道他是咱的至亲。咱在他家住的久哩。秋鸿道公公上姓。进忠道姓魏。秋鸿想了一会道。魏西山可是一家。进忠笑道不是不是。七嫂何以认得他。秋鸿道他也与客家有亲。

就是太太的姨兄。他的容貌也与公公相似。年也相仿。至今十余年绝无踪迹。太太时常想念他。进忠道可是蓟州贩布的魏进忠么。秋鸿道正是。

进忠道闻得他现在京中。要见他也不难。秋鸿道他既在京。

为何不来看看我家太太。想是因落魄了。进忠道他也不甚落魄。

秋鸿道公公既知他。请公公差人找他来走走。进忠道七嫂不可自使人。遂斟了一大杯酒递与秋鸿道。既要我找人。须饮此杯。

秋鸿笑道。我尚未奉客。怎敢动劳。也斟一杯回敬。进忠接过。

一饮而荆秋鸿也忙过。进忠笑着说道。你乖了一世。一个人坐在面前。你也不认得。秋鸿便笑起来道。原来就是你。这天杀的。我说天下哪有面貌声音这样相同的哩。你为何许久不来。

我只说你死了。你如何到这田地。进忠便将历来的事。细说一遍道。我并不知道你娘儿们俱在此。只因前在御花园里遇着你娘一次。我就有些疑惑。秋鸿道娘的玻就是为见了你起的。

二人又叙了半日情。只听得印月在房中叫人。秋鸿忙进房来。

印月道这个医官的药。果然好。这一会更觉清爽些。我要起来坐坐哩。

秋鸿道却也该起来坐坐。如今又有个医官。比前更好些。

不消吃药。一见即愈。印月道你又来疯了。哪有个见面就好的。纵是活神仙。也没有不吃药的。秋鸿道娘若不信。等我请他来你看。遂将进忠拉进房来。印月道请坐。贵衙门是哪一局。秋鸿道他是离恨天宫兼管鸳鸯册籍。印月道似曾在哪里会过的。秋鸿道会的所在多哩。印月道这丫头只是疯。秋鸿道疯不疯如今少了个钻心虫。进忠道曾在御花园会过一面。印月道正是。那日摘花的就是长使。秋鸿道楼上看菊花。也曾会过他的。印月道上姓。进忠道姓魏。印月道你莫不是魏西山哥哥么。

进忠道正是。印月听了一把扯住进忠。

放声大哭道冤家。你一向在何处的。几乎把我想杀了。这正是十年拆散鸳鸯侣。今日重逢锦绣窝。毕竟不知相会后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