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邓九公关心身后名 褚大娘得意离筵酒
上回书表的是安家迎娶何玉凤过门,只因这日邓九公帮的那分妆奁过于丰厚,外来的如吹鼓手、厨茶房,以至抬夫轿夫这些闲杂人等过多,京城地方的局面越大,人的眼皮子越薄,金子是黄的,银子是白的,绫罗绸缎红的绿的,这些人的眼珠子可是黑的,一时看在眼里,议论纷纷,再添上些枝儿叶儿,就传到一班小人耳朵里,料着安老爷家办过喜事,一定人人歇乏,不加防范,便成群结伙而来,想要下手。不想被这新娘子小小的游戏了一阵,来了几个,留下了几个,不曾跑脱一个,这班贼好不扫兴。好容易遇见了一位宽宏量大的事主安老爷,不和小人为难,待要把他们放了,这班人倒也天良发现,知感知愧;忽然不知从那横撑船儿,跑出这么一个邓九公来。大家起先还只认作他也是个事主,及至听他自己道出字号来,才知道他是个来打抱不平儿的,这桩事通共与他无干;又见他那阵吹谤懵诈来得过冲,象是有点儿来头,不敢和他较正。如今闹是闹了个乌烟瘴气,骂是骂了个簸米糟糠,也不官罢,也不私休,却叫他们把丢碎了那院子的瓦,给一块块整上,这分明是打主意揉搓活人。四个贼可急了,就乱糟糟望着他道:“老爷子,你老也得看破着些儿。方才听你老那套交代,是位老行家,你老瞧作贼的落到这个场中,算撒腿窝心到那头儿了;不怕分几股子的赃,挤住了都许倒的出来,这丢了个粉碎的瓦,可怎么个整法儿呢?真个的作贼的还会变戏法儿吗?这不是人家本主儿都开了恩了,你老抬抬腿儿,我们小哥儿们就过去了;出去也念你老的好处,没别的祝赞,你老寿活八十好不好?”这班贼大约也看出老头子是个喜欢上顺的来了,那知恭维人也是世上一桩难事,只这一句才把他得罪透了。他不问长短,先向那班人恶狠狠的嚷了一口,说道:“没你娘的兴,你九太爷今年小呢,才八十八呀!你叫我寿活八十,那不是活回来了吗?那算你咒我呢!你先不用和我油料着,你们也整不上这瓦,我给你条明路:这东西瓦铺里有卖的,人家本主儿盖房的时候,也是拿钱儿买了来的,你们丢了人家多少块,就只照样儿买多少块来,给人家赔上。索性劳你的驾,连灰带麻刀,一就手儿给买了来,再叫上他几个泥水匠,人多了好作活,趁天气早些儿收拾好了,夜里腾出工夫来,你们好再赶你们的正经营生去。讲到买几片瓦,也不值得打狠也似价的,去这一大群。匀出你们欢蹦乱跳这俩去买瓦;留下房上滚下来的和炉坑里掏出来的那俩,先把这院子破瓦拣开,院子给人家打扫干净了,也省得人家含怨。”那霍士道听了这话,心里先说道:“好,作贼的,算叫我们四个出了样子咧!有这么着的,还不及饱饱的作顿打,远远的作趟罚干净呢?”待要怎样,又不敢和他怎样,只有不住口的央及讨饶。他更不答言,便向安公子要了枝笔,蘸得饱了,向那四个脸上涂抹了一阵。内中只有霍士道认识几个字,又苦于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给他画了些甚么。望了望那三个脸上,原来都写着核桃来大小“笨贼”两个字,好象挂了一面不误主顾的招牌;待要上手去擦,两只手都倒剪着。正在着急,见他搁下笔,便和方才要把他们送官的那老头子说:“张伙计,你拨两个硬挣些的人,给我带上他俩,就这么个模样儿买瓦去,手里可带住他拉腿的那把绳,不怕他跑,也由不得他不走。有个闹累赘的,先叫他吃我五七拳头再去。”那两个贼听了这话,只急得嘴里把老爷子叫得如流水,说情愿照数赔瓦,只求免得这场出丑。怎奈他不来理论这话,倒瞪着两只眼睛,摇头晃脑,指手画脚的,向那班贼交代道:“这话你们可得听明白了,人家本主儿算放了你们了,没人家的事,这全是我姓邓的主意。你们要不服,过了事几,只管到山东茌平县岔道口,二十八棵红柳树邓家庄几找我,我那里是个座北朝南的广梁大门,门上接一面黑漆金字匾,匾上有‘名镇江湖’四个大字,那就是我舍下。我在舍下候着。”
安老爷看他闹了这半日,早觉得君子不为已甚,这事尽可不必如此小题大作;只是他正在得意场中,迎头一劝,管取越劝越硬,倒从旁赞道:“九哥你这办法,果然爽快,只是家人们也闹了半夜了,也让他们歇歇,吃些东西,再理会这事不迟。”因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