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玉屑》·卷之八
煅 炼
总 论
诗,最难事也。吾于他文不至蹇涩,惟作诗甚苦。悲吟累日,仅能成篇,初读时未见可羞处,姑置之;明日取读,瑕疵百出,辄复悲吟累日,反复改正,比之前时,稍稍有加焉;复数日取出读之,疵病复出:凡如此数四,方敢示人,然终不能奇。李贺母责贺曰:是儿必欲呕出心乃已!非过论也。今之君子,动辄千百言,略不经意,真可责哉!唐子西语录
炼 字
作诗在于炼字。如老杜“飞星过水白,落月动沙虚。”是炼中间一字。“地坼“坼”原作“拆”,误,改之——哈哈儿江帆隐,天清木叶闻。”是炼末后一字。酬李都督早春诗云:“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若非“入”与“归”二字,则与儿童之诗何异!葛常之
炼 格
炼句不如炼字,炼字不如炼意,炼意不如炼格;以声律为窍,物象为骨,意格为髓。金针格
炼 意
世俗所谓乐天金针集,殊鄙浅;然其中有可取者:炼句不如炼意,非老于文学不能道此。又云:炼字不如炼句,则未安也。好句要须好字。诗眼
炼 韵
陈君节,字明信,言炼句不如炼韵。余以为若只觅好韵,则失于首尾不相贯穿。王直方诗话
句锻月炼
唐人虽小诗,必极工而后已。所谓句锻月炼,信非虚言。小说崔护题城南诗,其始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以其意未完,语未工,改第三句云:“人面只今何处在?”盖唐人工诗,大率如此。虽有两今字,不恤也。取语意为主耳。笔谈
句中有眼
汪彦章移守临川,曾吉甫以诗迓之云:“白玉堂中曾草诏,水晶宫里近题诗。”先以示子苍,子苍为改两字云:“白玉堂深曾草诏,水晶宫冷近题诗。”迥然与前不侔,盖句中有眼也。古人炼字,只于眼上炼,盖五字诗以第三字为眼,七字诗以第五字为眼也。
诗贵造微
小律诗虽末技,工之不造微,不足以名家。唐人皆尽一生之业为之,至于字字皆炼,得之甚艰,但患观者灭裂,不见其工耳。若景意纵完,一读便尽,此类最易为人激赏,乃诗之折杨黄华也。譬若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丽,求其佳处,到死无一笔,此病最难为医也。笔谈
求其疵而去之
诗在与人商论,求其疵而去之,等闲一字放过则不可,殆近法家,难以言恕矣。故谓之诗律。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