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儒学案》·卷四十八 诸儒学案中二
文庄汪石潭先生俊
汪俊字升之,号石潭,弋阳人也。弘治癸未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正德初,忤逆瑾,调南工部员外郎。瑾诛,复还翰林,历侍读学士。嘉靖初,晋吏礼二部侍郎,礼部尚书兼国史副总裁。大礼议起,先生力主宋儒之议,上为迁延者二年,先生终不变,於是上怒甚,罢其官。久之卒。隆庆改元,赠太子少保,谥文庄。先生之学,以程、朱为的,然以阳动阴静,流行而不息者为心,而其不易之常体则性也。性虽空无一物,而万化皆从此出。故性体也,心用也,浑然不可分析。以造化言之,天高地下,万物散殊,无处非气之充塞也,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下,物之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亘万古而不易,即是理也,亦浑然不可分析也。乃朱子谓性是心所具之理,若是乎心为车也,性为车所载之物心。岐心性而二之,犹之岐理气而二之也,非程子之旨也。
先生之不苟同如此。先生既知圣人之学,不失其本心,便是复性,则阳明之以心即理,若合符契矣,而谓阳明学不从穷事物之理,守吾此心,未有能中於理者,无乃自背其说乎?杨止菴言先生发明道体,可谓独见,以阳明言性不分理气,着说非之,阳明过弋阳,寄四绝以示绝交。按阳明所寄二绝,非四绝也。序云:“仆兹行无所乐,乐与二公一会耳。得见闲斋,固已如见石潭矣,留不尽之兴於后期,岂谓乐不可极耶?见说新居止隔山,肩舆晓出暮堪还,知公久已藩篱散,何事深林尚闭关?乘兴相寻涉万山,扁舟亦得及门还,莫将身病为心病,可是无关却有关。”此正朋友相爱之情,见之於辞,以是为绝交,则又何说?
濯旧
孟子道性善,论者犹纷纷也,至宋程、张阐明之,而子子之说始白於天下。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夫所谓“性即理也”者,必先有见於性之为体,而后理可言也。犹曰“天即道也”,亦必有见於天之为体,而后可言其为道也。二子之论,盖皆即气而指其本体,未涉於有者为言,其曰:“在天为命,在人为性,在义为理,主於身为心,其实一也。发於思虑,则有善有不善。”思虑则涉於有矣。又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可说则涉於有矣。又有“二气五行刚柔万殊,圣人所由惟一理,人只要复其初”。其初则性也。朱子宗二子立说,似有未同者。
阳伸阴屈,发而为春夏,动也;阳屈阴伸,敛而为秋冬,静也。此天地之化,运行而不已也。若天地之心,则所以主乎是者,不可以动静言。邵子曰:“动静之间,於《复》言之,於《姤》亦言之。”盖谓於此可见,非以《复》、《姤》为天地之心也。曰“天心无改移”,曰“太极不动,性也”。其指微矣。知此,则程门所论未发之中,及所谓“一日之间,万起万灭,而其心自若”,皆在是矣。
好恶情也,情有所自,出於性也。好善恶恶,人之性也,即理也,义也,心之所同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