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史劄记》·卷二十二 五代史

五代枢密使之权最重  唐中叶以后始有枢密院,乃宦官在内廷出纳诏旨之地。昭宗末年,朱温大诛唐宦官,始以心腹蒋元晖为唐枢密使,此枢密移于朝士之始。温篡位,改为崇政院。敬翔、李振为使,凡承上之言,皆宣之宰相,宰相有非见时,而事当上决者,则因崇政使以闻,得旨则复,宣而出之。然是时,止参谋议于中,尚未专行事于外。

  至后唐复枢密使之名,郭崇韬、安重诲等为使,枢密之任重于宰相,宰相自此失职。(见欧史郭崇韬传赞)今案唐庄宗时,崇韬为使。明宗时,安重诲为使。晋高祖时,桑维翰为使。汉隐帝时,郭威为使。

  当崇韬为使时,宰相豆卢革以下皆倾附之。以崇韬父讳宏,遂奏改宏文馆为崇文馆。  重诲为使时,过御史台门,殿直马延误冲其前导,重诲即台门斩延而后奏。是时四方奏事,皆先白重诲,然后闻。重诲与任圜不协,则因朱守殷反,即诬圜通谋而先杀之。忌潞王从珂,则嗾其部将杨彦温逐出之,明宗遣药彦稠致讨(彦温),命生致彦温,欲亲讯其由,而彦稠希重诲旨,即杀彦温以灭口。宰相冯道等亦希重诲意,数言从珂失守宜坐罪,明宗不听而止。

  新五代史唐臣传:重诲以从珂非李氏子,必为后患,乃阴图之。从珂阅马黄龙庄,其牙内指挥使杨彦温得重诲旨,闭城以叛,从珂乃上变,明宗拜彦温绛州刺史,以诱致之。重诲固请用兵,明宗不得已,乃遣侍卫指挥使药彦稠、西京留守索自通率兵讨之,而诫曰:“为我生致彦温,吾将自讯其事。”彦稠等攻破河中,希重诲旨,斩彦温以灭口。重诲率群臣称贺,明宗大怒曰:“朕家事不了,卿等不合致贺!”从珂罢镇,重诲讽宰相冯道言从珂失守,宜得罪。明宗怒曰:“吾儿为奸人所中,事未辨明,公等出此言,是不欲容吾儿人间邪?”明日,重诲乃自论列,明宗曰:“吾为小校时,衣食不能自足,此儿为我担石灰,拾马粪,以相养活,今贵为天子,独不能庇之邪!使其杜门私第,亦何与公事!”重诲由是不复敢言。

  郭威为使时,率兵平三叛归,西京留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守恩官已使相,肩舆出迎,威怒之,即以头子(令状)命白文珂代之,守恩方在客次待见,而吏已驰报“新留守视事于府矣!”守恩遂罢。  五代史补:郭威出讨凤翔、永兴、河中三镇,回戈路由京洛。时王守恩为留守,以使相自专,乘檐子迎威于郊外。威遥见大怒,疾驱入公馆,召白文珂而谓曰:“王守恩乘檐子俟吾,诚无礼也,安可久为留守?汝亟去代之。”守恩不知其怒,但安坐俟之。顷之,吏驰报曰:“白侍中受枢密命,为留守讫。”守恩大惊,奔马而归,但见家属数百口皆被逐于通衢中,百姓莫不聚观。其有乘便号叫索取贷钱物者,威使吏籍其数,立命偿之,家财为之一空,朝廷悚然,不甚为理。

  可见当时枢密之权等于人主,不待诏敕而可以易置大臣。其后出镇魏州,史弘肇又令带枢密使以往,苏逢吉力争之不得,于是权势益重,遂至称兵犯阙,莫不响应也。

  五代姑息藩镇

  唐自失河北后,河朔三镇,朝命不行,已同化外。羁縻至末季,天子益弱,诸侯益强,朝廷尤以姑息为事,卒至尾大不掉,区宇分裂,鼎祚遽移。

  梁祖以枭桀之资,驱策群下,动以诛戮为事,如氏叔琮、朱友恭、王重师、朱珍、邓季筠、胡规、黄文静、李谠、李重允、范居实等,皆披坚执锐,为开国功臣,一有疑忌,辄斩艾随之,固未尝稍事含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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