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二百一十卷

唐纪二十六睿宗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下景云元年(庚戌、710 )

  唐纪二十六唐睿宗景云元年(庚戌,公元710 年)

  [1]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问。重福奄至,县官驰出,白留守;群官皆逃匿,洛州长史崔日知独帅众讨之。

  [1] 八月庚寅(十二月),洛阳县吏前往裴巽家中检查讯问,李重福等人突然来到。县吏急忙跑出裴宅,将其所见全部告诉了东都留守。东都大小衙门官员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全都逃走或者躲藏起来,只有洛州长史崔日知率领部下讨伐李重福。

  留台侍御史李邕遇重福于天津桥,从者已数百人;驰至屯营,告之曰:“谯王得罪先帝,今无故入都,此必为乱;君等宜立功取富贵。”又告皇城使闭诸门。重福先趣左、右屯营,营中射之,矢如雨下。乃还趣左掖门,欲取留守兵,见门闭,大怒,命焚之。火未及然,左屯营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马出上东,逃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日知,日用之从父兄也。以功拜东都留守。

  留台侍御史李邕与李重福在天津桥相遇,发现李重福手下已经有了数百名追随者,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东都左、右屯营的驻地,告诉他们说:“谯王李重福获罪于先帝,现在突然无故进入东都,这一定是准备作乱,你们应当趁此机会为朝廷立功以博取荣华富贵。”说完又跑去告诉守卫皇城的将官,让他们将所有城门全部关闭。李重福先赶赴左、右屯营,但营中将士向他放箭,箭如雨下。李重福回身走到左掖门,想征调东都留守的部队,却又见城门紧闭,便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人放火焚烧城门,但还没等火点燃,左屯营的士兵已经冲出营地向他逼过来。李重福走投无路,只好打马跑出洛阳上东门,逃进山谷中藏匿起来。第二天,东都留守派出大批军队进山搜捕,李重福投漕渠自杀。崔日知是崔日用的堂兄,他因此次平定李重福叛乱之功而被任命为东都留守。

  郑貌丑多须,既败,梳髻,著妇人服,匿车中;擒获,被鞫,股栗不能对。张灵均神气自若,顾曰:“吾与此人举事,宜其败也!”与皆斩于东都市。初,附来俊臣得进;俊臣诛,附张易之;易之诛,附韦氏;韦氏败,又附谯王重福,竟坐族诛。严善思免死,流静州。

  郑相貌丑陋,又长满了络腮胡子,起事失败后,他梳起了发髻,穿上妇女穿的衣服,藏在车中。被抓获受审时恐惧得两腿发抖,不能回答问题。张灵均则始终神态自若,他回头看着郑说:“我和你这样的胆小鬼一同举事,落得失败的结局是很正常的!”张灵均和郑一起在东都洛阳闹市被处以斩刑。当初,郑靠依附来俊臣而得以升迁;来俊臣被杀后,又依附张易之;张易之伏诛后,又依附韦后;韦后被杀后,又转而依附谯王李重福,最终还是因李重福起事失败而被灭族。严善思被免于死刑,流放到静州。

  [2] 万骑恃讨诸韦之功,多暴横,长安中苦之;诏并除外官。又停以户奴为万骑;更置飞骑,隶左、右羽林。

  [2] 万骑兵倚仗着讨平韦氏集团的功劳,大多横行不法,从而成为长安百姓的一大祸害。唐睿宗下诏将万骑兵全部放到京外去作官,同时下令停止从官户奴隶中选拔万骑兵,并另外设置隶属于左、右羽林卫的飞骑军。

  [3] 姚元之、宋及御史大夫毕构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废。”上从之。癸巳,罢斜封官凡数千人。

  [3] 姚元之、宋及御史大夫毕构向唐睿宗提出建议:“先朝所任命的斜封官应当全部予以废黜。”唐睿宗表示同意。癸巳(十五日),唐睿宗免去了数千名斜封官的职务。

  [4] 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裴谈贬蒲州刺史。

  [4] 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裴谈被贬为蒲州刺史。

  [5] 赠苏安恒谏议大夫。

  [5] 唐睿宗追赠苏安恒为谏议大夫。

  [6] 九月,辛未,以太子少师致仕唐休为朔方道大总管。

  [6] 九月辛未(二十三日),唐睿宗任命已经退休的太子少师唐休为朔方道大总管。

  [7] 冬,十月,甲申,礼仪使姚元之、宋奏:“大行皇帝神主,应太庙,请迁义宗神主于东都,别立庙。”从之。

  [7] 冬季,十月,甲申(初七),礼仪使姚元之、宋上奏道:“已故未葬的中宗皇帝的神主应当迁入太庙受祭,请陛下下诏将义宗皇帝的神主迁到东都另外立庙祭祀。”唐睿宗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8] 乙未,追复天后尊号为大圣天后。

  [8] 乙未(十八日),唐睿宗下诏恢复天后武则天大圣天后的尊号。

  [9] 丁酉,以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节度使之名自讷始。

  [9] 丁酉(二十日),唐睿宗任命幽州镇守经略节度大使薛讷为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节度使之名即从薛讷开始。

  [10]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欲更择暗弱者立之以久其权,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当立。”己亥,制戒谕中外,以息浮议。公主每觇伺太子所为,纤介必闻于上,太子左右,亦往往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10]太平公主认为太子李隆基还很年轻,因而起初并未把太子放在心上;不久之后又因惧怕太子的英明威武,转而想要改立一位昏庸懦弱的人作太子,以便使她自己能长期保住现有的权势地位。太平公主屡次散布流言,声称“太子并非皇帝的嫡长子,因此不应当被立为太子。”己亥(二十二日),唐睿宗颁下制书晓谕警告天下臣民,以平息各种流言蜚语。太平公主还常常派人监视太子李隆基的所作所为,即使一些细微之事也要报知唐睿宗,此外,太平公主还在太子身边安插了很多耳目,太子心里感到十分不安。

  [11]谥故太子重俊曰节愍。太府少卿万年韦凑上书,以为:“赏罚所不加者,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故太子重俊,与李多祚等称兵入宫,中宗登玄武门以避之,太子据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窜。使宿卫不守,其为祸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谓供奉官曰:”几不与卿等相见。‘其危如此。今圣朝礼葬,谥为节愍,臣窃惑之。夫臣子之礼,过庙必下,过位必趋。汉成帝之为太子,不敢绝驰道。而重俊称兵宫内,跨马御前,无礼甚矣。若以其诛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则兴兵以诛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之,是与三思竞为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废韦氏而嘉之,则韦氏于时逆状未彰,大义未绝,苟无中宗之命而废之,是胁父废母也,庸可乎!汉戾太子困于江充之谗,发忿杀充,虽兴兵交战,非围逼君父也;兵败而死,及其孙为天子,始得改葬,犹谥曰戾。况重俊可谥之曰节愍乎!臣恐后之乱臣贼子,得引以为比,开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瘅恶也,请改其谥。多祚等从重俊兴兵,不为无罪。陛下今宥之可也,名之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执政以为制命已行,不为追改,但停多祚等赠官而已。

  [11]唐睿宗颁下制书,将已故太子李重俊谥为节愍。太府少卿万年人韦凑上书认为:“对于那些没有受到赏赐或者处罚的人,应根据其生前的所作所为赠予谥号,以示对他们一生功过的褒贬。原太子李重俊与李多诈等人举兵闯入宫中,致使中宗不得不登上玄武门以躲避他们,太子却还能够神态自若地骑在马上督率士兵;只是到了他的徒众临阵倒戈李多祚等人已经被杀之后,太子才不得不落荒而逃。假如当时把守玄武门的侍卫抵挡不住的话,那么李重俊所造成的祸害将不堪设想!第二天,中宗皇帝泪如雨下地对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们说:”朕差一点就见不到诸位了。‘当时的情形竟然危急到这种地步。现在朝廷对李重俊以礼安葬,还要将他谥为节愍,臣内心深处的确感到迷惑不解。依据臣子侍奉君主的礼节,大臣经过太庙必须下马,经过君主的宝座必须恭恭敬敬地小步快走。汉成帝作太子时,虽然是受到了汉元帝的紧急召见,尚且不敢横穿驰道,而太子李重俊居然敢于在皇宫之内兴兵造反,在中宗皇帝的面前横刀立马,这实在是太无礼了。嘉奖他起兵诛杀武三思父子是可以,但只有在他起兵铲除奸臣是为了尊崇皇帝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做。现在他是为了自己当皇帝,那就只能说明他与武三思一样,都是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对这样的人还值得立谥嘉奖吗!如果因为他起兵是为了废掉韦后而嘉奖他,则当时韦后谋反的表现还不太明显,与太子之间母子君臣的大义尚未断绝,如果没有中宗的命令就擅自起兵废掉她,这就是胁迫父亲废弃母亲,又怎么可以呢!汉武帝时期戾太子因受江充的诬陷而发泄愤懑,起兵杀死江充,虽然也动用了兵马,但戾太子并没有围困逼迫他的父亲汉武帝。戾太子兵败自杀后,一直等到他的孙子汉宣帝即位时才得以改葬,但还是将他谥为戾。何况李重俊行为如此,陛下怎么能将他谥为节愍呢!臣担心后世的乱臣贼子会援引李重俊这一先例,为违乱忤逆行为大开方便之门,这恐怕不是用来彰善惩恶的有效方法。请陛下给李重俊改赐一个别的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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