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二百零八卷

唐纪二十四中宗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中神龙元年(乙巳、705 )

  唐纪二十四唐中宗神龙元年(乙巳,公元705 年)

  [1] 二月,辛亥,帝帅百官诣上阳宫问太后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往。

  [1] 二月,辛亥(初一),唐中宗带领文武百官到上阳宫向武则天请安,问候她的日常生活状况;从此唐中宗每十天前来问候一次。

  [2] 甲寅,复国号曰唐。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复以神都为东都,北都为并州,老君为玄元皇帝。

  [2] 甲寅(初四),唐中宗下诏恢复大唐国号,并规定郊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色、文字等都恢复唐高宗永淳年间以前的旧制,神都又恢复东都旧名,北都恢复并州旧名,老君仍称为玄元皇帝。

  [3] 乙卯,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高要尉;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高州;司礼卿崔神庆流钦州。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西京留守。

  [3] 乙卯(初五),唐中宗将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承庆贬为高要尉;将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并流放到高州;将司礼卿崔神庆流放到钦州。唐中宗又任命杨再思为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西京留守。

  太后之迁上阳宫也,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元之独呜咽流涕。桓彦范、张柬之谓曰:“今日岂公涕泣时邪!恐公祸由此始。”元之曰:“元之事则天皇帝久,乍此辞违,悲不能忍。且元之前日从公诛奸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亦人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是日,出为毫州刺史。

  在武则天被迁到上阳宫时,只有太仆卿、同中书门下三品姚元之一人痛哭流涕。桓彦范、张柬之对他说:“今天哪里是您悲哀哭泣的日子!恐怕从今以后您就要大祸临头了。”姚元之回答说:“元之侍奉则天皇帝的时间很长,现在突然要分手了,感到悲痛难忍。况且元之前几天追随诸公诛灭恶逆之徒,是尽作臣子的本分;今天辞别旧主,也同样是在尽作臣子的本分。即使因此而受到惩罚,我也心甘情愿。”在这一天,姚元之被任命为毫州刺史。

  [4] 甲子,立妃韦氏为皇后,赦天下。追赠后父玄贞为上洛王、母崔氏为妃。

  [4] 甲子(十四日),唐中宗将他的妃子韦氏立为皇后,大赦天下;又追赠韦后之父韦玄贞为上洛王,追赠韦后之母崔氏为上洛王妃。

  左拾遗贾虚己上疏,以为“异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兴之始,万姓喁喁以观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也。且先朝赠后父太原王,殷鉴不远,须防其渐。若以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让,则益增谦冲之德矣。”不听。

  左拾遗贾虚己上疏认为:“异姓之人不得封为王,是从古至今的定制。现在中兴刚刚开始,黎民百姓无不钦慕向往,观看陛下如何治理这个国家。而陛下却首先追赠皇后的父亲为王,这不是用来在全国扩大陛下贤德的办法。况且高宗时期追赠皇后的父亲武士为太原王,这个教训离现在并不遥远,陛下必须从一点一滴进行预防。如果认为命令已经发布无法收回,陛下应该让皇后坚决推辞,这样更能增加皇后谦虚守礼的美德。”唐中宗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初,韦后生邵王重润、长宁。安乐二公主,上之迁房陵也,安乐公主生于道中,上特爱之。上在房陵与后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笃。上每闻敕使至,辄惶恐欲自杀,后止之曰:“祸福无常,宁失一死,何遽如是!”上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制。”及再为皇后,遂干预朝政,如武后在高宗之世。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辰,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臣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览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先前,韦后共生育了邵王李重润以及长宁和安乐两公主,在唐中宗被放逐到房陵去的时候,安乐公主在路上出生,所以唐中宗特别喜欢她。中宗与韦后在房陵被幽禁期间,共同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的生活,因而两个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中宗每当听到武则天派使者前来的消息,就惊惶失措地想要自杀,韦后制止他说:“祸福并非一成不变,最多不过一死,您何必这么着急呢!”

  中宗曾经私下对韦后发誓:“如果日后我能重见天日,一定会让你随心所欲,不加任何限制。”所以在韦氏重新成为皇后以后,便像武则天在高宗朝那样干预起朝政来了。桓彦范上表,认为:“《周易》说:”妇女没有什么错失,在家中主持家务,就是吉利。‘,《尚书》说:“如果母鸡司晨打鸣,这个家庭就要败落了’。我发现陛下每次临朝,皇后总是坐在帷帐后面参预对军国大事的处理。臣观察历朝帝王,没有哪一个与妇人共同执政而不导致国破身亡的。再说阴凌驾于阳之上,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妇人欺凌丈夫,是违背人伦之道的。希望陛下观察古今治乱兴衰的经验教训,时刻想着社稷与百姓,敦促皇后严守皇后的本分,一心一意地致力于女子的教化,不要到外朝来干预国家政事。”

  先是,胡僧慧范以妖妄游权贵之门,与张易之兄弟善,韦后亦重之。及易之诛,复称慧范预其谋,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赐爵上庸县公,出入宫掖,上数微行幸其舍。彦范复表言慧范执左道以乱政,请诛之。上皆不听。

  在此之前,胡僧慧范凭借虚妄的邪说结交权贵,与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等人相处得很好,韦后也很看重他。等到张易之被诛灭以后,韦后又称慧范也参预了诛杀张易之等人的谋划,于是慧范因功被授为银青光禄大夫,并赐爵为上庸县公,使他得以出入皇宫,唐中宗也多次穿便衣到他所居住的地方。桓彦范又上表指控慧范用邪门歪道紊乱朝政,请求将他处死。唐中宗对这些建议都没有采纳。

  [5] 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吴王恪之子郁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葬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历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葬,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见,涕泣舞蹈,各以亲疏袭爵拜官有差。

  [5] 武则天在铲除李唐宗室的时候,最先杀掉的是那些有道德才能的人,只有吴王李恪的儿子郁林侯李千里,心地狭窄性情浮躁,没有才能,再加上一次又一次地向武则天进献祥瑞,因而得以幸免。唐中宗即位之后,封李千里为成王,任命他为左金吾大将军。武则天所诛杀的李唐诸王、王妃、公主、驸马等都无人加以埋葬,这些人的子孙有的被流放到岭南地区,有的已经在监狱中拘禁了数年之久,有的躲藏在民间成为富人的雇工。到这时候,唐中宗颁下制书,命令各州县寻访这些死去的宗室贵族的灵柩,根据死者的身份依礼改葬;并且给这些死者恢复原任官爵;召回他们的子孙,让他们承袭父辈的爵位;对那些没有子孙的人,则替他们选择后嗣以续其香火。不久,散落各地的宗室子孙相继来到东都,唐中宗全都召见了他们。大家流着泪向中宗行了舞拜礼。中宗各根据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赐给了他们大小不等的官职、爵位。

  [6] 二张之诛也,洛州长史薛季昶谓张柬之、敬晖曰:“二凶虽除,产、禄犹在,去草不去根,终当复生。”二人曰:“大事已定,彼犹机上肉耳,夫何能为!所诛已多,不可复益也。”季昶叹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尉武强刘幽求亦谓桓彦范、敬晖曰:“武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地;若不早图,噬脐无及。”不从。

  [6] 张易之、张昌宗被诛灭后,洛州长史薛季昶对张柬之和敬晖说:“张易之、张昌宗这两个元凶虽然已被铲除,但吕产、吕禄这样人还在朝中任职,锄草时不铲掉草根,终究还会长出草来。”张柬之、敬晖回答说:“现在大局已定,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是案板上的肉罢了,还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多杀了。”薛季昶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将死在哪里了。”朝邑尉武强人刘幽求也对桓彦范和敬晖说:“武三思还没有受到惩处,你们这些人终究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现在不及早作准备,等到大祸临头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桓彦范和敬晖也没有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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