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一一二 晉紀三十四

起重光赤奮若(辛丑),盡玄黓攝提格(壬寅),凡二年。

安皇帝隆安五年(辛丑、四O一年)

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稱帝,羣臣皆勸之。安國將軍鍮勿崙曰:「吾國自上世以來,被髮左袵,無冠帶之飾,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室廬,故能雄視沙漠,抗衡中夏。今舉大號,誠順民心。然建都立邑,難以避患,儲畜倉庫,啟敵人心。不如處晉民於城郭,勸課農桑以供資儲,帥國人以習戰射。鄰國弱則乘之,強則避之,此久長之良策也。且虛名無實,徒足為世之質的,將安用之!」利鹿孤曰:「安國之言是也。」乃更稱河西王,以廣武公傉檀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涼州牧、錄尚書事。

二月,丙子,孫恩出浹口,攻句章,不能拔。劉牢之擊之,恩復走入海。

秦王興使乞伏乾歸還鎮苑川,盡以其故部衆配之。

涼王纂嗜酒好獵,太常楊穎諫曰:「陛下應天受命,當以道守之。今疆宇日蹙,崎嶇二嶺之間,陛下不兢兢夕惕以恢弘先業,而沈湎遊畋,不以國家為事,臣竊危之。」纂遜辭謝之,然猶不悛。

番禾太守呂超擅擊鮮卑思盤,思盤遣其弟乞珍訴於纂,纂命超及思盤皆入朝。超懼,至姑臧,深自結於殿中監杜尚。纂見超,責之曰:「卿恃兄弟桓桓,乃敢欺吾,要當斬卿,天下乃定!」超頓首謝。纂本以恐愒超,實無意殺之。因引超、思盤及羣臣同宴於內殿。超兄中領軍隆數勸纂酒,纂醉,乘步輓車,將超等游禁中。至琨華堂東閤,車不得過,纂親將竇川、駱騰倚劍於壁,推車過閤。超取劍擊纂,纂下車禽超,超刺纂洞胸;川、騰與超格戰,超殺之。纂后楊氏命禁兵討超,杜尚止之,皆捨仗不戰。將軍魏益多入,取纂首,楊氏曰:「人已死,如土石,無所復知,何忍復殘其形骸乎!」益多罵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違先帝之命,殺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番禾太守超順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廟。凡我士庶,同茲休慶!」

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隴西公緯皆在北城。或說緯曰:「超為逆亂,公以介弟之親,仗大義而討之。姜紀、焦辨在南城,楊桓、田誠在東苑,皆吾黨也,何患不濟!」緯嚴兵欲與佗共擊超。佗妻梁氏止之曰:「緯、超俱兄弟之子,何為舍超助緯,自為禍首乎!」佗乃謂緯曰:「超舉事已成,據武庫,擁精兵,圖之甚難;且吾老矣,無能為也。」超弟邈有寵於緯,說緯曰:「纂賊殺兄弟,隆、超順人心而討之,正欲尊立明公耳。方今明公先帝之長子,當主社稷,人無異望,夫復何疑!」緯信之,乃與隆、超結盟,單馬入城;超執而殺之。讓位於隆,隆有難色。超曰:「今如乘龍上天,豈可中下!」隆遂卽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尊母衞氏為太后;妻楊氏為后;以超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輔國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安定公;諡纂曰靈帝。

纂后楊氏將出宮,超恐其挾珍寶,命索之。楊氏曰:「爾兄弟不義,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安用寶為!」超又問玉璽所在。楊氏曰:「已毀之矣。」后有美色,超將納之,謂其父右僕射桓曰:「后若自殺,禍及卿宗!」桓以告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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