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魏書卷一百一十一 刑罰志七第十六
二儀既判,彙品生焉,五才兼用,廢一不可。金木水火土,咸相愛惡。陰陽所育,稟氣呈形,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雲雨,春夏以生長之,秋冬以殺藏之。斯則德刑之設,著自神道。聖人處天地之間,率神祇之意。生民有喜怒之性,哀樂之心,應感而動,動而逾變。淳化所陶,下以惇朴。故異章服,畫衣冠,示恥申禁,而不敢犯。其流既銳,姦黠萌生。是以明法令,立刑賞。故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怙終賊刑,眚災肆赦。」舜命咎繇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夏刑則大辟二百,臏辟三百,宮辟五百,劓墨各千。殷因於夏,蓋有損益。周禮:建三典,刑邦國,以五聽求民情,八議以申之,三刺以審之。左嘉石,平罷民;右肺石,達窮民。宥不識,宥過失,宥遺忘;赦幼弱,赦耄耋,赦惷愚。周道既衰,穆王荒耄,命呂侯度作祥刑,以詰四方,五刑之屬增矣。夫疑獄氾問,與眾共之,眾疑赦之,必察小大之比以成之。先王之愛民如此,刑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
逮於戰國,競任威刑,以相吞噬。商君以法經六篇,入說於秦,議參夷之誅,連相坐之法。風俗凋薄,號為虎狼。及於始皇,遂兼天下,毀先王之典,制挾書之禁,法繁於秋荼,網密於凝脂,姦偽並生,赭衣塞路,獄犴淹積,囹圄成市。於是天下怨叛,十室而九。漢祖入關,蠲削煩苛,致三章之約。文帝以仁厚,斷獄四百,幾致刑措。孝武世以姦宄滋甚,增律五十餘篇。宣帝時,路溫舒上書曰:「夫獄者天下之命,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有罪。今治獄吏,非不慈仁也。上下相毆,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示人。吏治者利其然,則指導以明之;上奏畏郤,則鍛練而周內之。雖咎繇聽之,猶以為死有餘罪。何則?文致之罪明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宣帝善之。痛乎!獄吏之害也久矣。故曰,古之立獄,所以求生;今之立獄,所以求殺人。不可不慎也。于定國為廷尉,集諸法律,凡九百六十卷,大辟四百九十條,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決比,凡三千四百七十二條,〔一〕諸斷罪當用者,合二萬六千二百七十二條。後漢二百年間,律章無大增減。魏武帝造甲子科條,犯釱左右趾者,易以斗械。明帝改士民罰金之坐,除婦人加笞之制。晉武帝以魏制峻密,又詔車騎賈充集諸儒學,刪定名例,為二十卷,并合二千九百餘條。
晉室喪亂,中原蕩然。魏氏承百王之末,屬崩散之後,典刑泯棄,禮俗澆薄。自太祖撥亂,蕩滌華夏,至于太和,然後吏清政平,斷獄省簡,所謂百年而後勝殘去殺。故榷舉行事,以著于篇。
魏初,禮俗純朴,刑禁疏簡。宣帝南遷,復置四部大人,坐王庭決辭訟,以言語約束,刻契記事,無囹圄考訊之法,諸犯罪者,皆臨時決遣。神元因循,亡所革易。
穆帝時,劉聰、石勒傾覆晉室。帝將平其亂,乃峻刑法,每以軍令從事。民乘寬政,多以違命得罪,死者以萬計。於是國落騷駭。平文承業,綏集離散